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嘉年華 15
“4、5、6、8……”白卿盯著密碼屏幕上顯現出指紋的幾個數字, 道:“只有四個數?”
她跟著齊硯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一個月,阿拉伯數字已經能認全了, 這密碼數倒是難不住她。
齊硯試探性地按照順序按下這四個數,果不其然警報聲響起,提示密碼輸入錯誤。
“警報提示說密碼是四位數……”齊硯摸著下巴,道:“也就是說正確的密碼是拿這四個數排列組合。”
“那現在怎么辦?”白卿對這種解密是一竅都不通的。
“挨個試。既然密碼沒有提示試錯次數,就證明咱們能試很多次,最終把結果試出來就行。”
這種笨辦法很費勁, 但也是最不用動腦子找新的線索的方法,簡單粗暴。
可上手試了兩次之后,齊硯就被打臉了, 密碼的警報聲比剛才還要響,猩紅的字幕在屏幕上閃爍, 警告她再有三次密碼將鎖定72小時。
“靠!他大爺的!”齊硯沒忍住罵了臟話,“搞半天還是得再找線索。”
“嘻嘻嘻——姐姐——”
房間的燈突然忽明忽暗閃爍起來, 齊硯嚇得一激靈,往旁邊跳一步鉆進白卿懷里
“好學生是不應該偷懶的。”
鬼怪的聲音在這個房間里像是自帶混響,聽得人毛骨悚然。
白卿凝眉看向房間一角, 那里裹著一團黑霧, 少女的人影在其間若隱若現。
“這個聲音是另一個小鬼。”白卿耳朵極好, 又是強大的妖,很容易分辨鬼怪之間不同的感覺。
齊硯緊緊抱著她的腰藏在她懷里,“哪個?是那個叫煙煙的很兇的孩子?”
“對,就是她。”
“誒呀~姐姐覺得我很兇, 可我覺得自己還怪心軟的。不然……在嘉年華里怎么只是把姐姐變成玩具呢?還是保留了你的靈魂讓你能自由活動的玩具。”
齊硯聽她提這事兒就來氣:“你把我變玩具還有理了?害得我在嘉年華里行動不便!”
煙煙惡劣地笑起來:“行動不便?可你不是一直都被抱著嗎?你旁邊這位姐姐把你保護的那么好, 我們想靠近你回收你都做不到。再說了,你變成娃娃明明那么可愛, 不信你問這位姐姐,是不是覺得你的娃娃可愛死了,讓她愛不釋手。”
小鬼一連串話把齊硯和白卿都整懵了,前者是因為驚訝,后者是被戳破內心想法渾身僵硬。
這小鬼突然一下說得話對齊硯來說信息量有點兒大,她驚詫地從白卿懷里鉆出腦袋,仰頭看她:“我那娃娃……可愛嗎?”
白卿撇開臉不看她:“不可愛。”
“撒謊,你耳朵都紅了!”齊硯突然想到什么,興奮地一拍手:“我想起來了,上次在家里你狐貍樣子的時候,我一碰你耳朵你那白耳朵都泛粉……原來是害羞的意思嗎?!好神奇!”
白卿惱羞成怒,直接把她推開不讓她繼續賴在自己懷里:“我、沒、有!”
“哼,人家煙煙都說了。你還一直保護著我讓她們都沒機會靠近我。”
白卿也回她一聲輕哼:“那是因為你我結了靈契,你若有事我也不能好過。”
齊硯覺得這狐貍時而臉皮厚如城墻,時而又薄得像張紙,傲嬌的樣子怪可愛的,讓人忍不住就想逗她。
這會兒她們兩個都還沒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白卿差不多只在和齊硯相關的一些事里臉皮薄,而齊硯也總下意識在兩人相處之中去逗她。
有些事在相處的習慣中成了自然,只是誰也沒發現那些細微的變化。
叫煙煙的小鬼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書房里又只剩她們兩人,齊硯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思考著密碼的順序。四位數的密碼,四個數字,怎樣才是正確的組合呢?
齊硯看向那道暗門,回想著暗門上繪制的壁畫……她總覺得好像有點兒眼熟。人的記憶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關鍵時刻越容易掉鏈子,大概是跟緊張有關,緊張能激發人類的潛能,有時也能讓人因心急亂了陣腳,忘記一些重要的東西。
齊硯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坐在書桌上凝眉沉思,只剩三次試錯機會了,必須要小心謹慎。
白卿沒有打擾她思考,反而自己在這不大不小的房間里隨意翻看起來。現代的文字她大多看不懂,隨手翻了兩本書就失去了興趣,無聊的開始玩兒墻上燈的開關。
啪嗒、啪嗒。
開關一下下開合,房間內的燈忽明忽暗。
齊硯被白卿擾得心煩,蹙著眉抬眼看過去,想要出聲喝止她幼稚的行為。
只是抬眼間,她的目光定格在暗門的位置,眼眸驀地睜大。
“等一下,先別開燈!”
白卿一怔,雖然不知道她看見了什么,但還是依照她所言把燈關上。
墻上,原本的暗門處,在黑暗的環境下有不起眼的熒光在閃爍。
齊硯這會兒完全顧不上害怕,快步沖到壁畫前,伸手觸摸上面的熒光。
“熒光粉……”
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之前覺得這幅畫怪怪的,給她一種又眼熟又想不起來的怪異感覺。她還以為是自己太緊張了記憶出現了問題,現在看來不是,是那副畫本身就不全!
秋冉這個聰明的天才少女,她做這扇暗門的時候,在壁畫上下了極大的功夫,用了兩種特殊的顏料。一種是光照和黑暗環境下都能看見的熒光粉,還有一種只在黑暗中顯現的顏料。這種夜光粉在光照下不顯形、只默默吸收光亮儲存。而一旦陷入黑暗,它就會顯現出來,和另外一部分組成一幅新的畫。
而眼前這副畫,正好學美術的齊硯認識——《肯特海難》,泰奧多爾·居丹1827年創作的油畫,畫上展現的是驚心動魄的海難瞬間。
“肯特海難……”齊硯一拍手,道:“密碼是5846!”
按照推測重新輸入密碼,“叮”得一聲,密碼正確,眼前的暗門緩緩打開,露出門外的一條通道。
白卿微微訝異,問:“你知道這幅畫的名字,又是怎么立刻猜到正確的密碼順序?”
“因為九宮格輸入法,是我們現代人用手機時最常用的一種。”
“什么是九宮格輸入法?”白卿就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對于現代的東西她了解太少,就是純純一張白紙。
齊硯拉著她出了書房,暫時哄道:“回家再教你,現在說不清楚。”
白卿看著她,道:“不要敷衍我。”
“沒敷衍你!現在真不是解釋這個時候,再說了咱進話本手里又沒有手機,怎么給你講啊。”齊硯挽著她的手臂,警惕四周,“聽話啊!回家肯定教你!”
白卿沒有再多說什么,只默默把這件事記在心里,離開話本一定要讓齊硯教自己。
書房外又是一條很長的走廊,單看外觀和進入這里時那條一樣,看不出什么區別。齊硯試圖用墻上的一些壁畫來區分,但收效甚微。
走廊上的燈光忽明忽暗,營造著一種詭異恐怖的氣氛。這條路實在有點兒長,而且體感好像是帶著點兒弧度的,齊硯已經在這像迷宮一樣的地方徹底迷失了方向。
窗外又是一片夜色,除了高懸天際的弦月之外一絲光亮都沒有。
走著走著,前面突然有聲音傳過來。齊硯緊緊挽著白卿的手臂,手心都開始冒汗。
白卿垂眸看看自己被攥得皺皺巴巴的袖子,忍無可忍下開口:“你手心的汗全蹭我衣服上了。”
齊硯一門心思在害怕,回嘴道:“別這么小氣!咱倆不是結契了嗎?不是結婚了嗎?那還分什么彼此?你的衣服就是我的衣服,我的汗蹭我自己衣服上有什么不行?”
“……”
白卿服了,這小朋友歪理邪說一套一套的,讓人咬牙切齒。
前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是幾個人在吵架,聲音很耳熟。
待走近看清楚幾個人影,白卿倏地一下鉆回了戒指里,只留齊硯一人。
江淼聽見聲音看過來,見到齊硯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個安心的笑:“石見,你沒事太好了!”
齊硯目光在江淼和另外兩人身上掃了眼,點頭道:“三水姐,我挺好的。你們這是……?”
看這架勢,另外兩個人好像在吵架。
江淼有些無奈,道:“這扇門打不開,他們倆又起了爭執。”
那個五人小隊已經縮減成了只剩兩人,唯二幸存的是穿運動服的女人欣怡和隊長無雙。
齊硯眼尖,立刻看清了三人身上的血跡,眼眸輕閃。
因為齊硯突然出現,吵架的兩人暫時停了下來,只是分別站在旁邊一聲不吭,看樣子矛盾積累了不小。
齊硯不知道他們這邊發生了什么,自從在嘉年華變成娃娃之后她就跟其他幾個玩家沒再見過,離開嘉年華之后也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沒想到這會兒倒是匯合了。
“你們剛才在什么地方?”齊硯走到江淼身邊,她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叫欣怡的女人和江淼站在了一處,兩個人都離無雙有些距離,隱隱形成了一個分裂的局勢。
江淼指了指旁邊不遠處一個開著門的房間:“那里,是秋冉這個小姑娘的臥室。”
江淼帶著齊硯去那間屋子看了眼,臥室的裝潢很華貴,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只不過略顯老氣橫秋,不太符合初中少女這個年紀的風格。
“這間臥室里面擺放都很簡潔,我們是破解了門上的密碼鎖才出來的。”
“密碼鎖?這也是暗門嗎?”齊硯瞬間聯想到書房的門。
江淼對她的問題很驚訝:“你怎么知道?”
看她這個反應齊硯就知道臥室這邊的情況和書房應該差不多,她嘆了口氣,說:“沒什么,只是書房那邊也是這樣。”
臥室和書房都有自己原本的門,只不過都是從外面上鎖的單向鎖,從里面甚至沒辦法自由打開。
齊硯和江淼簡單交換了一下信息,把秋冉這個被家庭牢牢囚困住的可憐形象拼湊完整。
“我在臥室還找到這個。”江淼遞給齊硯一張卡:“是秋冉每天的作息安排,我光是看就要窒息了。”
平平無奇的一張卡片,上面把秋冉每一天都安排的滿滿當當,甚至連周末都不是休息,除了完成學校的作業之外還有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課外輔導。包括幾門重要的文化課和音樂課,音樂課還分成樂理和鋼琴演奏兩部分。
“每天就睡四個小時,孩子的身體要不要了啊……哪兒有這么當家長的?!”
“你永遠不知道家長雞娃能多嚴重。”江淼搖頭嘆息。
齊硯頭一次慶幸自己有對很浪的父母,他們的生活主旨就是開心快樂,也是這么教導并影響她的。
所以齊硯并沒有像很多同齡人一樣死磕文化課,她的文化課成績只保持在一個不上不下的水平,足夠她考上想考的藝術學校。而她更多的課外時間都用在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上,父母從小支持她學畫畫而不是逼她好好學習真是太好了。
秋冉這間臥室沒什么好看的,她們又退回了走廊,欣怡就在門口,看樣子像是想跟著她們,完全不搭理無雙。
齊硯找了機會偷偷問江淼:“這是怎么回事?”
“說來話長,內訌。”江淼小聲道:“那個男的太狠了,要小心。”
她沒說的太詳細,現在場合不太方便,只是提醒齊硯多注意。
齊硯心眼兒多,不是傻白甜,她一開始就對無雙印象不好,從頭到尾都防著他呢。
“先說說這個門怎么回事吧。又是密碼鎖?”
走廊盡頭就這么一扇門,她們必須要想辦法進去。
“對,是密碼鎖。輸入錯誤有密碼提示,我猜是秋冉的父母設置的。”
液晶屏上,密碼提示是“最重要的一天”。
什么鬼東西?
齊硯一頭霧水。
江淼卻道:“其實我們有了線索,在秋冉的臥室內找到了幾個獎杯,都是她參加各種鋼琴比賽的獲獎獎杯,最早的一座獎杯是她6歲那年的。”
行吧,這家的家長真的太愛雞娃了。齊硯第無數次這么感嘆。
“那你們還在這爭執什么?”
江淼聳聳肩:“也沒什么,只是無雙說了句讓欣怡輸密碼開門,兩人就吵起來了。”
欣怡靠著墻站著,冷哼道:“我絕對不會走在他前面,難道給他機會像對付秋秋他們那樣對付我嗎?三水,你也不是沒看見,在那個鬼屋里他是怎么把球球推出去喂那些鷲鷹的!”
齊硯聽得微微皺眉,無雙這個人確實無恥,關鍵時刻他是會毫不猶豫出賣背刺隊友的人。
第42章 嘉年華 16
雖然齊硯和其他幾個玩家分開了不短的時間, 但僅憑欣怡對無雙的反應和寥寥幾句話也能大致拼湊出一點兒,無雙這個人自從進入這個副本之后就不斷在犧牲背刺隊友, 讓原本跟他一個隊的欣怡對他如此排斥。
做人做到這個份兒上,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本事了……
看無雙那個樣子,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問題,他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毒蛇。
戒指里的白卿突然開口:“離那個男的遠點兒,他身上有我不喜歡的味道。”
齊硯狠狠一愣,她確實不喜歡無雙, 對他也多有提防警惕,但那多數來源于江淼的提醒和欣怡對他的抵觸,是她基于一個人類的角度思考的。可白卿這句提醒又讓她冒了一身冷汗, 白卿對這個人表現出了厭惡,是什么東西會讓白卿這樣?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瞬間, 齊硯對無雙的警惕又更上了一層。
“你不會覺得他是妖吧?”齊硯在腦子里小心翼翼詢問白卿。
“不,不是。但是……這種感覺我說不清楚, 就是覺得很討厭。”白卿的語氣顯得有些懊惱。
齊硯略微思索,問:“因為你神魂受損、靈力恢復不樂觀,所以你無法探查出他身上的異樣究竟是什么, 對嗎?”
白卿沉默一瞬, 而后不情不愿的“嗯”了聲。
“肯定跟妖有關對嗎?雖然他不是妖, 但他身上很可能沾染了妖氣,還是讓你不喜的妖。”
白卿再次“嗯”了聲,聲音悶悶的,聽得出來她很不高興。
齊硯心里有了譜, 眼下的情況不宜太針對無雙, 更不能顯露出自己的異樣。不管無雙身上的妖氣是怎么來的,總之在這個話本里齊硯希望跟他維持表面的相安無事, 也會對他更加警惕。
“話說,為啥之前在嘉年華時你沒察覺出來?”
白卿“嘖”了聲,道:“那時候他身上沒有這種味道,我能肯定,是這次見面才這樣的!”
果然,齊硯心里了然。在嘉年華她們和其他玩家分開后,發生了很多重要的事,不僅是無雙背刺了隊友,還有他身上產生這些變化的原因也隱藏在里面。
不過齊硯現在懶得去深入了解,眼前最重要的事還是離開這個話本,并且對無雙保持百分百的警惕心。
欣怡和無雙僵持在那,最后是江淼主動出面去開門。她也不是莽人,現在跟齊硯匯合了,有齊硯和欣怡兩個人在她身后看著,她有信心無雙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做什么手腳。
江淼輸入密碼打開房門,只一瞬間,一股陰冷的風猛地吹出。江淼被冷得一陣瑟縮,抬頭的瞬間正好撞上一張帶血的鬼臉。
江淼猛地激靈,緊跟著后退,那鬼臉在黑暗中掙扎,長發垂下來,臉上的血不住往下滴,沖門口的玩家們狠狠吼叫。
幾乎是瞬間,除了齊硯外的三個人手里都下載了武器,玩家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可那滿臉是血的鬼怪卻突然消失,出現的沒有征兆,消失的也無聲無息。
屋里歸于平靜,這回無雙倒是沒耍什么花樣,自己先進去摸到了墻上的開關打開。
燈光亮起,另外三人同時收起武器。齊硯沒看清他們各自都拿了什么,但應該都是些冷兵器,沒有像槍那樣離譜的。
四人先后進入這個房間,發現這里又是一個很大的多功能廳。之所以說它是多功能的,因為這里擺著一家看上去就很昂貴的鋼琴,除了鋼琴之外還有一整圈墻壁上嵌著書柜,旁邊還擺了一張很大的書桌……
齊硯環視一周,道:“看這個裝修風格,這間書房好像是秋冉家長在用……”她想到剛才那個披頭散發滿臉是血的女鬼,“剛才那個會不會是秋冉的母親?”
