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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雖說關若歸只請江逸幫忙確保他父親在衙門的安全。但江逸答應此事后還是順便問了一句他準備怎么辦, 才發現他現在還是毫無頭緒。

    “你現在要在國子監上學,那你家中就只有你母親在,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按照大盛律例, 若是證明不了他們最開始交給鏢局的東西就是壞的,你們又無法賠償, 最終還是免不了牢獄之災。”

    江逸說完看了眼陳熙, 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我也知道, 鏢局里的幾位叔伯還在怪罪父親, 說此事是因為父親為了陪我上京強行接這趟鏢才上了人家的套。可是我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關若歸雖然心急, 但也知道不能魯莽。

    上回在任城他就是十分著急, 才會不管不顧去搶東西,現在在京城他肯定不能這么干。接二連三的遇上這種事, 鏢局的那些長輩同樣有些六神無主,現在大家都不知該怎么辦。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不怎么上心的陳熙慢悠悠地提醒了一句話:“既然這趟鏢中途沒有出現意外, 就沒想過是自己人干的嗎?”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你也說了你的這些叔伯們一直對你父親不服氣,這么說來, 他們勾結外人的可能性還挺大。”江逸也贊同陳熙的分析。

    關若歸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怎么會呢?這個事情損壞的是整個鏢局的名聲。這樣子做對他們有什么好處?而且我看他們現在也都在幫我和我娘想辦法。”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你都說了鏢局的老當家膝下無子屬意你的父親接管鏢局,若你父親出了事,那他們自然就有機會了。”他越這么說江逸越覺得這事有可能。

    “至于你說的幫你想辦法,現在這是他們鏢局自己的事情,他們總不能坐視不理,就算裝也要裝個樣子。”

    經過江逸這樣的一番分析, 關若歸也有所動搖, 出現了遲疑的神色。

    見他還是如此糾結,江逸給他出了一個主意:“你回去之后可以打聽一下, 看一下這趟鏢當時接收的時候,那一件玉器是誰驗的貨。如果中途不好下手,那也可能是在驗貨的時候做的手腳。”

    “若是這樣,我只能請先請假回去,我娘到現在還很相信他們。”關若歸急急忙忙地與江逸道別,拱手道:“這回又多虧了你幫忙。”

    江逸見他著急也不禮來禮去耽誤時間,只說道:“不用客氣,剛剛還是你救了我。若是有什么難處可再來找我。方才所說之事我馬上讓人去辦。”

    ******

    關若歸這種市井出身的,哪怕是現在已經進入了太學,也與陳熙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方才若不是看在江逸的份上,陳曦也不會出言提醒。

    關若歸一離開他們就把此事拋諸腦后,幾人的話題又重新回到了江逸剛剛遇險的那一幕。

    最后分析了半天,覺得確實不像是有人在這上面做了手腳的樣子,只好囑咐江逸以后騎射課上別再逞英雄。

    江逸并不知道自己現在受到多么大的關注,以前只有江慎會請司業紀連云照看一二,而現在他在國子監的生活和學業都有人定期匯報給景元帝。

    他出了這么大的事,景元帝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江逸也沒想到他自己沒摔到,這件事的第一個受害者會是太子。

    雖然江逸沒受傷只是虛驚一場,但景元帝還是對太子送這種危險禮物表示了不滿。

    也就是太子從小看著江逸長大,對他的性格很了解,也知道景元帝現在是為了彌補對江逸的虧欠。這要是換成了其他皇子,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不過雖然景元帝沒有當著眾人的面斥責太子,但宮里的事情不可能不透風。東宮的屬官們不知道其中的詳情,只知道太子被皇上訓斥了,不由地緊張了起來。

    此事傳回東宮后,屬官就勸說太子要多注意宮中的其他皇子。

    “殿下,二皇子自從上回辦好了賑災那件差事,得了陛下贊賞,陛下又接連交給了他好幾件差,雖說都辦得中規中矩,但在陛下眼中已經得了好印象,現下他都把手伸進了戶部。奴才還聽說他二皇子最近與袁家走得近,要不要讓戶部的人動一動?”

    以前太子地位穩固,朝臣皆知太子深得皇上看重,太子身邊的屬官并沒有那么強的危機意識。可現在隨著太子年齡增長,逐漸參與朝政,偶爾與皇上也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每當這個時候朝臣們明顯多了幾分緊張,而現在余下的皇子們也到了年紀,尤其是二皇子,以前看起來不爭不搶的,現在突然冒了出來,還不知怎么得到了袁家的支持。所以東宮這些人聽說了這次的事才會有此想法。

    他所謂的動一動是指清理二皇子插手戶部的那些勢力。

    “戶部那邊孤自有安排,現在還不到時候。”太子對二皇子的動作也很清楚,他也不是只憑借嫡長子的身份坐穩皇儲之位的,沒有后手怎么會任憑二皇子和袁家眉來眼去,只不過現在不到時候罷了。

    屬官沒太子這么坐得住,恨不得現在就把二皇子的勢力扼殺在搖籃中,見勸不動只能自己繼續盯著二皇子的動作,準備一有動靜再來諫言。

    ******

    景元帝怪罪過太子后自己想了半天,想出了一個給江逸專門配一個騎射老師的辦法。

    為什么其他皇子學騎射就從沒出過事?因為每個皇子從小就是有專門的騎射師傅,手把手貼心教導,就連馬匹那也是專人照看。

    江逸發生這種事那就是騎射課上學生太多老師太少。

    想到這景元帝覺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根源,忙叫李興拿來名冊準備給江逸挑選一個好的騎射師傅。

    于是在江逸那件事發生過沒兩天,他就收獲了一位專職騎射老師。

    江逸看著眼前滿臉絡腮胡,看上去像是李逵特型演員一樣的高姓教官,再三確認道:“皇上聽聞我騎太子哥哥送的飛霜差點摔了,特命你來教我騎射?”

    這位高教官想了想李公公臨行前的交代的那一大串,覺得江逸總結的沒錯,于是點頭道:“正是如此。”

    然后又指著一旁一名馬僮和牽著的一匹比飛霜矮了不少的棗紅色馬匹說:“皇上另外派了一名馬僮專門照料公子的飛霜,還賜了一匹適合公子的馬給您騎射課用,皇上交代,在您熟練之前先騎這匹馬。”

    “所以這是剝奪了我騎飛霜的權利?!”江逸生氣了。

    他覬覦太子哥哥的飛霜這么久,好不容易到手,才騎了一回就被剝奪了使用權,能不生氣嘛。

    在他的理解中,這就是景元帝覺得他不該騎這么好的馬,對他的騎射技術不滿意,還專門找了個人給他補課。

    若是以前他可能當場就拒絕了,現在他沒這個膽公然抗旨,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專業家庭教師的騎射輔導。

    騎上那匹矮馬的時候,江逸忍不住在心里罵罵咧咧,對景元帝的不滿達到了一個新高度。

    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完成國子監的學業就想辦法離開京城。這京城是待不下去了!

    景元帝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好意會造成完全相反的結果,江逸不光沒對他印象改觀,反而想要遠走高飛。

    ******

    江逸上了一段時間的單人騎射課,漸漸接受了現實。

    不是他不想爭取,而是爭取失敗了。他寫信給太子哥哥,希望太子能想想辦法,但是這回太子都直言幫不了他。

    宮中他最大的兩座靠山就是太子和太后,他也不能因為這么一點小事就去找太后,所以不能接受也只好接受了。

    這天騎射課結束后,江逸又在跟幾個好友吐槽。

    “高教官教得再慢點,我應該就能跟我那大侄子一起學騎射了。”

    “慢一點穩妥嘛,這叫基礎牢固。”陳熙安慰道。

    “你要是不憋著笑我可能會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江逸看他忍不住要笑出聲的模樣,惱怒地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

    “高教官教的是對的,你拉弓的力量不足,在馬上練沒用,還是要先一步步鍛煉力量。”

    章季青提出了專業人士的見解,但并不能緩解江逸連續五堂課都沒摸到馬的憤怒。

    “騎射課也不能完全不讓我騎呀,這不是因噎廢食嘛。說什么我下盤不穩是摔跤的主因,我看就是…”

    要不是陳熙碰了他一下,江逸差點脫口而出對景元帝的抱怨。

    收聲后他才看到原來是關若歸在他們院子里等他。

    詢問過后知道關若歸的到來是為了感謝江逸。

    上一次江逸讓小廝去看望了被暫時關押的關父,慶國公府的名頭的確好用,在關若歸表示自己與江逸是同窗后,府尹同意給他們十日時間找到人證物證。

    關若歸跟蹤了其中一個嫌疑最大的師叔,發現他果然與那張家人私下里有聯系。這人是威行鏢局老當家的徒弟,也算是關父的師弟。因為偶然得知老當家打算把鏢局交給關父后心生不滿,便借著關父來京這趟鏢的機會與外人設了這樣一個局。

    “既然已經找到了元兇,事情不是就解決了,為何你好像還是不太高興。”

    雖然關若歸說揪出了這名做手腳的內鬼,但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樣子。

    “雖然我們找到了兇手,但張家現在并不認賬,他們一口咬定這事張家并不知情,是鏢局的人自己故意動的手腳。那件碎了的玉器也有人能證明在封箱之前是完好的,現在衙門請了人鑒定,玉器貨真價實價值不菲。所以鏢局還是要賠償。”

    “也就是說弄壞東西的人是找到了,但錢還是要賠。所以你們最后是怎么解決的?”

    江逸見他不像是再來求助,猜測他們應該已經解決了此事。

    “上次為了救我爹,鏢局已經花了不少錢。這次沒辦法,師公只能同意賣了京城的院子,現在已經找好了買家。師公說他年紀也大了,這件事過后他不想再走鏢,就讓徒弟們各奔前程吧。”

    江逸猜測這位老當家應該是被徒弟們寒了心。

    從關若歸的那些只言片語中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個心善的老人,收養的這些徒弟都是家境貧苦,無親眷投靠的孩子。可他把這些徒弟養大教他們功夫,他們卻為了爭奪鏢局,不顧他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名聲,聯合外人來訛詐,難怪老當家寧愿不開這鏢局了。

    “老當家不想做了是因為鏢局的鏢師們都是他的徒弟,他現在讓他們都走了所以沒有鏢師了吧?”

    怎么說也是好不容易開起來的鏢局,江逸想若不是這個原因,也沒必要完全不做。

    “或許有部分原因吧,師公也擔心把鏢局交給我爹,這些叔伯們會來鬧。”關若歸失望地說。

    “要不你們把那個院子和鏢局都一起賣給我吧。”江逸突然想到了什么,對關若歸說道。

    其他幾人包含關若歸在內,聽到這話都震驚地看向他。

    第112章

    “你這又是想干什么?就是想幫他也犯不著這樣。”其他幾個人都不理解, 尤其是陳熙,皺著眉直問。

    “并不是為了幫他,只是我自己剛好想到有一門生意可做。”一時半會兒江逸也不好跟幾個好友解釋, 只能先含糊說了幾句。

    然后便轉頭對關若歸說:“你們鏢局想要解散是因為沒有了鏢師,但是我相信還有很多伙計, 他們跟你的那些師叔伯不一樣, 沒了鏢局他們也是無處可去, 我可以把你們那些伙計一并接收了。”

    江逸剛才說出讓把院子和鏢局賣給他的時候, 關若歸也以為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幫他們渡過難關。但現在聽說他還能夠安頓伙計們, 這讓關若歸不得不重新考慮他的話。

    他認真的看著江逸的臉問道:“你此話可當真?若是真的, 我這便去勸我爹。”

    關若歸沒有隱瞞鏢局的現狀和眾人的處境,“我爹有心想要繼續做下去也是因為有這么多伙計依靠鏢局吃飯, 他們都拖家帶口,若是一下子把鏢局解散了, 哪怕給他們發了安家的銀子, 也支撐不了太久。”

    “當然是真的。”江逸揚眉。

    江逸并非純粹的心血來潮,他很早之前就已經在考慮自己的后路。

    在江南聽人說起安知讓父親的故事的時候, 他就知道如果他真的是慶國公府的嫡次子,大概率長公主也會像安知讓的祖母一樣給他找一個富貴的岳家,然后再讓景元帝賜一個閑散職位,讓他后半生可以繼續做一個逍遙公子哥。

    而現在,哪怕長公主否認了他的身世,但有一次他旁敲側擊詢問父親的時候,能明顯看出父親的面上有些不對, 雖然最終父親同樣是讓他不要多想, 可結合之前的種種,江逸不得不產生懷疑。

