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邀請
未來的林茗退回。現在的林茗醒過來。
腦袋, 好疼啊。
她現在怎么會站在樓下花店，拎著老板的手機跟湯廷打電話？？
林茗正要問原因，湯廷接著說：“哎別演了, 我知道你肯定要暗戳戳打聽師哥的近況。放心，昨天師哥沒去新聞社接蘇藍。”
林茗：“呃……”
好想砍他。
湯廷：“沒事我就掛了, 今天周末呢, 我還想睡個回籠覺。”
話音剛落, 湯廷迅速掐斷, 甚至不給她應一聲的空隙。
怎么心里有鬼似的。
林茗狐疑著, 然后開始回想自己昨晚到底干嘛了, 以至于睡在公寓樓下的大街。
哦，想起來了。
她半夜一時興起，想看看公寓的視野到底有多好，一腳踏上客廳的窗戶。
然后，她踩空了。
……
一把年紀還這么智障, 除了受情傷的她, 也沒誰了。
林茗自覺丟臉, 在老板的提醒下，只好麻木地點點頭，說這就回去拿錢賠給您。同時又神情恍惚地想, 她也是夠幸運的，這么高摔下來也沒殘……
她伸手摸了摸疑似腦震蕩的后腦勺，正分析著自己到底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沒摔死算運氣好, 但是半夜一不小心就踩空掉下來, 這樣看也很倒霉吧？
林茗摸著后腦勺準備回家, 剛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攏——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撐住電梯門，林茗奇怪地抬頭，一見到是裴路行，嚇了個半死。
臥槽。裴路行怎會出現在她家樓下。
不會專門來堵她的吧？
林茗隨即搖掉這念頭，略微慌張地跟男人打招呼：“早、早啊。師哥，真巧啊，在這里碰到。”
“嗯，我專門來找你。”裴路行走進來，幫她按下12樓的按鍵。
林茗整個人僵住。背部像一只壁虎，緊緊貼著電梯，能盡量拉開一點就拉開一點跟裴路行的距離。
說起來前段時間他跟女友訂婚，林茗就開始酗酒，天天喝，快把自己灌成酒罐子了。
剛還被湯廷嘲諷了一波，林茗心里更悲痛了，心想訂婚了還要來我面前秀恩愛，是不是過分了點。
電梯到了。
林茗整理好表情，伸手客氣地讓裴路行先出去，“你先到我客廳坐著喝茶，我得拿錢下樓給老板。”
裴路行回頭看了她一眼，林茗則佯裝避開，他便應道：“好。”
林茗心底松了口氣。已經做好請他進門，然后倒茶便迅速拿錢包下樓的場景設想。
走到她公寓的門前才發現，她是直接掉下來的，除了衣服，啥都沒帶，包括鑰匙。
“……”林茗說，“我這就去找樓下物業，讓他給我備用鑰匙。”
“不用。”裴路行伸手擰她的門把，林茗面露困惑，“嗒”地一聲，門開了。
林茗：？！
“你你你。”她睜大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裴路行笑了下：“我的手指安上了你門鎖的形狀。”
林茗大驚失色。臥槽，裴路行怎么看起來不太正常。
想說你要不去醫院檢查下腦子，但是門鎖開了，她這個理由不成立，對方可不是臆想。倒是她，挺有可能忘了鎖門。
林茗右手有點抖，便收到身后，用左手去探一下那門把，訕笑道：“可能我忘了鎖門吧。”
然后裴路行毫無征兆地握住她的手腕，說：“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么事要抓我的手……”林茗如臨大敵，想退又退不了。
裴路行：“我打算殺一個人。”
林茗抖了抖，“不會是我吧？”
“叮——”電梯門打開的聲響，隨即，熟悉的嗓音響起：“虧我還擔心你出什么事了呢，師姐，你這會兒在跟師哥調情？”
是湯廷。
林茗轉過頭，腦子本來就疼，嗡嗡嗡地像有上百只蜜蜂在吵。
“……你咋來得這么快。”林茗飛快縮回被裴路行抓的手。
湯廷眼眸意味深長地瞇了一下，似乎沒錯過這個親密的舉動。
他隨后回道：“因為我就住附近啊，起個床的功夫。”他當然不會說用了權限公式。
林茗面露痛苦，不情不愿地邀請道：“那你們都進來喝杯茶吧，我先下樓賠老板的屋頂。”
湯廷走近，“咋了？”
林茗捂臉道：“你別問了，去給裴路行沖茶。”
湯廷：“……”
十分鐘后，林茗拎著錢包上來，回到公寓。
那兩人正優哉游哉地喝著茶，看樣子，好像沒怎么交談。
林茗覺得他們這樣莫名詭異，便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試探性開口問：“我怎么瞧著你們不太對勁兒？”
湯廷開朗地說：“師姐，你肯定不知道師哥跟我說了什么。”
林茗上套了，好奇道：“說了啥？”
總不會比跟她說的那句要殺人更離譜吧。
湯廷：“哦，他說他取消婚約了。”
林茗：“！！！”
天吶，真的嗎，看來她酒沒白酗。
等會兒，不對啊。林茗覺得他前兩個月的追求行為也不像演的，旋即猶豫地問裴路行：“為什么啊？”
裴路行看向她，“我喜歡的是你。”
林茗下意識地應：“哦，是這樣。”
大腦估計真腦震蕩了，她好幾秒后才反應過來，猛地從沙發上起來，確認道：“你竟然也暗戀我？！”
什么時候開始的？她怎么不知道！
不等裴路行回她，林茗說：“這肯定是做夢，我從12樓砸下去都沒事。”
要么就是這世界出問題了！
裴路行挑起一邊的眉，慢慢地勾唇笑，說：“你要是不信，可以坐到我身邊。”
林茗眼神顫了顫，感覺裴路行在勾引她，勾引她犯下滔天大錯。
這個時候更要堅守本心！
雖然她本心就是有生之年睡了裴路行。
湯廷無聲地抿著茶，以一種狗看人嫌的表情睨著他倆。
一個大早上擾他清夢，一個是時時刻刻得注意的S級。
他干著定查員的活兒，操著看守員的心。誰會給他多發工資呢？
就在林茗坐回單人沙發上，湯廷清了清嗓子，說：“師哥啊，你變得太快了，蘇記者說不愛就不愛，鬼知道你將來對師姐會不會也這樣。”
裴路行掃了他一下，說：“早上林茗給你打過電話，你沒發現什么？”
湯廷：“她近來就這樣，經常給我亂打電話。”
裴路行：“李海和林茗的計劃成功了。綠洲在將來，會對所有的平行世界趕盡殺絕。”
湯廷臉色即變。
裴竟然提到了綠洲和平行世界的稱呼，難道提前覺醒了么？
“師哥。”湯廷笑笑道，“你最近是不是忙項目太累了。”
林茗也是這個反應，說：“對啊導師不是早就消失了嗎……”
◉ 102、任務
湯廷很快就循聲看過來, 林茗也有點怔愣，導師消失了？她怎么會說出這種混賬話。
“我看，最不對勁的是你們。”湯廷假裝打了個哈欠, 轉移話題道，“師哥你取消婚約沒問題, 專程跑到師姐這兒亂說一通就不對了。”
林茗心道, 沒錯, 老子的心臟可不經嚇。
裴路行抬手看了下腕表, 說：“那就等一會兒。”
林茗眼皮微跳, “等什么？”
裴路行：“你未來的意識。”
真的編得越來越真了。林茗覺得裴路行就該去醫院看看, 誰說天才不會得病的。
湯廷露出一點好似在深思，但又有點自責的表情，他開口說：“師哥，不如我跟師姐陪你去醫院看一看？”
裴路行倒是反應淡淡，說：“林茗失憶了, 不是你失憶。”
湯廷：“……”
林茗心里更覺奇怪, 裴路行未卜先知？她最近確實老忘以前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相信裴路行, 對他的信任總是無來由的。
不一會兒。
林茗忽地換上另一副模樣，看見湯廷時眼神一亮，立刻用權限力量把一些有用的公式傳給他。
湯廷變得難以置信, “師姐，你恢復記憶了？”
林茗點點頭，然后看向裴路行，神色凝重道：“阿裴, 情況有變。我的大腦意識應該來不了幾趟了, 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趟, 接下來就靠你了。除了可以讓湯廷幫忙, 還可以找陸殊，E區的時運和常童，A區的伊狄和卡明，他們只要能說服，都會幫我們的。”
湯廷在腦中翻看那些新公式，說道：“你居然舍得讓我接觸核心的公式了？還以為你一輩子都跟老師藏著掖著，不讓我知道。”
林茗無奈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怕連累你。這回我們從未來回來，確認你不會受牽連，我才告訴你的。”