這都只是猜測,想知道答案就得找更多的線索。
幾個人開始在書房里翻翻找找,欣怡一直提防著無雙,總是個江淼兩個人在一起,絕不靠近無雙。
齊硯自己有白卿在保護,表現的很無所謂,專心致志在房間里翻翻找找。她簡單看過書桌上面的內容,確定這間書房主要是秋冉的母親秋麗榮在使用。
書桌右下角的柜子里擺著一個保險箱,出乎齊硯預料的是,這個保險箱已經被人為損壞了,倒是免去她們再破解密碼的麻煩。說實話在這棟房子里齊硯都要密碼ptsd了,再這么下去真成了玩兒密室逃脫(真鬼版)了。
保險箱里很亂,放了一大堆證件、存折之類的重要物品,里面有秋麗榮和秋冉母女兩個的護照,上面能看出秋麗榮偶爾會出國,全世界各地飛。
這個書房里找不到第三個人的痕跡,那如果秋麗榮出國了,她會讓誰來看著秋冉?秋冉的父親?感覺這個人在家里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
“石見,你來看看這個。”江淼正在擺弄書桌上的電腦。
齊硯湊過去,看到她在查秋麗榮這個人。
“世界著名鋼琴演奏家,享譽全世界的音樂世家新掌門人。”齊硯一邊念上面的字,一邊道:“秋冉的父親是入贅到秋家的。”
“不錯,而且這個男人應該并不喜歡秋麗榮……”另一邊,一直被其他人排擠在外的無雙突然開口,他手里捏著一個公文袋,里面拿出好幾張照片,“這個男的出軌。這里面還有秋麗榮請偵探調查他的一些證據,里面也包括秋麗榮準備要離婚的起訴書之類的……”
無雙這句話成功讓大家的注意力到了他身上,齊硯有白卿保護,所以膽子相對大,她走到無雙跟前去看他手里的文件。
秋麗榮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也找律師準備好了起訴離婚……看這個樣子,這男人會被凈身出戶……
等等。
齊硯目光快速掃過這間書房,乍一眼看過去沒有任何問題,但那個被人為破壞的保險箱……保險箱里凌亂的樣子……還有無雙手里這個文件袋……
“這個是從哪兒找到的?”齊硯一邊對無雙保持警惕,一邊急著問。
無雙往旁邊撤了半步,指著墻上開出來的暗格:“這里。”
他又補充道:“暗門沒有鎖,鎖芯壞掉了。”
齊硯檢查了一眼,確實如無雙所說。
她聯想到開門時看到的那個披頭散發的女鬼,如果入贅的男人知道自己出軌的事敗露馬上就要凈身出戶了,他會做出怎樣的事?
突然,擺在書房中央的鋼琴響起了音樂。
四個人狠狠一愣,全都警覺地看向那架鋼琴。
鋼琴前一個人影都沒有,但琴鍵卻自己在動……一段段旋律不停彈奏出來,四人站在原地警惕著,可那音樂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就是在不停地重復。
在場的四個玩家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懂音樂,只有齊硯還能聽得出某些非常著名的鋼琴曲的旋律。
她想走到鋼琴跟前看看,看那琴鍵到底是怎么動起來的。可還沒等她走近,屋內的燈光就開始劇烈閃爍,跟著一個瘦小的鬼影閃現在鋼琴前。她端正坐在那,身上穿著秋冉的居家服,十指在琴鍵上熟練紛飛,陶醉于眼前的演奏。
那個鬼影和屋內的燈光一樣,不停在閃爍。燈光暗下去,鬼影就清晰起來;燈光亮起來,鬼影就消失。可雖說是消失,只是玩家們看不見而已,這鋼琴聲一直不停,證明那個鬼影始終在。
“不、不對……”齊硯揉揉眼睛,盯著那鬼影仔細分辨,“不對,她不是秋冉!”
燈光忽明忽暗給所有人的眼睛都帶來了極大的負荷,齊硯揉揉酸澀的眼睛,說:“這個長相,不是秋冉,是另一個叫煙煙的那個。”
經過她的提醒,其他三人也認了出來。正在彈鋼琴的少女并不是秋冉,她是煙煙。齊硯對她印象最為深刻,畢竟跟她玩了好幾局抓娃娃比賽,慘敗不說還被她變成了娃娃。
似乎是聽見了齊硯說得話,彈鋼琴的煙煙發出尖銳的笑聲,從陰邪漸漸變成瘋狂。屋內的燈光閃爍速度越來越快,煙煙隨著燈光變幻身影不斷閃現消失,再配合她尖銳瘋狂的笑聲,刺激得幾個玩家腦漿子生疼。
齊硯捂住劇烈脹痛的頭,艱難地看向坐在鋼琴前幾近瘋狂的煙煙,“你到底……”
疼痛導致她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費力擠出幾個字。煙煙彈出的琴音有極大的攻擊力,旁邊的欣怡已經承受不住趴在了地上,再這么下去遲早四個人都要倒下,并且被這個鋼琴聲震碎腦殼。
“你有什么辦法么?”關鍵時刻,齊硯還是只能想到請白卿幫忙。
“已經試過了,但規則似乎給她裝了防護措施,以我現在的能力無法攻擊她。”
規則……
話本的規則在話本中必然是無敵的,它干擾白卿的攻擊,將煙煙保護起來,原因很可能是這段鋼琴是玩家必須聽的,很可能離開這間房間的線索就藏在音樂之中,可玩家之中沒有一個了解音樂的……
齊硯下意識看向房間另一側上著鎖的房門。
這次不是密碼鎖了,需要鑰匙開門。
可鑰匙會在什么位置?
齊硯忍著劇烈的頭疼快速思考,讓自己的腦子轉得快點兒,再快點兒。
規則保護之下的NPC行為,一定是跟玩家后續推動劇情有關的,煙煙所在的區域被保護了起來,無法攻擊的意思也就是說玩家應該不能在這時靠近鋼琴和煙煙,那么鑰匙不會在那里。
如果話本是藏起了鑰匙的話,大概率煙煙彈奏的音樂本身對找到鑰匙沒有太大影響,而看玩家們現在痛苦的樣子,這鋼琴曲最大的作用是干擾大家的行動,直接對所有人進行強烈的聲波攻擊。
以煙煙這樣瘋狂的情況,大概是真想借這個機會直接把玩家們全都料理掉了。
也……太急了吧……
齊硯在心里盤算,煙煙這有點兒過于急了,她在利用規則對她的保護為所欲為。
齊硯顫抖著站直身子,瞥了眼煙煙身上穿得衣服,而后一步步艱難往書桌旁去。
這個鑰匙大概率藏得不是很好,否則沒必要設置小BOSS在這為難玩家。這間書房看著大,但其實一目了然,四周全是架起高高的書柜,中間擺了昂貴的鋼琴,只有書桌,只有那有放東西的地方!
秋麗榮不可能把房門鑰匙藏在墻上放離婚起訴書的暗格里,她沒有這個必要。看這個房間的布局,女兒練琴的時候她大概率是旁聽的,如果她不在這間屋子里想要鎖住門,也會隨身帶著鑰匙;而如果她不在家的話,鑰匙也會交由她信任的管家叔叔來保管。
齊硯忍著劇烈的頭痛艱難挪到書桌前,把所有抽屜全都一一打開查看。鼻子突然一涼,她怔怔摸了一把,抹了一手血下來。
真行,這音樂已經震得她開始流鼻血了……
“小朋友,你要找的鑰匙在那個筆筒里!”
白卿的聲音染上一絲難以克制的顫抖,她在擔心,甚至有些恐懼。永遠高傲的妖王是不會害怕的,她就沒有怕過什么東西。可她看著小朋友鼻子里往外淌血,瞬間就感受到了一點點從未體會過的感情。
似乎是在害怕的,害怕小朋友出什么事,就像小朋友變成娃娃那次一樣。
白卿記得自己當時的感受,好像是急怒攻心,幾乎傾盡靈力擊退小鬼吞噬一切的鬼氣。當她將變成娃娃的齊硯護在懷里時,最大的感受是一半慶幸一半擔憂。慶幸的是小朋友沒有落入別人手中,擔憂的是娃娃會不會有生命。
此時此刻,她再次有了那時候的感覺,看著小朋友一直在流血,她突然顧不得繼續隱藏自己的存在,一道強烈的白光驟然從齊硯左手的戒指里沖出。
齊硯頭暈目眩,歪倒在桌上的時候順手打翻了桌上的筆筒。她聽見白卿的提醒,想伸手去翻找鑰匙,但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讓她看不清桌上散亂的一切。
白光閃過強硬的沖散了琴音里散發的濃重鬼氣,熟悉的冷香襲近,齊硯感覺自己被人溫柔抱在懷里。聞著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感覺頭疼都奇跡般的好轉了些。這絕對是心理作用,畢竟鋼琴聲并沒有停止,白卿也只是暫且沖散了部分琴音,卻無法攻擊被規則保護的煙煙。
煙煙早已陷入瘋狂,她看見白卿突然出現,狂笑道:“又是你!上次也是你壞我的好事!”
白卿冷冷看著她,她是妖,還是被天地滋養的異色雪狐妖王,煙煙的琴聲對她沒有效果。雖然她現在能力受損無法打破規則攻擊煙煙,但話本里這種小BOSS也休想傷害她。
“你以她為目標,為什么?”
白卿的聲音很冷,像是沁了層厚厚的霜,吐字間都能把人凍成冰。
煙煙冷哼幾聲默默看看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因為白卿的突然介入,這小鬼似乎突然沒了剛才的興致,她瞥了眼被齊硯攥在手里的鑰匙,猛地撤回了手。
“無趣。”
這小鬼的情緒比天氣還善變,明明剛才還斗志昂揚要把幾個玩家全都一塊兒料理了,這會兒卻又主動撤退看上去連半點兒留戀都沒有。
琴聲消失,所有玩家的痛苦瞬間跟著消散,齊硯捂著鼻子縮在白卿懷里。腦袋這會兒不那么疼了,她抬起頭就看見白卿雪白的衣衫被自己的鼻血染了紅色……
她下意識想掙扎出來,白卿卻用力固定住她,溫聲讓她“別動。”
齊硯拿手背擦擦鼻子,道:“你衣服弄臟了。”
白卿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看自己的前襟。
這只狐貍還挺愛干凈的,不知道是不是上位者當久了,總是想把自己弄得一塵不染的體面樣子。這會兒看見自己衣服被血弄臟,肯定要嫌棄死了,齊硯想想就覺得尷尬。
“沒事,凈塵術可以直接清理干凈。”
齊硯整個人愣住,顧不得臉上的血沒擦干凈,抬頭直直盯著白卿看:“你是白卿嗎?!”
白卿抿抿唇,覷著她問:“怎么?”
“你這么愛干凈,我以為你肯定嫌棄死了。”
白卿自己其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確實愛干凈,從前也沒少嫌棄齊硯把自己衣服弄臟。但這次……不知道怎么的,她擔心的情緒多過其他。只是衣服而已,她施展凈塵術馬上就干凈了,連洗都不用洗。
受不了齊硯那樣眨巴著眼睛看自己,白卿干脆利索地揮手把衣服清理干凈,甚至施法順便把齊硯臉上手上殘留的血跡也給清理了一下。
“閑話不多說了,還是先離開這里吧。”
白卿狀似無意撇開臉,拉著齊硯往門口走。
第43章 嘉年華 17
煙煙琴聲的干擾消失后, 玩家們都很快恢復了正常。之前的琴聲給他們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尤其是神經方面的, 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流了點兒血,齊硯是鼻血,看欣怡的樣子應該是吐了血。
齊硯被白卿牽著去開門,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這是白卿第一次在江淼以外的玩家面前現身,她很想知道那幾個人是什么樣的表情。
江淼和欣怡這會兒都還沒從煙煙的琴聲副作用里緩過勁兒來, 倒是無雙,他冷靜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一雙眼正盯著白卿看, 察覺到齊硯看向他之后又收回了視線。
齊硯蹙起眉,她很不喜歡無雙剛才看白卿時的眼神, 倒不是說覺得男人盯著女人看不禮貌的那種不舒服。無雙那個眼神充滿了看獵物時才會有的侵略性,這點讓齊硯感到了威脅。
“別回頭看了。”走在前面牽著她手的白卿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傳音提醒她:“那個男的有問題, 具體是什么問題我還不知道,只是他和你們普通人不一樣。”
齊硯微怔,看著白卿的側臉出神。
白卿從她手里接過鑰匙, 輕松將出口的門打開, 然后頭也不回牽著她離開。
“你就這樣在他們面前現身真的好嗎?既然看出他有問題還這樣不小心。其實你不用出來護著我的, 我還能撐得住。”齊硯想到她那時候不管不顧出現護住自己的樣子,突然覺得一顆心特別安定,一些名為感動的種子埋進了心底。
哪知這份感動還沒生根發芽,眼前這只煞風景的臭狐貍就又說話了:“就因為看出他有問題, 我才想直接在他們面前現身, 有時候站到明面上來能看得更清晰。”
她這是想用自己當餌。
齊硯一陣無語,合著自己白感動了?她翻了個白眼, 好好的一只漂亮狐貍,偏偏張了張嘴。
“不過,我自然也是擔心你,那種情況必須要護你周全。”
這句話怎么聽怎么像是找補。
齊硯懨懨的“哦”了聲,“反正我就是順帶的。”
白卿停下腳步回頭看她,身后的人沒想到她突然停下來,直接撞進她懷里。
齊硯懵了一下,仰頭看她:“干嗎突然停下?”
白卿的眼神往她后面瞟了眼,看見后面跟著的三個人表情各異。江淼最淡定,畢竟之前已經見過了白卿。無雙的眼神很危險,看著就不懷好意。反應最正常的要屬欣怡,她被憑空出現這么個人驚呆了,看著白卿和齊硯的眼神始終帶著震驚。
收回視線,白卿低頭盯著齊硯,道:“不是順帶,保護你是很重要的事。”
齊硯直接愣住,腦子嗡嗡的,她突然感覺心跳不太規律,像是有人拿著鼓槌把她的心當成鼓在敲,頻率還越來越快。
那個握著鼓槌的人……就是眼前這只突然認真起來的臭狐貍。
臭狐貍沒理會她發愣,牽著她的手往前走,絲毫不避諱身后跟著的幾個玩家。
欣怡跟齊硯不熟,好奇地抓耳撓腮,忍不住問江淼:“那個是誰?看穿著打扮跟個古代人似的……是不是石見的什么道具?”
她倒是猜得差不多,只不過江淼也不太了解白卿到底是什么,她只記得白卿告訴她,她和齊硯是妻妻關系……
可這屬于齊硯的隱私,江淼也不好背后跟外人說,便只搖搖頭:“我也不清楚,頭一次見。”
欣怡怎么看不出她在撒謊?看她表現的那么淡定就知道她不是第一次見著那個女人……可她擺明了不想說,不管是因為什么吧,欣怡都知道自己應該拿捏分寸,不好繼續問下去。
倒是走在她們前面兩步的無雙,眸子越來越冷,眼底有綠光輕輕閃過。他有些難以克制,直白地表現出了自己的惡意,又怕被過早察覺而迅速隱藏起來,只是被他盯上的那兩人好像根本就沒有關注到他。
倒不是白卿和齊硯沒察覺他的惡意,只是白卿讓齊硯不要理會,齊硯就沒有再去管他。相處這么久,她對白卿已經養成了一種堅定的信任,這只狐貍雖然渾身上下都刻滿了傲慢,但她絕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她能表現出這么淡定,就證明還在她的能力范圍之內。
無雙就算再怎么危險,如果真打起來也不會是白卿的對手。
齊硯深信白卿的能力,不過她還是會暗中留點兒心眼,生怕無雙耍陰招。
幾人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前走了好久,直到又一扇門出現在前方。
這扇門門鎖上掛了把鑰匙,簡直就是把“請進”這倆字直接貼玩家眼前了。
所有人都默契地停下腳步,就連無雙都眼神晦暗地盯著那把鑰匙。
欣怡抱臂站在門邊,冷哼道:“這簡直是明白告訴咱前面肯定‘有鬼’。”
無雙聳肩:“但我們也別無選擇。”
這是實話,哪怕欣怡現在再怎么厭惡無雙,也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她無法反駁。
她們這一路走來都是只有一條路,雖然也有很多其他房間,但無一例外都已經被封死。這就是無形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指引著玩家們,始終沿著這一條看得見的路走下去。
是身為世界之心的BOSS的力量,同樣也是話本的規則,玩家注定要按照BOSS和話本安排的路線走下去,去推劇情,去找到離開的方法。
齊硯偏頭看了眼身旁的白卿,白卿察覺到她的視線,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自從在秋麗榮的書房現身后,白卿始終牽著齊硯的手,像是看護一件至寶一樣小心謹慎。
齊硯小臉變得紅撲撲的,好在這房子里的燈光始終昏黃,瞧不太出來她的變化,但她自己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在升高。
有了白卿的肯定,齊硯沒有猶豫,而是直接轉動鑰匙打開了這扇門。
其他三個玩家見她突然行動,紛紛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誰也不知道這破房子里打開每扇門會看到什么,像剛才那個披頭散發又滿臉是血的女鬼就已經夠嚇死人。
只是,這次他們繃緊了神經提防,門后卻沒有發生他們預料內的事。
白卿先一步邁了進去,齊硯跟在她身后,才進去就當場愣住。
眼前的一切頗為熟悉,無論是屋內的裝潢還是布局,都讓齊硯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
“這……這不是咱倆之前來過的那個……秋冉的書房嗎?”