    努力讀書, 考取功名在他這里看上去有點行不通。未雨綢繆,他還是為他的后半輩子多賺點錢好了。

    之前他還想著做生意,但在與墨韻軒的周三公子接觸過后他才發現,哪怕是有周家這種徽商大家族的底蘊在,周信又是從小跟在祖父身邊耳濡目染,商業嗅覺靈敏,但想要另起爐灶在京城市場上分一杯羹也是十分不易。

    所以他才會考慮做一些別人沒做過的行當,這么說起來也就只有一些現代的行業了。

    在與關若歸簡單說明之后,江逸便讓他趕緊回去攔住他父親賣掉鏢局的那處院子,“錢的事好解決,另外一定讓你父親篩選下留下來的人,我可不希望再遇到那種吃里扒外的人。”

    關若歸鄭重點頭道,“那是一定,能保住鏢局,替大伙兒謀個出路,我們定會用心的。”

    ******

    隨著關若歸的離開,其他人圍上了江逸。

    他們聽了江逸解釋還是一頭霧水,只以為他買下了鏢局收留那些伙計是想繼續做。

    “你堂堂國公府的公子,做什么不好要去開鏢局?”第一個提出意見的就是顧子穆。

    好友們的不理解江逸一點也不意外,關父這些人在世家公子眼中連他們府里看家護院的下人都不如,就是一些販夫走卒。

    衛珩尚且可稱之為讀書人,衛父還是秀才,陳熙對他與衛珩的往來就看不慣了。哪怕關若歸同為國子監學子,可關家和鏢局在他們眼中還是上不得臺面,關父也只是個莽夫,若不是關若歸救過江逸,這幾個好友估計沒一個會正眼瞧他。

    “我想開的那不叫鏢局,你要真要叫什么局,那也是叫快遞局,快遞可以理解為快馬郵遞的意思。就跟驛站一樣,是方便百姓郵遞信件物品的。”江逸耐心給幾人解釋。

    “你們看呀,現在的驛站都是官府的人在用,或是有錢人家能多花點錢私下里托驛站人員郵遞。但這些人才多少,百姓又有多少,這個生意要是做起來肯定非常賺錢。”

    “你上回還說跟我們一同把那報紙辦好了賺錢,這回又有了新主意。上個月就逃了好些課,你確定這回還有精力?”

    陳熙沒有勸他,而是列出了一些現實的困難,想要江逸知難而退。

    聽他說起報紙,江逸也有點頭疼。在國子監發行的學報反響不錯,頗受歡迎,他都已經打算下一期印刷多點,擴大影響力,推廣到全國各書院學府。

    可就在前兩日,司業紀連云把他叫了過去,提醒他學報上登載的文章要篩選得當,并表示下一期的內容需先交由他和祭酒先過目。原因是有御史上折子告了國子監一狀,說國子監學子妄議朝政。

    會被言官告狀是江逸沒有想到的,他也就是想辦個娛樂性的報紙,所以還加了不少八卦新聞和話本連載,其他不過就是一些學習心得,經義講解之類的。這唯一被攻擊的一篇文章不過是某學子的一段見聞及感想。

    這名學子在街上見到一名乞丐偷吃被打,見乞丐年幼便好心上去施舍。無意間了解到這名乞丐的父母因為犯罪被流放,家中財物被村民侵占,而他卻因父母犯了罪,就連專收留孤兒的慈善堂也不愿接收他,最終他只能無處可去不得已乞討為生。

    這名學子只是感慨了一下慈善堂的規矩有些不通人情,只是這慈善堂的規矩是先帝所定,于是就被言官拿來說事了。

    江逸當初同意登這篇文章也是見難得有國子監的學子會注意到這些小民,想著能夠引導更多的人去關注市井百姓也是好的,沒想到會弄巧成拙。

    通過這件事江逸也看出來了,辦這個報紙學問不小,都是玩文字游戲的,有人想要找茬總是能找到,尤其是以后若是影響力擴大,那就真成了一個靶子。

    所以他才考慮起了其他的出路。

    不過也不是說報紙就不做了,既然祭酒他們要插手,索性就把這報紙弄成正式編制。

    “報紙還是要辦,但咱們換個方式。”

    江逸示意三人靠近,先將紀連云找他的事轉達了一遍。

    陳熙一聽有人找茬就不高興了,手一拍桌子,“是哪個御史膽子這么大,不知道這是我們辦的嗎?都察院管的也太寬了。”

    說完還怪江逸,“你怎么不早說!”

    江逸從他的手下拯救起自己的一疊澄心堂紙,“你拍桌子好了,拍我紙干什么!”

    他瞪了一眼陳熙,一邊把紙放好一邊說道:“跟你說什么?就知道跟你說是這反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幫御史,你越找他們麻煩他們越覺得自己剛正不阿。一個尚書之子,一個國公之子,你是怕他們找不到機會在皇上面前露臉嗎?”

    “逸哥兒說的對,都察院還真不是那么好惹的。”章季青也勸說道。

    “那你現在肯說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陳熙挑眉看向他。

    江逸這才將他的打算告知,“我會將辦報紙的思路和想法全部寫下來交給祭酒大人,然后建議由國子監來監制。當然,現階段我們有經驗,肯定還是我們來辦,這個國子監監制的名目也就是讓他們名正言順的給人給錢給資源,順便要點好處。”

    “但這跟你要開鏢局有什么關系?”顧子穆還是糾結方才的事,很不理解。

    “就沒關系,這是兩件事,再說一遍,我開的不叫鏢局。”江逸無語。

    好不容易他跟三人再次解釋完快遞和鏢局的區別,天色已經黑了。

    “咱們現在兵分兩路,季青和子穆你們就負責繼續籌辦報紙,以后最終定稿交給紀司業定,我和熙哥兒則負責快遞這邊。”

    ******

    江逸說做就做,在好友們離開房間后,他便專心致志地寫起了學報相關的籌辦經驗和思路,準備盡快交給紀連云。

    誰知因為寫的太晚,不知不覺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第二天喜提感冒。

    就這樣他還要掙扎著起來,趕去給紀司業送他寫了一整宿的方案。

    “你還不趕緊躺下,我讓人進來伺候!”陳熙見勸不動只能威脅道:“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把你寫的這些玩意兒燒了!”

    “你燒它們不如燒死我算了,我可寫了一整晚。”江逸嘴上雖然倔強,但還是聽話地躺了回去。

    “你確實是要燒死了,你看你身上都燙成什么樣了。”陳熙摸著他的額頭說道。

    陳熙一邊氣他不顧死活,一邊急忙讓小僮去催醫館的大夫。

    等到大夫來診完脈煎了藥,他又親自喂江逸喝藥。

    江逸雖然發燒,但精神還是不錯,知道自己應該還好,并不管陳熙板著一張臉,還有心情同他開玩笑。

    “能得尚書公子親自伺候,我這病也挺值了。”

    “你就貧吧,待會兒你哥來了,我看你還敢不敢這么說。”陳熙喂完藥,把碗重重一放,哼了一聲。

    江逸連用來壓苦味的蜜餞都沒來得及放進嘴里,急著問:“你派人去告訴我哥了?”

    “顧子穆親自去的。你一大早燙得像塊碳,都病成這樣了難道還不讓人知會一聲?”陳熙見他這反應,不滿地反問了一句。

    “你看我現在不是已經出汗了嗎?我就說了只是受了點寒。”江逸見挽回不了只好重新往床上一靠,又指揮陳熙道:“趕緊給我把我寫的東西收起來,千萬別讓我哥知道我是因為這個生的病。”

    他話還沒落音,就聽到門外顧子穆咋咋呼呼的聲音,“逸哥兒怎么樣了?好點了沒?”

    然后伴隨著推門聲,不僅是江慎和顧子穆,江逸還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隨即驚訝道:“太子哥哥怎么也來了?”

    第113章

    國子監的號舍本來就不寬敞, 再加上太醫和伺候的人,這么一群人走進來,一下子顯得更擁擠了。

    陳熙和章季青沒想到太子突然出現, 愣了一下后連忙跪下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知道他們兩人是江逸好友,笑著讓他們起身。

    然后又走到江逸床邊, 眉心微沉看著他說:“孤聽穆哥兒說你病得不輕, 有些擔心, 便與瑾和一起過來了, 怎么這么不小心呢。”

    “哪有子穆說得那么嚴重, 怎么還傳到宮里去了。”江逸朝顧子穆投去不贊同的目光。

    “我去刑部衙門找瑾和哥哥的時候聽說他進宮了, 我進不了宮,好在遇到的侍衛認識我, 幫我向姐姐傳了話。”顧子穆連忙解釋道。

    他一路上走得著急,現在還是滿頭大汗。江逸見他如此也不好再說些怪他的話。

    “讓太醫先給你看看。”江慎進來第一眼就是找江逸, 在看到他精神尚可時, 這才放下心來,然后請太醫上前替他診脈。

    江逸乖乖伸出手給太醫診斷。

    太醫診完后又要來了國子監醫館大夫開的藥方, 看完后點頭回話道:“太子殿下,江大人,二公子脈浮而緊,是風寒外侵之證,醫館大夫開的方子也對癥,不過雖已發了汗,但仍需祛風散寒, 再溫經通絡修養之, 我先開幾服藥,過兩天再換方子。”

    聽太醫說完, 江逸嘴一抿直搖頭,知道自己這回肯定又要修養十天半個月了。

    上次就被關在家里大半個月,就連開窗通個風都要被念叨,這回估計又是什么都干不成了。

    他的小動作沒有逃過江慎的眼睛,“太醫的話你也聽到了,我讓人去紀司業那里替你告假,晚些時候你就隨我回府。”

    這個時候江逸自然不能說什么,只乖巧地點頭聽從安排。

    等太醫一開好方子,江慎就命人拿著方子去國子監的醫館抓藥。

    江逸請了假,陳熙等人可沒有請假。等待抓藥期間,見江慎和太子都在,他們便重新回課堂上課去了。

    臨走之前江逸眼神示意陳熙幫他把東西收起來,卻不料又被江慎抓包。

    陳熙只好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隨顧子穆等人一同離開了。

    ******

    這時候房間里除了江逸,就只剩下太子和江慎。

    江慎走過去拿起陳熙放在桌上的那一疊紙,先是隨意翻看了兩下,然后又仔細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就是為了寫這些東西不顧自己的身體?”

    “大哥,我沒有不顧自己身體,都說了只是不小心睡著了。”江逸急得要坐起來解釋,以前他是不想上國子監,現在是不想回去。

    “你躺下。”他剛一坐起就被坐在床邊的太子按住。

    太子皺眉對江慎說:“瑾和,逸哥兒還病著,你就是有什么要問也等他好了再說,這樣嚇他做什么。”

    “殿下現在護得可是比以前還緊,難道我還會在逸哥兒病著的時候罰他不成。”

    江慎怎么聽太子的話怎么不順耳,以前好像沒覺得有什么,自從知道了江逸的身世,總覺著所有人都想來搶弟弟。

    太子很少看到江慎也有這么幼稚的時候,頗為無奈地笑了笑。

    這時,江慎走了過來,把手上的紙遞給太子后說:“殿下瞧瞧,逸哥兒現在也出息了,他這主意我看就十分不錯。”

    太子接過來先是看了眼江逸的字,本想問一句江慎教了這么久怎么還是如此,抬頭看到江慎不怎么好的臉色,決定作為表哥他還是大度一點,這句話便沒問出口。

    他先是看了前兩頁的內容,邊看邊說:“這學報與逸哥兒上回信中所說差不多呀。”

    江慎聽后先是一愣,隨即目光在江逸和太子臉上打轉,“信?逸哥兒何時給殿下寫信了?”

    “學報這事我可是得到了太子哥哥的允許才做的,大哥不知道嗎?”江逸沒聽出江慎話中的危險,還一臉無辜地反問。

    江逸在國子監有什么出格的想法都會先偷偷尋求太子的支持,也是因為有太子替他說話,很多事祭酒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一直默認太子肯定會跟大哥互通有無,并不知道太子怕他被江慎懲罰,有些與學業無關的事并不會特意提起。

    這事放到以前也就罷了,現在這個時候,不由江慎覺得太子這是跟韓嘉言抱著同樣的心。

    江慎那酸溜溜地話一問出口,太子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淡然問道:“瑾和如今是連孤都不信了?”

    被太子這么一問,江慎也察覺自己最近是有點反應過度,“殿下言重了,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江逸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兩個哥哥交談,總感覺插不上嘴,“這是說到哪了?不是在說學報嗎?”