湯廷有點好奇，“確認我不會受牽連，那……”
林茗不愿讓他知道沙灘上的分離，怕他會改變那個節點，于是繼續說：“現在當前的任務是，去聯合各區的A級管理員，然后騙葉提登陸進來。”
林茗忽然頓住，現在大腦的記憶里閃現了裴說過的話-
我要殺一個人。
他想殺葉提。
“不行。”林茗立刻說，“你不能殺他，因為老師告訴過我，當初因為花瑞汐殺學生的事，綠洲對S級的警惕又加深了一層，如果再重演一回這樣的事，他們很有可能會提前預防，然后在我們升維以后，再造出另一種武器來銷毀S級。”
這樣他們就白費功夫，改變的時間線最終又導向了另一個不可預料的結果。到時候，林茗已經擔不起第二次回到未來的代價了，她的大腦先前就耗費了許多，能撐著回到這里兩趟，已是極限。
而且最終計劃的一環需要用到葉提的大腦，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雖然冷血無情。
聽她說完，裴路行反應如常，笑了笑：“我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林茗還挺認真的：“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你是能干出這種事的S級。
時間快到了。林茗繼續跟湯廷道：“師弟，你得看著他，謹慎改變這條時間線上的事件。以及，說服還未恢復記憶的我，一起幫忙……”
話音未落，意識便被抽離。
林茗感覺自己似乎恍惚了幾分鐘，再回過神，就是湯廷用沒見過的樣子盯她。
“怎么了？”林茗下意識摸了摸臉，“難不成我臉上長了麻子？”
湯廷點頭：“是。”
林茗：我去你的。
“……”林茗揉著太陽穴問，“所以你們等到了嗎？證明裴路行沒有胡說的證據。”
還是湯廷，他繼續點頭：“等到了。我信他，因為你從來沒有這么認真地跟我說過話，一旦出現了，我覺得的確有可能是末日危機來臨，你才會變得正經。”
林茗：“……”
你相信他的證據就是建立在詆毀我的形象上么！
林茗緩了緩，努力心平氣和道：“那現在的情況是？”
末日是怎么個末日法？
她和湯廷不約而同看向裴路行，男人身形立在清晨的光線中，眸內沉淀著一點不可見的情緒。
應該很復雜，但當林茗想仔細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感或情緒時，他忽地笑了，說：“你還讓湯廷管著我，你覺得他有這個能力么？”
林茗：“……說人話。”
湯廷眼底閃過一絲警惕，嘴上則開朗道：“師哥，算了吧。師姐現在這個樣子，你不也管不了她？”
林茗：“……你們倆這是玩的什么新型啞謎嗎？”
湯廷撐著膝蓋起身，嘆了一口氣，說：“哎那我就給陸殊打個電話，先把他騙過來。”
湯廷走到林茗的書房，關上門。
林茗皺了皺眉，“怎么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外人。”她跟裴路行才是青梅竹馬吧。
“剛剛未來的你說。”裴路行好聽的聲音忽然響起，林茗心頭微顫，但面上還是很冷靜，仿佛斷情絕愛的鴕鳥。
林茗正襟危坐：“我說什么了。”
裴路行笑：“好像也沒必要說了，我先給你解釋這個世界的設定。”
林茗感覺被耍了。但對象是裴路行的話，她覺得這種耍人可以多來幾次。
幾分鐘后，湯廷開門出來，看見他們坐到了一塊，臉上露出了習以為常的表情。
說實話，他們一直走得很近，研究所在蘇藍沒空降之前，都以為裴路行喜歡林茗，只有一個失憶的傻子沒看出來。
林茗已經大概了解了平行世界的概念，大腦接受良好，看見湯廷出來了，她瞇眼道：“D級定查員，這就是你上班總是偷懶的原因？”
湯廷死豬不怕開水燙，“畢竟精力有限嘛。”
是嗎，你明明給我一種偷懶偷到條件反射并且不以為恥還反而為榮的錯覺。
原來不是錯覺啊。
那是她第一眼看到湯廷就非常準的直覺。
裴路行見湯廷拿著手機，說：“陸殊沒接？”
湯廷：“對，他好像還在睡懶覺。”
奇怪的是，平時睡懶覺也會接的，陸殊這點上挺有責任感。
林茗說：“那個街溜子是B級看守員，但因為A級管理員蘇藍很水，他才是擁有A級權限，C區名義上的管理員？”
媽呀好繞，陸殊真不容易，偌大的C區就他一人硬著頭皮管理。
湯廷：“對，所以他沒接我電話，會不會出了什么事？”
林茗：“那我們去他家找他吧。”
湯廷同意道：“也行，不過他家的住址坐標……”
說著他看向裴路行，陸殊設定是他的好兄弟，裴知道他住哪兒也正常。
裴路行淡道：“不知道。”
湯廷錯愕：“你居然不知道他住哪兒？我都知道他其中一個住址。”
要是讓喜愛S級的陸殊知道，豈不是白干了四年。
林茗這時有點印象，說：“等會兒，我知道他現在住哪兒，在導師隔壁那個小區。”
裴路行：“嗯？”
不知為何，林茗感覺他這一聲嗯，極具威懾力。嗯出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倆有一腿？”的意味。
湯廷也想起來：“哦，原來是那兒，那他也跟我說過，這廝到處自爆。”
林茗立刻用力點頭，頂著裴路行的目光撇清跟陸殊的關系：“是吧！他就是愛到處炫耀自爆，殊不知就是個狗窩。”
他按設定穿成那樣，住的地方絕對一脈相承。
湯廷也不耽誤，用林茗剛傳給他的權限力量，開出一道權限之門。
他們徑直進入到陸殊的家里。
客廳地板上是大片咖啡液和破碎的杯子，沙發那兒凌亂不堪，像被入室搶劫過。
林茗還挺驚訝：原來他家的風格是能正常的啊。
他們走到陸殊的臥室，門沒有關，推開那條門縫，陸殊穿著睡衣被人五花大綁，床頭柜的手機被靜音了。
◉ 103、跳動
陸殊看見他們三人, 奮力掙扎起來，被膠布封住的嘴發出“唔！唔！”的聲音。
林茗于心不忍，心想你這是惹了哪個仇家, 這么大費周折地虐待你個街溜子。
湯廷倒開門見山道：“陸殊，你怎么不用權限力量？”
這種小兒科, 居然就困住他了。
陸殊：“唔唔唔！”快幫我解開！！！
湯廷攔住了裴路行和林茗, 眼睛瞟向衛生間, 那兒有點動靜, 說：“我們先別輕舉妄動, 看看情況吧。”
能把陸殊捆在床上的, 對方不是S級就是跟陸殊同級別的管理員，甚至更高。
“……？！”
陸殊掙扎得更激烈了！
林茗心中哎了一聲，感覺這樣是挺不好的，如果換成她是精神病被綁在床上肯定也很難受。那一點詭異的感同身受，讓她忍不住轉過身去, 眼不見為凈。
但看在裴路行眼內, 倒生出了另一層含義。
他沒說什么, 在衛生間的門開之前，在半空劃了一道線，瞬間便把他們的身影隱藏起來。
陸殊瞪眼瞧著, 裴路行他媽的又搞出漏洞！
衛生間里頭的人洗完手，推開了門，正是“時云”。
小號登錄的女身時運。
湯廷挺驚訝的，E區的管理員怎么會在這兒。只記得她跟陸殊認識。
失憶的林茗沒見過她, 誤認為是陸殊欠下的情債, 臉上露出挺震撼的神情。
天吶為什么這街溜子都有女朋友。
淦, 憑什么！
而她苦戀裴路行二十多年, 到頭來還得是擺脫世界設定才喜歡她。
在這個女人走過來時，雖然自個身體已經化成透明的了，林茗仍是不自覺后退了一步，以防撞到對方被發現。
三道透明如空氣的身影，隔岸觀火地站著。
這時的林茗已經認定陸殊和這女人是情侶關系，并且在玩床上情趣，不巧被他們撞著了。
“陸殊啊，你真不愿意登出？”時運托著腮，頗為苦惱。
陸殊知道房間里有其他三人，憤懣地唔了一聲！
時運好似這才發現封住了他的嘴說不了話，立刻手一揮，膠布自動撕落。
陸殊立刻大罵道：“你他媽軟的不行來硬的！你就算暗戀葉提也不能拿我開涮！！”
時運默了幾秒。
然后說：“好吧，就當我暗戀他，所以你能不能登出把他約進來？”好讓我殺了他的意識。
他從進綠洲開始，就一直謀劃著這一天，為了復仇在所不惜。
陸殊瞪著那三人隱藏的方向，暫時沒暴露他們，喘了口氣道：“沒有重大漏洞或者一級戒備，葉提不會貿然登進來的。”
時運也認同道：“這倒也是。”
陸殊沒忍住問：“你的權限力量高于我嗎？我居然掙脫不了你的束縛。”
時運：“那是當然，你們這C區，范圍大卻只有你一個管理員權限，輸給我不丟臉。”加上陸殊不知怎地，特別惜S級的力量，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用。