齊硯大為震驚,她的第一反應是這里有一模一樣的另一間屋子,可很快她就知道這個猜測不對,這里就是她們來過的那間……這房間已經被她們翻過一遍,到處都留下了痕跡,包括另一側還開著的那扇暗門……
“怎么回事?”江淼走進房間環視一圈,問:“你來過這里了?”
齊硯點點頭,指著那扇打開的暗門:“我是從那里出去的,然后一直沿著走廊往前走就遇到了你們……”
能走到這里的玩家都不是傻子,在這里的每個都比齊硯更有經驗,只聽她說這么兩句便縷清了現狀。
欣怡沉著臉說:“也就是說,咱們兜兜轉轉繞了一個圈?”
在場的人,除了白卿始終都是那一副寡淡的表情之外,四個人類玩家的臉色都不太好。外面的走廊是一個環形,由于它的弧度很小,兩側的墻壁和窗戶變化也不大,玩家肉眼下無法分辨自己到底是不是走了一個圓圈。而那一大一小兩個書房成了這個環形的頭尾,形成一個閉環。
齊硯再次感到了窒息,這里像是一座大型的囚籠,用兩條環形的走廊連接起大小兩個書房,還有秋冉的臥室,將她每日都困在這里。
“這、這房子總有出去的辦法吧?就算秋麗榮不讓她女兒出去,她自己也得出去啊!再說了,秋冉還得上學,每天肯定也是要出去的。”江淼沉思道:“肯定還有什么地方是我們沒找到的。”
無雙沉著臉搖頭:“如果話本封死了離開的路不想讓我們找到呢?又或許這個話本離開的‘眼’根本就不是這棟房子的出口,而是隱藏在什么關鍵的位置,這種情況可不少見。”
江淼沉默了下來,無雙說得對,她進過的話本有很多。所有的世界之眼可不一定都是肉眼可見的“門”,有時候那些“眼”甚至隱藏在空氣之中,需要玩家串聯話本的所有主線劇情和關鍵線索才能找到。
“不管怎么說,咱們還是得繼續找。既然這是個環形的回廊,關鍵線索就在這幾個空間內,肯定有什么咱們之前漏掉的還沒找到的。”欣怡難得沒有繼續針對無雙,這時候玩家們還是要把繼續攻略話本放在第一位。
“不如分開去找,全都堆在一起又危險效率又低,萬一被BOSS盯上就像在琴房那樣差點兒被連鍋端。”江淼提出自己的意見。
欣怡立馬說:“分開找也行,但我肯定不和他一組。”
那邊三個人各抒己見討論,齊硯卻盯著那扇暗門看了許久。
白卿始終牽著她的手,看她認真思考的側顏,突然問:“想到了什么?”
“唔,有點兒奇怪。”齊硯指了指暗門:“秋冉費盡心思搞了這扇暗門出來,結果卻是跟她和母親共用的琴房連接到一起的……那她想從這間書房逃離出去的計劃不就失敗了嗎?我相信既然她母親對她管得這么嚴苛,這個環形的走廊一定沒有離開這棟房子的路。”
“或許,她只是想偷懶回自己房間睡覺?”江淼聽見齊硯的分析后,給出了一個自己的猜測,“畢竟她那個每天的作息時間實在太夸張了些。”
齊硯卻還是搖頭:“我覺得她不會為了多睡會兒覺就整這么大個工程。睡覺哪里不能睡?她母親總是出國演出,之所以放心她完全是因為房間的門鎖設計,幾乎是變相將她困在了這里,只有到了每日作息更換的時間才會有管家來開門。”
“這房間里又沒裝監控,但凡裝了監控她母親遠程能看見她在干嘛的話,她那暗門也搞不來。所以說,如果她單純是想睡覺,那自己一個人躲在這屋里趴著睡會兒就行了啊,誰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她沒有,她想盡辦法搞了個暗門出來……以她這個年紀,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獨立完成這件事,肯定有人在幫她!”
那么這個人會是誰呢?齊硯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光顧著解鎖密碼,忽略了這么重要的事。她又在這件書房的抽屜里翻出秋冉記日記的筆記本,在里面快速翻閱著有用的信息。
她知道秋冉早熟,腦子非常聰明,也比同齡人有心機。她不會寫的太過明確,但一定有線索可尋。
在這個家里,還有誰能幫秋冉做這些事的?這個答案似乎也很好猜,排除嚴苛的母親和不靠譜的父親,那位掌握著這棟房子里日常管理權的管家似乎就是秋冉最好的選擇。
齊硯的腦子快速轉著,并且同步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其他玩家。終于,她從日記本里翻出了一行字——
【管家舅舅帶回來了一隊魔法師,他們可以把我的想法實現,創造出屬于我的隱秘的自由。】
舅舅……?
?
這行字被秋冉隱藏在了一頓看似虛假的夢幻創作中,像是初中生寫作文周記那樣天馬行空,在一大片文字里很不起眼。她媽媽那么忙,不會有閑心一個字一個字去讀她寫了什么日記或作文,所以肯定不會注意到。
欣怡跟著道:“那這么說的話這個管家肯定也是重要的NPC了,但是我們從進了嘉年華就沒見著什……”
她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停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齊硯看向欣怡,又看看其他兩個人,從他們的表情也能看出他們也已經想到了。
江淼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嘉年華里那個管理員happy很可能就是這個家里的管家?”
齊硯點點頭,“我也是這么猜的……”
欣怡皺著眉道:“他在那個游樂場里當管理員……那個游樂場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無雙哼笑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兒。”
欣怡惡狠狠瞪他一眼,又往江淼身邊站了站。就這個無雙,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子不靠譜的氣質。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欣怡的錯覺,她感覺從嘉年華這個副本開始,無雙就變得越來越陰郁。
她和無雙也算是認識挺久了,幾個人結隊也走過了兩三個副本,大家都不是新手了。從前的無雙作為他們的隊長是很合格的,雖然他沒有強大到一個人庇護所有隊友的地步,可大家都會信任他,相信他的判斷,也愿意和他一起面對各種各樣的危險。
然而進入這個話本開始,無雙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影響了一樣,變得越來越可怕。欣怡不知道是什么改變和影響了他,只知道從前的無雙再怎么樣都做不出背刺和獻祭隊友這種事……可在嘉年華里,他的表現讓欣怡感到恐慌,在過山車上毫不猶豫獻祭了幸運,又在鬼屋里推秋秋出去喂鷲鷹……
欣怡已經懶得再去管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只知道這隊友做到這里就可以了,等離開這里她就會解除組隊關系,從此以后都多這個可怕的男人遠遠的。
那邊暗流涌動,齊硯卻沒有心情去管那兩人之間的事,她的所有心思都在推演話本劇情上。
把秋冉的日記本快速瀏覽了一遍,齊硯合上筆記走向暗門,道:“或許我們應該再去臥室里看看,可能還有什么之前沒有發現的東西。”
第44章 嘉年華 18
臥室之前是江淼她們查看的, 里面跟書房琴房差不多,一眼都能往到底。那時候江淼她們一門心思都是在找跟門鎖有關的線索, 對別的倒是多有忽略。
如果秋冉能在管家的幫助下在書房開個暗門,那在她的臥室里做文章也是很容易的事。從秋冉日記中寥寥無幾的日常描述中能總結出,臥室對她來說是相對安全的地方。書房和琴房、甚至這一條環形的走廊,都是她媽媽給她設置的囚籠。而在這囚籠之中,臥室可能是她最能獲得片刻寧靜的地方。
“按照現有的路線我們可以反推……”齊硯帶著其他人往秋冉的臥室去,邊走邊分析:“最開始沒有那道暗門的時候, 秋冉的書房只有一個出口,而那個出口只能從外面打開,書房內是不能解鎖的。從那里出去之后只有一條道直通大琴房, 琴房有兩道門,一道從書房過去, 另一道是回秋冉臥室的……”
“也就是說,秋冉無論是去書房還是回臥室, 都必然會經過琴房,我相信要想離開這棟房子也要經過那個琴房。只不過離開房子并不是這個話本的重點,主線劇情不包括讓咱們找到那個從琴房離開的方法, 所以那一部分大概率被維持這個話本運作的世界之心隱去了。”
經過齊硯的分析, 有一件事大家都能確定了, 世界之眼肯定不是這棟房子的大門,要想找到真正的世界之眼,他們還要繼續去探索跟秋冉有關的一切。
事到如今也不難看出了,秋冉就是這個話本的世界之心。
重新進入秋冉的臥室, 大家此刻的心情都和剛才不太一樣。上一次齊硯沒有認真觀察過這里, 畢竟這里是江淼她們掉落進來的“出生地”,他們找到了進琴房的線索, 那時候沒人想到要再深入看一下這間臥室。
當然也不排除秋冉利用話本規則給玩家第一次探索做了限制,類似很多解謎類的網絡或單機游戲里那樣,玩家在一周目的時候有很多地方都進不去,只有走完一周目全部劇情再去探索的時候才會有新的線索。
這間臥室一目了然,除了一張床和擺放基本護膚用品的梳妝臺之外,就只有一組衣柜很醒目。
江淼和欣怡去衛浴室看了看,沒在里面找到什么新的線索。
齊硯則站在占據了整面墻的衣柜前,神情若有所思。
“或許這衣柜會有什么機關。”無雙突然走到她身邊,道:“電視和小說里不是經常有這種橋段嗎?”
齊硯偏頭看看他,沒從他此刻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不對,便點頭說:“確實,我也這么想。”
而且這組衣柜真的很大,幾乎占了整面墻,秋麗榮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才上初中的女兒會在這種地方動手腳。
無雙上手嘗試去推那衣柜,結果紋絲未動。
“也太沉了,像是釘在了地上。”他蹲在衣柜前仔細看,道:“好像確實直接釘在了地上!這樣的話,挪動肯定是不行的……”
欣怡也蹲在另一邊觀察,她哼笑道:“釘在地上的是一個隱形的滑軌,不仔細看像是衣柜底托,但其實應該是一道機關。”
江淼四下看著,“那機關的開關會在哪兒?”
會在秋麗榮絕對想不到去查看的地方。
齊硯站在房間正中央,頭頂的燈光一閃一閃,她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緩緩抬起頭,看向天花板上做工精細、雕刻精美的藝術吊燈。
她身側的白卿感應到她的思緒,順著她的目光往上看,視線同樣落在那盞外形精美的吊燈上。
吊燈呈鳳凰浴火的形態,整個燈身做成了一只完整的火鳳展翅,燈身內兩團火焰狀的燈芯散發出柔和的光,只是這燈看上去好長時間沒人維護,這會兒一閃一閃的感覺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白卿知曉齊硯在想什么,無需她說便突然甩袖而出,白色綢緞化作一道有形無實的光將整個吊燈包裹起來。
齊硯連忙握緊白卿的手,開口提醒:“別把燈弄壞。”
“我曉得。”白卿點頭,手中甩出的白光像是有自主的意識般在吊燈內四處感應,最終碰到了燈芯旁一個星型的按鈕。
“有個東西……”白卿低頭看看齊硯,在她眼神提示下令手中白光直接將那按鈕按下。
咔——咔嚓——轟——
兩聲機關嵌合的聲音后,屋內的地面一瞬間劇烈晃動。白卿立刻收回甩出的靈力,雙手將齊硯護住。
機關開啟的震動很短暫,只一瞬便穩定下來,眾人齊齊看向衣柜向兩側滑動開后露出的一扇門,門后漆黑一片,無人知曉走進去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齊硯下意識攥緊白卿的手,她手心因緊張有點兒冒汗,待反應過來覺得不太好意思,試圖把手抽回來。
白卿卻沒松手,只淡淡道:“別亂跑。”
齊硯心說她才不是想亂跑……再說了在這個話本世界里還能亂跑到哪兒去?跑不出去不說,不知道哪里還會有機關,到時候跑丟了更麻煩。
機關打開,門擺在眾人面前,卻沒人真的敢先進去。
無雙和欣怡的視線若有似無看向齊硯,主要是看她身邊的白卿。到了現在大家都能看得出白卿的與眾不同,君不見她一個人就能擋住小BOSS煙煙濃烈的鬼氣。雖然沒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但也都知道有她保護,齊硯恐怕是所有玩家里最安全的。
聰明的人不會輕易將自己置身危險,也懂得如何去利用身邊的一切來讓自己周全。無雙和欣怡都站在原地沒動,有白卿在,他們不可能去當那個出頭鳥。
齊硯看得懂無雙和欣怡的意圖,她不會覺得他們在這時候退卻是錯誤的,人嘛,在關鍵時刻還是要更自私小心些。大家都是為了活著,不磕磣。
她輕輕拉了拉白卿的手,抬頭看看她。
白卿這會兒和她心意相通,明白她是在關心自己累不累、靈力是否還能繼續支撐。
于是她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自從和齊硯結契,她每日修煉都頗有進益。上次在終山祭是剛剛解除封印,靈力最多只能恢復兩成,如今經過一個多月的修煉,靈力已恢復至四成,損傷嚴重的神魂也在一步步修補,狀態比之終山祭時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白卿眼里就沒有其他玩家,她牽著齊硯率先走進衣柜后的門,江淼緊隨其后,欣怡不想跟無雙一起便趕緊跟了進去,無雙自己落在了最后。
門內是一條向下的樓梯,通往未知的地下世界。白卿和齊硯走在最前面,兩人沒有絲毫猶豫,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盡頭。
欣怡心里有些不安,她輕輕拉住江淼,道:“往下的話不是離走出這個房子的目標更遠了?”
未知的世界本就會不停滋生出更多未知的恐懼,這個話本的主要空間就是這棟房子,玩家在這里呆了這么長時間都沒有看到一扇能離開的門。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繼續往地下走,會讓人從心底生出更多猶豫不決。
無雙從她倆中間穿過,輕輕笑道:“還有別的選擇么?上面那一層都沒有像樣的能離開的門,我們當然需要探索更多。”
說完,他也不理會這兩人有什么反應,直接一個人往下走,很快便消失在盡頭的黑暗中。
江淼拉住欣怡,道:“無雙這人陰險,但他剛才說的也對,我們別無選擇。”
往下走絕對會遇到更多危險,但留在上面一層也不會安全,甚至根本沒有離開的方法,圍著那一條首尾相連的環形走廊無限轉圈,最終被困死在里面。
欣怡也是老玩家,很清楚江淼和無雙說得都對。她最終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道:“你說得對,是我不夠理智了。”
所有玩家都沿著這條樓梯進入了地下空間,秋冉臥室內的衣柜顫動兩下,突然毫無預兆地自兩側緩緩閉合,將密室的入口封死。
齊硯和白卿進入地下的空間,讓齊硯感到意外的是,這間屋子正中央擺著一架鋼琴,四周全是鏡子,那種強烈的壓迫窒息感又來了。
齊硯瞬間蹙起眉,她轉身往后看,卻發現身后空無一人。
“不對,后面那三個人呢?”