    江慎這才順著他的話繼續,“我說的是后面宣傳司那部分,殿下可再往后翻翻。”

    聽他這么說江逸就知道自己后面那些還是沒隱瞞住。

    他跟陳熙等人說的那些以國子監的名義發行學報只是計劃的一部分。昨晚所寫的內容,除了這些,還考慮了以后學報發展好了,民間必定有效仿的,輿論這種東西肯定要納入監管,所以他提議朝廷建立宣傳司,專門負責報紙和書籍出版的規范管理,避免有人操控輿論謀取私利。

    不過,這些他也是有私心的。現在學報還剛出了幾期,內容都還在摸索當中,很少有人能看出報紙的殺傷力,他就算提議設立宣傳司,除了太子和大哥,大概沒人會相信他所說的。

    而他想等到報紙的影響力擴大后,再提出這個建議,到時候作為最早的報紙發行和管理人員,章季青就能夠順理成章地得到機會,這樣他也能如愿不走父兄的老路。

    “你怎么會想到這些的?后面你的那些預測真能實現嗎?”

    太子看完了他的整體規劃和關于宣傳司的提議,同樣感到吃驚,這些比江逸最初信中所說的要詳細很多。

    “逸哥兒還生著病呢,殿下也太過心急了。”這下輪到江慎來充當好哥哥的角色了。

    他的話打斷了江逸還沒說出口的回答。

    太子再次無奈地搖頭,“瑾和說的沒錯,那就等逸哥兒好了再說。”

    江逸連忙坐起來,“別呀,現在就說。”

    氣得江慎放開握著他的手,“你精力倒是好。”

    太子看他倆這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有什么想說的你就說吧。”

    “太子哥哥,大哥,你們能不能當作沒看過這份東西。”江逸并不是急著解釋里面的內容,而是急著請求兩人無視這份提議。

    太子與江慎對視一眼,也不問原因就點頭答應了,“你若是不想說我們便不問了。”

    江逸沒想到這么順利,想著后面他與關若歸謀劃的事也瞞不住,干脆將此計劃也告知二人。

    江慎沒有明確表示贊成或反對的態度,但太子對他是支持的,“此事與民有利,若是真如逸哥兒所說能讓百姓更便利,那便是你做了一件大好事。”

    太子的話給了江逸很大的鼓舞,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會做出一番成績來。

    ******

    江逸這次病得突然,還沒來得及交代關若歸后續事宜就被江慎帶回了府里。

    但好在這事在江慎面前過了明路,他也就不用遮遮掩掩,有什么事需要辦甚至還能光明正大借用他哥的人。

    他上一次就想找他哥借的賬房這回就安排上了,報紙那邊用不上了,快遞這邊正好用上。

    等到江逸康復,快遞局剛好也籌備地差不多了。

    根據江逸的計劃,快遞局的業務是從離京城最近的州府開始。

    他們人手有限,送貨上門這種就不要想了,現在想的是如何在不同城市之間尋找到最快的物流路線,同時還能盡可能地兼顧各個村鎮的需求。

    為了規劃最合適的路線,江逸一回到國子監就鉆進了典籍廳尋找附近城鎮的地理志。

    這活當然不能他一個人干,陳熙再一次被他拉來一起挑燈夜讀。

    “你是故意的吧?”陳熙大晚上要陪他對著地圖找得眼睛都快瞎了,氣得牙癢癢。

    他上回特地跟江逸說過不喜晚上點燈看書,這回江逸就拖著他連續看了幾晚。

    江逸雖然一本正經地表示自己這是為了工作,絕不是故意的,但從他臉上不難看出能夠讓陳熙打破規矩他有多高興。

    兩人就這樣一邊翻書一邊完善路線圖,速度也是十分快。

    他們在這里規劃好的路線圖還需要人實地走一遭糾錯,最后才能確定一條完整的線路。

    還好現在的業務是先從京城附近做起,京城附近的治安還算可以,小偷小摸或許有,但至少不會像他當初在宣州那樣遇到什么劫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江逸還是又從定南王府借了秦時和止戈來幫忙。

    可以這么說,他們倆現在在江逸這,就是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的兩塊極其萬能的磚。

    但用這兩人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韓嘉言的信就來了。好在他不需要回信也那么頻繁,只是定南王府的那塊令牌韓嘉言無論如何都不愿意收回去,江逸只好暫且收下。

    他做的這一切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在關注,那就是越看越覺得兒子太優秀了一定是像我的景元帝。

    景元帝聽聞江逸在找附近的地理志,連忙讓人從文淵閣中把有關的藏書全找了出來并派人給江逸送過去。他不想大張旗鼓,便只叫了幾個內侍送來。

    只可惜他的好意被誤會是太子所為,江逸開開心心地把這份好意記到了太子身上,腦海中根本連景元帝的影子都沒閃過。

    第114章

    江逸猜測是由于太子和江慎的原因, 他提出的借由國子監的名頭發行報紙并逐步將報紙推廣到各地學府的建議,似乎沒有遭到任何阻攔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就連景元帝都在朝上褒獎了國子監眾人。

    因為景元帝在朝上的一句贊揚, 沒等江逸有機會拿出他的下一步計劃,章季青的危機就已經解除了。

    據說章季青的父親一反常態, 十分鼓勵他繼續選擇科舉之路, 甚至表態, 哪怕他再多讀幾年也沒關系。

    眼見好友解決了難題, 江逸當然為他感到高興。

    另一方面他的快遞事業也同樣進展順利。在選定了合適的路線, 并且在附近的州府開設了據點之后, 快遞局就開始正式營業了。

    前期他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不僅在城內發小傳單, 街頭巷尾請半大的孩童人工播報,還通過在國子監的報紙以及書坊印刷的書籍后面打廣告的方式大肆宣傳。

    這種密集的推廣方式, 幾乎一下子就讓京城及周邊的人都知道了快遞局的存在。

    江逸自己很多時候都只有理念, 實際還是必須由原威行鏢局的人執行,即使他們已經做了很多的準備, 但還是被膨脹式增長的需求給弄得手忙腳亂。

    到了這個時候江逸才發現,在古代做生意有頭腦還不夠,最重要的是有聽得懂并執行得下去的人才。

    好在墨韻軒老板周信替他介紹了幾個有物流經驗的掌柜給他,然后他又從京城的定南王府以及江慎身邊薅了些人過來,才讓他們把業務理清。

    雖然不是事事親力親為,但江逸超前的理念還是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不過,也因為他的理念過于超前, 總是想顧及所有的人, 與掌柜產生了意見分歧。

    “少爺,這是這幾個月的賬本, 您看這里,這利潤一直沒有起色就是因為您不肯放棄那些偏遠之處。”

    說話的掌柜本來是從定南王府借過來的,韓嘉言一聽是他想要,立刻就把人給了他。江逸也信任韓嘉言,便把總攬的事情交給了他。

    江逸這些日子看賬本已經相當熟練,很快就明白了掌柜說的沒錯,他想要面面俱到導致物流成本升高效率降低,再加上前期的廣告投入,和他堅持提高員工福利的要求,現在利潤并不多。

    “這只是暫時的,現在不還沒虧本嘛。”江逸指著最后一串數字說道。

    掌柜聽他這么說都快被急出汗來了,他是負責總局的掌柜,其他還有各個地方分局的掌柜,他們此前一致認為若是舍棄那些沒修官道,進出不便的村鎮的業務,利潤至少能翻幾番。

    “若不是少爺您執意如此,我們頭兩個月就能回本,利潤必定是現在的好幾倍。并且,將來我們快遞局若真開遍大盛,這個成本將會更加龐大,到時能不能盈利都待商榷。”掌柜努力勸說。

    江逸并不是一意孤行,他也覺得這可能是個問題,但是讓他放棄又不忍心。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自出生以來就沒有吃過苦,哪怕說是要賺錢,但心里更多還是有些理想化,并不能完全將自己等同于一個商人來思考問題。

    他嘆了口氣,點頭表示知道了,“你們先按照現在的章程繼續做,交通成本方面我再想想辦法。”

    掌柜見勸不動他,搖著頭退了下去。

    ******

    若是其他人或許還真沒有辦法,只能想著自己降低成本,但江逸卻不走尋常路。

    陳熙看著江逸又開始往國子監典籍廳跑,還非要拉著自己一起,抱怨道:“這不是才把典籍廳翻了一遍,怎么又來了?”

    “上回找的是藏書,這回要找的是這一年來咱們國子監所有人的實踐課報告。”江逸一邊認真翻找一邊回答。

    “那玩意兒你找有什么用?那什么實踐課不就是你為了偷懶弄出來的嗎,你不會真以為有人是在認真完成那些功課吧?”

    陳熙懷疑地瞥了一眼江逸,他相信就是江逸自己的報告也沒啥有用的東西。

    被拆穿的江逸有些不好意思,最開始他的確是因為嫌棄國子監管得太嚴,沒有自由才想出了這么一招。可后來能執行下來說明祭酒他們肯定是看到了成果的,否則絕不可能讓這個實踐課持續了這么久。

    江逸在書架上拿出幾本裝訂在一起的報告,迅速翻找著。

    “你不要以己度人,我就不信整個國子監全是我們這樣的,至少趙去非肯定不是,你說對嗎?”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他沖陳熙揚了揚手里的紙張,慶幸道:“還好沒有讓你把趙去非弄走,你看,他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陳熙湊過頭去看到紙上所寫的內容,問道:“你找的就是這個?”

    這里面是關于不同村鎮幾戶農家收入來源的調查,這幾戶農家看上去沒什么不同,但有些就在官道旁邊,他們可以在閑時進城干活,也有在官道旁來往路人較多的地方擺小攤的,這些人收入明顯比其他只能看天吃飯的農戶要多點。

    江逸指著其中一處對他說:“你也幫忙找找看,只要是有提到這種交通方面的就都先找出來,我再看一看有沒有其他的統計數據。”

    “你又要打什么主意?”陳熙雖然嘴里說著不理解的話,但還是乖乖地幫他在書架上找了起來。

    這其實是江逸想到的解決掌柜所說的成本問題的方法。

    要想富先修路這是經過實踐檢驗的,但越窮的地方越沒錢修路。如果能夠有足夠的數據證明交通對地區發展和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的重要性,就可以提議由朝廷出面出一部分錢,再通過像商人募集的方式把京城附近各村鎮的路修一修。

    先把試點建立起來,他相信很快大家就會嘗到交通便利帶來的好處,后面就可以逐步擴大吸引更多的民間資源。另一方面就是尋找能工巧匠改良交通工具,這樣雙管齊下,快遞的成本不就能降低了。

    陳熙沒料到江逸的野心這么大,聽他說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嘆了一口氣道:“逸哥兒,你只是一名國子監學子,這種建議誰會聽你的?你大哥是刑部官員,他也不適合插手工部和戶部的事。”

    “至于太子,聽聞前些時候二皇子就因為插手工部的事,被人在陛下面前告了一狀。你真沒想過這些由太子提出來會不會惹來陛下的猜忌?”

    江逸還真的是想通過太子提這個建議,他以為自己講的是經濟建設,沒想到其他人想的是政治斗爭。

    陳熙的話一下子把他的計劃全打亂了,“難不成我只能去向皇上提?那就更不可能聽我的了!”

    好在他有個好習慣,解決不了的難題就先放下,“不想了,我還是先把這些整理出來吧。”

    ******

    很快江逸把所有能找到的數據資料收集了起來,寫論文一般將他的提議有理有據地列了出來。

    為了表示自己是認真的,他還難得地將文章潤色了一遍。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江逸找機會進了宮。

    由于以前在景元帝面前吃太多虧了,思前想后他決定還是先去東宮找太子。就算陳熙提醒他太子不方便出面,那也可以問一下太子的意見,再做打算。

    沒想到他來的不湊巧,等他從太后的壽康宮出來,正碰到來東宮傳話的小太監,說太子被皇上留在養心殿用膳了。

    江逸剛失望地想走,就被太子妃留了下來,非要讓人去養心殿告知太子一聲。太子妃雖不知江逸的特殊情況,但她與太子夫妻這么久,知道太子對江逸不一般,肯定不能讓江逸就這么白跑一趟。

    太子正跟景元帝在一塊兒,這傳的話自然也被景元帝聽到,于是江逸很快被趕來的大太監李興接走。

    到了養心殿,景元帝和太子已經在等著他,這陣仗讓江逸有點受寵若驚。

    他剛準備下跪行禮,膝蓋才彎就被景元帝示意李興給扶了起來。

    景元帝笑著朝他招手,“逸哥兒過來,朕快一個月未見,這是又長高了。”

    我又不是三阿哥,動不動就是又長高了。

    江逸雖然心里吐槽,但面上還要保持微笑,一邊乖巧地點頭回答:“我沒有量也不知道,只是前兩日感覺衣袖像是短了點,或許真是長高了。”

    景元帝一聽不滿意了,“國子監怎么這般不用心,衣裳不合身了也不知道換。等下用過午膳朕讓尚衣局的人替你量一量,給你做幾身新衣裳。”

    “父皇,國子學的衣服是每季有專人量身裁剪縫制,這還沒到換新的時候呢。”

    景元帝這偏心簡直沒眼看了,國子監的規矩在那放著,也不可能只對江逸一人用心。太子生怕景元帝真去問罪國子監,連忙替人解釋。

    江逸卻只聽到還要留他用午膳,現在離午膳時間還早的很,這樣豈不是說他還要在景元帝這待一兩個時辰。

    他連忙向太子投去求助的目光。

    景元帝一直盯著他,一眼發現了他的不自在,“朕記得你小時候還讓朕背你呢,怎么現在這么拘謹了?”

