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
漣漪
幽谷島, 沒有分明的四季,整日春風清新,花香四溢,漫眼的一方安寧“世外”。
東方既白, 霞光繚繞著險峻的峽谷島嶼, 被一掛瀑布飛流劈碎成點點七彩、粼粼耀著江沅的眉眼。
距離上次逃離沽國的朝陽宮已經過去了三年, 江沅已然適應了這里的生活。
她從海里躍出水面,恰好被初生的日光暈了眼。
江沅不適地瞇了瞳眸,依舊愉悅地向岸邊揮了揮手, 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快速地朝陸地游去。
近處的浪花不停地推涌著江沅,直至來到岸邊。
那耀眼的一抹白隨著少女直立身體,一尾銀色迅速化成纖細瑩潤的雙腿。
一旁的美婦人迅速拿來衣衫替江沅罩上, 爽朗地笑著問道。
“怎的不招呼一聲就下海了?晨曦浸潤的海水寒涼透骨哩。前日捕的蛤蜊也夠我們娘倆吃一陣子了。”
“干娘, 趁著未漲潮,我多撈了些,今日答應要給皇甫大娘送去的。”
“你來這三年,對她倒是孝敬有佳。她家兒女時不時也從東海回來, 捎些平日里不見得的海鮮珍寶, 好讓她拿去人間換日用品。我看她啊,可一次也沒想著為你置辦些衣服、首飾的。”
這位美婦人嗔怪地乜了一眼江沅, 有些心疼地為她多披了一件斗篷,口中繼續喃喃。
“女孩子家家的, 到底是愛美的。今兒你也別替家里忙活了, 趕早了進城去買些首飾、零食什么的。”
“好…就聽干娘的。”
江沅挽起了長發, 眉眼彎彎,輕松地笑了。
昨日的江沅“已死”, 而今的江沅、以“鮫人”的身份重生了….
三年前,她得到了第99顆鮫人淚,裴寂的眼淚令捕鮫人會哭、會真實地笑,可代價卻是身份的轉換:江沅由此從捕鮫人變成了真正的鮫人。
原來《鮫人志》里被撕掉的那頁,是捕鮫人可能至死都無法承受的痛。
江沅亦是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接受自己成為鮫人。
這樣的事實…逼著她不得不重新開始,忘掉前世,過好當今。
眼前的美婦人便是當年從護城河里救起她的鮫人。
緣分兜兜轉轉,奇妙得很。
那時的江沅雖得了裴寂的眼淚,可仍舊身受重傷,被美婦人救了去,在這幽谷島,昏迷救治、一過便是數月。
“裴寂呢?他在哪里?”
江沅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他,可身邊只有一名美婦人守著她,哪里再見得第三個人。
屋內靜謐,無人回應。
江沅似是猜到般頹喪地閉眼,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粉靨滑落腮邊。
她會哭了。
可是,把眼淚給了自己的鮫人,能活下去的可能有多大呢?
江沅不敢再想,亦不敢再多問他的消息。
這三年,似是逃避一般,只在這“閉塞”的小島偶有聽說了東海鮫皇不日大婚….
“姑娘…你知道綠萼在哪里嗎?”
剛剛醒來的江沅,還未適應自己的身份轉變。
美婦人的問話,讓自己莫名地揪心,一股悲憤的情緒涌上喉間,少女將將開口…
湛藍的血溢出嘴角,顆顆滴在手背,也滴在美婦人的心頭。
望著美婦人顫顫素手,捧著碧綠發簪,惹眼得刺目-那是綠萼的心頭鱗。
“我母親…她住在幽谷島…她若是見到此物,定會對你無甚保留…”
綠萼的話瞬間閃現在江沅的腦海。
這兒…窗外萬物和鳴;窗內有佳人卻郁郁、四目相望、默默不得語,唯有清淚兩行。
江沅知道眼前的美婦人正是綠萼的娘親,捕鮫人一族,江晴兒。
十五年前,綠萼父親不忍她為異類,也替她尋了99顆鮫人淚。至此江晴兒學會了哭泣,可也永遠失去了最愛的人。
往后捕鮫人江晴兒再沒哭過,默默將自己藏在這,替一個人活兩輩子…
如今再得噩耗,江晴兒亦是神情淡漠,嬌媚容顏無甚變化,可那雙蓄滿晶瑩的眸子無多承受,一個轉身,那寂寥的背影再也崩不住,快速抖動著。
此后,江晴兒便待江沅有如親生女兒般,將對綠萼缺失的母愛全數寄托在她身上。
在這“桃源”再過三年平靜生活.