白卿對其他人都是漠不關心的態度,齊硯問了她就隨口應道:“可能還沒跟過來吧。”
不對。
齊硯心里有不好的預感,“我猜是分散了……這條樓梯并不長,咱們進到這里之前我還聽到了欣怡說話的聲音,沒道理現在半點兒聲音都聽不到……”
唯一的解釋就是,從樓梯上下來那一刻,她們便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里。眼前的一切都是秋冉設置出來的障眼法,這里并非秋冉臥室地下密室中真正的樣子。不僅如此,玩家們還被刻意分散開了,恐怕大家此刻都身處不同的地方,各自迎接秋冉設下的難關。
“大姐姐確實很聰明。”
這么情緒穩定的說話方式和語氣,一聽就不是煙煙,而是那個在嘉年華三個小鬼里最沉默寡言的秋冉。
齊硯目光落到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穿著初中校服的女孩顯露了身影。她的氣質和煙煙有很大差別,煙煙是張揚外露的小鬼,在這個話本里大概因為自己是個小BOSS能隨意左右他人生命所以非常囂張。
但秋冉就和她差很多了,別說囂張張揚了,就連話都很少。齊硯記得在嘉年華的時候,她總是走在煙煙和凌義身后,那兩個小鬼咋咋呼呼的,她卻總是悶不吭聲,甚至讓人很難注意到。
然而就是這樣性格的少女,她才是這個話本真正的核心,真正的BOSS。
齊硯看看文文靜靜站在鋼琴旁的秋冉,又看看四面鏡子里映出的影子,最后問:“為什么不讓我們看看你真正的秘密空間呢?”
秋冉定定看著她,漆黑如墨的瞳孔像是一片子夜,那直勾勾的眼神輕易讓人感到無邊恐懼。
“你特意把我們分開是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想簡單把我們全都殺了,以你話本BOSS的能力就算所有人都在一起也不難吧?”
秋冉眼睛一眨不眨,這次倒是沒再沉默:“姐姐似乎對話本有些誤解,話本也有自己的限制,我雖然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但也不是無所不能。”
“但這限制并不是限制你殺人,你如果想動手,就算我們都在一起應該也沒什么影響。”
秋冉很誠實地點頭:“但我想把你們分開。”
“為什么呢?”
“因為我想讓姐姐你留下來陪我玩兒。”
任何一個人,在聽見一只鬼說想讓自己留下來陪她玩的時候,都絕對不可能保持冷靜。
齊硯也一樣,她幾乎下意識就想到了自己被變成娃娃的事,本能躲到白卿身后。
白卿更是直接進入警界狀態,靈力將自己和齊硯包裹起來,冷冷看著眼前的小鬼。
秋冉目光挪到白卿身上,偏了偏腦袋:“如果覺得寂寞,你們可以一起留下來。”
齊硯目瞪口呆,心說秋冉倒是真厲害,連白卿的主意都敢打,真不怕這祖宗惹急眼透支全部靈力也給她這話本攪個天翻地覆。
真不是齊硯夸張,她現在越來越了解白卿,這狐貍頗有些常年身居上位的高傲,哪怕被封印了百年也改不了這脾氣,主打一個誰也不服。
果然,聽見秋冉的話,白卿臉色更冷了。那張艷如桃花的絕美臉蛋像凝了層寒霜,下一瞬她一手摟住齊硯的腰將她護在懷里,右手已經喚出長劍直指秋冉。
“我最討厭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白卿說出的話也想結了冰,讓人覺得冷。
齊硯連忙伸手按住她的右臂,勸道:“先別急先別急,沒必要跟這種小孩兒生氣!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白卿這狐貍從前是誰的話都不聽,但現在齊硯說得話對她來說還是能聽進去的。
“她若想留下你,我必不可能容她!”
齊硯聽出來了,這狐貍當真動了怒,連忙道:“我知道,那肯定的,咱不能讓她留下。但是現在還有的商量,沒必要立馬動手。再說了動手也不是咱先動,你畢竟靈力沒完全恢復,還是省著點兒吧。”
她倆說話也沒避著誰,秋冉自然聽得真真切切,她看向齊硯時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麻木的,只臉上一閃而過的青紫色暴露了她情緒上的些許變化。
“姐姐不想留下來……上次變成娃娃也是,拼盡全力要逃跑。這次也是……哪怕只是留下來陪我們玩都不可以。”
秋冉的表現就像是木偶一般,她沒有煙煙和凌義那樣強烈的感情起伏,像是被壓抑了太久已經忘記身為一個人該有如何的情感波動,就連變成了鬼都沒有另外兩個小鬼那么瀟灑叛逆。
齊硯盯著秋冉看,和她那雙漆黑一片的眸子對視。良久,齊硯才道:“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秋冉,你是話本的中心,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秋冉的胸膛猛地起伏一瞬,她懷里還抱著厚厚的課本,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看吧,這個小鬼就連生氣和憤怒都只有一瞬間。
“這么想出去,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秋冉抬手按在鋼琴琴鍵上,轟嗡——難聽的聲音傳出,齊硯下意識捂了捂耳朵,眼看著秋冉在鋼琴上胡亂彈奏毫無規律的音符,被難聽的琴聲折磨的同時,她感到腳下的面開始晃動。
秋冉停下胡亂彈奏的動作,冷冷看向齊硯:“如果大姐姐你能在這里活下來的話。”
第45章 嘉年華 19
秋冉的話音才落, 眼前的玻璃琴房晃動的更加厲害,白卿牢牢將齊硯護在懷里, 目光冷冽看向秋冉。
可她們只一瞬的分神,原本站在鋼琴前的秋冉就沒了蹤影。白卿四下查看,這四面都是鏡子的琴房一眼就能望到盡頭,這小鬼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房間的震動越來越劇烈,起先她們都沒發現問題所在,但很快齊硯就察覺了不對。
她一把拉住白卿的袖子, 道:“這空間在縮小!”
白卿一開始沒懂她的意思,什么叫空間縮小?然而等她觀察了四周后瞬間反應了過來,齊硯所說的縮小就是字面意義, 它是真的在縮小。
大概因為這房間四面都是鏡子,鏡面之間互相折射會給視覺造成極大的干擾, 像這種四面墻體緩慢往中間靠近導致空間縮小的情況最初不易發覺。
等到她們察覺到時候,房間已經縮小將近一半。
“糟了!得趕緊想辦法出去!”齊硯焦急地四下查看, 想找出這個房間可能存在的出口。
可她們進來的那條樓梯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而秋冉身為這個話本世界的中心對話本擁有絕對的掌控,任何地方對她來說都是來去自如, 齊硯根本無法根據她的出現和消失判斷這個房間是否存在玩家能離開的出口。
再說了, 剛才出現在這里的秋冉都不一定是本體, 反正這里是屬于她的世界,她在這里幾乎可以算是隨心所欲。
齊硯大腦飛速思考,道:“我們是從秋冉臥室的密室下來的,咱們走下樓梯的最后一節臺階踩到了地面上, 然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如果那條樓梯不是秋冉故意誤導我們的話, 那至少證明我們從樓梯上下來都是一條正確的路,我們理應走到了真正的地下密室里……那眼前的一切也很可能是秋冉制造出來的幻象。”
齊硯握緊白卿的手:“你試試看能不能用靈力將這個空間破壞掉!”
白卿對她的判斷都很信服, 幾乎沒有懷疑便揮出手中的劍劃出一道利落的劍氣斬了出去。
恢復四成靈力的白卿劍氣兇猛,直直沖向鏡子發出巨大的撞擊聲。咔——鏡面被劍氣撞出一道裂縫,緊接著裂縫像蛛網一版四下裂開。
齊硯內心狂喜:“不行,還不夠,再來!”
白卿眸光微凝,冷冷揮出第二劍,劍氣幾乎和第一次擊中同一位置,可卻沒有再起到作用。
剛剛才在心底升起的喜悅瞬間澆滅,齊硯整顆心往下沉,盯著那面只裂了道縫的鏡子沉默不語。
白卿表現得比她淡定,她沒有再繼續消耗靈力,右手的劍在意念催動下散成弧光隱入她身體內。
“我的靈力與話本主人的鬼氣相沖突,和之前說過的一樣,話本世界因主人的意識形成,她擁有絕對的掌控權。以靈力正面對抗她創造出來的東西,并非明智之舉。”
這話的意思就是,這個空間確實是秋冉創造出來的假象,但白卿客場作戰無法輕易摧毀話本主人創造出的東西,這也是話本潛在的規則,她們這些玩家在武力上注定略遜一籌。
“那該怎么辦?總不能等死?”
白卿淡淡道:“一般這種情況下,只有設置幻境的主人才有直接破解的能力。”
齊硯都絕望了:“這不是廢話么?我們又不能讓秋冉來幫咱破這個局?要照這樣下去成了死局了!”
幻境里的一切都可以跟隨話本主人的意志發生改變,比如這房間縮小的速度正在無形中加快,四周的鏡子距離她們只有一臂之遙。
頃刻間,房間劇烈震動,四周的鏡子也突然發生改變,鏡面中懸空倒映出無數畫面,像一幅幅拼圖漂浮在虛幻的空間中。這些拼圖每一幅都是不同的畫面場景,齊硯不知道這代表什么,但她知道這是話本中求生的機會。
這個話本輕易沒有必死之局,就連被BOSS標記住馬上要殺掉的人,都有能逃脫的機會,全看這個玩家有沒有本事、能不能逃得掉。
現在這個空間已經擠到并排站兩個人都很艱難,白卿把齊硯抱在懷里,兩人的胸膛緊緊貼合著彼此。在這詭異又生死一瞬的緊張時刻,齊硯卻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了對方平穩有力律動的心臟,她原本因恐懼而急促的呼吸奇妙的跟隨著她的心跳慢慢平復下來。
兩人的身高相差半個頭,白卿的身材更加高挑,齊硯微微仰頭看她,兩人的視線默契地交纏到一起。
相識之后擁抱的次數也不少,多數是危急時刻的臨時舉措,也沒有一個擁抱如此刻這般近,近到心跳重合、呼吸交纏。
齊硯圈住白卿的腰,定定看著她的眼睛,很快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濃重的情感,伴隨著鼓勵、安撫、信任。這一刻不知道為什么,齊硯突然覺得自己滋生出了巨大的信心,她驀地看向鏡子中漂浮著的那些碎片,突然伸出手穿過了鏡面。
手臂穿進鏡面的時候,沒人感到驚訝,好像兩人都早有這個預料一般,而現在只是證實了她們的猜測。
這四面鏡子并非真正的鏡子,畢竟她們已經提到過很多次了,她們此刻所處的這個空間都不是真實的,而是身為話本BOSS的秋冉創造出來的幻象空間。
這個空間或許擁有實體,但這些所謂的實體也和真正意義上的實體有極大的區別,換句直白易懂的話說就是:這些全部都是以秋冉的鬼靈之氣作為支撐而存在的。
何為真實?何為虛幻?
齊硯懂得辯證去看待問題。
在這個話本中,這棟束縛秋冉不得自由的房子是真實的,這樣的真實是話本世界本身就存在的。房子和秋冉這個BOSS、和煙煙凌義這兩個小BOSS一樣,都是話本本身賦予的真實。而眼前這個空間,它依附于秋冉的力量,是被她創造出來的東西,哪怕它在玩家眼里再真實、甚至說本身就因為強大的鬼氣而真實存在,可它的本質依然是被創造出來的虛幻。
既然是虛幻,便可以想做本不該存在的。
這里該存在的是什么?是那條連通上面臥室和下面密室的樓梯,可站到這個空間后,樓梯便消失了。
這是一種障,被秋冉制造出的虛幻空間蒙蔽掉的障。
齊硯想通這一點,便想賭一賭。空間是BOSS的鬼氣所創造,以白卿的靈力要想正面擊破都十分吃力。但如果將它當做根本不存在,可能反而能有一搏。
齊硯也不是心大到毫無準備就去直接穿透秋冉的鬼氣,她如今與白卿靈契相連,兩人又緊密貼合在一起,白卿將自己身上的靈力以特殊的法子覆蓋到了她的手臂上,將她完好的保護起來。
手臂穿透鏡面的瞬間,漂浮在鏡中的碎片畫面全部震蕩起來。齊硯眼疾手快抓住其中一塊碎片,她沒有做出更多動作,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將鏡面中的碎片全部換了位置,把它們按照正確的順序拼湊成了一整副畫面。
四周一共四面鏡子,她們的空間已經小到兩人抱在一起都覺得擠了。
白卿手中的靈力匯聚到一起,幻化出強大的劍氣牢牢頂住兩側的鏡面,給齊硯爭取繼續下去的時間。
這個機關并不難,只是最顯而易見的拼圖罷了。鏡中的碎片也不多,想要將它們拼成正確的樣子非常簡單,難在需要強大的靈力支撐她們與秋冉的鬼氣僵持下去。
白卿要分出一部分靈力保護齊硯,又要用剩下的靈力減緩鏡子空間的縮小。很快,她的靈力便肉眼可見的衰弱下去,鏡面的縮小速度再次加快,而齊硯還有半幅圖沒有拼好。
很快,有一面已經拼好圖的鏡子觸碰到了白卿的左臂,她消耗了大量的靈力,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便是維持在齊硯身上,而她自己則有很多破綻。
鏡面觸碰到的瞬間便化作濃黑色的鬼氣,像燎原的暗火一般迅速侵蝕掉了白卿左臂的衣袖,發出衣服被灼燒后的“刺啦”聲。
齊硯渾身顫抖,瞬間分心轉頭看向白卿:“你怎么了?”
白卿緊了緊抱住她腰的右臂,淡然道:“無礙,你繼續,不要分心。”
齊硯的目光卻落在她已經被鬼氣侵蝕到的左臂,驚呼道:“你的胳膊!”
“不要分心!”鬼氣已經完全侵蝕掉了衣袖,正在入侵她的皮膚,白卿卻仍舊表現得淡然:“你專心點兒,很快了,不要再耽誤。”
齊硯咬咬牙,瞥了眼她融入濃黑鬼氣中的左臂,狠心轉過頭快速將剩下的極快碎片拼好。
白卿的表情那么淡定,可齊硯卻知道她很痛,因為靈契已深入兩人的靈魂,將她們緊密相連,只要她們想,便能輕易知曉對方每時每刻的身心狀態。
哪怕齊硯嘴上再討厭這個突然出現的靈契,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她慶幸有這個東西存在,讓她能清楚了解白卿此刻在經受什么。
她自己的左手泛起絲絲密密的疼,因為她們身心相通,只要她想,她就能跟白卿感同身受。
最后一塊拼圖完成,齊硯猛地回身抱住白卿,將她用來保護自己的全部靈力還了回去,緊緊護住她被鬼氣侵蝕的左臂。
拼圖完成,秋冉制造的幻象空間再次產生劇變,周遭的鏡面在瞬間碎裂,像失控的空間序列般迅速重組。
混亂之中,白卿一把握住齊硯的手腕,狹長的狐貍眼定定望著她,緩緩對她搖頭。
齊硯的手里緊緊攥著一根不起眼的樹枝,那是她上次副本獲得的金卡——神木枝,具有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的治療功能,只是次數有限,不到緊要關頭絕不會輕易使用。
而現在,她的第一反應是毫不猶豫地拿出它,只想讓它治好白卿的左臂。
那條手臂看上去太可怖了,整個都被濃重的黑色鬼氣纏繞著,哪怕鏡面全部碎裂,眼前的空間都在重組,可那鬼氣就像是侵入骨血的硫酸附著在白卿胳膊上。
齊硯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她嚇得六神無主,生怕白卿這條胳膊就這么廢了。而她沒有別的本事,好在運氣還行,上次副本抽出了能救命的神卡。
哪怕這根破樹枝有使用次數,她現在也顧不上去吝嗇在乎,她只想讓白卿的手臂完好如初。
可白卿卻在她未透露半個字的前提下明白了她的想法,甚至果斷攔下了她。
“這種救命的道具還是留在該用的時候吧……”白卿握住她的手腕,“我的胳膊沒事,會慢慢好的。”
第46章 嘉年華 20
每根神木枝一共只能使用五次, 每次使用后還有極長的CD時間,在這瞬息萬變、到處都是未知危機的話本中, 這神木枝簡直是齊硯最穩妥的保命能力,是不到最后關頭輕易不要使用的絕招。
跟齊硯比起來,白卿就安全太多了,身為妖族的王者,哪怕再是神魂受損靈力孱弱,她也比齊硯強大許多。只是被鬼氣侵蝕弄傷了手臂罷了, 只需要給她時間就會自動修復。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連白卿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已經在處處為齊硯著想了。
其實齊硯也一樣, 她在看見白卿手臂那樣樣子時就差點兒失去了全部思考的能力,滿腦子都是用自己的神木枝給她治療胳膊!