陸殊：“……”
說起這個他就來氣，C區的另一個管理員死活不聯系他。
“好了，你想想辦法唄。”時運抱臂說，一款另類求人的模樣，“上報幾個問題讓葉提登進來。”
陸殊很堅決：“不行。”
就是葉提派他來調查C區的問題，哪有還沒查到什么就先匯報的道理。
時運的目光變冷了點，“陸殊，你對他就這么忠心？”
“這不是忠心問題，是原則問題！”陸殊沒好氣道。
這時云，他一直覺得挺奇怪的，在綠洲的時候叫時文，進來后竟然改了名字和模樣，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時運呵呵了兩聲，懶得白費功夫了，說：“那你先癱著吧，我走了。”
陸殊：“你他媽趕緊幫我解開！！！”
“時效過了就會自動解開。”時運輕飄飄道，“我還得回去看弟弟呢。”剛長成沒多久的秋。
林茗全程聽完這兩人對話，發現他們好像是同事關系，不是情侶關系。
天呢，那玩這種捆綁的手法是不是更刺激了點。
林茗及時打住歪了的想法，默念了三遍“拯救世界要緊”。
“時云，別來無恙啊。”湯廷先顯形，跟時運打招呼。
空氣里突然冒出個大活人，時運往后退了下，身經百戰但依舊會被嚇著。
“是你，湯廷。”時運無語道，“沒事出來嚇人干嘛。”
湯廷沒廢話，直入主題：“我們的目標很一致，一起商量合作如何？”
床上的陸殊忍無可忍：“先把我解開會死嗎？！”
……
半小時后，他們坐到陸殊家附近的咖啡館里，準備好好地談談。
五個人相對坐著，片刻無言。
還是湯廷先打破沉靜，說明了裴路行是來自未來的，回到這里挽救一切。
時運的手指敲打著桌面，節奏有點急躁，最后他停止動作，說：“那我未來活下來了嗎？”
裴路行：“沒有。”
時運：“……”
林茗沒忍住笑了下，但是手立刻被旁邊的人抓住了，這下她笑不出來了。
裴路行扣住她手腕后，示意她看過來，林茗僵硬地掃來一眼，發現他手腕上有個隱隱約約的“茗”字。
林茗心頭顫動，覺得這絕對是幻覺。
但是照裴路行和湯廷說的平行世界和設定，裴的行為一下子變得很合理。
林茗好奇地碰了碰那紋身，低聲說：“紋得不錯。”
裴路行笑：“這是胎記。”
林茗微微睜大了雙眼，不知該說什么。
陸殊的聲音拉回他們的注意力，“你倆什么時候好上的？”
林茗慌亂道：“還是聊回拯救世界的事吧。”
她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得花時間消化一下。
陸殊瞧著湯廷和裴路行，眉頭緊皺，半小時前他一見到裴路行就想召集頻道，不過最后沒啟動，跟他們來到了咖啡館。
“那我活下來了沒？”陸殊問了個跟時運一樣的問題。
裴路行：“不知。”
陸殊：“？”
裴路行顯然對他沒太大的興趣，惜字如金道：“那時候你已經不在平行世界。”
那他好像還挺安全的。陸殊思考著，又說：“但是你們需要我把葉提騙進來，這種行為不太好吧？”畢竟是世交，他此時仍為葉提著想。
說實話，他對裴路行的話存疑。
什么回溯到過去，拯救未來的，聽起來非常像編的。
湯廷當和事佬，說：“陸殊，你也太有責任感了，葉副總上輩子救過你的命嘛？”
陸殊瞇了下眼：“這是原則問題。”
湯廷擺手道：“好啦，那我們換一種辦法，要不你先登出去？”
陸殊：“登出去？”
湯廷點頭，“你登出去試探一下葉提的態度。”
陸殊：“……”
時運看熱鬧不嫌事大道：“或者你聯系C區另一個管理員唄。”
剛說完，裴路行的手機一陣震動，他將手機放到桌面，屏幕上跳動的號碼赫然是蘇藍。
◉ 104、確定
陸殊沒懂, 說：“你未婚妻的電話為什么不接？”
裴路行：“已經不是了。”
時運頗感興趣地湊來一顆腦袋，待看清名字，玩味道：“S級裴, 你的人生設定很不錯啊。”
他是知道蘇藍存在的，而且, 比陸殊更早知道蘇藍的身份。
誰能想到一個管理員竟然想跟S級在一起呢。
林茗盯著那不斷跳動的蘇藍, 膽戰心驚的, 低聲道：“要不還是接了聽聽？”
時運揭曉道：“陸殊, 蘇藍就是C區另一個管理員。”
“……”陸殊皺得眉頭極深。
林茗也驚訝：“專門拿這個身份進來談戀愛的？”裴路行解釋的時候并未提及到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時運說：“那我不知道, 我登陸嘆息世界的時候，她還在培訓。”
陸殊一把拿起裴路行的手機，“我跟她聊！”
按下免提鍵，蘇藍急切的聲音傳來：“阿裴，你不要取消婚約,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陸殊冷冷道：“蘇藍, A級管理員, 你手上權限多少？”
蘇藍聽到陸殊的聲音，本來一喜，想著裴路行原來跟他呆一塊, 安心不少，結果接下來陸殊說的話讓她心臟狂跳。
對方知道她是管理員了……會對她跟裴的婚禮造成影響么，念頭剛冒出，她又被迫回憶裴路行留給她的字據, 上面寫著通知所有人取消婚約了。
蘇藍帶上哭腔：“陸殊, 怎么辦, 阿裴不要我了……”
陸殊：“你腦子被驢踢了吧！打起精神做好管理員這份工作行不, 你手上的權限是不是A級？”
“不是……”蘇藍如實告知，“我之前破戒用過A級權限重置，被綠洲發現以后就收回去了。”
除了能開頻道召集，使喚C、D級的工作人員修復漏洞，她現在手上的權限級別只到C級。
當時用權限也是發現裴好似越來越在乎那個林茗，讓她感到不安，所以用了重置公式給裴身邊置入了屏障，只留下和她相識到相戀的美好記憶。
但最令她崩潰的是，哪怕做到這種程度，裴路行還是離她而去。
阿裴，你是不是還沒忘掉那個人？！
陸殊聽完蘇藍的實話，正要讓她再清醒清醒，對方毫無預兆掛斷了電話。
“……”陸殊額角爆了兩根青筋，“綠洲選了個啥玩意。”
湯廷支著手肘，若有所思，他早在看到這個冒牌貨，就很好奇她到底想干嘛，后來發現蘇藍套著設定整天圍著裴轉，他才反應過來。
感情他還高看她了，以為是綠洲派來潛伏的臥底。不過話說回來，臥底也不會那么光明正大地套別人的設定。
“所以……”林茗見他們半天沒討論出個結果，忍不住道，“你們現在拯救世界到哪個階段了？”
怎么看都很浪費時間啊。她要是做實驗數據是這效率，早被炒魷魚了。
時運無聊地托起腮，瞟向陸殊，說：“這兒有位原則怪，拖累了進度。”
現在未來的S級都回來說葉提就是個王八蛋，陸殊卻還遲遲下不了決心。
林茗也跟著看陸殊，有點大小眼地盯著他，“A級看守員，你到底在猶豫什么？”原則問題這個理由她是不信的。
陸殊按著眉骨，腦海劃過李海跟他交接時的場景，以及他剛到綠洲工作時，葉提拍著他的肩說，當初害得綠洲派出大批人手搜索的生物，就是S級。
取之Special的S級，意為特別的。
曾經他上了大學才后悔沒選基因工程系，他比想象中對S級感興趣，翻遍了圖書館相關的書籍，越發堅定將來進了綠洲就去接觸S級。
綠洲為了S級創造了相匹配的壓縮世界，最終陸殊如愿來到編號64的嘆息世界，登陸第一天，他便深受觸動，這世界遠比他想的要更真實，那也是百年前地球的模樣，一切危機都還未爆發。
陸殊坐在建筑的屋頂，伸手觸及那美輪美奐的落日。
葉提說，希望他能找出李海背叛的原因和秘密，這樣才能更好地拯救S級。
和善比他長幾歲的葉提，陸殊總是把他當成長兄如父的角色，對方也給予了他的人生不少的幫助。
結果……
陸殊迷茫地望向裴路行，他一直努力地看守著這S級，真的把他當成了比葉提還重要的朋友。
他在選擇的關頭。
裴路行看出了他的困難，開口：“我們之中，能登出的只有你，湯廷和時運沒有登出的可能。”
陸殊一愣：“為什么？”
湯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時運，說：“一個是臥底，一個跟葉提不熟。”
陸殊有點恨得牙癢癢，“你果然跟李海是一伙的。”
湯廷不演了，聳肩攤了攤手。
“慢著。”陸殊察覺到疑點，瞟了眼女身的時運，“時云，裴路行為什么叫你時運…？”
時運露出一個很完美的少女笑，“因為我真名叫這個啊。”
陸殊嘀咕：“聽起來像男人的名字……”
“哈哈。”時運將手靠在陸殊的肩頸上，陸殊耳朵詭異地紅了，隨即見到身旁的女人變成了男的。
