幾天后，顧行景接沈云逸出去吃飯，等紅綠燈的空隙，他將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jīng)心地往沈云逸那里瞥了一眼。
往常見面，小孩兒那雙璀璨靈動的眸子就沒弄自己身上挪開過，現(xiàn)在卻抱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天，嫩生生的小臉上表情要多豐富有多豐富。
名為“不爽”的情緒逐漸在胸腔中發(fā)酵，最后從唇齒間漫了出來，顧行景努力用平淡的口吻詢問道，“你今天很忙？”
“啊，沒有，是我一個同學(xué)。”沈云逸連忙搖頭。
“同學(xué)？”顧行景本來想問是男同學(xué)還是女同學(xué)，普通同學(xué)還是喜歡的同學(xué)，但想到他們只是假扮情侶，問這個完全是越界，只能更加不爽地將話咽了下去。
但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委婉地問道，“什么同學(xué)？”
沈云逸察覺到他的不悅，以為是玩手機的緣故，于是敲完最后幾個字便將手機收了起來，解釋道，“我本來打算國慶去一家工作室兼職，結(jié)果那家工作室最近在整頓，去不了了，只能拜托其他人幫忙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兼職。”
“兼職？”顧行景松了一口氣，嘴角總算翹了起來，他心情一好，就忍不住逗弄沈云逸，挑眉壞笑道，“像上次那樣的？”
沈云逸正要回想哪次，顧行景特別體貼地提醒他，“奶茶店，貓耳發(fā)箍。”
蹭一下，沈云逸臉紅成了熟透的番茄。
求、求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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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那個是意外！不是每次都那樣！”沈云逸抓狂，他現(xiàn)在的心情跟放假回家做完作業(yè)剛掏出手機想玩一會兒游戲放松，卻被父母抓包然后扣上不寫作業(yè)一直玩游戲的小學(xué)生差不多，那叫一個百口莫辯。
“噗。”顧行景被他逗笑，抬揉了揉沈云逸的腦袋，“我知道，逗你玩的。”
沈云逸扁了扁嘴，小聲嘟囔道，“就知道欺負我。”
聽到這話，顧行景莞爾，還有些小意外。
他還記得剛見面時沈云逸有多緊張，之后相處也小心翼翼的，“謝謝”和“對不起”幾乎成了口頭禪，現(xiàn)在卻是很少聽到。
如今還會抱怨，是不是再過一段時間就能爬到自己頭頂作威作福了？
換做旁人這樣得寸進尺，顧行景肯定一把將對方踹到地上，好好讓他體驗一下這世界的殘酷和煎熬。
但要是沈云逸——他摸了摸下巴，還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沈家再窮不至于供不起一個大學(xué)生，你現(xiàn)階段不應(yīng)該好好學(xué)習(xí)，怎么成天忙活著兼職？”顧行景疑惑。
沈云逸笑了笑，“反正放假不上課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找點事做。”
顧行景突發(fā)奇想，“你要不要來我公司？”
“可以嗎？”沈云逸眼睛瞬間亮了，但他有自知之明，很快又垂下腦袋，“我學(xué)的金融，但現(xiàn)在才大二，懂的東西不多。”
顧行景敲了敲方向盤，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動作，“我身邊缺個助理，跑跑腿打雜這個不困難吧？”
“實習(xí)工資一天三百，有餐補和交通補貼。”
“我不要錢，能幫上忙就行。”沈云逸喜氣洋洋地說道。
“這是你應(yīng)得的，要是被外人知道顧氏集團連工資都不給兼職生，名譽肯定會受影響。”顧行景強勢地否決了沈云逸的提議，然后補充道，“當(dāng)然，要是干得不好被我處罰，到時候可別哭鼻子。”
至于怎么處罰，他說了算。
“嗯。”沈云逸點頭如搗蒜，“我會好好干的！”
顧行景被他亮晶晶的眸子閃到，心情更好了。