直到現在, 她的動作被白卿攔住,她還是握著神木枝不撒手。只要看到那臭狐貍左臂上那一團濃黑色的鬼氣, 就讓她感到心口憋悶,郁郁的堵在那十分難受。
兩人還僵持著,眼前卻已經換成了另一幅場景。白卿先從對視的僵持中敗下陣來, 她移開視線去看旁邊, 眸光露出一瞬的詫異。
齊硯一直盯著她的眼睛, 自然注意到了她眼神的變化,下意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鏡面房消散褪去,露出了這間密室本來的樣子,她們下來的那條樓梯好端端在不遠處, 這個密室整體也不大, 裝潢也很簡陋,看得出是趕工出來的, 并沒有花太多心思去裝修之類的。
齊硯她們兩人站在房間正中央的位置,而她們旁邊還有另外三個人,江淼跟欣怡一個半蹲在地上、另一個靠著墻坐著,兩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鬼氣侵蝕,面積很大,看著比白卿左臂那團鬼氣可怖許多。
尤其是欣怡,她兩條腿都已經完全被鬼氣纏住,看不見一點兒好地方。難怪她要坐在地上,看這樣子恐怕是根本站不起來了。
江淼比欣怡要好很多,但也整個右臂到肩膀以上都被鬼氣侵蝕到,甚至有隱隱像脖子處蔓延的趨勢。
無雙就更慘了,齊硯甚至半天都沒找到他在哪兒,直到看見欣怡腳邊趴著的一大坨濃黑色未知物體……
齊硯皺了皺眉,雖然地上那坨已經被鬼氣完全侵蝕,但她還是能分辨出那是無雙,看他和欣怡離得那么近……
欣怡感覺到齊硯的目光,抬眼看過去,她的眼神有著大戰之后的疲憊,感覺心力交瘁的樣子。看清齊硯的眼神后,她扯出一個笑,無所謂道:“很不幸,我和他被卷進了同一個環境中。只有我們兩個能有什么好結果?肯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實話,我一開始都沒想著能活著破開幻境,當時想得最多的就是弄死他!”
結果也和她自己的期望差不多,無雙現在成了這副德行……只是她的腿……這跟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沒啥差別。
齊硯神色復雜地看看她,右手捏緊神木枝,神木枝的技能一次只能用在一個人身上……現在受傷的好幾個,除了她之外連白卿都傷了左臂……
似乎感應到她的情緒,白卿抬手按按她的肩膀。
“留著,不要用。”她在內心和她交流,提醒她不要沖動,更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她手握這樣厲害的道具。
齊硯抿了抿唇,她當然知道在話本這個危險的世界里,不能對任何人輕易起惻隱之心。尤其是她手里這根神木枝,這很可能會成為其他玩家盯上她的隱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所有人都會想要她手里的這根神木枝……
她和江淼欣怡都沒有到能托付生死的地步,哪怕是上個副本最后互相信任的唐珊珊和霍錚,她都對他們隱瞞了自己有白卿這張王牌的事。
齊硯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公主了,她不會在這種事上掉鏈子。
思及此處,齊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將神木枝收回包裹中。
欣怡靠在墻上,滿臉都是被傷痛折磨的疲憊,她皺著眉閉眼道:“之后我是動不了了……只能靠你們了……呵,好在跟你們組了臨時隊伍,這局我也不虧。只要咱們能離開這里,我的傷就能好起來,否則就要跟無雙這個王八蛋一樣成了話本的養料。”
話本世界的規則是這樣的,只要不死在話本之內,受了多重的傷回到外面都能好起來。
齊硯看了欣怡一眼,有些問題想問她,但眼下顯然不是個很好的機會,她們最重要的事還是先離開這里。看欣怡的樣子,如果時間拖得太長恐怕也不太妙,光是那兩條腿完全被吞噬的樣子就讓人覺得時間長了多少要疼死。
江淼傷到的是手臂,她勉強支撐著站起身,額上也滿是汗水,一看就是正遭受極強的鬼氣侵蝕。
“三水姐……還好嗎?”
江淼搖搖頭,勉強笑道:“還行,暫時死不了呢。”
齊硯沒說什么,只是很清楚,看她這個樣子就不像是完全沒事,不死也疼得難以忍受。
為了讓這兩人能活著出去,齊硯快速觀察起這間密室。就怎么說呢?這種讓她感到熟悉的房間布置倒也不算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倒是江淼,仔細看過之后顫聲道:“這里……好像是個畫室?”
這里的墻統一刷成白色,墻上掛滿了畫,地上也是,很多畫紙散落在地上,有些被規整收好在旁邊的架子上。室內正中擺著一個畫架,齊硯走過去看了看,畫架上還有一張未完成的畫,看這個畫風實在是有點兒稚嫩。
齊硯仔細觀察房間內所有的畫,筆觸尚且十分稚嫩,一看創作者便年紀不大,基本功也不是很好,但感覺上應該很有天賦。藝術是很講究天賦的,再努力的人沒有那個天賦也會欠點兒意思。齊硯自己就是學畫畫的,這是她從小到大最大的愛好,也是她專攻的領域。她對畫很敏感,也有極深刻的研究,很多時候看一眼就能明白創作者的心境。
這畫室中滿墻滿地的畫紙上,全都是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少女郁郁不得疏解的悲傷心事。
齊硯蹲在畫架旁邊,凝眉一幅幅翻看散落在地上的畫紙。這些畫無論是線條、筆觸還是配色,都寄托了濃濃的壓抑感,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情沉重。
稚嫩的畫風以及欠缺的基本功,讓畫者的筆法線條并沒有那么好看,齊硯這樣的專業人士看一眼就看得出畫者并沒有接受過系統的繪畫學習。但這些畫里所展現出來的情感卻十分濃郁,能夠輕易把看客的情緒代入進去,讓畫外的人和畫產生強烈的共鳴,讓人感到壓抑和悲傷。
江淼站在墻邊仰頭看那上面掛著的畫,道:“她不是學彈琴的嗎?”
是,這棟房子上面那一層所展現的一切,書房、琴房、學不完的文化課和音樂課鋼琴課,那些全部加起來組成了秋冉十幾年的人生。
可她這個人的內心、靈魂、自我,卻又全都集中在了這間小小的密室中。
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拼盡一切智慧和努力給自己創造出了一個只屬于她自己的房間。
這一刻,這個話本故事的內核在齊硯心里被串成了一條完整的線。她把散落在地上的畫整理好放在一邊,起身垂眸看著眼前畫架上未完成的畫作,沉默了很久。
江淼忍著手臂的劇痛在畫室里轉了一圈,然后走到齊硯身邊去看畫架,只一眼便皺起了眉。
“這個畫……怎么感覺那么……”江淼越看越心驚,她轉頭看齊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沉靜和惋惜。
齊硯接上了她的話,“眼熟是吧?”
這幅畫里所畫的一切,都讓她們這幾個玩家感到無比熟悉。
白卿跟在齊硯身側保護,看到那幅畫時也跟著沉默了,目光停留在畫上時甚至有些明顯的厭惡抵觸。
齊硯感覺到她的情緒,伸出手去牽她完好的右手,無聲安撫。她左手上翻滾的鬼氣被她自身的靈力壓制了些,但兩方的撕扯最后還是會讓她自己的肉身承受疼痛,只是她一貫能忍,再怎么疼也不會表現出來。
可齊硯和她心意相通,能感受到她的左臂很痛很痛,忍不住關切問:“很疼?”
白卿搖搖頭,示意她無礙,沖著那幅畫揚揚下巴:“這小鬼很厲害。”
能得到千年狐貍祖宗的一句“厲害”,可見秋冉這小鬼是真的厲害。
“是,她確實厲害……”齊硯也夸了一句,只是她的厲害和白卿的厲害不太一樣,白卿說得可能是作為鬼怪秋冉的能力很強,而她更多的是覺得她很有繪畫方面的天賦。
以秋冉對畫畫的喜愛程度和天賦,沒學過都能畫成這樣,如果能好好培養她真正的愛好,在繪畫上的前途不可限量……
畫架上的畫紙很大,這幅畫的構圖有些復雜,一共分了上中下三層,像是一棟建筑里面的三層。而每一層都有她細致的添加,第一層畫了一個漂亮的旋轉木馬、還有一個大型的過山車;第二層則都是一些小型游戲廳,里面畫的最精致的那個游戲廳齊硯和江淼都認識,那是她們在嘉年華時跟三個小鬼比賽的游戲廳;第三層就更直白些了,是個鬼屋,只是鬼屋里面的內容沒有明確畫出來,只有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少年站在鬼屋門口……
“那個嘉年華……居然是這孩子畫出來的……?”雖然答案已經顯而易見,江淼卻還是感到震驚。
直到此時此刻,還活著的三個玩家才徹底認清一件事,《嘉年華》這個話本是以這棟房子為主的!之前那個自由者嘉年華室內游樂場,不過是身為話本世界之心的BOSS秋冉自己畫出來的。
這幅畫其實還沒有完成,有很多地方都空著,只有那幾個玩家體驗過的項目有精心描繪。
這幾個大概都是秋冉內心最想玩的項目,所以她在自己構思的游樂場里著重描繪,將它們畫的栩栩如生。
齊硯目光移到擺在旁邊的畫筆上,心思微動,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拿起畫筆在畫布上添了幾筆。
齊硯從小就愛畫畫,從幼兒園能握住畫筆開始到現在,她在繪畫一途的天賦和技巧都極強,屬于在學校會被教授天天當成正面典型夸獎的。
她在這稚嫩的畫上添了很多內容,明顯能看出是兩個不同的人畫的,因為她畫的實在太好看,無論畫什么都跟真的一樣。
江淼直接看愣了,第一是沒想到齊硯膽子這么大,敢在BOSS的畫布上畫畫;第二是被齊硯這一手妙筆生花的畫技驚到了,這也太強了些,畫什么像什么,而且特別快。
同樣被驚到的還有一個人,哦不,準確說是一只鬼。
秋冉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齊硯身側,臉色依然是慘白如紙的,只是比大多數時候都多了一絲感情。她瞪大眼睛看著齊硯的動作,看著她在自己未完成的畫作上畫了很多東西。
最先察覺秋冉的是江淼,她被突然出現的小鬼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擺出防御的姿態。只是面對她的敵意,秋冉卻好像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睛始終落在畫上,仿佛看不到其他的了。
白卿護在齊硯身邊,安靜看著她作畫,看著她給那游樂園添了好多內容。雖然都是簡單幾筆的線條,但卻不失精致,看得出是齊硯用了心的。
認真作畫的人是最后察覺到秋冉到來的,她只偏頭看了眼身邊的小鬼,這個時候似乎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懼怕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擁有了同樣的喜好,齊硯看秋冉的眼神不像看一只鬼,反而多了些復雜的情緒,似憐憫似同情。
秋冉看她停了筆,伸手指著畫上,問:“這幾個人……是誰?”
江淼也湊過來看,看清秋冉指的地方時,瞬間神色復雜。
齊硯笑了笑,道:“咱們啊。”
那是二樓那家游戲廳,當初她們兩個倒霉蛋跟那三個小鬼比賽的地方……最后輸得一敗涂地。
而齊硯寥寥數筆畫下去,直接把當時的情景還原了出來……
娃娃機前跟齊硯比賽的秋冉和煙煙,還有老虎機旁和凌義比賽輸得抓耳撓腮的江淼自己。
哦,仔細看的話,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正慈愛地看著秋冉所在的位置。
江淼抿了抿唇,心情十分復雜。這明明是驚險刺激的一幕,可在齊硯的畫筆下卻成了打打鬧鬧的歡樂場景。她們和三個小鬼之間沒了劍拔弩張的詭異氣氛,尤其是那三個小鬼,雖然臉上的笑還是很惡劣,但沒了那種讓人恐懼的感覺。
秋冉愣了愣,抬起頭看向齊硯:“咱們……那個時候是這樣的嗎?”
她不覺得這對玩家們來說是值得開心的事。
“應該是吧,我覺得你們三個那時候還挺開心的。”齊硯說得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所以她畫幾個人物的時候,三個小鬼和管理員happy的神態都比較清楚,卻刻意模糊了她和江淼。
那時候她們兩個玩家,對這群小鬼和管理員只有恐懼和厭惡。齊硯不想在畫上扭曲真實,她只能模糊掉玩家們當時的情緒,著重去畫秋冉她們。
秋冉看著這幅畫發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齊硯又在畫上補充了幾筆,然后把畫筆歸位:“我技術也有限,就只能這樣了。”
秋冉有些不明白她,看不懂這個奇怪的大人:“你不怕我了嗎?你應該怕我的。”她指指靠在墻邊已經疼暈過去的欣怡、又指指始終戒備著的江淼,“她們現在也都還怕我的。”
“唔,嚴格來說我也怕的。”齊硯笑說:“但是我這個人吧,看見畫走不動道,一時技癢就給你添了幾筆……可能有點兒自作主張,但我猜你應該還算喜歡?”
秋冉沉默地看看畫,最后還是點頭:“我很喜歡。”
齊硯瞇起眼睛:“那就好。”她看了看四周,突然問:“煙煙呢?不叫她出來嗎?”
秋冉仰起頭看她,那雙毫無生機的漆黑眸子緊緊盯著她,“叫她出來做什么?”
“也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們應該是要一起的吧……畢竟,她就是你,不是嗎?”
齊硯這句話雖然是問句,可語氣卻無比篤定,就像是直白地闡述一個事實,連反駁的路都幫秋冉堵死了。
此話一出,秋冉沒什么表情,江淼卻很驚訝。
“什么意思?煙煙就是她?”
齊硯點點頭,嗯聲道:“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煙煙應該是冉冉的第二人格,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江淼驚得睜大眼睛,一時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倒是秋冉,她木偶般的臉上也浮現出極淡的驚訝,好像是在問齊硯:為什么你會知道?
齊硯道:“看到她穿著和你一樣的居家服彈琴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猜測。”
第47章 嘉年華 21
早在從嘉年華進入這棟房子后不久, 在秋冉的書房里,齊硯就見過穿著居家服一閃而過的鬼影, 那個鬼影是秋冉。而在秋麗榮的大琴房內,在她們眼前彈琴的是煙煙,齊硯當時雖然被琴聲攻擊的頭痛欲裂,可還是看清了煙煙身上穿著的衣服。
那是和秋冉一模一樣的居家服。
起先齊硯猜測或許煙煙和秋冉是姐妹關系,哪怕不是親姐妹,也可能是姑表親之類的親戚。畢竟光看這棟房子昂貴復古的裝潢就看得出秋家多么有錢, 多樣幾個親戚應該不是問題。這個家里還有個一直在幫助秋冉的管家,這位很可能是秋家的親戚,如果煙煙是他的小孩也說得通。
然而抱著這樣的猜測, 齊硯卻沒有在秋冉的書房里看到任何其他人的痕跡,如果煙煙是能夠在琴房彈琴的人, 那她至少在生前是可以和秋冉一起學習練琴的人。可是查過之后齊硯發現,半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 無論是琴房還是書房,都只有秋冉一個人使用的痕跡。
“包括鏡子空間里那些破碎的畫面,我把它們拼湊起來之后發現, 那都是你日常生活時的場景, 但我沒有在上面看到煙煙, 一次都沒有。如果說破碎的拼圖是你記憶中最珍視的場景,在話本中煙煙表現的和你如此親近,那些場景中不應該沒有她的存在。”
齊硯蹲下身把剛剛才整理好的一沓畫紙撿起,道:“之前都只是猜測而已, 直到我看到這些……”她把畫紙展開, 讓所有人都能看清,“畫面的核心是你的作畫, 然而每幅畫的邊邊角角處都有鉛筆留下的備忘錄……我猜,這是你和煙煙溝通的方式吧?”