昨日種種尤如昨日死。
今日零零宛如今日生。
江沅給隔壁的皇甫大娘送去了多份,能維持鮫人化腿的蛤蜊,又拿上了江晴兒織的鮫綃紗,準備去了人間集市換些生活小物。
恰逢天朗氣清,正是人間四月天。
東海偏隅上,一葉小舟,晃悠悠地朝沽國邊陲小鎮蕩去。
這里與幽谷島之間不肖半日水路,亦是江沅常逛之處,所以…自是知曉沽國的皇帝易主了。
毫無意外地由帝姓改為趙姓。
三年前,前朝廢后王皇后的兒子-廢太子、帝少辛果真為假死脫身,后假扮御林軍混入皇城守衛,日夜臥薪、伺機反撲。
并且在江沅登上鹿臺“自盡”的那天,集合前朝擁太子一派的叛軍,攻入了朝陽城。
也是那日趙凌煜短暫放棄了江沅,回宮平叛,殺伐果決是他性格,不日便讓江山換了主人。
這些都是這些年在這邊陲小鎮零碎道聽了幾嘴,漸漸拼湊成了“玉面閻王”的結局。
但江沅并不想再與他有瓜葛,知曉了這些也只能讓她每回再登人間,變得愈發謹慎低調。
…
因為,他仍舊沒有放棄尋她。
江沅付了船家銀錢,小心地扶著帷帽上岸。
自打成了鮫人之后,江沅的容貌變得更加仙姿玉色,烏發雪膚、顏容如畫,靈動的眸流轉之間,眼角的淚痣更襯得妖冶明艷。
她低著頭逐漸混入趕集的隊伍中。
由于這里地處偏郊,距離沽國皇城近千里路程。但是小鎮內仍舊到處張貼著江沅本身的畫像,可懶散的士兵常年怠于搜尋,所以江沅幾乎“不廢吹灰”便能蒙混進去。
雖然容貌因著鮫人變換,但仔細瞧著,還是能辨出從前作為人類的幾分影子。
江沅徑直朝一家想容閣的綢緞莊走去,懷抱著鮫綃紗斂著步聲來到了掌柜跟前,環顧四周、悄聲問道。
“林掌柜,依是老價錢,還收嗎?”
那林掌柜為胖胖的婦人,因是三年前與江沅賣鮫綃結識,本著豪爽大方的性格,把這生意便一直續了下去。
林掌柜聞言,也沒抬頭,忙著算賬期間,抬手比了個五字…
“太少了…”
江沅失望喃喃,又緊了身前的包袱,仍想再相商二番,綢緞莊又進了客人。
“林掌柜,又說是鮫綃紗緊俏,哪里緊俏了?我可是得了小道消息,您與不少鮫人做買賣,可渠道半分不透露給我們,這獨食不能這么吃吧?”
人未到,那洪亮的婦人潑辣之聲,在店鋪回響,所有人都驚詫地朝門口望去,江沅也不例外。
只見那與林掌柜年齡相仿的瘦高婦人,甩著肩,瞪著目,大有掐架的氣勢超這里走來。
“啪!”的一聲摜出銀錠,橫眉豎眼地叫囂。
“今兒…怎么也得賣我幾匹鮫綃紗,不然我沒法向我客人交代。”
江沅隔著薄紗上下打量,原是隔壁成衣鋪的李大娘,往日作風大剌剌,卻不遑有雙巧手,做出來的衣裳不愁銷路,這片的貴婦們都是她家常客。
江沅也打算賣了鮫綃紗再去她家挑兩身漂亮裙衫,怎的今日李大娘亦是“巧婦難為無布之衣”?