陸殊整個人彈跳起來，不敢置信道：“你怎么怎么變成男的了？”
時運揚一揚眉，“才發現么，我就是男的，貨真價實。”
陸殊一瞬臉上變幻了無數種顏色。
湯廷也有點意外，隨后，跟時運拉開了一點距離。
林茗則瞠目結舌，大變性別就在她面前，咖啡館的人竟然熟視無睹！
臥槽，連性別都能改，這世界還有什么做不到。
盡管裴路行給她解釋過平行世界等設定，但對權限和權限力量還是認知不到位，她無法想象有多厲害。
裴路行很自然地握上她的手，解釋說：“在平行世界中，普通人不會注意到我們之間的談話。”
林茗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心里則想：但這種超能力我目前還是沒能適應……
誰知道哪一天跟某個人聊得好好的，對方突然就開始變身了。
林茗思及此處，反摸了下裴路行的腕骨，正好碰到跳動的脈搏，她小聲問：“你應該肯定是男人吧？”
裴路行挑眉笑了，任由她摸索。
林茗急了，眼眸不由顫動，“該不會沒有性別吧……”不要啊。
裴路行笑著嗯一聲，說：“我們出生確實沒有性別，可能外形上是人類的雌雄外表，但實際上內心沒有性別的。”
林茗怔了一怔，想抽回手。
裴路行像是早有預料，穩當地扣住她，說：“林茗，你可以這樣理解，我為了你，確定了性別。”
林茗嘴唇微張，內心涌上一股不屬于她的情感。
那好像就是科研員對實驗成果無條件的愛，又或是，她暗戀數十年的喜歡，兩者早已融合在一起，交纏到她分不清了。
也無需分清。
◉ 105、不朽
最后陸殊決定了登出, 他迅速安排好人手看守裴路行，以及派人盯著蘇藍。
等對上不正不經的湯廷，陸殊沒好氣道：“你就算了, 不給我搗亂就算好了。”
湯廷嬉皮笑臉：“管理員很了解我嘛。”
在蘇藍沒空降之前，陸殊一直是接替李海代理的A級管理員, 后來才改為B級看守員。
在嘆息世界度過了平安無事的四年, 對方沒查到什么, 倒是先跟他處熟了。
湯廷一直覺得, 人生何處不相逢, 沒準以后某個時刻, 他們會成為真正的朋友。
不過那也是以后了，現在不妨礙他繼續騙這個傻白甜。
陸殊的目光又挪到男身的時運，時運沖他眨了下眼，陸殊：“……”
至此，他覺得平行世界雖是他畢生的理想, 但是綠洲選的工作人員只看測試結果不看性格這點, 令他無語凝噎。
天賦再高, 是個混人也不妥。
“我登出去跟葉提匯報，至于他進不進來，那得看他。”陸殊提前打好預防針。
眼瞧著目的快達成, 時運這會兒的語氣變得莊肅：“陸殊，我相信你的能力。”
趕緊把那冷血怪物騙進來，好讓我報了妹妹的仇。
陸殊現在對他沒什么信任感，說：“別給我戴高帽子。”
他們在咖啡館告別, 時運回E區, 湯廷則說要去履行D級定查員的搜查工作。林茗稀里糊涂地跟他們揮手, 然后按上太陽穴, 無知無覺地被裴路行牽著鼻子走。
她心想肯定是昨晚跳樓的后遺癥，也是悲催，湯廷說她失憶了，再加上這么高摔下來，腦子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感覺她現在已經是精神病的癥狀了……
走了一會兒，林茗漸漸從自己思緒回過神，發現裴路行領著她往一個陌生的方向走。
林茗開口道：“這不是你家的方向，也不是我家的方向。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覺得呢？”裴路行帶著點深意反問。
林茗：什么你覺得我覺得，他媽的！
雖然心理活動不負責地吐槽，但她實際回答的內容依舊文明有禮：“師哥，你最近改行當謎語人了？”
裴路行笑：“我回到這里的時間線，忽然覺得如果這是個循環，那我心甘情愿困在這里。”
林茗：“啊？”
天吶越說越聽不懂了。裴路行真是變了副模樣，不會受什么刺激了吧？
裴路行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向馬路旁的建筑。
林茗看過去，臉頰驀地被柔軟的東西挨了一下。
“……”林茗捂住右臉頰，驚訝得瞪大眼睛。
裴路行，你怎么。
你怎么這把年紀還玩這種把戲……？
林茗臉和脖子，以及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不少，她有點沒懂裴路行，顫聲道：“我們都三十歲的人了，你玩什么青春期中二啊。”
裴路行挑眉笑得開懷，說：“你沒認真看那邊的建筑。”
林茗惱羞成怒：“明明是你坑騙我！”
裴路行唇角的弧度溫柔：“你再看看。”
這回我不會再上當被他偷襲……林茗這樣想著，還是不由自主地又望過去，這回她終于發現了那座建筑的變化了。
它在，一點一點地變矮。
于是出現了這樣一幕奇異的景觀，建筑下路人們行色匆匆，完全沒發現建筑在逐漸塌陷變矮，像處于一場迥異的幻象夢境。
林茗擔心道：“看起來太危險了……”
話音剛落，她眼前出現一只手，林茗的視線挪動，注意到裴路行隨意做了個手勢，那座建筑便開始慢慢復原。
她還看見樓下迅速趕來了幾個人，那應該就是置入的工作人員，及時趕來修復漏洞的。
他們似乎也有點困惑，小漏洞率先被修好了。
“可能是B級看守員解決了。”C級執行員說，“我們撤吧。”
其他人點點頭，又迅速消失。
林茗轉回視線，好似目睹了世界的真相，她一時半會兒沒緩過神。
身邊的時間似乎也靜止了。裴路行耐心地陪著她。
好半晌，林茗終于組織出完整的一句話，“……這是什么原理？”
看來裴路行解釋得還是太簡單了，她只知工作人員的級別，關于S級的認知還封存在記憶里。
裴路行說：“伸手。”
林茗毫無知覺地照做。
他便嚴絲合縫地握住她的手，修長的手指觸到纖細的腕骨。
林茗正懷疑自己是不是又中計了，聽見他繼續道：“這個世界是靠S級運行的，就像配套的硬件，離了主機活不了，我總是得顧著這些，因為這個世界有你。”
他的話仿佛喚起了一點她的記憶。林茗陷入怔愣，久久說不出話來-
抓到你了，林茗-
你手好短-
你這S級怎么盡找人缺點啊。
林茗不自覺看向自己的手腕，仍被裴路行有力地握著，就像是，一旦抓住了就不會放開。
林茗呢喃道：“我怎么感覺，感覺自己精神不太正常……”
裴路行笑起來，“我陪你一起瘋。”
……
A區昏暗的坐標里，伊狄和桑秋言看著閉眼的裴路行，他旁邊的林茗由于大腦消耗過度，陷入了昏迷，腦袋倒在裴路行的肩膀。
桑秋言邊盯著他們，邊擺弄手中的熱氣球，悶悶道：“我對我們的未來不抱信心。”
他的傷已經好了，但還是很悲觀。
伊狄站在他身后的位置，燭光依舊昏暗，靠著一點權限力量維持不熄滅的狀態。
“我跟你的看法一樣。”伊狄說。
桑秋言低頭：“主要是我太弱了，要是雪在這兒……”
伊狄：“你是S級，應該你來安慰我。”
桑秋言：“……”這A區管理員一句話就堵死他了。
他正苦悶找不到反駁的話語，這時，燭光搖晃了一下。
伊狄立刻開出一個格斗機器，警惕地用目光搜尋周圍環境。
“你們讓我好找。”人還沒到聲音先到。
桑秋言和伊狄同時循聲望去，一個瘦削的身影坐到了桌上，翹著二郎腿。
伊狄上下打量了一圈，猜測對方的身份道：“烏托邦的S級？”
花瑞汐：“烏托邦那兩個S級早掛了，前三座平行世界也覆滅了。”
伊狄眼眸一緊，桑秋言不小心捏爆了手里的熱氣球。
伊狄問：“你是哪個平行世界的S級？”
花瑞汐托腮，想了下，說：“編號03的不朽世界。”
伊狄瞇了瞇眼，“你不可能是。我沒見過你。”資料上的S級并沒有她。
他在綠洲工作的時候，對平行世界的編號和名字很熟悉，尤其作為先鋒逃逸點的前三座世界，他對名字和登陸的S級都耳熟能詳。
編號為03的平行世界，名字取自“永垂不朽”，共登陸4位S級，沒有眼前這個S級的長相。
花瑞汐這才鼓了下掌，說：“你倒是比我那個世界的管理員強。”
桑秋言：“所以你是哪個世界的S級啊？”
花瑞汐微笑說：“編號02的波弦世界。”
伊狄這回在腦內搜索了一遍記憶，還是沒有印象，但是他沒懷疑對方撒謊，而是說：“那座世界也是四個S級，資料上也沒有你的信息和長相。”
“只剩下一種可能。”伊狄說，“波弦世界曾經銷毀過一個違抗指令的S級，并且把她的資料也抹除了，你是S級花？”
他只在綠洲聽過一點內部消息，一開始是先從林茗口中得知的。