用只有她們兩個才知道的方式溝通,她們要躲避的人是她們的親生母親,只要這個密室不被發現,她們就是安全的。
沒有人知道她們是兩個人,連她們最喜歡的舅舅都不知道。
這是只屬于她們兩人的秘密。
“我還在想管家叔叔到底是什么人……看到你和煙煙溝通的這些簡短的話語才知道,原來是你舅舅啊……”
嘉年華里那個接引NPC,他就是秋冉的舅舅……
“是媽媽的親弟弟。”
聲音是從身后傳來的,齊硯回頭去看,才發現煙煙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正抱臂看著她們。
“冉冉討厭彈鋼琴。”煙煙走到秋冉身前,以一種保護的姿勢將她護在身后,“她的母親是全世界最厲害的鋼琴演奏家,她們秋家是享譽國際的音樂世家,可那又怎么樣?到了她這一代就是出了一個不喜歡音樂的……”
秋冉從小就被母親逼著學音樂、彈鋼琴,好像這是她出生就注定必須要走的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她也曾試圖反抗過,但不僅沒有效果,反而會引發一場家庭內部的戰爭。
秋麗榮對音樂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這種執著也延續到了對下一代的教育上。她要培養秋冉成為下一個自己,繼續延續秋家百年音樂世家的傳奇。秋麗榮絕對是最狂熱的音樂家,她在音樂和鋼琴上表現出的瘋狂讓人害怕。
“冉冉她爸曾經說過……媽媽是一臺沒有任何感情和溫度的音樂機器,她自己本身就像一架冷冰冰的鋼琴,怎樣的情感都捂不熱她。”煙煙聳聳肩,從她的語氣能聽得出,她對秋冉的父母都沒什么感情,“她選擇和秋冉爸爸結婚,也不過只是挑選了一個相對優秀的精子罷了。”
秋冉的爸爸是入贅的,家里沒錢,也沒什么體面的工作,只有兩點:長得帥和擁有超強的樂感。
“冉冉她爸是音樂學院畢業的,和媽媽是校友。只是國內學音樂如果沒有太強大深厚的背景是沒什么出路的,哪怕她爸已經算是很有天賦的那一類了。他被媽媽挑中,成為一個供精的工具人,目的只是生下一個完美的繼承人……”
聽著煙煙的描述,齊硯一時無言,江淼也跟著陷入沉默。
白卿聽不懂這些人類家庭里的復雜,就只是安靜站在齊硯身邊保護她。
齊硯沉吟片刻,問:“所以,在漫長的壓抑環境下成長,秋冉滋生出了第二個人格,那就是你,你是代替她去彈鋼琴的?”
秋冉喜歡畫畫,可她的母親決不允許她去走除了鋼琴以外的任何路。最開始秋冉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愛好,她很想讓媽媽知道自己喜歡畫畫,想要學畫畫。
然而讓幼年的秋冉沒想到的是,她從幼兒園拿回一張自己最滿意的作品,結果換來的卻是母親暴跳如雷,對她破口大罵,甚至關了緊閉。
從那次開始,秋麗榮開始變得越來越偏激。她不停改造家里房子的格局,直接將一層的格局大變樣,制造了那條環形的回廊,只要秋冉回到家,就仿佛進入了一個大型的囚籠之中,除了學習和練琴再沒有其他事可以做。
在這樣壓抑痛苦的環境下長大,讓秋冉遠遠比同齡人早熟,也在漫長的精神折磨下滋生出了煙煙。
因為她不想彈琴,又不得不彈琴。她的母親越來越偏執,尤其是在她的教育上,偏執到誰的話都聽不進去。為了減少爭吵,秋冉硬著頭皮學習鋼琴,這并不是她喜歡的事,卻是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務。就像生病得吃藥、活著得吃飯一樣,哪怕她怕苦、哪怕她厭食,她也不得不去做……
在這樣漫長痛苦的拉扯中,煙煙誕生了。作為第二人格,她完美繼承了秋冉對鋼琴的精通,可以在練琴的時候代替主人格掌控身體。煙煙就是為了這件事誕生的,所以她對鋼琴從不抵觸,無所謂喜不喜歡,她的出現就是為了替秋冉完成這個任務。
她就是為了保護秋冉誕生的,哪怕死后分離成了兩個人,她也還是寸步不離守在秋冉身邊。
作為這個話本的BOSS,她們見過很多很多玩家,但像齊硯這樣心思細膩觀察敏銳的很少。尤其是她在畫布上添加的那些……讓她們發現這個人擁有最柔軟的一顆心。
她們見過的所有玩家無一例外都怕她們,齊硯也是怕的,可她卻會憐憫她們,甚至用這幅畫安慰她們。
這讓秋冉和煙煙覺得,這個姐姐是可以成為朋友的。她們對喜歡的朋友,就想要讓她留下來。
煙煙笑著看她,道:“我就說大姐姐你是我見過最對胃口的!你這么聰明,又很懂人心,真想讓你永遠留下來陪我們!”
說話間,煙煙身上的鬼氣克制不住地翻騰,看上去無比興奮,感覺下一秒就要對齊硯動手了。
齊硯本能往后退了半步,被警惕的白卿護在身后。
上一次就是這個小鬼,在游戲廳把齊硯變成了娃娃!
白卿瞇了瞇眼睛,滿是警告地盯著這個叫煙煙的小鬼,如果她再敢對齊硯出手,白卿一定會在瞬間將她砍成兩半。
煙煙是秋冉的第二人格,兩人是人類是共用一具身體,而死后變成了鬼則能成功一分為二。只是這個話本的核心終究只有秋冉一人,煙煙再是她的第二人格也沒用,能力肯定不如本體。
以白卿如今的靈力,想一擊砍掉秋冉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煙煙,倒是可以一試。
秋冉敏銳感受到白卿散發出的敵意,和她身上那種毫不保留外泄的強大。她抬手輕輕按住煙煙的肩膀,沖她搖搖頭,示意不要妄動。
“光是我們兩個一起,你們這四個人就沒辦法全部順利離開。”秋冉看向齊硯:“不如大姐姐留下陪我們一起,我可以放你的朋友們離開。”
見她還是在打齊硯的主意,白卿瞬間被激怒,冷言道:“你想都不要想!”
沖天的靈力瞬間爆發,白卿右手劍光閃爍,要不是被齊硯按住,這一劍已經砍了出去。
“齊硯?”
齊硯沖她搖搖頭,“這里是她們的地盤,你一個人和她們正面沖突討不到好,更何況她們那個舅舅、甚至是嘉年華里那個叫凌義的小子都很有可能隱藏在暗處準備幫忙呢。”
不得不說,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齊硯還能保持這樣冷靜清醒的頭腦實屬是一種天賦。
煙煙哼笑道:“那你們能怎么辦?冉冉是這個世界的‘心’,你們要么打贏我們離開,要么留下來陪我們,不然還想如何?”
齊硯輕輕笑了,她的眸光格外亮,抬手輕輕搭在畫架上:“不對吧,我們明明還有另一個選擇啊……找到世界的‘眼’,然后離開。”
煙煙冷下臉:“那你得找得到才行!”
“嘖,這也不難找。”她又把手放下,來回踱步,“不過重點是我們傷的傷,弱的弱,只有一個能打的。她手臂也有傷,一個人對上你們兩個有點兒費勁……所以,我得考慮給你們添點兒亂啊。”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懶散,就好像在閑話家常一樣,又刻意的故弄玄虛,不僅那兩個小鬼聽了莫名其妙,就連白卿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她在賣什么關子。
江淼早已擺出了隨時戰斗的架勢,這會兒聽齊硯說要給兩個小鬼添亂,也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別著急,應該就快來了!”
說著,齊硯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幾張紙捏在手里,道:“這個家里沒有一個人還活著。害死你們的兇手也死在了這里,但他是怎么死的呢?以他為了錢財不計后果的喪心病狂程度,普通人想殺了他可不容易。惡鬼的執念通常會從生前帶到死后,一個眼里只有金錢利益沒有親情的人,死后大概率也是如此吧……”
她把手上的紙展開,赫然便是從琴房暗格中找到的離婚起訴書。
轟——
咔吧——咔咔——
密室突然搖晃了起來,像是被什么人一拳拳不停攻擊。
第48章 嘉年華 22
每個玩家在通關新手本之后, 都會解鎖自己的“倉庫”用來儲存獲取的道具,倉庫的使用比較靈活, 其中有一個“置物箱”,是在話本中臨時收集儲存道具用的。
齊硯離開琴房之前把秋麗榮那份離婚起訴書裝進了置物箱里,她那時候不知道這有啥用,就是多留了個心眼兒罷了,萬一能用上呢?畢竟是特意放在暗格里的關鍵線索。
在琴房看到秋麗榮的鬼影之后,齊硯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這個話本里顯然不止秋冉她們三只鬼怪,她的母親已經出現在這個家里了,她那個為了錢財喪心病狂的父親呢?
沒道理全家都變成了鬼了, 還能放過那個男人。秋冉生前過著壓抑痛苦的生活,她的執念、怨念、仇恨一起成了滋養她的養料, 將她鍛造成了統治整個話本的厲鬼。
凌義那么怨氣沖天的厲鬼都是她的手下,那她一定干了更了不得的事。
這個理論還是白卿告訴她的:妖族天生善于利用天地靈氣修煉, 靠天賦也靠努力,只要夠刻苦終有提升實力的機會。鬼族則不同,一只鬼的強大與否可以說自誕生起就注定了, 人死后能成為怎樣等級鬼是跟這個人生前的執念仇怨都息息相關, 怨氣越大的鬼降生時就注定越強大。
按照白卿的說法, 像終山白水鎮的翠蘭、嘉年華里的秋冉、煙煙,他們差不多都是攝青鬼,這已經是鬼族里怨氣最重的了。凌義作為小BOSS,稍微要弱一些, 但也有了紅衣厲鬼的程度。
像秋麗榮那種穿著白衣服披頭散發的, 過去齊硯在電視上經常看到這種,一直都覺得這種特別嚇人。但在白卿的科普中才發現, 白衫鬼事實上并不強大,是完全沒有找回自己神志的鬼。它們對人類有攻擊性,但卻完全沒有自我意識更沒有生前記憶,就只是渾渾噩噩的徘徊。
在現實世界中,會有專門的人接引這些鬼到它們該去的地方,但這話本世界中……自然沒有這個說法,它們都會被困在這里,一次次輪回,一次次面對新的玩家。
齊硯覺得這其實很殘忍,凌義這種稍微好點兒,齊硯看得出他每次都有被系統清洗過記憶。但秋冉作為世界之心,整個世界都是以她的意志為支撐,她始終是清醒的,清醒的注視著、一次又一次經歷這一切,那些讓她執著、怨恨的事一次次不停在她眼前被戳破。
如果不是玩家和話本BOSS之間的關系天然敵對,齊硯恐怕會對這幾個小鬼有更多的憐憫之心,可現如今擺在眼前的最重要的事就是離開,再多的同情和憐憫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整個密室都在震動,外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沖擊這里,從方位來看這間密室里竟然還藏了別的東西,就在掛滿了畫的那堵墻里。
從密室震動開始煙煙就一副憤怒的樣子,她的臉色極難看,整個人變成青紫色,看上去像是要露出死時的鬼身。她是秋冉的第二人格,她的鬼身其實就是秋冉死亡時的樣子。
齊硯看著她這個樣子,猜測秋冉應該是被人活活悶死的……整張臉呈青紫色、指甲變得又黑又長,眼睛往上翻,跟書里描寫的那些窒息而死的人特征很像。
這邊來不及多思考,強大的力量頃刻沖破了密室的墻,一道黑色的鬼影倏地沖出來,直奔齊硯而來。
齊硯悚然一驚,抬手就把攥著的離婚起訴書給揚了。墻里沖出來的這只鬼擺明了沖著這些東西來的,她可不想繼續攥著這些晦氣玩意。
只是在看清那只鬼時,齊硯再次慶幸自己賭對了。幾乎是在瞬間,煙煙怒吼一聲沖了出去,目標不是她們這些玩家,而是那只剛從墻里沖出來的鬼。
白卿護在齊硯身側,江淼目瞪口呆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只鬼纏斗在一起。這些事幾乎就發生在幾分鐘內,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結果齊硯動作迅速地一把掀開畫架上的畫布,露出底下的畫板。
站在一旁的秋冉臉色驟沉,她反應極快迅速擋在了畫板前面,目光復雜地看向齊硯。
什么都不用再說,這個畫板就是這個世界的眼,是玩家離開的出口。
秋冉眼神很冷,問:“一定要走嗎?”
齊硯沒有猶豫地點頭:“一定要走。”
“為什么呢?”秋冉指著被齊硯捏在手里的畫:“你畫畫這么好看,又這么有耐心給我把畫完善,為什么就不能留下來陪我呢?!”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作為攝青鬼,她的強大毋庸置疑,從情感上講甚至是處于半人半鬼的狀態。她有厲鬼的瘋狂,也有人類的感情,她喜歡齊硯,想讓她留下陪她們玩兒。
“我從小都沒有遇到一個理解我愛好的人,更沒有機會好好學畫畫!可我覺得你可以,你能理解我,你還畫的這么好,我想請你留下當我的朋友和老師……”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聽得出她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她是真心希望齊硯能夠留下,為此她克制自己的鬼性,生怕嚇到這個人類。
“冉冉!你跟她說這么多干什么?直接動手把她扣下更一勞永逸些!”煙煙的脾氣就沒有秋冉這么好了,她是從秋冉身體里分離出來的人格,再強也沒有秋冉這個本體強,她的能力介于攝青鬼和紅衣厲鬼之間,身上的鬼氣更重、人性極淡。
在煙煙看來,既然秋冉喜歡齊硯,想讓她留下當朋友當老師,那根本就不用廢什么話征求她的意見,直接動手弄死她把她變成鬼就完事兒了。這里是她們的地盤,她倆說了算,哪兒用得著費勁去跟這個人類談判?就像她在嘉年華里那樣,直接動手把齊硯變成娃娃,誰要過問她的意見?
可秋冉比煙煙想的更多,她神色復雜地看著齊硯手里那幅畫,緩緩道:“我從來沒去過游樂園,這幅畫是我幻想中的樂園……”
一旁煙煙和那只男鬼纏斗在一起,半點分不出神,這邊齊硯和秋冉繼續僵持不下。
那只男鬼的力量極強,他親手殺了全家人,雙手沾滿鮮血和罪惡,本身就是死后會墮入地獄的極惡之人。而他又正好死在被自己殺死的女兒變成的厲鬼手里,并且直接被女兒封進了墻內,永世不見天日。
這樣日復一日被仇怨浸泡,又被這個話本滋養,他已經成為極強的攝青鬼。仇恨、偏執、父女相殘的天怒人怨,這些全部都是滋養一只鬼最最合適的養料,而這個話本就是最完美的器皿。
男鬼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漸漸反客為主,將煙煙牽制住了。
秋冉和煙煙本就是同一人格,這種心靈相通的感覺比齊硯和白卿還要敏銳,幾乎是在煙煙被男鬼克制的住的瞬間,秋冉便出手了。
她顧不上再去勸阻齊硯,渾身青灰色的鬼氣直奔男鬼面門。
這個男人生前殺妻弒女,對家人沒有一絲感情可言,秋冉生前對他就沒什么太多感情,死后更是只有怨恨滔天。成熟的攝青鬼極為強大,遠不是男鬼這種后天慢慢養成的可比。
幾乎只一瞬,戰局便被扭轉,秋冉身上的鬼氣濃重到嗆人,直直把男鬼包裹起來。
畫板前沒了遮擋,黑色的門在漩渦中打開,像有吸引力一般等待著玩家通過。
齊硯沒有猶豫一把拽過還在愣神的江淼將她推了進去:“三水姐快走。”
江淼想回身抓她卻撲了空,直接被“眼”的能力吸了進去,很快便消失不見。
白卿寸步不離跟著齊硯,并沒有開口催她離開,而是幫她一起把重傷的欣怡抬到了“眼”之前。
雙腿被鬼氣侵蝕的疼痛折磨的欣怡幾度昏厥,只這會兒才恢復些意識。她抬眼看看齊硯,沖她露出一個萬分感謝的笑:“多、多謝。”
齊硯也回了一個笑,然后和白卿一起將人送走。她知道話本世界里的玩家心思也深不可測,但她還是想要保留最后一點點人與人之間互幫互助的真心。她會幫助江淼和欣怡,這和她會防著無雙這樣的人并不沖突。
就像現在,她送走了那兩個人,卻壓根兒不打算去管趴在地上被鬼氣吞噬的無雙。
秋冉用鬼氣將男鬼制住,但她也分不出身去阻攔齊硯。
“大姐姐……”她還是開了口,只想最后再挽留她一下。
齊硯偏頭看她,看了好一會兒,她感受得到秋冉對她沒有強烈的惡意,是真心想讓她留下。
良久,齊硯才開口:“你們這每個話本的BOSS和NPC之間,能聯系嗎?”