    什么原因你心里沒數嗎?江逸簡直要大翻白眼。

    “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皇上就別打趣我了。”他扯出一個笑臉回答道。

    “不是打趣,朕只是想起你小時候,后悔那時沒與你多親近。”景元帝說這話是真,他現在相當后悔自己把好好的機會作沒了。

    這些對江逸來說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景元帝后面對他可不算親切,現在突然提起小時候的事,讓他莫名有些警惕。

    景元帝努力憶往昔,試圖喚起江逸幼時兩人間有過的美好回憶,消除他此前各種挑剔江逸產生的不良影響。江逸則是一邊隨口附和,一邊不停猜測景元帝到底想干啥。

    兩人根本不在同一頻道上。

    太子見江逸越來迷惑,連忙出聲替他解圍,“逸哥兒方才去東宮找我可是有事?”

    他從江慎那聽說了江逸最近的動作,知道他很忙,猜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太子這么一問,景元帝也看向了江逸。

    兩雙眼睛盯著他,氣氛都烘托到這了,江逸只好從懷里掏出擬好的建議書。

    “的確有事想請太子哥哥幫忙看看。”說罷,他把那幾張紙遞給了太子。

    他這動作讓景元帝皺起了眉,他盯著太子接過江逸遞來的東西,表情仿佛在說:有什么事是我這個皇帝不能幫忙的?

    太子十分了解他的父親,轉頭雙手把東西交給了景元帝。

    第115章

    江逸從皇宮出來之后還有點懵, 剛把東西呈上去,還沒等他說明,景元帝就大贊他聰慧能干、心懷百姓。

    他也不知道怎么地, 景元帝就同意了他的建議,還當場表示親自下旨給工部尚書和戶部尚書配合這項工作。這要是換到以前, 少不了要怪江逸是為了自己那點私心想出的這些招數。

    雖然他不理解, 但是至少目的已經達到, 江逸也就不再糾結這些。

    至于皇帝最近這段時間態度的改變, 江逸也只當景元帝突然心血來潮, 想起了自己年幼時與他那一點舅甥情誼。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想法。

    這事過去沒幾天, 他在沒有提前知會的時候回了趟國公府。

    當他正要去到母親院中請安的時候,一不小心聽到了母親跟大哥的對話, 這又讓他對景元帝的喜怒無常有了新的認知。

    江逸走到門口,就聽到大哥江慎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滿。

    “母親明知皇上現在對逸哥兒是何想法, 為何還要去請旨?”

    “我總要為逸哥兒的將來著想。”長公主很失望, 說這話時便帶了些愁容。

    江逸見提到了自己,私心多聽了兩句, 才弄清楚他們在討論何事。

    景元帝將他的建議在朝堂上正式公布,并大為嘉獎。長公主見狀就想借機向皇兄為江逸請封一個爵位。

    但這件事卻被景元帝拒絕了。

    江逸在門外聽到母親犯愁的聲音,不愿見她為難,忍不住推門而入,“娘,以后我會努力,有什么想要的也會自己去爭取。您不用為了我這么…”

    他想說的是希望母親不要為了他這么低聲下氣去求景元帝, 雖然長公主自己不覺得去求皇帝這事有什么不妥, 但江逸卻見不得母親受這委屈,在他想來景元帝拒絕時肯定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想到這, 心中忍不住怪起景元帝來。

    明明上次在宮中還說他的這個主意不錯,列舉的事例簡單易懂,還有各種數據,十分詳實,把他夸了又夸。并且還在朝堂上公然嘉許了他和國子監眾學子,聽說就連祭酒和司業都得了賞賜。

    所以現在拒絕了母親的請求,說到底就是看他不順眼吧。一想到景元帝還有這兩副面孔,他就更生氣了。

    “皇上他不待見我就算了,您也不用再為了我去求什么。”

    江逸突然闖入長公主還沒反應過來,就突然聽到他說這話,長公主和江慎面面相覷。,兩人一下子明白,江逸這是誤會了。

    其實景元帝不肯同意長公主的請封,就是因為他根本不想按照公主之子封他爵位。他是想要認回江逸做皇子,堂堂正正賜他皇子該有的爵位和榮耀。

    如果是長公主的次子請封,最高也不過一個候爵之位。景元帝自然舍不得讓他受委屈只得這么一個小小的爵位,所以才沒有答應長公主的請封。

    長公主和江慎母子倆默契地停頓了幾秒,因為不好跟江逸解釋愿意,決定將錯就錯讓他誤會下去。

    這次之后,江逸一下子像打了雞血,憋著一股勁想要做出更多的成就,最好能讓景元帝后悔今天的決定。

    有了這個信念,他便開始一心撲在修路的事情上。因為有景元帝發話,工部和戶部的官員并沒有因為他沒有正式任命的官職而小瞧他。

    江逸仗著這件事讓國子監受了益,開始公然逃課。等到司業問起,他要么就是工部有些路面材質的研制工作需要他參與,要么就是戶部撥款不到位需要他從中調解。

    這樣下來,他在國子監待的時間都還沒有在外面待的時間多。

    ******

    江逸對景元帝的誤解只因為他先入為主,但對宮中發生的一切時刻保持關注的皇后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這日,袁仁安的夫人王氏如以往一樣進宮給皇后請安。

    到了坤寧宮,她先向皇后磕頭請安,被賜了圓凳坐下后又迅速地看了眼四周的宮女太監,顯得神色過于慌張。

    皇后微微擰眉,她身邊的嬤嬤立刻會意,隨便找了個借口將伺候的宮女太監打發到了偏殿門口處候著。

    太監宮女們剛一離開,王氏就急切地說:“娘娘,您猜的沒錯,江…”

    她口中的名字還沒說出來,皇后立刻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待嬤嬤親自到門口看了兩眼示意一切安排妥當后,皇后才朝王氏點了點頭。

    王氏這才繼續開口,不過她也不再提起名字,只以他指代。

    “娘娘,老爺派人去了金陵打聽,如您預料的一樣,她與長公主在閨中時就相識,雖然沒查到怎么來的京城,但派出的人回報,有幾批人去打探過她的去向。”

    這些確實都是皇后預料到的,所以她聽完后十分淡定。

    “景仁宮那邊的消息打聽了嗎?”皇后又簡單地問了一句。

    王氏立刻會意她問的是什么,連忙回答道:“謝家老夫人雖被關在佛堂,但臣婦正好有位表妹嫁到了金陵,還是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她所說的謝家發生那些事的時間與景仁宮出事的時間一致。”

    王氏強調這事自己打聽到的,向皇后邀功。

    皇后聽完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小拇指的護甲,若有所思的樣子。

    王氏也不敢打擾,靜靜地坐在圓凳上,坤寧宮安靜地只剩窗外風吹過的聲音。

    景元帝的轉變從中秋家宴開始,皇后在那個時候還只以為是因為他不滿四皇子學業怠懈,才偏袒江逸,當場斥責四皇子。

    可之后景元帝一反常態,在眾妃嬪去向太后請安時,聽太后偶然提到江逸也全是夸贊,就連他身邊的太監李興隨口就能說出國子監那天的課程,這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但她還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無論如何也沒敢往這方面想,畢竟以長公主對江逸的愛護,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不是長公主之子。

    直到某日,舒嬪宮中的一個宮女說漏了嘴,讓皇后知道了舒嬪的失寵并非如皇上所說的是她教導皇子犯了錯,而是另有隱情。

    于是她找機會從景仁宮探聽到了那個秘密,又在太后宮中時無意中聽太后身邊的老人得知長公主與謝家大小姐竟是舊識。

    有了這一切的信息,她產生了一個大膽的聯想。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必須有人親自去江南走一趟,于是她把這事托付給了親哥哥袁仁安。

    去到江南一趟不易,經過這么久的時間,現在總算弄清楚了。

    “此事可有驚動他人?”皇后慢慢問道。

    雖然現在這些都只是猜測,但她還是不由自主想到當初皇帝要封皇貴妃的樣子,若真是那人的兒子,她不得不為自己為孩子考慮更多。

    現在太子那邊有二皇子去給他添堵,袁家暫時還不需要出頭,太子也不會找袁家麻煩。可江逸與四皇子和袁家的恩怨就多了,皇后并不愿放任江逸這么得圣寵。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王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雙手絞著手帕顯得坐立不安。

    “有什么話就直說。”皇后不悅地抬眸。

    “老爺擔心其他人不穩妥,特地派了身邊的長隨去的,這人回來時說,見到了一個與他長相相似的少年。”

    王氏邊說邊抬頭看皇后的臉色,她也不知道此事該不該說,畢竟沒有查到確切的證據。

    “此話當真?”皇后放在扶手上的手一下子抓緊,仿佛從她的話中抓住了這件事中的破局之法。

    “后來經過打聽,得知此人姓連,這連家只是一介商賈,當年謝家大小姐搬出謝府后確有經商,但兩人似乎并不認識,也找不到任何他們相交的線索。”

    王氏說到此事有些戰戰兢兢,她們都知道她說了出來就是已經有了某些栽贓嫁禍的想法,現在只看皇后究竟會不會同意。

    皇后果然不愧是袁家人,與袁仁安想法一樣。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與平日的端莊賢淑完全不同的笑容。

    “沒有線索也有可能是隱藏太深,豈不是更有問題?既然如此,我們就幫他把線索挖出來,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王氏隨著皇后的動作也站了起來,隨后低頭應道:“是,臣婦回府就轉告老爺。”

    ******

    江逸的行為同樣很快引起了太子的關注。

    “逸哥兒最近像是天天往工部和戶部跑,他這是怎么了?”太子下朝之后攔住江慎問道。

    江慎當然知道江逸是怎么了,畢竟江逸有這一天也有他的功勞。他對太子倒是沒有隱瞞,大致將那天的事說了一遍。

    太子聽完后都愣住了,不贊同地搖頭道:“你與姑姑也不安撫下逸哥兒,反而由著他誤會,此事若讓父皇知曉怕是會當場讓人去擬旨。”

    “此事我只說與太子殿下您知,若陛下知道了,是何人所為一目了然。”江慎開玩笑時表情也跟認真一樣,若不是太子了解他,都看不出這是句玩笑話。

    上回一同去國子監看望過江逸,他就與太子深談了一回。而在太子表示了愿意尊重江逸的想法,不會主動揭開真相之后,江慎就對太子放下了戒心,確定了目前比較有威脅的還是韓嘉言。

    “最近工部和戶部的人一直在父皇面前夸逸哥兒,父皇現在對逸哥兒不知多滿意。你們也要注意,我怕父皇再召逸哥兒進宮時會控制不住說出來。”太子好心提醒。

    “殿下放心,戶部的事已經查得差不多了,二皇子那邊很快就會露出馬腳,皇上也就沒空管逸哥兒了。”

    江慎倒不擔心,順便還把話題引到了與太子設好的針對二皇子的計謀上。

    二皇子和袁家打的算盤他們怎會不知。太子與屬官提到的后手就是指的江慎。,網早已拉好,現在就等獵物進洞了。

    但他們沒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是比皇后慢了一步,袁家已經把連家人帶進了京城。

    第116章

    國子監, 廣業堂一齋。

    講堂上博士一手拿著書一手背在身后,邊踱步邊講解書上的內容。

    而江逸則是頭也不抬地在埋頭在桌上寫寫畫畫。他右手拿著一支纖細的竹管硬筆,時不時停下來左手托腮做思考狀, 若不是他桌面上的書本都沒有打開過,倒是很像是在認真學習的樣子。

    “博士已經看你很多次了, 你也別太明目張膽。”坐在一旁的陳熙伸出手推了推他, 小聲地提醒。

    江逸抬起頭來, 果然看到前面講課的博士一臉隱忍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暫時沒有思路的他拿起一本《禮記》隨意打開放在了最上面。

    陳熙無奈地把自己的書豎立起來讓他看到封面上《春秋傳》幾個字。

    江逸在他的提示下, 又在桌上找了一番這才拿出正確的書本。

    不過沒等他從陳熙處看清講到哪一頁了, 博士已經合上書, 宣布了這堂課的結束,“今日便先講到這, 方才所講釋義爾等需仔細誦讀理解,明日上課時我要抽查背誦。”

    說完這話他還特意地看了江逸一眼。

    江逸聳了聳肩, 他記憶力沒問題, 并不懼怕背誦,考試不好主要是經義理解方面學不會用古人的思維思考。

    博士雖然不滿, 但其實并不能拿他如何。江逸最近是國子監的大紅人,在皇上面前給國子監長了臉不說,還讓祭酒和司業都得了褒獎。上次回來之后祭酒就交代所有人,對江逸不能向普通學子一樣要求,所以博士才能放任他在課堂上如此囂張。

    待博士離開后,陳熙立刻把頭探了過來,“我看你寫一早上了, 到底是在畫些什么?”