林掌柜這會子總算抬頭了,望著戴著幃帽看不清長相的江沅,又轉眼掃過李大娘,這才嘆口氣,收回視線。
“不是我不想賣,只是‘上頭’不知吹過哪陣風,凡是收鮫綃紗的店鋪必須登記售賣人實信,不然…若我們膽敢擅收,便讓官兵抄了鋪子。唉…小店可不敢與朝廷作對。”
江沅仿佛聽到了奪命號聲一般,腦袋白了一瞬,步履踉蹌著后退了半截,定定穩住身型后,艱難開口,聲音啞啞道。
“好…我不賣了。”
心情蔫蔫、說著便要轉身離去。
可一個不察,手臂上多了大力,扯拽一個來回之間,李大娘便堆笑站在江沅面前。
她可不管什么朝廷命令,既有眼前的利益可唾手,又怎能畏首放棄呢。
“姑娘,她不收,我收…價錢嘛,好商量。”
說著便要拉著江沅朝自家鋪子走去。
結果,林掌柜不干了,到手的買賣推出去,卻成全了別人,這哪是生意人該有的樣子。
于是本著一損俱損的原則,胖胖婦人立刻繞出柜臺,趕忙又拽著江沅不讓走,一句不合便與李大娘吵了起來。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膠著纏打,從綢緞莊內打出門外,江沅就在二人爭執之間被擠出了局外…
看熱鬧的人群越來越多,江沅心下莫名緊張起來。這三年中,自己從未如此再惹人注目,惶恐的情緒更甚,腳步似不受控制地小步向后挪去。
這時眼尖的李大娘發現江沅想要離開,掙脫纏斗,又奔向她。
“別走!到底還是要將鮫綃紗鬻我可好?”
江沅只想離開這是非之地,并未聽清李大娘的問話,下意識地搖頭拔腿撥開人群。
“小娘子,你別走啊,此事因你而起,怎的你要不負責任地離開。”
林掌柜又跟上她,心急之下,掀翻了江沅的帷帽!
…
一時間,眾人都倒吸著氣,僅一瞬,又突然交頭接耳地對她指指點點。
江沅立刻低著頭捂住臉,心若擂鼓,眼神無措地亂飄,那似魔音陣陣灌耳。
“好美的人兒…”
“莫不是鮫人吧?”
“定是了,看她手捧著鮫綃紗嘛…”
“咦?這鮫人有幾分眼熟?”
“是她!那個皇榜上的畫像就是她!”
…
“快!捉住她!”
不知何時,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驚呼,眾人似后知后覺,紛紛頓著腳步朝江沅縮起包圍。
說時遲那時快,江沅這會沒有猶豫,丟下鮫綃紗就朝小鎮海邊跑去…
因是人人都逐利,最靠近的鮫綃紗的婦人、壯漢紛紛爭搶起眼前的稀世珍寶,絆著后排看客眼睜睜地看著皇榜上的鮫人跳入了大海.
游回幽谷島,江沅仍舊心有余悸。
她急切地跑回家,叫著江晴兒,囑咐她近日若有人類等島尋人,可千萬別將自己的事情述出去。
江晴兒自是知道江沅所有的過往秘密,現下聽江沅如此慌張地回來,便知曉此番定是出了大事。
于是頭如搗蒜,心口應了,誓要保護江沅。
可在沽國邊陲發現了類似“西太后”長相的消息,還是不出十日傳入了皇城…
又不過月余,平靜多年的幽谷島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東海的鮫皇攜鮫后前來視察東海邊境,路過幽谷島,竟臨時決定登島休整幾日。
江晴兒得了消息,興沖沖地跑回家,見到江沅正在織鮫綃紗,一把奪過。
眼神流盼、瑩瑩切切,帶著幾分替他人感動的情緒問道。
“今日鮫皇臨島,想去看看他嗎?”
江沅愣愣地想要拿回織布梭子,聽到江晴兒這么問,冥冥之中泛著莫名悸動心情,令她不察,讓尖梢的梭子一頭扎了手指。
“嘶…”
眼見著藍血入柱汩汩蜿蜒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江晴兒心疼地握起,順手從懷里掏出絹帕熟練地將那纖纖素手裹成“小棒槌”。
“怪我,不該同你說這些。都幾年未見了,想他攜了皇后同來,你不見也罷,免得徒勾來傷心。”
江沅斂了眸,垂了垂眼,不著片語。
“吧嗒”,一滴眼淚打在瑩潤手背,濺起小小一朵水花。
那是江沅的心,在陣陣泛了漣漪。
終究抵不過自己的心,江沅踟躕再三,還是悄悄跑去了海岸線。
東海年輕鮫皇,瑤林瓊樹,登基三年,高才捷足。不論巡到哪,都不乏有崇拜他的少年少女。
江沅擠不進裴寂的“擁護團”,急得跳腳,偶爾跳過他人頭頂,終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他。
一襲月牙白錦袍,玄紋衣袖伴著海風蕩得張揚。
可他卻微微頜首、低垂著桃花眼。
一手牽起身邊蒙面的皇后,一手微微擺向人群,勉強勾起的笑,卻掩不住斜飛的眉眼之間,那綴出的淡淡憂傷。
江沅看得醉心,恍惚失神,卻瞧見他似有感應一般朝自己這邊望來。
少女心虛地蹲了下來。
直到鮫皇在眾人簇擁著離開,她都不敢再起身奢望他一眼。
待得周遭安靜了,江沅這才自嘲地垂著早已麻木的雙腿,艱難地站起來,落寞地往家走。
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逃避的。
…
真好啊,萬人矚目愛戴,還有美嬌娘替自己陪著他。
江沅嘟囔著,一會笑自己膽小,一會又欣慰地見他過得很好。
平日里走一盞茶的路程,這會子覺得將近過了“十盞茶”的時辰,怎的還沒有到家呢。
殊不知由于她流緒微夢間,恍恍走進了一片碧波竹林里,聽著那潺潺而下的“白紗”水聲,渟膏湛碧間,有一佳人佇立。
錦袍華服,盛顏仙姿。遙遙相望,逆著光、隱隱覺出笑意,倒讓人看不真切,卻不自覺地引著江沅地朝她走近。
“江沅,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卻并未讓江沅松了緊張情緒,對面的美人款步走向自己。
半含秋水柳葉眼,清新中透著嫵媚,精致小巧的唇折出微笑,酒窩嵌在臉頰中若隱若現,如此花容月姿,唯鮫姬占了九分。
“云蓁蓁?”