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直接把秋冉和煙煙一起搞懵了,兩個小鬼面面相覷,這還是頭一次聽見玩家問這么不在她們理解范圍內的問題。
“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聯系過。”這是秋冉給出的回答。
這么看來就是不能聯系了,齊硯有些可惜:“這樣啊……我還想說給你帶點兒繪畫方面的教材和筆記呢。我是學這個的,家里有很多我原來用過的教材、還有我自己做的筆記,可能對你很有用。”
聽她這么說,秋冉漆黑無神的鬼眼都亮了幾分:“所以,姐姐你還愿意再跟我聯系?”
“嗯,算是吧。但前提是我們得能聯系……”
齊硯擺出一副遺憾的樣子,哪知受了傷的煙煙卻哼笑道:“你想聯系自然有辦法。”
“啊?”這回輪到齊硯傻眼,沒想到還真有辦法?
煙煙沒來得及解釋,因為她下一瞬突然沖到了齊硯身后,一聲巨響自身后轟然炸開,聽聲音甚至是貼著她后腦的。而始終護在她身側的白卿也幾乎同時出手,靈力幻化而出的長劍死死擋住突如其來的攻勢。
齊硯被這突發狀況搞得整個人都嚇懵了,她下意識往白卿身后躲,手里還緊緊攥著秋冉那幅嘉年華的畫……
變故發生的時間太短,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甚至包括白卿,她是憑面對危險時的本能在抵擋突然出現的攻擊,卻一時半會兒沒搞清楚出手攻擊的是什么東西。
那東西包裹在濃重的鬼氣之下,乍一看和話本中所有鬼怪的能力一致,難道是這話本里還藏了什么不知道的鬼?
齊硯下意識去看秋冉,卻見她已經將她父親化作的男鬼壓制住,那男鬼已經動彈不得。
那……那眼前這兩個……
對,沒錯,突然出現的有兩只“鬼”。一只被煙煙擊退,另一只和白卿纏斗。
齊硯還兀自發愣,秋冉卻已經沖了上來,伸手一把將她推到畫架前。
“大姐姐走吧。”秋冉深深看她一眼,道:“把那幅畫收好。”
“可是……”有了秋冉的提醒,齊硯把手里的畫攥得更緊,她目光落在白卿身上,急道:“我現在不行……”
她話都沒說完,秋冉已經沖上去擋在白卿和那團濃烈的鬼氣之間,回身厲聲道:“快走!”
話音才落,被煙煙壓制的鬼氣突然暴起,濃黑色的鬼霧散開無數分支,張牙舞爪向齊硯襲來。
它們是沖她來的!
齊硯在瞬間反應了過來。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要針對她?
白卿自然也發現這點,她的戰斗被秋冉擋下,此刻也清楚這兩團不知名的鬼氣是沖著齊硯來的,那當務之急就是帶著齊硯快點兒離開!
“走,進去。”白卿抱住齊硯,兩人站在畫架前,最后看了眼混亂的畫室。
“不——準——走!”
鬼霧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將整個畫室都震得地動山搖。
煙煙沉著一張鬼臉,顯然被徹底激怒了。
“哪里來的惡狗如此囂張!想把冉冉這畫室都震碎不成?!”
這是齊硯離開話本前聽見的最后一句話,緊接著眼前的一些都消失,她再次陷入熟悉的漩渦之中。
等重新睜開眼,她又躺回了床上,猛地起身看向旁邊,雪白的狐貍趴在她身側,睜著那雙藍金異色瞳望著她。
見她又變成了狐貍,齊硯下意識以為她受了傷,連忙撲到她身邊,急切地摸摸她的毛發:“怎么了?是不是傷著了?還是像上次那樣透支了靈力?”
她的關心和急切那么明顯,雪狐狹長的狐貍眼輕輕瞇了瞇,露出一絲愉悅開心的神情:“無礙,只是有些累,不像上次那樣。這個狀態可以加快我的修養速度,所以沒有變回人形。”
聽她這樣說,又看到她身上確實沒有受傷的痕跡,齊硯這才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雪狐頭搭在前爪上懶洋洋看著她,幽幽說了句:“這么關心我?”
齊硯頓時一怔,脊背都繃直了,撇過臉嘟囔:“哪有,就隨便問問。”
“是嗎?”白卿應了一句,之后便趴著閉上眼睛。
齊硯等了會兒沒再聽見這狐貍說話,轉過頭去才發現她好像是睡著了。猶豫著伸手在狐貍腦袋上摸了摸,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這讓她確信她是真的睡著了。
齊硯也翻了個身,面對著雪狐,盯著她毛茸茸的腦袋發呆。
這次副本比第一次要難許多,但齊硯感覺自己還算幸運,遇到了一個感覺最好說話的BOSS。副本里一共大小三個BOSS,無論是秋冉、煙煙還是鬼霧的BOSS凌義,他們的經歷都讓齊硯心里堵得慌。
才是三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卻都這么慘……
這種感覺悶在心里,讓她覺得不痛快。
除了這種被BOSS的悲慘的經歷創到憋悶的感覺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小細節不住在齊硯腦子里徘徊不定。她盡力撐著自己的意識,想保持清醒繼續思考,可終究抵不住澎湃洶涌的疲憊困倦,最后滾進雪狐溫暖的懷里沉沉睡去。
第49章 幕間二 01
齊硯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總是做夢,夢里不是應付話本里那些鬼怪就是和看不清臉的玩家勾心斗角。這覺睡了又像沒睡, 睡醒了還是感到無比疲憊。
白卿靈力恢復得比新手本時好很多,她提前醒來,看著懷里的齊硯翻來覆去睡不踏實。期間她試圖安撫齊硯的情緒,卻沒有太大效果,只能無措的看著那人深陷未知的噩夢中,直到她自己掙扎著醒來。
齊硯睜眼后入眼先是一片毛茸茸的雪白, 她窩在這片柔軟溫暖的雪白之中,像是擁抱一團云朵。剛睡醒的人懵懵地眨眼,仰頭便撞進一雙藍金異色的雙眸里, 那雙眸子好看至極,像是她所見過的世間最美的兩顆寶石。
“醒了?”雪狐開口說話, 兩只前爪還把人摟在懷里。
“嗯……”齊硯慵懶地應了聲,在她溫軟的懷里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又窩著不動了。
白卿依然保持著狐貍的形態,淡淡問:“你好像睡得不踏實,做噩夢?”
“唔, 算是吧, 不是特別可怕的夢, 就是很累……”齊硯繼續閉目養神,微微蹙著眉:“夢里還是像在話本里那樣到處跑,還應對了玩家的攻擊……”
玩家?
聽她做這個夢,雪狐的眸色沉了沉。
兩人好一會兒沒說話, 齊硯呼吸平穩, 看著好像又睡著了。但和她靈魂相通的白卿知道沒有,她似乎又在高強度用腦, 思考著什么復雜的事情。
良久,齊硯悶在狐貍懷里道:“我估計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次回來睡著之前我都在想話本里的事,沒準兒就因為這個才不停做這些累人的夢。”
她主動挑起話題,白卿便自然地接上:“所以是在想什么?話本最后攻擊我們的那兩團黑影?”
似是對她猜到自己的想法毫不意外,齊硯坦然道:“對,那肯定不會是話本內的鬼怪,從秋冉和煙煙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她們的憤怒已經超出了忍耐范圍,那是對不屬于這個話本的東西觸犯她們的權威感到憤怒。”
和被殺死的父親化作的厲鬼不同,看秋冉和煙煙的反應,那兩團黑影明顯不在她們的掌控內。是什么東西能在一個完全被世界之心掌控的話本中對玩家出手?
以齊硯目前對話本的了解,能想到兩個答案。第一種,是超越單個話本世界的存在,凌駕于世界之心秋冉的更強勢力,秋冉對于《嘉年華》這個話本來說就是絕對的王者,對這個世界而言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但在整個《靈異話本》中一定有比她更強的、凌駕于她的存在;第二種可能就是玩家,在話本內,玩家之間也可以互相攻擊,玩家也是本不受身為世界之心的BOSS控制的“變量”。
以上這兩種可能,齊硯更傾向于第二種。回想她和白卿在話本內的最后時刻,秋冉和煙煙正在試圖將齊硯留下做朋友,雖然齊硯不可能同意,但她也能看得出兩個小鬼是真的很親近她。在這種前提下還有人要對她下手,秋冉和煙煙對此表現出了極強的憤怒,如果是凌駕于她們之上的更高規則,或許她們不敢如此直白表達憤怒。但如果是玩家的話就不一樣了,身為話本的BOSS,這在她們眼中無疑是一種挑釁,是不能忍受也沒必要忍受的。
如果她的分析正確的話,那這個在最后關頭突然暴起對她下手的玩家會是誰,似乎答案顯而易見。
這個話本總共進去的玩家只有七人,到后面剩下四個,江淼和欣怡是被齊硯親自送離話本的,不會是她們。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無雙,即使他看上去被鬼氣吞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出話本前最后一刻我看了眼墻邊,地上趴著的人沒了,只留下淡淡縈繞的鬼氣……”齊硯在雪狐懷里嘆氣:“應該是他沒錯。只是我不太懂為什么是兩個黑影,那兩個看上去都很強,絕對不是之前無雙表現出來的實力,他果然藏著底牌。”
白卿輕輕“嗯”了聲,道:“雖然不能確定,但從離開嘉年華在秋家重逢開始,我就覺得那個叫無雙的男的不太對勁。因為不確定我一直沒有直說,只讓你多小心他。有了最后他毫不掩飾的攻擊,我現在倒是能多確定幾分了——我感覺,他可能和你一樣。”
齊硯一怔,終于睜開眼,茫然地看看白卿:“什么叫跟我一樣?”
白卿沒有立刻回答,只抬起前爪輕輕碰碰齊硯的胸口,又碰碰兩人之間象征著契約的戒指。
這一瞬,齊硯立刻反應了過來,白卿沒有明說的是什么意思。她震驚地瞪大雙眼,要說剛才還殘留著點兒困倦,那現在就直接被徹底驚醒了。
齊硯難以置信地看白卿,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又指指她,試探問:“你是說,跟咱們一樣?”
她一貫聰明,白卿知道只要稍微點一下她就能馬上反應過來,于是點頭默認。
猜測得到了證實,齊硯瞬間更加五味雜陳,震驚、疑惑、莫名的恐慌,所有復雜的情緒轉瞬間堆砌起來,令她有一段時間失神。
一人一狐靜靜躺在床上,白卿微瞇著眼養神,齊硯不說話,她就安靜等她自己消化完。等她度過最初的震驚之后,必然還會有更多疑問。
白卿想的不錯,齊硯自己消化了這個猜測后,爪子立刻不老實地扒拉她的耳朵。
白卿抖著耳朵往后躲,斜著眼睛覷她,不耐道:“做什么?別亂碰。”
齊硯好奇地看著她耳朵尖兒變成粉紅色,摸摸鼻子說:“看你耳朵怪可愛的。”
白卿又抖抖耳朵,耳朵尖兒上的毛粉色越來越明顯,但她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絲毫不對勁。但隨著齊硯對她的了解加深,知道她耳朵尖兒變粉是因為害羞。
真是神奇,這只老狐貍看上去特別板正一人,老干部似的,但耳朵這地方她格外敏感,特別容易害羞,害羞之后表面還不顯現出來,也不知道繃著累不累。
齊硯捂著嘴咯咯笑,又作死地伸手去摸人家耳朵,換來白卿惱羞成怒用前爪按住她:“說了別亂碰!”
“可你耳朵真的太可愛了,我看見就忍不住摸。”
白卿磨磨牙,干脆身上浮現白霧,白霧散去后顯露出人型。
身著昂貴銀絲云紋長衫的絕色美人將齊硯壓在身下,雙手牢牢控制住那雙不老實的手,纖眉微蹙,異色雙瞳定定看她,道:“老實點兒!”
“誒呀。”齊硯噘著嘴不滿道:“干什么變回來,一點兒都不禁逗。變回來就沒有毛茸茸了。”
“哼。”白卿瞇著眼看她,哼笑道:“就是讓你沒有毛茸茸,省得某個小朋友作死亂碰,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
兩人的關系一天比一天熟,齊硯才不怕她這絲毫沒有氣勢的威脅,只道:“你先松開我,我還有正事兒要問你呢。”
“是誰不顧正事兒先挑釁的?”
“我就是想逗逗你。”
白卿挑眉:“現在不逗了?”
“不逗了不逗了,先松開,說正事兒!”
白卿低頭看著她,兩人現在距離很近、姿勢又特別曖昧,被她這么盯著看了半天齊硯就漸漸感到不自在了,扭捏地掙了掙被她按在頭頂的雙手。
“喂……”小朋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趕緊松手。
白卿始終居高臨下看著她,見她突然面上飛過一抹緋色霞光,狐貍眼睛瞇了瞇,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她不知道齊硯這是因為什么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像有點兒惱怒又有點兒害羞的樣子……
活了一千多年的妖王什么都見過,別人的愛恨情仇她都冷眼旁觀過,卻從未身臨其境有過體驗,她對這些的了解都是浮于表面的。哪怕她跟齊硯說自己活了一千多年什么都見過,可她其實連別人的手都沒碰過。無論男的女的,在她肆意瀟灑生活的那一千年中,都沒有什么人能與她親密無間的接觸。
她倒也并非孤家寡人,有過交心的朋友,可那都與齊硯不同,她從未與任何人或妖結過靈契,不知道這種關系該是怎樣的體驗。她和齊硯在一起,更多的都是隨性自然的相處,愛怎樣便怎樣,兩人因這靈契相連接,先前卻沒人真正思考過這段關系該如此自處。
在《嘉年華》話本里,兩人有了不少近距離的接觸,多數是危險時刻自然而然的親近。齊硯對她無比依賴,在那種危險的環境下向她一次次展露自己的弱小,一個如此脆弱的人類,白卿覺得自己稍用力就能捏斷她。
可她又是強大的。白卿回想起兩次話本中的經歷,下了這樣一個看似矛盾的結論。
強大的妖王眼高于頂,此間卻讓這弱小的人類成了她的牽掛。只是她確信一點,齊硯并不完全是弱小的,她的力量不強,但擁有強大的智慧和內心。
白卿低了低頭,將鼻尖蹭到齊硯臉上,突如其來的觸碰讓齊硯下意識顫抖,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瞪大眼睛往旁邊躲。
“你、你干什么啊?”齊硯聲音發顫,被這狐貍突然的行為搞得措手不及,一種奇異的顫栗順著臉頰的皮膚從上往下蔓延,甚至讓她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因為那只臭狐貍還埋在她頸間,鼻尖呼出的氣息不住灑在她的肌膚上,讓她停不下那種陌生又刺激的悸動。
狐貍沒接觸過這些,帶著好奇心試探。人類也是白紙一張,卻因現代社會信息的發達早早就明白了一切,雖未接觸過,卻懂得自己身上產生的每一絲變化。
不行,實在是太癢了,讓人受不住。
齊硯用力往旁邊躲,夾著脖子把白卿的臉擋住,罵她:“臭狐貍!別亂動了,你這是耍流氓!”
她想表現出憤怒生氣,可不知是不是身體受了刺激連帶著心也跟著顫,導致聲帶都受了影響,一開口嗓音都有些暗啞。結果就是聽不出有多生氣,反倒是有點兒含羞帶怯的意味,她自己聽了羞得臉色爆紅。
白卿被她躲過,順勢送了壓住她的手,狹長的狐貍眼只默默觀察她的反應,似是在思考和體會。
齊硯總算逃過這臭狐貍的魔爪,連忙滾到旁邊去,然后坐在床角默默調整自己的心情,讓那股曖昧的熱氣散去。
白卿沒有追太緊,便只是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小朋友各種各樣的反應,在心里猜測她的每種反應都是因為怎樣的情緒。
曖昧的氣氛漸漸褪去,齊硯清了清嗓子,不打算繼續讓人別扭的話題,強行把談話內容又引回了剛才都沒說完的正事兒上。
“先說正事兒……”齊硯一頓,木著臉看白卿,嗔道:“說到哪兒了來著?”