    江逸拿開遮住紙張的書本給他看, 他畫的是類似自行車的設計圖,“我最近給工部提了點意見, 若是這次官道能修好一點,再把這個東西做出來,它可不比馬車慢多少,快遞局的郵遞速度就能快多了。”

    “就這東西?用什么拉?”陳熙拿起圖紙看了看,不太相信他的話。

    見他質疑,江逸立刻伸手把圖紙拿了回來,“不用什么拉,只靠一個人就能騎,不過說了你也不懂,我正讓工部的匠人們研究呢,等做出來你就知道了。”

    陳熙撇撇嘴,“雖說這兩次的事都得了皇上的嘉獎,可你現在在課堂上也太過了,我看你是根本不管月考的結果了,你可知道現在你的積分是升不上誠心或修道堂的。”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最近實在太忙了,我尋思要不要再休學一段時間,反正我現在一個月里有半個月都不在國子監。”江逸現在聽課也就聽點歷史典故,偶爾還像現在這樣心不在課堂上,感覺這學好像沒什么好上的了。

    “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上回我就隨口說了一句不想上學,我爹追著我打,追得我在院子里跑了好幾圈,還說什們你看哪家小子像你這樣不學無術不思進取。”前排的顧子穆見他倆聊得火熱,也湊了過來。

    “你不讀書那是只想著吃喝玩樂,我這是有正經事,那能一樣嗎?”江逸給了他一個我還不了解你的眼神。

    “嘿,你還有資格說我嗎了?你現在就去大街上問一問還有誰不知道你江少爺的大名。”顧子穆見江逸這有名的紈绔竟然還指責起他來,也不甘示弱反駁道。

    陳熙見兩人開始互相拆臺,連忙打斷了他們,“你們兩人名聲都半斤八兩,有什么好爭的。不過逸哥兒你也真是,怎么一會兒一個主意?前段時間還每天挑燈夜讀,一副不考個狀元不罷休的樣子,現在這就放棄了?”

    “你當我想這樣?那還不是因為發現實在考不上。”他倒是想考狀元,這不是現實不允許嘛。

    江逸的確努力了幾次,發現實在不是這塊料,早就不指望在這上面一鳴驚人了,所以才一心想要把事業搞好,說不定搞好了還可以另辟蹊徑,被人發現他賺錢有一手讓他在戶部占一席之地呢。

    “你不會真的不想上學了吧?你跟瑾和哥哥說了嗎?”顧子穆看他像是認真的,連忙問道。

    江逸搖搖頭,他還沒有想好怎么跟他哥說,不過當他興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倒是跟遠在南地的韓嘉言寫信說了。

    ******

    “他就是你說的那名與江五郎長得像的商人?”袁仁安看著不遠處的兩人,皺起了眉,像是不太滿意。

    他看到的正是長隨從江南帶來的連家父子。

    袁仁安得到皇后的旨意后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夜派出幾名心腹去江南把那名姓連的商人接來了京城。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人來了之后并沒有直接帶進城,而是被他安置到了夫人王氏在城郊的陪嫁莊子上。他也沒有出面,而是在暗處觀察著連家父子二人。

    至于連家人為何如此配合,那自然是畏懼承恩侯府的權勢。連家只是普通商人,袁仁安以連家一家人性命脅迫,再加上一點利誘,很容易就能夠把他們騙來。

    袁仁安話語間的不滿意不是因為長隨欺騙了他,而是他發現連家父子二人雖說與江逸長相有幾分相似,但相比起父親連懷山,反而他的兒子連慶云更像,這對他們的計劃有些不利。

    不過人既已經帶來,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也只能賭一把了。

    這樣想著,他交代長隨:“你叫莊子里的人都看緊一點,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府里那邊更是要小心行事,誰要是讓侯爺知道了,我定不饒他。”

    皇后知道父親承恩侯不會贊同她的主意,所以才只讓兄長幫她調查,她與袁仁安都沒打算把這事告知承恩侯。

    “二爺放心,奴才這些日子就在莊子上親自看著他們,莊子上的人也都是夫人的陪房,不會走漏風聲到府里的。”長隨躬身應道。

    袁仁安一邊點頭一邊繼續安排:“你過兩日就讓他們以做生意的名義進城,讓他們去國子監附近的街上去尋一家店鋪租賃。”

    人雖然帶來了京城,但肯定不能由他們袁家送上門去,所以袁仁安才會作此安排。

    國子監認識江逸的學子不少,相信只要有人看到了連家父子,尤其是連慶云,這件事很快就能傳遍國子監。至于他們會不會聯想到江逸身上,就算沒人想到這方面,他也會讓他們知道的。

    ******

    兩日后,城門處。

    城門口排著隊進城的人不少,連家父子帶著兩個仆人乘坐著馬車在門口等待著門口的士兵查驗。

    “爹,您不是說是借住在朋友的莊子上嗎?怎么我們都進城了,您的朋友也沒出現。”

    連慶云第一次出遠門,一路上父親總是看得嚴讓他別到處亂跑亂看,就連在父親朋友的莊子上也沒有出去過,現在好不容易進城了,等待的期間他把頭探出馬車外在城門口東張西望,十分好奇。

    這次來京城名義上是說來做生意,雖然袁家要求帶上連慶云,但實際目的只有連懷山知道,他并沒有透露給兒子。他只借口說是有認識的朋友在京城,要給他們連家介紹一筆大生意,帶他一起來京城見識一下。

    “下人不是說了嘛,他們主家不巧有事外出了。”連懷山有些緊張,一心想著袁家交代的事,心不在焉地回答兒子的問題。

    好在連慶云也只是隨便問問,現在的他心中滿是對京城的期待,并沒有糾結父親這位朋友先寫了信請他們來又不招待的矛盾之舉,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

    就在這時,有兩人騎著馬從城門里出來,停在了他們的馬車旁。其中一人正巧與探出頭的連慶云四目相對,眼中露出驚訝的目光。

    連慶云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還以為是自己剛剛東張西望冒犯到了,連忙放下簾子縮進了馬車里。

    這兩人正是來城門處接韓嘉言的秦時和止戈。

    剛剛看向他的就是止戈。止戈發現了連慶云與江逸的相像,不由朝他多看了兩眼,剛想叫秦時來看,就發現他已經放下了簾子,便作罷了。

    他雖然覺得好奇,可想了想也只是乍看有些相似,或許不熟悉的人會覺得有幾分像,但多看兩眼就會發現兩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或許再長大一些就沒有這么像了,所以止戈只覺得有些湊巧,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韓嘉言才到達城門處。

    韓嘉言這次來京也是因為收到了江逸的信不放心他,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再過來一趟,來之前甚至沒有與定南王商量。

    直到出了轄地他才讓人傳信回王府。他人反正不在眼前,也不管父王會不會生氣。不過從父王傳來的回信中看得出,他更在乎他能不能把逸哥兒帶回去。

    他見到等待在城門處的秦時兩人后,首先關心的就是江逸的情況,“今日逸哥兒可在國子監?”

    他早知道這段時間江逸并不是每日都在國子監,所以第一時間就問起他的去處。

    聽他提起江逸,止戈下意識地朝方才看到的連家父子的馬車看過去,不過他們的馬車已經到了隊伍的前面,剛接受完檢查已過了城門。

    一旁的秦時早有準備,立刻回答:“小少爺最近幾日都在國子監,今日也未出來。”

    韓嘉言點頭表示知道,沒再說什么就示意眾人進城。

    他們幾人自然不用在城門等待,但城門口百姓眾多,也不好策馬疾馳。于是韓嘉言一邊騎著馬慢慢往里走,一邊隨口問起這幾日江逸的情況,秦時則在一旁回答他的各種提問直到進了城。

    第117章

    進城后韓嘉言讓陪同的幾個侍衛先回了王府, 自己只帶了一名貼身侍衛去刑部衙門找江慎。

    好在江慎今日既沒有進宮,也沒有公務外出,韓嘉言才沒有撲了個空。

    見到韓嘉言冷面佇立在門口, 江慎挑眉問道:“韓世子這是什么意思?”

    剛才衙門的守衛來通報時還緊張兮兮地告訴他,門口之人像是來者不善, 他親眼見到才知, 韓嘉言這是一來京城連王府都沒回就殺到了刑部衙門,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尋仇來的呢。

    “江大人誤會了, 我只是想請江大人過府一敘。”韓嘉言解釋了, 但表情毫無變化, 實在讓人看不出是想解釋誤會的意思。

    他找來是想干什么兩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也確實不適合在外面談, 因此江慎沒有計較他的態度,隨他去了定南王府。

    江慎并沒有被韓嘉言興師問罪的樣子嚇到, 進門后才坐定便反客為主, 淡定地提起定南王府之事。

    “聽聞前段時間世子與王爺起了爭執,現在世子有空千里迢迢趕來京城, 想必與王爺已經解開了誤會。”

    對于江慎為何如此了解定南王府發生的事,就像他也對京城發生的事了如指掌一樣,并沒有什么稀奇的,韓嘉言聽后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多謝江大人的關心,江大人對王府的事這么上心,我猜肯定是擔心逸哥兒過去會不習慣吧。”他宛若聽不懂江慎的諷刺,還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江慎知道韓嘉言這是變相提醒他他們之間的約定。

    他笑了一聲, 應對自如, “逸哥兒在國子監的學業還有好幾年,現在談這些世子不覺得還太早了點嗎?”

    兩人這樣一來一去誰都沒占到便宜。

    最后還是韓嘉言不想再與他兜圈子, “明人不說暗話,今日請江大人來為了何事想必江大人心中早有定論。”

    見他戳破了窗戶紙江慎索性直言:“若是想帶走逸哥兒,這事就不需要談了。”

    韓嘉言卻沒有跟他提帶江逸走這事,而是問道:“關于逸哥兒的身世,國公府是不是還有什么沒說清楚的?我是逸哥兒一母同胞的兄長,與他身世有關的,我想我應該有權知道。”

    “逸哥兒的身世,該知道的世子都知道了,不知道世子指的還有什么?”

    有一個景元帝本來就很麻煩了,江慎和長公主的意思都是盡量避免更多的人知道此事,所以對于韓嘉言的詢問,江慎有意隱瞞景元帝在其中充當的角色。

    不過韓嘉言并沒有給他機會,“我指的是當今圣上。江大人還需要我說的更明白一點嗎?”

    他來之前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做。

    從江逸的來信和秦時等人送回王府的消息中,他就敏銳地察覺了景元帝的反常,于是又暗中做了調查。以前查不到母親相關的消息是因為毫無頭緒,現在拿著答案去找,自然很容易就串聯起了所有的線索。

    “既然你已經知道,那就該清楚你來了也沒有用,不管是誰都不可能讓你帶逸哥兒離開的。”江慎見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干脆讓他死了這條心。

    “你若真是為了逸哥兒好就該讓我帶他走。”韓嘉言盯著江慎的眼睛,告訴他自己的堅定。

    “最近二皇子與太子殿下在朝上因戶部的問題產生了分歧,江大人總不會說不知情吧?二皇子韜光養晦這么多年,抱著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皇上現在還身體康健,若是等到逸哥兒大了,你難道想要看他陷入這漩渦之中?”