花瑞汐點頭，“你應該不知道我全名吧？我叫花瑞汐。”
桑秋言也自我介紹道，“我是秋，桑秋言。”
花瑞汐感慨：“你們新一代S級的名字變幻形式更多了，挺有趣。”
她繼續說：“林茗在聯結通道給我留了信息，我本來不想來的，也還是來了。”
伊狄觀察著她，沒理解她的思維，“不想來？”
花瑞汐嘆笑道：“我已經死過兩次了，不想死第三次。”
◉ 106、身影
時運回到E區的別墅, 雙手交疊坐在客廳，闔眼想著事情。
不一會兒，危澤從學校回來, 他是桑秋言高中的校長，比較隱秘的身份, 所以符雪從暫時沒查到他。
“難得見你沉著性子, 受什么刺激了？”危澤掃一眼他道。
時運哼哼, “今天突然得知以后活不久了。”
危澤, 實際上是常童的意識, 他嗤笑一聲道：“人又能活多久, 研發出來的S級不也是消耗品的命。”
時運手抵著太陽穴，說：“我不在乎能活多久，只在乎能不能報仇。”
常童看他：“報什么仇？”
時運坦然地笑：“與你無關。”
常童：“……”
隨后，常童回房看B級看守員發來的記錄數據，時運在客廳坐了會兒, 起身過去秋的房間。
只需過一遍權限公式, 他便憑空出現在桑秋言的臥室。
這會兒秋在寫卷子, 輕輕松松直接得出答案。
時運沒發現他身體有兩個人格，只覺得他像極了自己的妹妹。
可是，S級哪會像他妹妹這么慘。
時運呆了幾分鐘, 便回去了。
在他走后，頂著桑秋言外表的符雪從轉過頭，精準望向了他消失的位置。
……
林茗站在公寓的窗前發呆。
她思考了一番，竟然此時此刻還想著裴路行A國那個項目還干嗎？雖然不合時宜, 但還挺多錢的。
夜色黑得發藍, 林茗望著望著, 目光不自覺落到車水馬龍的街道。
忽然之間, 她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電線桿旁。
是裴路行么……？
林茗微驚，他大半夜不睡覺過來她家樓下站著，是想做什么？
她隨即看墻上的時鐘，凌晨一點了。
他在樓下站了多久？從送她回家開始么？
林茗猜測著，腦內尚未整理好白日的思緒，被那身影吸引著不由也回盯了許久。
裴路行不知使了什么魔法，導致她怎么使勁瞧也瞧不清他的臉，只能根據高大相似的身形來判斷是他。
直至快天明了，林茗困意來襲，實在撐不住了，撐著眼皮拉上窗簾，趕在上班時間先打個盹。
過去天天酗酒的日子里，她一直這作息，有時候喝得半死想起來自己實驗數據沒跑完，又挺尸打開電腦干活，干著干著又在桌上睡死過去。
這樣想想，蠻折壽的。林茗大腦最后的念頭飄忽著，然后躺到床上陷入昏迷。
……
陸殊睜開眼，基地的轉化室很安靜，只有他們的生命特征發出的滴答聲，像水融入大海的聲音。
他立刻拔開連接線，抽出胸腔中的維生液體，起身又掃視了一圈各區的工作人員，唯獨沒有蘇藍。
看來她應該在單獨的轉化室。
陸殊離開轉化室，走廊上撞到一個基地人員，對方認出了他，說：“C區看守員，你怎么登出來了？”
難道編號64的嘆息世界出了什么問題？
陸殊沒廢話：“我要找葉副總。”
“可是……”不等對方說完，陸殊已經推開他走到電梯處。
那基地人員嘟囔道：“怎么今天每個人都要見葉副總。”
綠洲。
陸殊一路無阻地直達葉提的辦公室，剛要敲門，葉提在里頭說：“看見你影子了，進來。”
葉提的辦公室有全息系統，門其實是半透明的，只要他想，每個訪問者都能清晰地在門上析出面容。
陸殊進去，發現葉提半蹲著撿灑落的文件，遠處的電腦大屏則顯示著平行世界各項指標的數據。
“有誰來過么？”陸殊切入這話題，也蹲下來幫他一起撿。
其實陸殊知道誰來過，他從進綠洲開始，就有不少相熟的科研員打招呼，還偷偷跟他透露：“那個蘇藍，你知道吧，她是股東家的小女兒，剛登出沒多久，就來葉副總的辦公室大鬧一通。”
沒想到她也登出了。
陸殊皺眉：“她想干嘛？”
科研員聳肩：“想要權限唄。”
也不知道葉提堅守原則到底了沒，陸殊實在擔憂，蘇藍壓根不適合干這份工作，只有一顆神經質的戀愛腦。他不相信，葉提會不清楚這點，卻還是放了她登陸嘆息世界。
葉提終于開口說：“嘆息世界出了什么問題？怎么連你也登出了。”
陸殊一頓，回他道：“世界沒問題，另一個管理員有問題。”
“蘇藍？”葉提笑了笑。
陸殊：“你明知道她不適合當工作人員，為什么還放她進去，她因為慫，甚至不敢跟我聯系。”
葉提風度很好，說：“她剛才來我這兒鬧了，說努力工作了為什么不給她A級權限。”
“……放屁。”陸殊無語道，“她如果干過活我名字倒過來寫！”
然后，陸殊像是意識到葉提撿散落文件的原因，說：“就是蘇藍掀翻你的文件？？”
這時他們終于撿完了地上所有的文件，葉提重新整理歸類，和善道：“是我自己，我坐這么高的位子，不發脾氣震住手下的人，怎么讓他們服我呢。”
一瞬間，陸殊覺得自己真是該死，竟然相信一個非人的生物，而不是信認識多年的葉提。
陸殊陷入懷疑中，嘴上不自覺回道：“想了一下你每次都得自己撿文件，好像有點狼狽的好笑。”
葉提眼底閃過一絲冰冷，但面上不表，語氣依舊和善：“是挺好笑。”
“你來找我，應該不止是因為蘇藍吧？”葉提隨后說。
陸殊點點頭，跟著他的目光望向大屏顯示的數據，“我找到那個下落不明的B級看守員了。”
葉提：“在哪兒？”
陸殊：“就在C區，甚至沒有遠離過S級。”
葉提笑，“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這語氣像是對一個不懂事的后輩。陸殊微怔，說：“葉副總，你們認識？”
葉提：“每個進去平行世界的A級管理員我都認識，不過她算是其中天賦最好的。”
陸殊聞言有點遲疑，“既然這樣，為何她……”
葉提打斷：“這不是你該管的范圍。你找出她跟李海的秘密核心了么？”
陸殊靜了靜，反常地問起：“葉副總，如果在你面前有一個選項，按下去就能讓所有S級死亡，你會按么？”
葉提沒錯過陸殊的異常，他審視般地掃了掃陸殊，有點認為多此一舉，說：“何樂而不為呢。”
陸殊身體一震。
葉提碰了碰桌上的按鍵，大屏隨即只單獨顯示五座平行世界，分別是01“家園”世界，02“波弦”世界，03“不朽”世界，04“烏托邦”世界，64“嘆息”世界。
陸殊不由問道：“……這幾座世界有什么共同點么？”
葉提說：“你很敏銳。確實有共同點，這五座平行世界的S級都是一個基因鏈創造出來的。其中起源的初代S級，她甚至是花藥的來源，李海保存了她的基因鏈，一直期待再創造出同等能力的S級。”
陸殊：“李教授成功了…？”
葉提：“不僅成功了，甚至遠超初代的質量，就是你看守的S級裴。”
陸殊：“原來他最初的名字是裴…”
葉提：“后來李海就抹掉了相關的資料，尤其S級花和S級裴至關重要的基因鏈，還有他自己手下學生的信息。”
陸殊心想，做得也太絕了，花藥的滅絕是否也跟此有關……
葉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說：“李海這么做，我知道他是為了保護這些人。而花藥本就屬于意外，沒法復刻滅絕是正常的，我當時放假消息是為了穩住綠洲的聲譽。”
陸殊遲疑道：“那后來。”
葉提：“后來S級裴犯過錯誤，我還是讓他照常登陸平行世界。說實話，我對這些生物沒什么感情，作為消耗品來看，他們的使命就是維續綠洲最賺錢的項目，一批又一批，這批完了再造新的。”
陸殊說：“可是每位S級都是獨一無二的……”
◉ 107、凈土
陸殊和葉提的分歧就是在這里開始的。
尤其最后葉提拍著他的肩膀微笑道：“當然, 過去綠洲對S級投入的資金數以億計，我開的玩笑別放在心上，你繼續調查李海他們吧, 蘇藍已經被禁止登陸了。”
開的玩笑？陸殊卻覺得他是借著玩笑話說出了真心話，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個按鈕, 他相信只要S級表現出一點違抗的意味, 葉提會毫不猶豫地按下去。
可那是眾多調研者、科研員乃至元老們的心血啊。
綠洲拿S級賺錢他沒意見, 但不應該, 不應該因為片面的原因就全盤否定, 銷毀所有的S級。
然而, 眼前的葉提已經讓他察覺到了這種心態。
“葉副總。”陸殊痛定思痛，面上鎮靜道，“其實我登出，還有一個原因。”
葉提看向他。