江沅蹙著眉,一時間復雜情緒翻涌,堵在喉間吞吐不出,只艱難地叫了聲她的名字。
脫口的話,江沅頓覺不妥,如今人家貴為鮫后,怎能不分尊卑地直呼其名。
剛想改口,鮫姬反而搶了話頭。
“沒想到這三年間,你竟躲在這里,害他好找。”
云蓁蓁瞧著她,唇角挽了個笑。
江沅沒想過三年后再見,亦是這樣的身份對調。
一時間無言以對,手指無措地絞著,半晌轉眸對上鮫姬。
“既然你也選擇陪他在身邊,就請別告訴他…我在這。”
少女抿唇,靜默了幾瞬,懇求云蓁蓁的聲音帶著顫意。
“你明知道此番我出現在此,定是他來尋了你。如今…你依舊是這樣的自私、冷血。”
鮫姬輕笑出聲,搖頭乜著遠處。
“你都已經貴為皇后,何必再找了我回去,讓你平添心堵呢?”
江沅的反問令云蓁蓁愣了一瞬,遂很快正了臉色,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喝道。
“江沅,你可想好了?若我替你隱瞞這一次,他以后永遠不會再來找你。”
鮫姬的問話字字割在她心頭,那堵在喉間的酸楚化作陣陣水汽,氤氳在眼前,轉眸瞪她,晶瑩瞬間被甩出眼眶,可仍舊倔強地勾著尖細的下巴,不肯落下。
“替我好好照顧他,就當我最后一次求你。”
…
“最好…你我此生不復相見。”
江沅空茫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鮫姬的背影,好似透過她看見了那個人,思之如狂、終不得見、慰之淪亡.
就這樣悻悻回到家已是傍晚,江晴兒急切地站在門口張望,終于盼到江沅回來。
“你上哪里去了?眼瞧著天都黑了,好讓人擔心一陣。”
江沅勉強扯了笑,抹去了美婦人的幾分擔心。
“去見了一位故人。”
“故人?難道這島上還有你的故人?”
江晴兒美眸瞪著,頗為疑惑地望著她。
江沅不以為意,邊應著聲邊朝里屋走去。
“哎呀,我還沒說完呢。沅兒,你今日要見的故人特別多,這里屋還有位客人在等…”
江晴兒話音未介紹完,便瞧著江沅自己進屋,與屋內的她四目相對。
今日…宜迎客?
那一身正紅緙絲金牡丹曳地長袍直綴地板,好不雍容華貴。亞麻色的長發高高挽起,配以鳳尾流蘇點綴前額,與那眉間的花鈿相輔,也依舊挽回不了一雙吊稍眼破壞的整體的芙蓉春華。
“蘇和靜?你怎的找到這里了?”
江沅低迷的眸光瞬間放亮,低聲驚呼著朝她擁過去。
不料卻被她身邊的丫鬟一把推開了。
“大膽!見了我們鮫族皇后還不行禮?”
…
“鮫族?皇后?”
江沅被小丫鬟的呵斥弄糊涂了,蘇和靜若是鮫族皇后,那剛剛見到的云蓁蓁又是誰?