    韓嘉言深知皇家的殘酷,太子現在對江逸好不代表見他有威脅的時候還會無動于衷,誰也不能預料到以后的事,最好的保護方法就是讓他遠離這些。

    他與太子身份類似,知道太子這么多年能坐穩儲位絕不是省油的燈,所以根本沒考慮過江逸能斗得過他這個假設。

    “你也不必在這挑撥離間,難道你定南王府就是什么好去處?”江慎不屑地冷哼一聲。

    瑞王之亂離現在還不遠,江慎當然知道皇室的殘酷。現在有二皇子,將來或許還有三皇子四皇子,但他根本沒想過江逸會有這種想法。

    弟弟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過,江逸若真是有野心,在國公府就該跟他爭起來了,哪里還會等到這個時候。

    “王府若是不好至少他還能回來,若是宮里不好,他還能回國公府嗎?我猜你也不想逸哥兒進宮吧,所以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我們也可以是一條船上的人。”

    韓嘉言從景元帝這么久都沒有實質性動作就能猜出,長公主和江慎肯定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景元帝這段時間對江逸如此明顯的偏愛,不可能不想接江逸進宮,現在沒成功很有可能他們是用了與自己約定這種同樣的方法。

    他的話確實說到了江慎最在意的地方。長公主多次與江慎談起此事的時候,都是在擔心景元帝的愛護能持續多久,以后會不會因為定南王對他產生芥蒂。

    “我還是那句話,一切都等逸哥兒國子監的學業完成后再說。”江慎最終還是拒絕了與韓嘉言聯手。

    在景元帝正對江逸感情最為深厚的時候這么做,他都能想象到會面臨皇帝怎往的怒火了。

    兩人沒能達成一致,最后還鬧了個不歡而散。

    他們誰也沒想到事情很快朝著完全沒有預料的方向發展了下去。

    ******

    最先發現連家人的不是別人,正是江逸自己。

    這天他獨自去墨韻軒找周信,想要了解一下新一期學報在各州府發售之后的廣告效果,然后一不小心就在店里碰到了被要求在附近街面閑逛的連慶云。

    第一眼見到時,江逸還沒有反應過來,古代既沒有照片鏡子也不是到處都有,他對自己的長相還沒有對國子監的諸多同窗熟悉。

    當時只覺得這個少年長得眉清目秀五官看著有一點親切。

    直到周信見了后誤會對方是他的庶弟的時候,江逸才反應過來對方看著親切那是因為與自己面貌相似。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的身世總算要隱瞞不住了,隨后就有了石頭總算落地的感覺,心頭一松。

    想到對方可能是自己的兄弟,江逸借機打聽起了對方的姓名和來歷。

    連慶云見著他同樣親切,于是一點防備也沒有,很快就將來自家的事抖落個底朝天。

    “你母親沒有同來而是在金陵?”江逸觀察了一下自己與連慶云的年齡差不了幾個月,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是一個娘生的,那長得這么像就有可能是因為父親了。

    在聽說對方家中沒有一個可以與他的身世對上的女性后,江逸開始猜測自己是外室所生。這個可能性讓他有些沮喪。

    連慶云沒有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而是覺得十分有緣,還盛情邀請江逸去他現在租賃的家中一同玩耍。

    “我就在附近的國子監讀書,方才已是逃課出來,現在要趕緊回去了。不如你將住址告訴我,待我明日有空了再去找你玩耍?”

    江逸等不及趕緊回府詢問自己的身世,于是婉拒了他,但是又打聽了一下他在京城的住址,免得找不到人。

    連慶云毫不懷疑地告訴了他,然后兩人才出了墨韻軒門口相互告別。

    沒找到這一幕正好被韓嘉言看到。

    收到他出了國子監的消息后,韓嘉言就急忙趕了過來。他見江慎這邊無望,便想寄希望于江逸,說服他自己同意。

    因與江慎不歡而散,為了避免被阻攔與江逸見面,他派人盯著國子監附近,只要江逸出來了就通知他。

    韓嘉言見到連慶云也是先愣了一下,然后多看了兩眼。不過很快他就在江逸欣喜的“子斐哥哥”的呼叫聲中收回了目光。

    在他眼中江逸是獨一無二的,哪怕長相有點相似,兩人給人感覺也完全不同,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不過身后的止戈卻驚訝地叫出了聲,“咦?是他!”

    “你認識他嗎?”江逸對連慶云的存在比較敏感,一聽止戈認識,連忙問道。

    止戈便將前兩日在城門口遇見的場景說了出來,“當時也是見與小少爺有幾分相似感到驚訝,沒想到又碰到了。”

    韓嘉言原本不覺得長得想象有什么特別的,但聽到止戈這句又碰到了之后,突然心中閃過一絲異樣。

    不過因為江逸好久沒見他,拉著他有不少話要說,他壓住了心底異樣的感覺,笑著與江逸說起話來。

    “子斐哥哥,我還要先回趟國公府,趕在號舍查房之前回來,不能陪你太久。等我明日得空再去定南王府找你。”

    兩人這樣說了一會兒話,江逸因要趕回去找長公主詢問連慶云的事,不得不與他道別。

    “沒關系,明日幾時?我來這接你。”

    兩人約好時間后,韓嘉言就送他回了國公府。

    “子斐哥哥,既然已經到了,你要不要進來坐坐。”韓嘉言送江逸到了門口就要回府,弄得江逸很不好意思。

    韓嘉言才與江慎不歡而散沒多久,不想再得罪長公主,于是借口有其他事拒絕了他的邀請。

    江逸無法,只好在門口與他揮手道別。

    目送江逸進了國公府之后,韓嘉言立即變了臉色,對止戈說道:“你去查一查今日遇到的那人。”

    他從不相信什么巧合,這人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方才從墨韻軒出來,但手里卻什么東西也沒拿,說明他并不是來買東西的。

    到了國子監附近不買東西,又與江逸長相相似,才進城幾日就不小心偶遇了他,這些組合起來絕不可能是巧合。

    第118章

    明明回府之前心里還想著這次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可真到了母親院子的外面,江逸突然變得十分忐忑。

    就在江逸站在明心院外猶豫不決的時候,正好碰到從衙門回來的江慎。

    江慎看到了江逸在門前想進又遲疑的樣子, 不由問道:“這是在做什么?”

    “大哥今日怎么回來這么早?”江逸回頭看到是大哥有些心虛。

    “雖說有皇上替你說話,祭酒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你也不能太過放肆了, 今日又是因為何事逃課了呀?”

    江慎注意到他還穿著國子監的衣服, 再一想明日也非學假, 知道他肯定是又逃課出來了。

    雖然不贊同江逸的做法, 但看他一副不安的樣子, 誤以為他是害怕逃課被自己教訓,因此語氣并不是十分嚴厲, 反而牽起他的手,往院子里走。

    還邊走邊說:“既然回來了就在家里歇息吧, 我派人去國子監跟紀司業打聲招呼, 明日再送你過去。”

    江逸是想單獨找母親求證,但找不到理由支開大哥, 或是等他走了再來,只能先低聲答應跟著他進了院子。

    直到見到長公主,兩人請安過后,長公主率先發現江逸情緒不對,不似以往活潑,便對著江慎嗔怪道:“你方才是不是又教訓逸哥兒了?他逃課也沒有去別處而是回家來了,你又何必再怪他。”

    無辜地江慎拿起茶杯的手頓了頓, 放下杯子正要辯解, 還沒開口就被江逸搶了先。

    “母親,不關大哥的事。”江逸連忙替大哥解釋。

    “那你又是為何?”長公主轉頭看向他, 側著頭等他的回答。

    就連江慎也用疑問的眼神望著他,看他怎么說。

    江逸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咽了下口水,最后還是決定說了出來:“母親,我今日在守正街附近碰到了一個人。”

    “這人與我有幾分相像,店里的掌柜和伙計都以為他與我是兄弟。”

    說完他的眼神在兩人臉上來回滑動,仔細觀察母親與大哥的表情,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誰說兄弟就一定長得相像,又是誰說長得像就一定是兄弟?”沒等長公主說什么,江慎先嗤笑了一聲。

    長公主看著江逸的臉,贊同地點了點頭。江逸與韓嘉言和太子從面相上都看不出太多相似,正因為如此,景元帝和韓謨都沒法從長相上就一口咬定江逸就是他們的兒子。

    要不是她對謝棠足夠了解,謝棠又在莊子上住了那么久,兩人偶爾也談起過江逸的身世,長公主還真會懷疑江逸的父親另有其人。

    她見江逸還是一臉的不相信,笑著說道:“你呀,該不會還在糾結上次的事吧?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那只是個誤會。這世間別說長得像的,就是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都是有的,難不成以后見到誰長得像,你就要說誰與你是一家人嗎?”

    “母親,上回您說我在金陵遇到的那人是綁錯了人,可那人明明連我是慶國公府的都知道,怎么會是綁錯了?您也不用騙我,這人都碰到了,哪有這么巧的事。”江逸見長公主還是不肯坦白,干脆挑明了他的懷疑。

    長公主與長子江慎對視一眼,還想再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其實,這并不是我第一次聽說自己的身世,在我與大哥去江南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母親,在我心里生恩不及養恩,您就是我的親生母親。若您不愿意說,以后我再也不問便是,我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江逸起身走到長公主身前,握著她的手跪了下來。他怕自己三番兩次提起這事讓母親誤會傷心,索性今日說開了來。

    他的話讓長公主兩眼泛起了淚光。

    “那可不行,你母親為了生下你失去了生命,你怎么能忘記她呢。”她一邊那是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淚,一邊握著江逸的手說。

    “你的母親名叫謝棠……”

    長公主看著江逸的臉,慢慢說起了謝棠與韓謨的和離,以及后來上京城投奔自己的事。

    “當時逆黨為了追殺太子,破開了莊子,所有人都躲到了后院,你母親為了讓太子避開致命的一劍,不小心動了胎氣導致早產,最后因為胎位不正生產的時候大出血,沒能救過來。”

    “她怕你回了謝家受欺負,不想讓你從小就因為沒爹沒娘難過,便囑咐我替你找一戶無子的普通人家。我當時恰逢失去了一個孩子,每日悲痛不已,而你正失去母親,好像把我當做了你母親,只要一見到我便會開心地笑。我舍不得你,便做主把你留在了身邊。”

    聽完長公主說的故事,江逸心中有些波動,但好像并沒有像他當初第一次聽到時心情那么起伏。

    給他沖擊最大的似乎是他與韓嘉言竟然是同母異父親兄弟這件事,“所以子斐哥哥是我親兄長?”

    “你看起來很高興?”江慎沒想到他問出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尾音上挑,微瞇著眼看向他。

    “大哥,您想哪里去了。在我心中您永遠是我最親的大哥!”

    江慎的眼神一下激起了他的求生欲,江逸急忙解釋,“我只是想到難怪子斐哥哥對我那么好,還有他上次帶我去金陵,原來是帶我去我生母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他說完忙看向江慎的方向,發現他眉頭松開這才放心。

    這兩位哥哥原本看起來就不和,現在他更要注意別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誰。

    回過神來很快他就發現這個故事里的奇怪之處,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長公主,“您好像沒有提過我的生父是誰?”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江逸問的這個問題現在沒有定論,所以她也不好把韓謨和皇兄兩人的各執一詞跟他說。

    “阿棠并未提起過你的父親是誰,所以我也不清楚。”

    “那我見到的那個少年…”

    “絕沒有這種可能。”江逸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公主打斷。

    “可他說他是金陵來的,會不會…”

    江逸還想補充,再次被長公主打斷。

    “你的父親不是金陵城的。她雖然沒與我說過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但說起曾經認識一個來江南行商的男人,這男人自稱鰥夫,與你母親相談甚歡,甚是投緣。后面你母親才知他已有妻室,因此決定與他一刀兩斷,這才來京城找我。”

    “這男人怎么這么惡心,明明有妻室還欺騙我娘,氣死我了!他就算來認我我也不會認他!”江逸聽長公主這么一說立刻站在了生母這一方。

    長公主尷尬地附和著他點了點頭,對于自己又給皇兄挖了一個坑有點心虛。

    江逸剛得知自己的身世,雖然還有很多想知道的,但又怕長公主想太多,便也沒有多問。生母在他的腦海里還只是一個陌生的形象,江逸為了安長公主的心,克制了自己的好奇,仍然如往常一樣說起一些趣事或纏著長公主撒嬌。

    ******

    江逸是與江慎一同離開明心院的,兩人跨出房門后江慎也不等他,兩條大長腿幾步就把他甩在了后面。江逸這才發現,大哥似乎也需要他的安撫。

    不過,怎么對付大哥他早就駕輕就熟。

    見江慎冷淡地走在前面,江逸忙快步跟上前去,扯著江慎寬大的衣袖假裝可憐兮兮地問:“大哥,現在知道了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以后你會把我當親弟弟一樣疼愛嗎?”

    江慎轉頭看他,哼了一聲,“你有了韓子斐,還需要我這個哥哥?”

    “子斐哥哥是子斐哥哥,大哥是大哥,我與大哥相處十幾年,這份情誼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江逸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你既已知道這個道理,還需要問我做什么。再說你問我這話是不是太晚了,我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你的身世。”

    江逸眼中滿是真誠,江慎也沒辦法對著這雙眼睛真生氣。他方才只是因為江逸在知道身世后第一反應竟是與韓嘉言變成了親兄弟,一時心中不快,哪可能真的因為這個原因就生他的氣。

    沒想到這句話反而讓江逸抓住了把柄,他把江慎的衣袖一甩,理直氣壯起來,“哼,大哥你果然早就知道了,為何只瞞著我?”