吃完飯回來，沈云逸像往常一樣站在廚房窗口目送顧行景離開，臉上的笑容要多燦爛有多燦爛。
“云逸，你今天又見到顧總了？”秦陽上午沒課，昨天通宵玩游戲，這會兒才睡醒，他餓得半死爬進廚房想找點吃的，一推門就看到周身籠罩著幸福氣息的發(fā)小，想也不想問道。
“嗯。”沈云逸點點頭，掃一眼就知道秦陽是怎么回事，他捋起袖子，“你先去洗漱，然后用冰箱里的點心墊一下肚子，我給你煮面。”
“云逸，我愛死你了！”秦陽一把抱住沈云逸，感動得眼淚汪汪，“還有顧總！自從遇到顧總，我們冰箱就沒空過！生活質(zhì)量都蹭蹭蹭往上漲，你們都是我的大恩人！”
沈云逸哭笑不得，身體有些僵硬，不是很習(xí)慣跟人有肢體接觸，“行了，你不是餓了，早點洗漱完早點吃東西。”
“遵命！”秦陽松開他，歡呼雀躍著進了衛(wèi)生間。
“對了，我等下要出去一趟。”十分鐘后，沈云逸看著埋頭苦吃的秦陽，突然開口。
“去哪兒？”秦陽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地問道。
“商場，打算買身好點的正裝。”沈云逸盤算了一下余額，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清淺的笑。
他拿顧行景給的五十萬做投資賺了不少，再加上殺馬特他們的傭金，小金庫直接翻了二十倍都不止，否則哪兒舍得去死貴死貴的商場買衣服？
“買西裝干嘛？我們現(xiàn)在又用不到。”秦陽滿臉疑惑。
“行景哥讓我去他的公司實習(xí)。”沈云逸說著，笑容越發(fā)甜蜜。
“工資呢？工資怎么算？”秦陽比較關(guān)注這個。
“說是一天三百，還有餐補和交通補貼。”沈云逸輕描淡寫說道，略去自己想打白工甚至倒貼的過程，就算秦陽不是檸檬精，不會嫉妒自己，也太凡爾賽了。
“哇，顧總真大方！”秦陽雙手捧臉，“我什么時候才能遇到這么好的老板呢？”
沈云逸很喜歡別人說顧行景好話，也跟著點頭，“行景哥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沒有之一。”
***
國慶前一天，沈云逸興奮到失眠，翻來覆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睡著。
次日又趕在鬧鐘響之前醒過來，洗漱完拿著微波爐叮好的三明治，打算邊吃邊走著去地鐵站。
結(jié)果剛出單元門，就愣住了。
顧行景懶洋洋地靠在車門處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手機，時不時打幾個字，眉宇間滿是冷峻，嚇退了不少早起上班的年輕男女和試圖搭話的熱心腸老爺爺老奶奶。
沈云逸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碰巧顧行景收起手機，一抬頭便看到傻愣在原地的小孩兒，眼中瞬間露出驚艷的神色。
沈云逸平時穿得比較休閑，透著這個年紀(jì)特有的青澀和純真，現(xiàn)在西裝筆挺，倒有幾分商業(yè)精英的模樣。
“喲，小朋友，今天這身打扮不錯呀。”顧行景吹了個口哨，挑眉笑著說道。
沈云逸小跑到顧行景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還有些難以置信。
顧行景想揉他的腦袋，又怕弄亂沈云逸的發(fā)型，改為捏鼻尖兒，“行了，我們上車吧。”
沈云逸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腳仿佛踩在棉花上面。
系好安全帶，他看著顧行景線條硬朗、英俊迷人的側(cè)臉，還是覺得不真實。
沒忍住掐了一下大腿，尖銳的疼痛讓他臉不自覺皺成一團，沈云逸這才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干嘛這個表情？”車開出小區(qū)，顧行景不經(jīng)意歪頭，看到沈云逸恍恍惚惚的模樣，莞爾道。
“行景哥工作這么忙還來接我，你住的地方離我這里肯定很遠，我真的很過意不去。”歡喜之后，沈云逸又開始心疼，“以后我還是坐地鐵上下班吧。”
“這不是不放心，怕你找不到地方？”顧行景笑了笑，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手里是什么東西？早飯？”