陸殊：“C區的S級裴，出現了三級戒備的重大漏洞, 我怕他因此觸發一級戒備, 也就是嘆息世界的三個S級會碰面。”
大屏上的嘆息世界數據顯示正常, 并無波動異常。葉提掃了眼，說：“跟B級看守員林茗有關么？”
陸殊：“說不準。”
果不其然，葉提大概在腦內過了一遍應對的方案, 說道：“我隨你進去看看。”
……
林茗睜開眼，這回又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逼仄昏暗的空間里，燈黃燭殘的，竟然能容納下五個人。
兩個倒在墻邊地面, 一個蹲在地上搗鼓玩具, 兩個站著面談。
林茗再定睛一瞧, 發現倒在墻邊的其中一個長得很像她。
不會就是她吧……？
她這是死了以后來到了地獄？
林茗以意識的形式呆在這, 仔細地聽了聽站著交談的兩人。
一個短白發女人，將頭發扎到腦后，形成一個小花束。另一個則是金發男人，發色像麥田般。
“我們還剩多少時間？”女人問。
“不多。”男人說，“葉提找到這里只是時間問題。”
女人不緊張反笑，“那我到時候戰斗的時候偽裝一下。”
男人皺眉露出狐疑的神情，女人便解釋：“A區管理員，你還是不懂我。”
她說：“我不愿見李海，就像我不愿見葉提一樣，理由都是一樣的。”
男人吐出幾個單詞：“怕死？”（Are you scared of him?）
女人笑得開懷：“怎么說呢，我覺得葉提知道我沒死，戰力會上升，所以我是為了降低他的好斗性。”
男人：“……”
“你們64的嘆息世界都崩塌成這樣了，就別管我的作戰方案了。”女人繼續道，“葉提想把我們鏟除清空，就是為了給下一批原住民騰位置。”
男人卻說：“我記得林茗跟我提到過那個未來的記憶，她說裴不會死，會永遠困在嘆息世界的循環中。”
女人點點頭，“那就除去嘆息世界，六十二座的高維世界也夠葉提功成名就了。”
“……他真的只是為了名利？”
“對啊。”花瑞汐笑道，“他的思路很好猜的，只不過太極端了總讓人為他開脫，找別的理由解釋，然后混淆了他原本的目的，讓大家看不清他。”
這絕對是相處過才能得出的結論。伊狄終于承認道：“你說得對，我只見過他幾面，他給我的印象很好。”
沒人會懷疑他不是一個和善的好上司。
花瑞汐深以為然道：“他給我留的印象也還行。”
伊狄：“你們見過幾次？”
花瑞汐笑：“他以前是我的科研員。”
伊狄不由一愣。答案出乎他意料。
隨即，花瑞汐精準地往林茗的方向看來，林茗心跳頓地漏拍，好像她是個偷聽的賊。
“你來了。”花瑞汐沖著她所在的空氣笑。
林茗難以置信，指了下自己，試著開口交流：“你……能看見我？”
花瑞汐點頭。
地上的桑秋言也隨之抬頭望來。
林茗又問：“這是哪兒？”
花瑞汐：“你們的未來。”
林茗怔神：“我們的未來那么凄慘嗎？”
花瑞汐笑笑：“但是你們可以改變。”
林茗不自覺望向墻邊的自己和裴路行，裴路行的發色在慢慢變粉，面容如初見的悸動。
一瞬間，她記起了不少事。
裴，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未來嗎，并不是我們當初憧憬的美好未來，而是一場幻夢，戳開來只剩灰敗的顏色。
她曾經做的努力，日以繼夜地泡在實驗室建公式，時常盯著裴路行陷入失神，S級實驗室窗外的日落總是特別美，整片天空都泛著粉，那是現實世界最后未被侵染的凈土。
裴總是觀察她，坐在特制的椅子，戴上眼罩唇角會彎起來，問她：“林茗，其實你早就喜歡上我了，對么？”
然后她的心跳就會變得很亂，像海浪拍打沙灘，毫無節奏。
從回憶中晃神，林茗漸漸變得冷靜，說：“我會努力改變的。”
伊狄這時手指碰到太陽穴，通過權限目光看見了坐標外的殺戮武器，距離他們只剩五個地洞，不，五個地下室了。
伊狄緊急道：“武器進化了。我得出去引開他們，否則林茗他們的時間不夠。”
花瑞汐說：“我跟你一起去，秋留在這里守著。”
桑秋言站起來，目光變得堅定了，說：“好的。”
意識形態的林茗像個透明的靈魂，慢慢走到裴路行的身邊，伸手碰觸他的發尾，然后跟花瑞汐道：“等我回來。”
花瑞汐輕輕點頭，隨即變成裴路行的模樣，隱藏自己的身份，跟伊狄一起出去對付殺戮武器。
……
林茗再度睜眼，發現自己是在研究所工作的時候打了個盹。
但夢里的一切并不是假的。她的意識確實穿到了未來。
旁邊隨即響起湯廷的聲音：“師姐，虧我給你打掩護，工作時打瞌睡，傳出去豈不是丟了師哥的臉？”
林茗揉著太陽穴，下意識回問：“怎么是丟裴路行的臉，不是導師的臉？”
湯廷努努嘴：“因為在外人眼里，裴博才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
林茗：“……”
平行世界的設定就是夠扯。
林茗正色道：“陸殊那邊有消息了嗎？”葉提再不登陸他們的未來就真要完蛋了。
“稍等。”湯廷也正經了點，掏出手機摁下那個鍵，看陸殊是否有應答。
他們兩個像極了忙里偷閑，盯著那手機，等待對方的響應。
結果沒多久，一只修長的手伸來，拿走了湯廷的手機，他們同時抬起頭，發現是裴路行。
男人將手機揣到白大褂的兜里，笑著問林茗：“明明殺了葉提一了百了的事，你們怎么就是下不了決心呢。”
◉ 108、缺陷
裴路行笑瞇瞇的, 語氣也溫柔，但卻令他們毛骨悚然。
可能說的話確實有那么一點驚悚。
“……”林茗流暢地接道，“其實也有考慮過你的建議。”
湯廷附和說：“是啊總得等人進來了再殺吧？”
林茗：等等師弟你怎么勸偏了。
林茗無奈地起身, 從裴路行的口袋掏回湯廷的手機，說：“那邊時間不多了, 我們得趕緊找到陸殊。”
裴路行垂眼, 倒是任由她的動作, 沒阻止。
手機掏出來以后, 仍顯示撥號中, 就在林茗打算想別的招兒, 電話通了。
陸殊的聲音傳過來：“我們剛登陸，準備在哪兒見面？”
們？湯廷挑了下眉，真帶進來了。
裴路行感知得比他們更快，眼眸似乎已經預見了葉提的死狀，唇角上揚。
林茗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回道：“找個僻靜的角落吧。”這樣如果起了沖突, 他們修復漏洞也不會太麻煩。
陸殊說：“怎么是你。那就裴路行的房子吧。”
林茗遲疑了兩秒：“哪一幢？”
陸殊：“隨便吧, 就離我家近的那個。”
林茗心想他是不是被葉提控制了，說話的語氣倒不像他本人了。
電話掛斷，他們也沒猶豫, 三個人迅速趕到了裴路行離陸殊家近的坐標點。
“來了。”葉提從冰箱拿出一打啤酒，臉上笑容如沐春風，請他們入座。
林茗和湯廷明顯一驚，都有點戒備的樣子。裴路行反倒笑起來, 說：“陸殊, 你挺有興致啊。”
陸殊就坐在餐桌上, 雙手交疊低頭。
不一會兒, 時運也開了一道門趕來，將脖子的圍巾解下來，淡定道：“人都齊了嗎？”
葉提坐到陸殊這邊，笑道：“齊了，坐下吧。”
裴路行幫林茗推開椅子，讓她先坐。
眼前是陸殊、葉提和時運一邊，另一邊是林茗他們。
湯廷口渴，渾不吝地拿起一罐啤酒喝起來，時運瞥著，率先開口道：“你不怕葉副總在里面下毒么？”
湯廷險些嗆到，但臉上依舊保持著笑，說：“沒事，毒不死我。”
時運大概發現自己好似提前暴露了，找補道：“開個玩笑活躍氣氛，不必理我。”
雖然葉提看他不順眼早已是事實，他再怎么演也討不了葉提的歡心，或者騙倒他，就干脆一直在葉提面前保持傲然的鬼才模樣，好讓葉提放松警惕。
只不過葉提精得很，從不讓他有單獨相處報仇的機會。
要怪就怪他當初的仇恨太明顯了，葉提怎會掉以輕心。
林茗對上陸殊的目光，他有點像被脅迫，又有點像自愿的。她隨后看向葉提，葉提溫和地笑：“林茗，好久不見，你換了個新面孔，挺好。”
林茗遲疑，說：“葉副總，你也變年輕了不少。”
葉提登陸進來照樣是頂著二十歲的皮，這是不是代表，他其實不服老。
這讓她不由想到季教授，在現實世界只剩三年的壽命了。
見湯廷已經喝完了一罐啤酒，葉提也拿過一罐，掀開蓋子倒入桌上的玻璃杯，仰頭喝了大半。
時運飛快掃過一眼，想著此時用斧頭砍他喉嚨是不是就能一招致勝。
但要是被陸殊和湯廷攔下，葉提沒能死成，那他后面就沒機會了。
猶豫間，葉提放下杯子，杯里的啤酒已經見空。
在場的人各懷鬼胎。
林茗思考了幾秒，直接道：“葉提，S級是有基因缺陷的，平行世界遲早會覆滅。”