    不過他的突然發難并沒有難倒江慎,他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你方才說在去江南之前就得知了此事,那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這下江逸無話可說了,他嘿嘿笑了一聲,想裝作無事糊弄過去。

    江慎卻不放過他,“這么大的事就一個人悶在心里,若是悶出病來可如何是好?我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

    他的問話一下子站上了道德制高點,一個不信任的帽子扣下來,江逸只能繼續裝可憐,“那我不是聽說此事后就心煩意亂,又害怕大哥知道后再也不會對我這么好了,才沒有說嘛。”

    “所以在你心中我對你好就只因為我們的血緣關系,說到底還是不信任,在你心中哥哥就是這種人?你與韓子斐不過認識兩次怎么就能那么信得過他,”

    江慎說來說去就是不爽韓嘉言,江逸也發現了這一點。面上為難心里卻在偷笑,沒想到大哥平時看著一副冷淡的模樣,其實這么愛吃醋。

    不過也是因為江慎的這種表現,讓剛知道自己身世的江逸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哥哥并沒有因為他的身世而對態度有所不同,一直提到子斐哥哥也是因為在乎他。

    雖然他心里是這么想的,但口頭上還是要爭一個輸贏,“那我還要生氣呢!自從大嫂生了小侄子,大哥你就再也沒有過問我的功課了,就連我今日逃學你也不管。你現在就一門心思在他身上了吧!”

    江慎被他這胡攪蠻纏弄得哭笑不得,“煜兒才幾個月大,連話都不會說,你就要跟他爭風吃醋?你都多大人了,害不害臊。”

    “反正你就是有了兒子忘了弟弟,以后不許你厚此薄彼。”

    直到江慎又許諾了好些禮物,江逸才滿意地回了自己的長樂院。

    看著他開心離去的身影,江慎想的卻跟韓嘉言一樣,準備讓人去查一查那個突然出現在京城的少年。

    ******

    連慶云與江逸見面的事也很快傳到了袁仁安的耳中。

    聽完下人的匯報后,袁仁安沉思片刻后下令:“既然這么快就碰到了,那我們的計劃也要加快了。你派人去連家父子住的地方看著,一旦發現有人窺探,便按計劃行事。”

    “老爺,我們不知道連懷山跟連慶云說了多少,留下他來會不會成了后患?”

    “少一條人命就當積德了吧。連懷山自己都不知道讓他來京城的真實目的,又有什么能跟連慶云說的。”袁仁安搖搖頭,仿佛動了惻隱之心。

    第119章

    長公主才同江逸解釋完他的身世, 本以為江逸遇到的那名少年只是巧合,沒想到沒過兩天她就被景元帝召進了宮。

    傳旨的太監正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李興,他來了國公府不敢多說什么, 只漏了點口風說是與江逸有關,然后便急急忙忙讓長公主隨他進宮。

    長公主進入奉天殿的時候, 景元帝板著臉坐在正中的座位上, 他的左手邊站著的是太子、慶國公江靖, 以及江慎兄弟兩人, 右手邊站的則是皇后與四皇子母子, 以及哥哥袁仁安。

    她一見江靖也在, 就知今日之事不簡單。平日里江逸就算有什么事,景元帝也都是找的江慎, 并不會將他們夫妻二人同時叫來。

    等她走近再看清殿上跪著的那人的臉,才知江逸那天說的并沒有夸張, 此人長相與他確有幾分相似。好在她因為早從江逸口中聽說過這件事, 有了心理準備,只看了一眼便轉過了頭來淡定地向景元帝行了禮。

    等她在景元帝的示意中起身, 目光再向江慎兩兄弟看過去時,這才發現江逸臉上的傷痕。長公主臉色一變,連忙走到江逸身邊心疼地問:“這是何人竟敢傷了你?”

    她這話惹怒了另一側的皇后,她鳳眼一挑,怒道:“長公主不若看看我皇兒,傷得可要比他嚴重多了。”

    江逸也適時地輕輕扯了扯長公主的袖子,小聲說道:“母親別擔心, 我沒有吃虧。”

    長公主這才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看見四皇子臉上的傷明顯更加嚴重,一只眼睛已經烏青。

    她朝江逸低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皇后這個時候還想再說什么, 旁邊的哥哥袁仁安朝她眼神示意了一下,她便沒再開口。

    這時景元帝也發話了:“瑾和,你同端儀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長公主來之前這些人就七嘴八舌地在殿上爭論了一遍,景元帝不想聽他們再起爭執,便讓江慎一個人說。

    江慎領了旨將來龍去脈向長公主解釋了一遍。

    ******

    長公主這才知道,鬧到皇上面前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江逸和四皇子大打出手,第二件事是連懷山失蹤一案。

    因為江逸意外偶遇連慶云,袁仁安為了加快計劃,于是在國子監散播了連慶云的消息,他的目的是為了引起大家的討論繼而引起景元帝的注意。

    不過這事傳到國子監就變了味。江逸從小飛揚跋扈,在京中名聲就不怎么好,但他又是長公主和國公之子,且備受寵愛,其他人就算再不爽他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嫉妒無能為力。

    這樣的流言一傳,很多人暗地里都在幸災樂禍他并非慶國公之子。這些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流言傳出來便成了長公主與人有染。

    江逸這天正好因為工部的事情進宮找太子商量,路上不巧遇上了四皇子,四皇子本就因為之前的事與他不對付,這兩人相見自然不太愉快。

    原本只是起了口角,一向說不過他的四皇子口不擇言,將袁文良在國子監聽來的那些傳言說了出來。江逸當然不可能容他侮辱長公主,于是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江逸鐵了心要給他點教訓,不管不顧下了狠手,侍衛們又不敢硬拉,直到后面兩方的人分別把太子和皇后叫來,才把兩人分開。

    這事四皇子挑釁在先,他自是不敢鬧到皇帝面前,但是江逸卻不依不饒,非要去景元帝面前爭個理。

    皇后正愁找不到機會將連懷山的存在捅出去,見江逸堅持也就沒有阻止,反而立即讓人去向哥哥袁仁安搬救兵。

    袁仁安那邊則是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他在發現江慎派人打聽連懷山的蹤跡之后,便讓人把連懷山騙了出來,然后又讓安排好的仆人慫恿連慶云去衙門報了連懷山失蹤之事。

    這下等江逸和四皇子的事鬧到景元帝面前,皇帝過問起來緣由,勢必要牽扯出連懷山父子,但連懷山這時卻失蹤了,于是連慶云被帶到了景元帝面前。

    聽江慎解釋完江逸和四皇子打起來的原因,長公主并不想把江逸的身世在這里牽扯出來,不僅一口否認了這件事,還立刻發難,將兩人打起來的責任推給了四皇子。

    “簡直荒謬!不過是一個長相相似的少年,四皇子不能明辨是非,反而目無尊長,竟因為道聽途說的幾句謠言就口出惡言,我看是皇后娘娘該對四皇子嚴加管教才是。”

    皇后本來就沒打算在江逸兩人的打鬧上做文章,所以沒有因為長公主的話生氣,而是將矛盾轉移到了連家父子身上。

    “長公主說的沒錯,我也以為不該聽信謠言,只是今日你也見到了這姓連的小子,世間豈有如此巧合,長公主又該作何解釋?”

    “皇后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陛下,臣與公主被人這樣潑臟水,皇后娘娘竟還要臣等解釋,還請陛下為臣夫婦二人做主!”

    江靖知道這事與皇上有關,妻子也自有想法,本只想做個路人甲,可皇后咄咄逼人,他只好直接找了景元帝討個說法。

    皇帝知道其中緣由,被他這么一問也覺得理虧,于是制止了皇后,“皇后慎言。”

    袁仁安見妹妹那邊沒占著便宜,便開始把連懷山失蹤的矛頭指向國公府。

    “陛下,臣也以為這是無稽之談。但方才陛下也聽說了,這連慶云在見過二公子之后,他的父親連懷山就失蹤了。順天府的人發現,在他失蹤之前恰巧國公府的人去查探過他的行蹤。不知慶國公對此事又作何解釋?”

    “這件事我可以給袁大人解釋。”

    江慎聽他們非要把事情扯到連懷山頭上,就知道這次連家人的出現不是巧合。

    不過他還是不慌不忙地回答:“我的確派了人去查連家父子的行蹤,不過那是因為他們突然出現在國子監附近,又那么巧第一天就碰到了我家逸哥兒,我懷疑是有人想利用他們謀害逸哥兒,所以派了人去打聽,這個理由袁大人覺得有問題嗎?”

    “若真是如此當然沒有問題,怕只怕有人為了故意隱瞞某些不想讓人察覺的事情殺人滅口。”袁仁安的目的是為了惹皇帝懷疑,并不是為了在這里把案子斷了,所以沒有繼續與江慎爭辯。

    “袁大人,我在刑部衙門任職,只知道判案需要證據,袁大人說這話可有證據?若是沒有證據,在皇上面前還敢誣告,袁大人好大的膽子!”對于袁仁安扯著這一點糾纏不休,江慎也強硬了起來。

    長公主這個時候卻沒有與他們爭辯,她只是看著景元帝面無表情的臉有些失望。之前景元帝還對定南王韓謨的話不屑一顧,一心認定江逸是他的兒子,現在看到了連慶云,很明顯是有了動搖。

    她只慶幸自己當初沒有一口答應讓他的要求,否則此時的江逸真的會不知如何自處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舒嬪求見的聲音。

    皇后和袁仁安皆是面上一喜。江慎看到這一幕皺起了眉頭,舒嬪的身份他們都知道,現在她突然出現,很明顯是與皇后已經聯手。

    就算剛開始沒想到,現在他們也完全確認了對方就是沖著江逸來的,并且是知道了皇帝與江逸的關系后故意想要引起皇帝的懷疑。

    他與太子對視了一眼,他們本打算等袁家和二皇子綁定得再深一點再出手,現在看來反而晚了一步。

    景元帝聽到舒嬪求見的話后眼中閃過一絲顧慮,停留幾秒后才點頭道:“讓她進來。”

    ******

    舒嬪失寵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景仁宮,就連給皇后和太后請安,以及宮中的家宴她都甚少出現,不僅大家,就連景元帝似乎都已經遺忘了有這么一個人。

    這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她打扮得恬淡素雅,看上去仍然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但她一開口說出的話就讓長公主知道她不像表面這般簡單,其實并沒有對之前的失寵死心。

    舒嬪進了大殿后沒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緩緩走向前跪拜在景元帝面前,面帶哀戚之色開口道:“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

    “你何罪之有。”景元帝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動容,而是漠然問話。

    “臣妾知道皇上一直在尋找姐姐,卻故意隱瞞,甚至還放任他人對姐姐的中傷,實乃罪無可恕。雖然姐姐已經不在,卻因為臣妾的舉動讓皇上的骨肉流落在外,臣妾雖是無心,但造成了這樣的后果,深感不安,特來向皇上請罪。”

    舒嬪有備而來,目的就是為了揭開江逸和謝棠的關系,所以一來就說到了重點。

    她本就與謝棠有幾分相似,又刻意提起,景元帝難免受到影響。

    當初就算舒嬪告知他要找的人就是謝棠,謝棠那時也已經香消玉殞了,景元帝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他人。

    雖然舒嬪犯的錯不能一筆勾銷,但他今天在這里提到謝棠,把長公主一直不愿意公開的事情揭開了,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忙。至于江逸與姓連的到底有什么關系,他還自然會查清楚。

    見景元帝聽完舒嬪的話后并沒有什么表態,著急的皇后不得不開口。

    她明知故問道:“皇上的骨肉?這可是大事,舒嬪你說的可是真的?”

    “臣妾怎敢欺瞞,此事長公主殿下也應是知道的。”舒嬪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說完她的目光還看向長公主和她旁邊的江逸。

    大家的目光全都順著她的方向一起看向長公主,現場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指的是誰。只有江逸是真的滿臉好奇,還以為有什么皇室秘聞。

    這是皇后和舒嬪聯手想要揭開江逸的身世,順便還能通過姓連的這名少年臟一下謝棠,長公主聽她們一問一答后憤怒地盯著舒嬪,但并未回答她的話。

    舒嬪知道長公主不會如她所想主動說出來,于是自顧自地順著皇后的問話將謝棠和皇帝的故事說了出來。

    這個故事與長公主講給江逸的那個故事里唯一的區別就是,里面那個商人有了具體的身份。

    聽完后江逸有點懵,他沒想到自己突然就變成了皇室秘聞的主角,后知后覺地看向長公主,眼神中充滿疑惑。

    “若真是皇上的血脈,長公主為何要隱瞞不說?難道是因為他?”皇后自以為找到了漏洞,指著連慶云問長公主。

    當皇后指向連慶云,舒嬪像是這才注意到這么個人,看了他一眼后就驚訝地捂住了嘴,“這…此人怎么會與…”

    她沒說完的話給了皇后問話的機會,“舒嬪難道認識此人?”