白卿覺得她這個表情可愛,好心情地靠在靠墊上,慵懶道:“話本最后那個人和你一樣。”
“哦對。都怪你,你打岔我都忘了正事兒。”說著話又瞪了白卿一眼,只這眼神中的嗔意太明顯,不像是怪罪,倒像在撒嬌。
白卿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不是你先亂碰我耳朵的?”
真要倒退回去復盤,這事兒齊硯還真是不占理的那個,她輕咳兩聲再次轉移話題:“那個話本里不會再有其他玩家,排除三水姐和欣怡,那個人只能是無雙。所以,他最后倒在地上被鬼氣吞噬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白卿回憶了一下話本內的情況,最后瞇著眼搖頭:“不,他一開始應該確實是被鬼氣吞噬了。只不過,他身邊跟著的那個東西快速將他和秋冉的鬼氣分離開,把他保護了起來。”
齊硯盯著她看了看,問:“你在秋家見著他的時候就看出他身邊跟著別的東西?”
白卿道:“我說我不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他給我的感覺很不爽,就是因為他身邊那個東西。最后那兩個黑影沖過來的時候,你以為他身上裹著的都是鬼氣,其實不是,那家伙滿身都是邪修妖氣。”
“妖?”這個結論符合齊硯的猜測,“無雙也和一只妖結了靈契?”
白卿再次搖頭:“不,不一定是靈契。靈契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輕易結下,我和你之間,應是存在什么你我都不知曉的牽連緣分,這才導致你能將我從那封印中解救出來,甚至是自然而然結下靈契。”
齊硯撓撓頭,困惑道:“我們到底有什么緣分?靈契這種東西顯然對妖非常重要,我能解開你的封印并和你結靈契,這緣分想來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程度了。”
沒個千年的緣恐怕都做不到這一點……
可若真是這么大的緣分,為什么白卿自己都不知道的樣子?
看白卿眼底的疑惑不比自己少,齊硯覺得這緣真是來的莫名其妙。
“我們這一千年間是不是見過?”齊硯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問:“我是個普通人,肯定會轉世輪回?那我們會不會見過很多次?”
她試圖引導白卿這一千多年的記憶,萬一能想到什么呢?
可白卿眼底的迷茫還是一如既往,她蹙著眉搖頭:“我沒有印象……”她又仔細想了想,末了還是搖頭:“真的沒有,我很少和人類接觸。”
齊硯肩膀塌了下去,放棄道:“算了,先不說咱倆的事了,還是說回無雙吧。你知道他身邊跟著的是什么妖嗎?”
這下白卿一掃之前的困惑,眼神冰冷許多:“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那是一只狼妖。”
第50章 幕間二 02
齊硯在網上搜了下關于狐貍有沒有天敵這回事, 答案眾說紛紜,沒有看上去權威的說法。只是每一條答案里都有同一種動物, 那就是狼。
回憶白卿在話本里對無雙隱約表現出的厭惡,齊硯恍然道:“狐貍和狼是天敵嗎?”
白卿不再恢復狐貍的形態,依舊懶洋洋靠著,隨手撩撩長發:“天敵算不上,輕易打不過那些狼是真的,不過那都是動物之間的事, 和我們妖有區別。”
修煉成妖之后,動物界本身的強弱規則并不再絕對通用,只要足夠強大, 碾壓曾經的天敵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像白卿這種妖族的王者,面對普通狼妖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感覺才是。
可她在話本里對無雙表現出了厭惡, 這讓齊硯很是在意。雖然她的表現并不明顯,不了解她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但以齊硯對她的了解,她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很容易被看破。
“你那么厭惡無雙,難道是認識他身邊那只狼妖?”齊硯猜想會不會是曾經的仇敵之類的, 讓白卿記到現在。
可出乎她意料的, 白卿搖了搖頭, 道:“不認識,但他身上的氣味讓我不爽,接近就覺得煩躁。”
齊硯撓撓頭,費解道:“這是為什么?你都不認識他, 他什么氣味讓你煩躁了?”
白卿又往軟墊里靠了靠, 瞇著眼說:“我換一種說法,那只狼妖身上有我認識的某只妖的味道……”
“是你的仇人?”
“不, 是我的朋友……我的那個朋友,恰好也是只狼妖……”
淡淡的一句話,讓齊硯整個愣住,反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隱約有些不好的猜測,下意識看看白卿,卻沒在她的神色中看出太多。
感知到她探究打量的視線,白卿把眼睛閉上,一副拒絕再說下去的樣子。
齊硯知道現在估計是問不出答案了,她也不繼續糾纏,只是挪到白卿身邊,身體輕輕靠著她。
感覺到靠過來的熱源,白卿輕輕嗯了聲,慵懶問:“又想干什么?”
“餓了,問你想吃什么。”
有些意外的回答,白卿以為她還想繼續問那狼妖的事,結果沒有,這小朋友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白卿睜開眼偏頭看她:“你不好奇狼妖的事了?”
齊硯很誠實:“好奇啊,但我覺得你不想說,那我就先不問了。等以后時機到了,或者是你想說了,我們再說這個也來得及。”
小朋友有些懂事得讓人意外了,白卿定定看她,直把人看到不好意思。
“以后再見著那人的時候,你要更小心點兒。”白卿伸手挑起齊硯的一縷長發,“無論是那個人、還是他身邊那只妖,都不是好東西。”
齊硯顧不上因為被她撩頭發害羞,一把攥住她的手指,認真道:“咱們都要小心。我總覺得他們可能是沖著你來的!”
“沖我?”白卿挑眉,沉默地細細思考。
齊硯湊到她跟前,兩人距離又近了些,彼此身上淡淡的馨香交織到一起。白卿看她一眼,調整了一下姿勢,變成沖著她的方向靠著,再次拉近兩人的距離。
齊硯身上是清甜的沐浴露氣味,她沒噴過香水,但身上卻始終有這種清爽干凈的香氣,讓日常和她近距離接觸的白卿十分喜歡,甚至有點兒上癮。
白卿轉過身對著她,齊硯習慣性靠人家肩膀上呆著,反正這話本里兩人都有了很多次親密的接觸,都快形成肢體記憶了。
“你是我從話本新手簽文里抽出來的,咱倆都知道你是被封印,但在話本的規則眼里,你就是它數不盡的簽文中的一張金色道具罷了。”齊硯戳戳白卿的手背,道:“三水姐說,道具是能被偷的,玩家之間的敵意被話本的規則放大到了極致……”
這是話本明晃晃的惡意,它的規則從不限制玩家之間的競爭,甚至在用各種各樣的規則漏洞放大這些競爭,催化玩家之間的自相殘殺。
玩家之間的競爭不僅影響通關話本獲取積分的比例,甚至都能直接偷取和搶奪別人的道具,這簡直就是明牌催玩家們內訌。
齊硯這種心善的很少動這樣的歪心思,但無雙這種人就不同了,他沒有底線可言。其實也無可厚非,在這種搏命的話本世界中,大家都想活命,不擇手段些也說不了人家什么。
“把我當道具,他攻擊你是想把我這張‘道具’搶過去?”白卿眸光漸冷,眼底閃過殺意。
齊硯比她冷靜,還是在思考問題,她一下下戳著白卿的手背,問:“搶走你有什么好處呢?他跟那狼妖有契約的話,自然也該明白你們這類特殊的‘道具’是擁有自我情感的。就算搶走了,你不肯跟他簽契約也沒用啊。”
白卿瞇著眼睛,冷哼道:“或許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想讓我為他所用。”
齊硯一個激靈,抬頭看她:“你知道他的目的可能是什么?”
這次白卿沒說話,她沉默地靠在軟墊上,眉頭緊緊皺著,看上去心情非常不好。
齊硯在她身邊靠了會兒,到底還是壓下了心里的好奇,最后只是伸手輕撫她的眉頭,柔聲道:“別不高興了,總之咱倆多小心就好。我現在是真的餓了,準備去弄點兒吃的,你要沒什么意見我就看家里有什么食材隨意做了啊。”
白卿知道她體貼,看出自己不想多說就不繼續問。心里的煩躁被她撫平許多,白卿下意識勾了勾她的手指,半瞇著眼沖她說:“想吃肉。”
這只狐貍是絕對的肉食動物,齊硯了解她對肉的熱愛,笑道:“行,知道了。”
說完她起床去做飯,下床之前還調皮的撓撓白卿的手心。
白卿還靠在床上養神,只懶洋洋橫她一眼。這一眼的眼神有些特別,帶著些嗔怪和媚意,激得齊硯心尖兒猛顫,居然慌不擇路跑出了臥室。
閉目養神的狐貍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那一眼造成了怎樣的影響,便只自顧自靠著繼續休息。
齊硯小跑著進廚房,關上門之后按住狂跳的心臟。
真是要了命了,那只老狐貍不愧是真正的狐貍精,隨便一個眼神都能把人勾了魂。
“也不知道她活那一千多年無意間勾了多少人……”齊硯嘟嘟囔囔地打開冰箱:“別是無形中欠下許多情債了吧?那可不得了,得被多少人盯著?”
齊硯因自己的腦補開始發愁,家里有一只欠了無數情債的狐貍精該怎么辦?關鍵問題是,這只狐貍精還是自己名義上的老婆。
與最開始不同,如今的齊硯已經能坦然面對白卿是自己老婆這件事,只不過還要強調一下“名義上的”。畢竟她們倆確實沒有感情基礎,就是被話本生生硬湊到一起了,齊硯始終把這點牢記在心里。可人類的情感是最琢磨不定的東西,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習慣和依賴悄無聲息產生并扎根在生命當中,等到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再也擺脫不掉。
從話本中出來之后最讓人期待的就是【導語】出現結算的時候,這次也一樣,【導語】把話本中的積分獎勵給齊硯帶到,也沒有什么過多的解釋,直接就走了。
這次話本齊硯的表現依然很不錯,結算給出的獎勵包括:【完成關鍵任務——通關自由者嘉年華游樂場獎勵積分50;完成主線任務——了解BOSS秋冉的痛苦獎勵積分100;找到世界之眼并通過獎勵積分100;未擊敗世界之心秋冉無積分獎勵,但獲得世界之心秋冉贈予的特殊道具畫作“嘉年華”,“嘉年華”畫作為《嘉年華》話本BOSS秋冉所作,該道具可觸發“BOSS秋冉和煙煙的庇護”,該效果僅可觸發一次,使用后消失,請玩家慎重使用。另:玩家本次話本表現評級為S,獎勵三張簽文,掉落一枚錦囊。】
【導語】離開后,齊硯一邊做飯一邊把錦囊拆了,錦囊是話本表現評級B以上的玩家才能獲得的,拆開可以獲得話本掉落的情緒碎片,只有集齊“喜怒哀懼愛憎欲”七種不同的碎片才能徹底離開話本世界。《終山祭》話本她也獲得了一枚錦囊,當時忘了拆了,正好這次兩張一起拆,看看掉落的都是什么情緒碎片。
兩張錦囊拆開后自動掉落兩枚情緒碎片,碎片閃過五彩斑斕的顏色后歸于平靜,最終凝聚成兩枚淚滴狀的不明材質物體。齊硯把兩枚淚滴狀的情緒碎片拿在手里顛了顛,別說,還真是有點兒重量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兩枚情緒碎片上刻了不同的字,齊硯看了眼就露出滿意的笑,是兩張不同的情緒——怒和哀。
仔細想想也是,連續進了兩個話本,主線故事都是非常負面的那種主題,讓人窒息。
把碎片收回玩家的倉庫中,齊硯又有點兒納悶,這個話本里的故事真的有能掉落“喜和愛”的嗎?她對此表示懷疑。
飯菜出鍋端上桌的同時,白卿就像是特意踩點似的走進廚房坐在餐桌旁等著開飯。
齊硯把燉好的排骨給她端上來,笑著說:“你倒是真會踩點兒來。”
白卿表面云淡風輕,實則眼睛盯著肉就沒挪動過。她倒是克制著坐在那沒動筷子,等齊硯把飯菜都端上來后才一起吃。
齊硯覺得她明明饞的不行還要端著很好笑,于是調侃她兩句,說她在家里也要端著個架子。
哪知白卿卻說:“只是想同你一起吃罷了。兩個人一起更好不是嗎?更像是一家人。”
齊硯聞言狠狠一頓,夾上來的肉也忘了往嘴里送,抬眼看著白卿發呆。
“我從前觀你們人類都是這樣的,喜歡家人圍坐在一起用飯,顯得熱熱鬧鬧的,又很溫馨。”白卿看著她怔愣的樣子,偏偏頭:“我以為你也是喜歡這樣的。”
“我……我還好……”齊硯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低頭扒拉碗里的飯。
白卿咬了口排骨,繼續觀察小朋友的表情,感覺她好像有點兒局促,小臉紅紅的,不知道又自己在那琢磨什么。
這頓飯兩人都吃得很快,進入話本是非常消耗精力的,雖然出話本身上的傷會好,但那都只是皮外傷而已,像消耗的靈力和元氣都必須一點點恢復才成。
所以哪怕現實世界的時間沒怎么變動,但話本里的消耗卻是實打實的,兩人都餓壞了。
吃過飯后齊硯去洗完收拾廚房,她讓白卿回臥室去等,哪知那狐貍竟然跟著她站到了洗碗池前。
“?”
齊硯腦門兒上蹦出一個大問號,奇怪地看她:“干啥?”
“我幫你。”
“啥?”齊硯驚呆了,難以置信地又問了遍:“你要干啥?”
白卿定定看著她,跟著重復了一遍:“幫你,洗碗,收拾。”
齊硯仿佛像是被雷劈了,整個人愣在那一動不動。
看她這副樣子,白卿緩緩皺起眉,干脆抬手將自己長衫寬大的袖口一點點挽起來,然后不等齊硯開口就去撈水池里的碗。
齊硯倒吸一口氣,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別,我來吧!”
白卿蹙眉看她,眼神有幾分不悅:“為何不讓我做?”
“洗個碗而已,誰洗不一樣?弄臟了你的衣服。”
白卿倔勁兒上來了,齊硯怎么扒拉她都不動換,她要真較上勁誰能輕易扒拉開她?
“你也說了,洗個碗而已,誰洗不一樣?那為什么不能是我?”
“……”
齊硯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只得抓抓頭發,說:“你一個妖王,活了一千多年怕是都沒干過這種活兒吧?來了我家還讓你干起活兒了,不合適。”
“你在跟我見外?”
“嘖,不是見外,就是覺得……哎呀,平時在話本里你保護我已經很辛苦了!在家里干家務這種小事我能干就全干了唄!”
白卿還是盯著她看,不肯退讓,甚至輕笑一聲,道:“或許我施法術便可以把這些玩都洗干凈。”
這點齊硯倒是信,她點頭道:“我絲毫不懷疑你的能力,只是覺得沒必要,洗個碗還用你法術,也顯得我這個好好的人類又懶又沒用。不是,好端端的你干啥突然較上這個勁了?覺得沒干過家務新鮮啊?”
白卿目光往下挪到水池里,又重新落回齊硯臉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只是想與你一起……我從前看那些人類……不、包括成了家的妖也一樣,大家都是一家人一起做事……那些妖,她們明明只需要施法術便能解決這些所謂的家務事,卻都樂意親手去做,并且看上去很滿足。我原本覺得這都是麻煩事……現在嘛,只是覺得同你在一起,試試也無妨。”
她指了指池子里那些用過的鍋碗瓢盆,認真道:“我們在一起,再怎么說也是結了靈契的妻妻。尋常夫妻家人在一起該是如何生活?我也……有些想要體驗一下。同你一起。”
齊硯被她一連串的話說得更懵了,整個人愣在那,不知所措。
白卿突然說了這么多,字字句句都是在說她們的關系,在提醒她,她們是正經結了靈契的……在妖族里被視為定了終身的靈契。她們是妻妻,哪怕她始終沒有正視這個問題,這段關系卻已經成了定局,至少現在是這樣。
而且……白卿已經開始試圖拉近兩人的關系,并主動去嘗試體驗這種她也十分陌生的所謂妻妻關系。
齊硯此刻的心情說不上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覺得心臟跳動的越來越不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