“哦？”葉提還挺感興趣，“所以你跟李海研究的就是如何拯救S級么？”
林茗：“是。”
不研究出新公式，平行世界就會隨著S級一起枯竭崩塌。
這才是他們初期最關鍵的原因，李海建議綠洲讓S級發展高維世界也是這個原因，因為如果只停留在表面的運行，S級作為消耗品總有用盡的一天，而平行世界也會受到S級的影響從而覆滅。
葉提笑著，但是眼底沒有笑意，說：“我很清楚S級有基因缺陷，否則怎么會全心全意地只忠誠一個人呢，人性都會懷疑，他們卻從不懷疑，真是傻得可愛。”
林茗皺眉，正要反駁，湯廷飲完兩罐啤酒，適時出聲道：“此言差矣。葉副總，你這樣說會顯得你沒被愛過似的。”
葉提：“……”
湯廷可能喝醉了，繼續大言不慚道：“就憑綠洲發展到六十四座平行世界，踩著S級基因里的忠誠一路攀峰，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因為假如S級沒有這‘基因缺陷’，第一個先受其害的就是綠洲。”
湯廷說的是實話，正因為是實話，所以格外刺耳。
葉提面不改色，視線轉到裴路行身上，說：“如果S級叛變綠洲，我會毫不猶豫地銷毀他們。”
陸殊：“你確實也這樣做了。”
葉提的表情變了變。
“你們嘰嘰歪歪的，一句話，到底殺不殺！！”時運受不了他們先禮后兵，拍桌起來問。
此刻葉提變成砧板上的魚，一桌的人都想殺他。
葉提用權限公式，發現眼前的空間紋絲不動。
裴路行笑：“葉提，你不知道吧，綠洲的限制公式已經失效了。”
……
從地下室出去的伊狄和花瑞汐，迅速找到了已經擬人化的殺戮武器。
它從生銹的斧頭變為細長條的巨人，遠遠看過去就像個四肢纖細的黑影，等走近才發現，殺戮武器手臂上覆蓋了一層生銹的鱗片，每走一步，掉下的鱗片將地面砸成大坑。
嘆息世界已經崩潰了三分之二，現在剩下的三分之一的地面也凹凸不平，傷痕累累。
葉提就在A區不遠處的屋頂，用權限公式控制著殺戮武器。
甚至不用他操控，武器會自動鎖定S級，啟動銷毀的程序擊殺。
殺戮武器掃描到花瑞汐，擬人化的臉上兩只紅眸亮了一下，即刻舉起手臂沖她攻擊——
花瑞汐微微偏頭，躲過了這幾槍炮。她跟伊狄對視一眼，伊狄點頭，化出一個比以往都大的格斗機器，花瑞汐幫他注入更多的權限力量，直至格斗機器和擬人化的殺戮武器一般大。
葉提站在屋頂上望下來，殺戮武器即刻跟格斗機器廝殺，兩個巨大的黑影交纏在一起，落日紅得滴血。
地面被毀得看不出往日的整潔，建筑也被撞擊得殘破斑駁。
路燈和高樹齊齊墜落凹陷的地坑，嘆息世界已滿目蒼夷。
兩邊廝殺得分不出勝負之際，葉提似乎終于發現了他們有某種目的，突兀地出現在花瑞汐面前，說：“你們在拖延時間？”
◉ 109、放棄
葉提被摔到墻上, 林茗的權限之手阻止著時運的斧頭，而湯廷和陸殊被裴路行按到地板上，視野全失。
眼瞧著大仇即將報成, 偏偏被一條船上的人妨礙了，時運已無理智地紅了眼：“讓我殺他！！！林茗！你不也想殺了他嗎？！！”
林茗盡力卡著他的斧頭, 冷靜道：“殺了葉提不能解決問題。”
“你們還想著感化他嗎？？”時運眼里盛滿仇恨,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怪物, 比S級還沒人性, 說他是人簡直侮辱了人！他要是S級, 我肯定送他回艙重造！！！”
葉提頂著滿頭的血, 還笑了一聲。
這無疑是在刺激時運的底線，頃刻間，時運腦內過了所有能用的公式，拼命想掙脫林茗的阻礙——
林茗堅持道：“殺了葉提，會有第二個葉提。”
時運完全聽不進去, 林茗無法, 正想叫裴路行打暈他吧, 地毯那邊的陸殊說：“時運，如果是因為你妹妹的事想報仇，我只能說, 花藥的資源早就絕種了，你妹妹的命運注定挽回不了。”
時運：“你們他媽的……”
話音未落，裴路行干凈利落地敲暈他，林茗終于松了一口氣。
被地毯壓出一個印子的湯廷和陸殊也得以起來, 湯廷拍拍肩膀幾乎無的灰塵, 說：“下次保護我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 我寧愿被時運砍死登出。”
裴路行淡淡地瞥, “不是林茗，我也不想保護你們。”
湯廷：“……”
此時葉提仍被強制按在墻上，像被定格了一樣，他也不焦躁，掃著對付他還內訌的幾人，說：“就算在嘆息世界殺死我又如何，這里再真實也不是現實。”他頂多大腦受損登出，并不會死。
陸殊心情復雜地盯著他，好一會兒，開口道：“葉提，他們的確能殺你，嘆息世界已經不受綠洲的控制了。”
這代表，只要葉提的意識消亡，他在現實就會變成植物人。
葉提靜了下來，說：“那就殺了我吧。”
湯廷還有心情開玩笑，“葉副總，你該不會在欲擒故縱吧？讓我們殺你，然后我們就不想殺你了？”
葉提：“湯廷，李海時日無多了，你知道么？”
湯廷臉色瞬變。
林茗也緊急道：“對，你到時候得提前登出，告訴老師，呆在現實世界對他更好，平行世界會加速他的病化。”老師忙活了半輩子，應該好好地安享晚年才是。
湯廷沉重地應下，“……我會的。”
林茗讓裴路行把葉提放下，空氣中無形的力量終于松懈，很不客氣地將葉提扔到地毯上，像扔一坨泥巴般。
葉提沒吭聲，但是身體幾根肋骨斷裂的聲音清脆。
陸殊心疼病不合時宜地發作了，說裴路行：“你就不能溫柔點。”
裴路行沒理他。
林茗則繼續跟葉提交談：“你無非為了利益，S級一旦沒了利用價值，你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銷毀，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早點結束呢？”
葉提：“正如你所說，林茗，沒了我，還會有第二個我，綠洲選人標準就注定了。倒是你們，卻還在掙扎。”
裴路行聞言笑了下，說：“但是你似乎高估了綠洲的科技水平。”
葉提的表情一瞬變得微妙，旋即掩蓋起來。
裴路行：“這么多年，李海帶出來的天才也就林茗和你，把你殺了，綠洲就失去了一大助力，你覺得綠洲還會是我們的對手么？”
葉提聽完，很公允地評價：“短時間內是追不上你們了。”
所以，殺了他是最優解。
這時林茗半蹲下來，膝蓋抵到葉提的大片血跡處，說：“葉副總，其實我當時很感激你沒把我驅逐出境，而是放任我登陸平行世界。”
葉提閉上眼，“那是我做過為數不多的錯誤決定。”
林茗：“時運說你沒人性，我反而覺得你對同類是惺惺相惜的，只不過對S級無法感同身受。”
葉提一言不發。
林茗：“既然S級在綠洲看來，在你看來，是可以替代的消耗品，那么等到他們終于出了問題無法運行下去的時候，你干脆放棄這批廢品吧。”
葉提：“這輪不到我來決定。”
林茗：“我知道。不過，你是關鍵的決策人，綠洲應該很信任你。”
葉提啼笑皆非，說：“林茗，我真是高估你了，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天真？打算靠幾句話就讓我轉變站到你那邊的陣營？癡人說夢。”
林茗依舊很平靜，語調也很平靜，“葉副總，你應該后悔過吧。”
“你看似不計前嫌地讓我和湯廷跟老師共同管理C區，看守的S級還是裴。老師問過我，說你到底是太狂妄還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我認為你也在期待，期待你當年不看好的計劃，過了七年以后，是否還有成功的可能，對么？”
林茗一字一頓道：“當年陪老師一起登陸02波弦世界的學生，一個是常童，另一個大家都以為是季杭，但其實是你。你目睹了S級花的死亡，或者說，是你追殺銷毀的她。葉副總，你應該為此很后悔吧。”
只有冷血的人，在知道沒可能以后，才會下手比任何人都狠。
葉提，你到底是對S級花沒感情，還是太有感情呢？
這些根枝末節，都是林茗從李海口中，和綠洲一些消息一點點拼湊起來的，最終解釋了葉提在辦公室對她說的那些話的原因。
說起來，葉提也是個懦弱的人啊。
做過太多虧心事導致終于輪到自己以后，已經不懂如何回應愛了。
葉提伸手摸了把額頭的血，在林茗說完這么長的一番話后，他無動于衷。
林茗也不芥蒂，起身跟裴路行對視了一眼。