蘇和靜好似看出了江沅的困惑,她制止了小宮女的借勢扮威,起身笑盈盈地走到江沅身邊。
“不必理會她,你現在是不是在想,為何我成了裴寂的皇后?”
江沅沒說話,還是愣怔地望著她,原來今日裴寂牽著的人是蘇和靜。
沒有了幻術變顏,蘇和靜為免大家討論她的長相,只好憊懶地蒙面示人。
如今來與故人相敘,笑得輕松。江沅見她滿面斑點,跟著主人亦是顫得自在。
“江沅…你真的愈發清姿秀麗了,原諒我對你成鮫的變丑詛咒。”
蘇和靜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眼神的艷羨幾乎不欲隱藏,嘖嘖贊嘆道。
“不怪整個沽國都瘋傳‘西太后’娘娘的美貌傾城,抵御了叛軍,莫名失蹤的這三年,這容貌盡態極妍、姑射神人啊。”
江沅被蘇和靜夸得有些羞赧,低著頭緊張地抽回手放在袖側來回摩挲。
“若你是鮫后,那我今日見到的云蓁蓁又是誰?”
江沅沒接蘇和靜話頭,仍舊抑制不住心中的疑問,甕聲問道。
“你見到她了?沒想到他實屬對你真心…趙凌煜得了消息,千里路程竟也趕來了。”
江沅沒想到蘇和靜會提到“閻王”,驚詫著忘記合了檀口,眼眶微闊,聽了蘇和靜道個完全。
原來云蓁蓁并非是什么鮫族皇后,南海勢力削弱之后,她亦是跟著趙凌煜,做了寵妾。由做南海向沽國示好。
“所以…江沅,這一次,趙凌煜他若是找到你,可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再對你放手了。”
蘇和靜轉了思緒,眼神定定地看著江沅,想要她的一個答案。
半晌,江沅緩緩搖頭,竊竊嘆道。
“若不是三年前,你拼盡全力進宮,在我決定動手毀了鮫族之時,告知我云夢釧的所有真相,我怎會逃出那‘固魂’煉獄般的皇宮,又怎會有現在的安寧生活。”
“鮫姬答應,不會把我的消息透露給趙凌煜,我想她會守諾吧。”
江沅心中雖還有諸多忐忑,但仍舊還出口安慰自己。
“希望如此…”
蘇和靜起身望著窗外,面上帶著恬靜的笑。一時間,一室靜謐,心神坦蕩。
直到月掛穹廬頂,小宮女才連連催促著蘇和靜離開。
這一晚,江沅的心情從未有過的愉悅,仿佛一場春雨洗滌了塵埃,滋潤了萬物,讓世界變得如此清新美好。
…
回想起剛剛,蘇和靜對自己說的關于東海秘聞。
原來,自己受老鮫皇的囑托,她與裴寂這三年的相互扶持,共同守護東海,未免遭他人議論二人這才假意結婚,堵有心人口舌。
假結婚?裴寂竟是假結婚?
江沅一遍一遍地回想,又一遍一遍地被這些事實甜到。
…
蘇和靜臨走時,笑著問道。
“江沅,他一直在等你。所以…你打算什么時候再見裴寂?”.
今日種種譬如新生。
一大早,江沅便為自己收拾打扮。
經過一晚上的斟酌,還是決定天一亮就要去裴寂下榻的行宮,去見他!
那思念如潮,在此一刻達到了頂峰。
一路上江沅哼著小曲,見人都嘴甜地招呼兩聲。
“江沅…這是去見心上人吶?收拾得恁漂亮哩。”
站在海邊撿拾蛤蜊的皇甫大娘見著光艷照人的江沅,今日竟是格外奪目,替她高興,笑彎了眉眼。
江沅聞言,粉面剎時羞紅,對著皇甫大娘不置可否,掩面跑開了。
穿過翠竹林、又蹚過蘭汀、又來到一片花圃園,眼瞧著不遠處便是行宮。
江沅抹了額間的汗,情卻怯怯,挪步靠近中,卻被一聲熟悉的男聲打斷了步子。
“江沅!真的是你嗎?”
男人的聲音有些哽咽。
江沅不敢回頭,捏著拳,怔了一瞬又向前跑去。
不顧身后的男人,聲音愈發顫抖地追向她。
趙凌煜!果真是他!
江沅發瘋似地朝前跑,眼瞧著一座假山橫在眼前,那佇立在太湖石邊的少年,也循聲望來。
眉眼既陌生、又熟悉….
“求你…幫我攔住他…”
這是江沅三年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