“嗯，這是我自己做的三明治。”沈云逸打開包裝，“哥要嘗嘗嗎？”
顧行景沒有吃早飯的習(xí)慣，但對上沈云逸殷切的目光，拒絕的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好啊。”
沈云逸果然很開心，他顧行景開車騰不出手，猶豫了一下，撕開包裝遞到顧行景嘴邊。
顧行景微微低頭，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面包松軟，雞肉嫩滑，搭配在一起意外得不錯，“唔，挺好吃的。”
“那我明天多做一份給你好不好？”沈云逸試探性問道。
顧行景想著做三明治應(yīng)該不費時間，沒有拒絕沈云逸的心意，笑著點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沈云逸眉開眼笑，繼續(xù)舉著手喂他。
顧行景想著這是沈云逸的早餐，自己全吃了小孩兒不得餓肚子？
于是偏頭躲了一下，“我夠了，你自己吃吧，我還要開車。”
沈云逸點點頭，這才低頭美滋滋吃了起來，“好。”
安靜的車廂內(nèi)，任何一點聲音都能被無限放大，聽著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顧行景微微片頭，眼中染了星星點點的笑。
這小孩兒吃東西怎么喜歡像小倉鼠那樣兩只手捧著？
奶乖奶乖的，每次都萌得他一臉血。
吃完三明治，沈云逸細心地將包裝疊好，跟擦嘴的面紙一起扔進垃圾桶。
他看了一會兒窗外，又偷偷打量身旁這個男人。
顧行景今天也穿著黑色西裝，不過沒打領(lǐng)帶，襯衫扣子還大喇喇解開三顆，透著些許不羈和狂傲，儼然西裝暴徒本徒。
小時候沈云逸就特別羨慕顧行景的自由和灑脫，長大后依舊如此，那多出來的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更是將他迷得神魂顛倒。
沈云逸攥緊拳頭，暗暗發(fā)誓接下來七天一定要好好工作，爭取給顧行景留下一個好印象，到大三校招說不定能真正留在顧氏集團工作！
顧行景將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停穩(wěn)后帶著沈云逸乘坐專用電梯直達總裁辦公室。
想到接下來的“硬仗”，沈云逸不自覺停止脊背，小臉也繃了起來，生怕給顧行景丟人。
“這么緊張干嘛？”電梯打掃得特別干凈，能清晰地映照出人的模樣，顧行景被沈云逸嚴(yán)肅的小臉逗笑，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
這段時間的投喂卓有成效，至少沈云逸身上稍微有了點肉，不像剛見面那樣瘦得皮包骨頭。
沈云逸正要開口，“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面癱特助站在外面，聲音還跟往常一樣冷冰冰的，“顧總好，今天要處理的文件我已經(jīng)分類好放在辦公桌上，加急文件也做了標(biāo)記。”
“我知道了。”顧行景點點頭，一邊說一邊往里走。
沈云逸想跟助理先生打個招呼，無奈他們在談?wù)拢桓屹Q(mào)然打擾，只能跟小尾巴一樣追在顧行景身后。
“沈先生的辦公桌準(zhǔn)備好了，按照您的要求放在東南角。”
一路走過來沈云逸看到兩間秘書辦公室和一間助理辦公室，都做好跟顧行景分開的準(zhǔn)備，聽到這話，愣住了。
“你坐那里，抽屜里有吃的，要是都不喜歡就去秘書辦公室找人去買，然后到我這里報銷。”顧行景吩咐道。
“吃的？”沈云逸疑惑地眨了眨眼，以為顧行景在開玩笑。
他暈暈乎乎坐到辦公椅上，小心翼翼拉開抽屜，看到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砥蓸凤灨傻案獍舭籼堑葨|西，突然沉默。
他不是來給顧行景當(dāng)助理的，怎么突然成了奉旨白吃白喝？
面癱特助瞅瞅這“昏君”，再看看那“妖妃”，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顧氏集團怕是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