方才她說話的時間里，葉提由于重傷感受不到其他疼痛，所以大腦被利用運行了也沒發現。
這回重來，她不會再留下現實的漏洞，讓綠洲有機可乘。
……
伊狄全神貫注地控著機器抵御，葉提閃現到他們跟前，他沒顧上，頂著裴路行外表的花瑞汐伸手展開了一層透明如生物力場的屏障。
至于對方問的問題，他們也不可能回答。
是在拖延時間，但是說了就會暴露回到過去的計劃。林茗和裴路行他們還需要時間，他們能爭取多少就是多少。
葉提的壽命在極速縮短，他站在這里一秒，大腦受損的程度就會加重一分。
“砰！”
格斗機器被殺戮武器掐住脖子，壓在矗立的建筑上，所有窗面被毀壞成碎片。
輸贏已分，伊狄腦內出血，虛脫地倒在地面。
花瑞汐神色凝重，正要救伊狄離開，看能否引開葉提的注意力——
葉提走近了一步，仔細端詳她的神情變化，說：“你不是S級裴。”
用的是肯定句。
◉ 110、最后
花瑞汐一滯, 仍是按剛冒出的計劃實施，趁葉提停下的間隙將伊狄傳送回地下室。
葉提沒動，但殺戮武器解決完了格斗機器, 又轉身重新鎖定了新的目標——S級花瑞汐。
望著專門研發出來的天克S級的武器，花瑞汐不由后退一步, 沒了伊狄的權限力量作隔絕, 只怕她再強, 也沒辦法撐很久。
屏障沒多久就會被殺戮武器擊破甚至汲取復制, 花瑞汐的基因鏈一旦被獲取, 危害性不比裴路行低。
花瑞汐實在不明白, 她對人類那么忠誠，到頭來綠洲卻造出了這種毀滅性的武器來滅殺S級。
她加強屏障，以防御的姿態來爭取更久的抵抗時間。
眼前的透明屏障仿佛一層鋼鐵玻璃，也有點像S級的生物力場。
葉提仍是沒動，見對方沒回答他的話, 表情莫測。直到殺戮武器突破那層屏障, 布滿鱗片的長臂正要擊穿花瑞汐的大腦——
他終于又開口道：“現在只剩S級秋了, 但據我所知，他是個半成品，當初緊急調來填補S級雪的空缺, 沒那么強的力量。你到底是哪個S級？”
烏托邦的兩個S級也早被解決了，前三座平行世界也毀于一旦，要說現在最強的S級，除了嘆息世界的S級思和S級雪, 也只有S級裴符合。
但偏偏眼前的S級并不是他。
S級裴殺了另外兩個同屬性強悍的S級, 力量也被削弱了, 但依舊也能跟殺戮武器抗衡。葉提也不覺得他會因此躲著不敢出來, 而是認為，林茗的意識已經很虛弱了，S級裴不會讓她死，所以會想方設法地拯救挽回她的意識。
“鏗——”花瑞汐堪堪躲過殺戮武器的攻擊，邊防御邊看向不遠處的葉提，對方的表情倒讓她微愣，他仿佛知道她能躲下這一擊。
葉提繼續說：“你既然能跨越平行世界，力量不會低于嘆息世界的S級，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殺戮武器的進攻更加強勁，花瑞汐皺眉，已經快到強弩之末。
此時，地下一百米無法定位的坐標點。
桑秋言眼睜睜看著伊狄最后還是沒挺過去，意識漸漸消亡。而一旁墻邊的裴路行也在變化，從他左肩的位置開始消融，最后變成只有半邊身體。右肩依舊讓林茗靠著，像是為此維持著投射的實體。
桑秋言掉下眼淚，用最后的力量去幫裴路行和花瑞汐。
不一會兒，上面的殺戮武器掃描到了他這里的力量波動，像是被迷惑了目標，一只手臂想殺花瑞汐，一只手則直直插入地表，變成鉆頭刺穿他們的地下室。
葉提透過權限看見了殺戮武器大腦的畫面，眉目不再舒展，立刻伸手虛空一捏，那間窄小的地下室便瞬間被提到地上來！
桑秋言忍著淚抬起頭，地下室已然是裂開的軟盒子，墻壁的一面被徑直撕開來，他們終于重見天日，但那是血化成的夕陽，照耀著殘酷的殺戮武器。
這下證實了葉提的猜測。假裝成S級裴的既不是本人，也不是S級秋。
桑秋言兩只手分別向著不同的方向，如同暖光的力量波線交織著流淌，一邊給裴路行提供能量，一邊給花瑞汐輸送力量。
瞧著S級垂死掙扎是一件特別沒意思的事。葉提已經沒了耐心，第一個先擊殺那個假的S級裴。
于是，殺戮武器再次突破花瑞汐的防御，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S級很難殺死，所以基本要用大范圍的波動程序擊殺，不放過任何會成為世界一部分的S級意識。
殺戮武器已經制住了對方，葉提正準備遠離下達擊殺的程序公式——
這時花瑞汐望向他，說了句：“你已經殺了我兩次，還要殺我第三次嗎？”
第一次登陸。第二次銷毀。現在來到了第三次。
葉提怔愣，殺戮武器松開了手。
隨即，遠處殘缺得不成樣子的格斗機器，忽地重新啟動，周圍的建筑紛紛瓦解，砌到它的身體結合成一層堅硬的盔甲。
緊接著殺戮武器兩只紅眸也亮了一下，在地表砸出一個巨大無比的黑洞。
桑秋言發現，裴路行的身體消融得更快了。
難道……
不等他深想，眼前的景象便向他證明。
殺戮武器和格斗機器都憑空消失，黑洞越擴越大，嘆息世界的一切都在往它傾斜。
葉提收到現實世界發來的信息：【葉副總，基地出現了異常！有不明物體從S級裴身上擴散，好像，好像快成形了——】
【不好！是殺戮武器！它失控了！！】
危澤一直試登陸的狀態，只不過始終沒能成功，這會兒竟然靠危機短暫地登陸了進去。
他微懵地出現在殘敗的嘆息世界，快飛掃視一圈，立刻跟葉提道：“是我們錯了。殺戮武器由S級的基因鏈創造，自然也…也會反噬我們，裴路行控制了那武器，正在滅殺基地的人員！”
不久以后，全部將覆滅。
此時現實世界的基地，基因庫內所有數據大亂，標紅顯示異常，但是已經沒人能顧及了，殺戮武器正在趕盡殺絕，失控得兩只紅眸變成激光，射殺基地一切重要的設備。
然后，基地爆炸了。
無一人員幸免。
沒多久殺戮武器和格斗機器從覆滅的基地，繼續殺到城市另一邊的綠洲。
……
林茗他們將葉提押到嘆息世界的登陸口。
還未損壞、仍能正常運作的登陸口。
林茗覺得它跟聯結通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內部結構都很像。
A區的伊狄和卡明也趕了過來，林茗看見伊狄，不好意思地笑：“抱歉，沒能讓你派上用場。”
通過林茗傳送的未來記憶，伊狄心領神會，坦然地頷首：“既然有更好的路，那就不必計較那么多。”
卡明好奇地盯著哥哥和林茗之間的暗號，有點想知道他們達成了什么共識。
昏迷的時運則已經被送回E區的家，管理員“危澤”會照顧他的。
一行人在登陸口作最后的告別，葉提首先被迫登出在嘆息世界剔除。
即將登出之際，葉提問林茗：“為什么不殺了我？”
按他的邏輯和思路，自己的死才能換來他們的成功。換作是他，他會毫不猶豫地實行。
林茗笑笑，說：“我不會殺老師的學生。”-
我不會殺李海的學生。
腦內的記憶忽然重現，葉提驀地看向裴路行，想問：“你們見到……”
見到她了么？
話音未落，葉提已經消失在他們眼前。
林茗：“記憶重置的公式將在他登出清醒后起效，并保留更改時間線的記憶，和我們談話的內容，這樣一來，葉提便徹底束手無策了。”綠洲再也不能追趕上他們。
湯廷笑：“老師果然沒選錯人，我心服口服。”
林茗好笑道：“你有什么不服的。”
過去的往事模糊得恍如隔世，湯廷在平行世界呆久了，似乎習慣了遵從這世界里的人設，不再像過去那般年輕氣盛。
還記得實驗室那會兒他差點因為裴路行要撒氣，但在這里，他很平和地喊裴一聲師哥。
陸殊在一旁，穿著破洞褲子，心情復雜地抽了好幾根煙。他不想打擾這幾人談話，便跟林茗道：“要不你們先聊吧，我要登出了。”
裴路行：“慢著。”
陸殊頗為驚喜地回過頭，想著裴路行真的把他當過兄弟嗎，不會都是他臆想的吧？
裴路行掃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柔和了點，陸殊愣住，只聽他道：“我挺喜歡你當我的看守員。”
陸殊：“真的嗎？”
還以為你這S級一直都沒感情的呢。除林茗例外。
裴路行微笑著給予肯定。
陸殊最后望一眼嘆息世界的黃昏，真美，期待下次登陸他們還能如此友好。
只是他大概也沒料到，這竟然是最后一次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就完結啦，我順便把后記和彩蛋也寫了，不用等，明天再來看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