    舒嬪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皇后又問:“這人是金陵城的商人,他的父親姓連,你可聽說過?”

    “姓連的商人我并未聽說過,但姐姐后來搬出謝府后也做起了生意,聽聞與金陵城諸多商家都有來往,或許其中有姓連的也未可知。”舒嬪聽起來像是客觀地回答了皇后的話,但話里的意思更像是在暗示什么。

    此事涉及謝棠,太子和江慎都不便說話。長公主見他們一唱一和,冷笑一聲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和舒嬪說的這人是誰,我是與謝家大小姐交好,她也的確是懷了一個孩子,不過因為早產孩子沒有保下來。逸兒是我與國公爺所生,我可從來沒有說過他是什么流落在外的皇子。”

    長公主見景元帝因為皇后等人的話猶豫不定,干脆釜底抽薪,免得揭穿了江逸的身世讓他不僅失去了國公府嫡子的身份,還讓謝棠白白被污蔑。

    景元帝聽他這么說著急了,“端儀,你何必再隱瞞,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朕自會派人查清楚。”

    他此前一直相信江逸是自己的兒子,但這回親眼所見,那姓連的小子與逸哥兒如此相像,讓他不得不猶豫,只不過他想的是借此機會先把江逸的身份認下,然后再去調查。

    袁仁安見皇上已經有了懷疑,朝皇后微微搖頭,制止了她與長公主爭辯的打算,示意她過猶不及。

    有些事情真真假假才不容易下定論,只要皇帝有了懷疑去查,江逸的身份就有了瑕疵,總有機會讓他逐漸失去寵愛。

    “這事既然與我有關,能不能聽我說句話。”江逸聽了半天他們的爭執才搞清楚狀況。

    見長公主想拉住他,他回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后站了出來。

    “現在不就是討論我是不是皇室血脈嗎?我生母既然至死都沒有說我的生父是誰,那就代表她并不在意這些,其實我也不在意是平民還是皇子,那么現在爭論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江逸看著皇上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十分真誠。他就差在臉上寫上我不想當皇子幾個大字。

    “皇上您也不用派人去查了,我的生母不在意這個身份,我的母親方才也說了沒有想過要冒充皇子,我自己也不想要做什么皇子。若是您派人去查了我果真不是,說不定還要治我一個欺君之罪,這我多冤枉呀。那我不如現在就承認不是,皇后娘娘也不用再介懷,這豈不是皆大歡喜?”

    江逸侃侃而談,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這話果然不是騙人的,換一個思路豁然開朗。

    皇后和袁仁安沒想到他會連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一下子無言以對。

    就連景元帝也不知從何開口,最后只問了一句:“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嗎?”

    “我生母為了生我難產而亡,我母親不辭辛勞照顧體弱的我,我那一夜風流就消失了的生父又對我做過什么呢?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我想念他的。”

    這話一出景元帝臉色變得難看,這無異于指桑罵槐了。

    不等景元帝再說什么,他又指著連慶云說:“我相信哥哥絕不可能去對他父親做什么,所以還請皇上下令盡快替他尋回失蹤的父親,我怕這其中有什么圖謀,他說不定也是被連累了。不過,袁大人為何會對我的事這么關心,這倒是讓我有些疑惑。”

    說罷還看了一眼皇后和袁仁安,這個圖謀之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江慎見他這么快就想到了最重要的這一點上,意識到弟弟是真的長大了。

    袁仁安見景元帝看向連慶云的表情有了動搖,連忙解釋:“皇上,臣不過是正巧在順天府衙碰到皇上派人來帶他進宮,然后聽宮人說起四皇子受了傷,便想進宮來看望四皇子,哪里是關心這些。”

    江逸呵呵一笑,也不與他爭辯。

    就在這時又聽門外來人稟報,“啟稟皇上,定南王世子求見。”

    江逸聽說韓嘉言來了,眼睛一亮。他聽長公主說了他與韓嘉言的關系后,第二天就想去定南王府找他,沒想到下人告訴他韓嘉言出去了,兩人便沒有見著,只是不知道為何他會突然進宮來。

    韓嘉言一進來也看見了大殿當中的連慶云,但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在拜見景元帝后他卻開口朝袁仁安問道:“在下前日在城外救下了一人,沒想到這么巧,此人竟與袁大人是舊識,袁大人想不想見見此人?”

    此時袁仁安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卻不得不順著韓嘉言的話答:“不知世子說的是何人?”

    “皇上,臣帶來的這人與此事亦有關,請皇上恩準將此人帶到殿上來。”

    韓嘉言有像景元帝請示,在得到同意后才示意太監將人帶上來。

    這人一上殿,立刻對著跪下的連慶云喊道:“云兒!”

    “父親!”連慶云在本就因為父親失蹤不安,又被帶到宮中,跪在殿上是就已經害怕地發抖,現在聽到父親的聲音,一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連懷山的出現讓袁仁安和皇后臉色大變。

    “還請皇上明鑒,臣并未見過此人,世子所說的舊識臣毫不知情。”袁仁安的第一反應是撇清關系,他之前并未露面,相信連懷山也不可能認識他。

    豈料韓嘉言早有準備,“袁大人,您當然可以說沒見過此人,不過您的長隨以及派去殺人滅口的屬下都已經被送到了順天府衙,在皇上面前,我看您還是想好再說,免得再罪加一等。”

    見袁仁安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韓嘉言才不緊不慢地將整個經過全盤托出。

    他在當天見到連慶云第一面時就覺得有問題,于是立刻派人去查,很快便注意到了袁仁安這邊的人,于是沒有打草驚蛇。果然袁仁安的人沒有發現他們,只注意到了江慎派去的人。

    韓嘉言便一直讓人跟著連懷山,最后在城外救下了他。

    有了這人證,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很多。

    袁仁安見事情敗露,為了保住皇后,他一力承擔了罪責。

    雖說如此,不僅袁仁安因為謀殺指使之罪被送到了順天府衙,就連皇后也沒有逃脫。景元帝剝奪了皇后的后宮管理權,將她禁足坤寧宮。就連舒嬪也被禁足景仁宮。

    處理這些倒還容易,只是等到連懷山說他與謝棠根本就沒有單獨見過面的時候,景元帝面對江逸就有些尷尬了。

    這一切結束后,長公主見已經無法挽回,也就不再阻止景元帝和江逸單獨談話。

    不過臨走之前她還是抓著江逸的手安慰他:“逸兒別怕,你若是不愿盡管跟母親說,實在不行我們就去求母后做主。”

    “母親您放心,我會勸皇上的。”

    直到此刻,哪怕景元帝此前已經在眾人面前完全承認了江逸的身份,他也沒有改口。

    ******

    眾人都去了偏殿等待,大殿中只剩下景元帝和江逸兩人。

    “逸兒,是朕對不住你們母子,你能給朕一個機會來彌補嗎?”景元帝看著江逸,心中更多的是愧疚。

    “皇上,雖然現在能證明我與連家并無關系,可也證明不了我與您的關系呀,若是將來又冒出什么懷山懷海的來,我可沒信心還能如今天一般全身而退。”

    江逸對他的怨氣隔了一座偏殿的其他人都快能感受到了,景元帝又怎會不知這是為自己的生母不平。

    他沒有辦法,只好做出保證,“以后誰若是敢質疑你的身份,朕便砍了他的腦袋。”

    “可千萬別,皇上您要這么說,這因果豈不是要記到我的頭上,我可背負不了這么多的人命。我娘都沒說我爹是誰,其他人質疑本來也很正常。”江逸總能找到反駁的角度。

    景元帝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問:“你既也知道會被其他人閑言碎語,為何不愿朕下旨昭告天下?只要朕追封阿棠,你的身份自然母憑子貴,再也不會有人敢質疑。”

    江逸沉默片刻后說道:“我娘哪怕臨死都沒有說出您,她既不愿我進宮,那就更不愿自己成為您那后宮中的一員了。您就當是了卻我娘的心愿,好嗎?”

    江逸也學會了打感情牌,當然,這也算是他的心里話,他更多的是覺得生母不會愿意被追封,雖然自己會變成平民百姓,但他還是想遵循母親的意愿。

    景元帝沉思了許久,他回憶起了曾經與謝棠相處的時光,不得不承認,江逸說的是對的,她不會想要這個追封的身份。

    最終他答應了江逸的要求。

    ******

    等到江逸將這個結果轉告眾人,長公主才放下心來。雖然皇后已經不能再從中作梗,但她真的很擔心帝王的善變之心。

    江逸則是欣喜地看向韓嘉言,他同景元帝的話也不全是故意,在目前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與韓嘉言的關系,所以解決了景元帝那邊的難題,他第一時間便想好好與韓嘉言說說話。

    誰知韓嘉言卻朝大殿中的景元帝跪了下來,并拿出了一個青玉麒麟玉佩,“皇上,這是臣母親的遺物,一直放在她原在金陵的臥房中,現在物歸原主。”

    景元帝很是驚訝,他拿起玉佩摩挲著,似是又想起了從前。

    就在眾人奇怪的時候他為何突然有此表現的時候,韓嘉言再度開口,“臣懇請皇上恩準臣帶逸哥兒回定南王府一段時間。”

    其他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想法驚到了。

    江慎和太子立刻就想開口阻止。不過不等他們出聲阻止,景元帝第一個不同意,“哼,這是韓謨的意思嗎?他休想!”

    “皇上,這只是臣的意思,此次連家父子之事雖已查清,但國子監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現在逸哥兒不一樣皇上下旨澄清,也就代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這件事被人提起,為了逸哥兒的心情著想,臣認為很有必要讓他暫時遠離是非之地。”

    這個理由不僅僅是景元帝,其他人也有了動搖,尤其是長公主。

    “臣帶逸哥兒去南地只是去一陣子,待這邊事情平息后就送他回來。”見仿佛有希望,韓嘉言連忙保證自己絕不會一去不回。

    這時景元帝望向江逸,“逸兒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江逸完全沒料到韓嘉言會突然提出這個建議,一時半會兒有點拿不定主意。

    韓嘉言早就想好了勸他的理由,見他還在猶豫,于是說道:“母親在南地生活了好幾年,你不想一起隨我去看看她生活過的地方嗎?”

    江逸求助地目光看向長公主,“母親……”

    他還是把長公主看得最重要,不想讓她傷心覺得自己剛得知生母就要拋下她。

    長公主看他這樣反而更心疼,“你若是想去便去,母親知道你的心意,不會怪你的。”

    最終,雖然有江慎和太子的反對,但在長公主的拍板之下,決定了江逸的南地之旅。

    臨行前,江逸好好地與父母和兄長談了一次,只為了讓他們再次安心。又與好友們一一告別,看到幾個好友都有了各自的目標,他也放下心來。

    ******

    碼頭上,太子看著遠去的船只,笑著對江慎說:“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我看他是在來京城之前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奇怪的是皇上竟然相信他了,我就不信這其中沒有定南王的意思。”

    江慎一直覺得有景元帝在,韓嘉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逞,沒想到他會在那時候提出來。

    “正好,逸哥兒留下來的經營之法可以讓工部和戶部好好地動一動,你在刑部也待得夠久,是該換一換了。早日解決這些事你也好早日去接逸哥兒回來。”

    因為這次袁家的事,二皇子像是嗅到了什么,竟然沒有進入他們設好的套,所以,江慎也被拖著抽不出身,這次本想親自護送江逸過去也未能成行。

    “希望如此吧。”江慎看著幾乎消失的船只,轉過身去。

    事情總是不會朝著既定的路線發展,也許下次見到,弟弟又有了什么天馬行空的新想法呢。

    ————正文完————

    第120章

    江慎和太子兩人在碼頭看江逸的時候, 江逸也在船頭看著兩位哥哥,面上帶著濃濃的不舍。雖然只是普通的離別,但好像經過了那件事, 他的感情也發生了點變化,很多事情不再是順理成章。

    韓嘉言面帶笑意陪在他身邊, 看他不停地朝岸上揮手。他這個時候倒是沒有對江逸另外的兩位哥哥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畢竟作為勝利者他還是要有點風度的。

    再者他也感激江慎兩人, 若不是有了他們幫忙勸說, 他肯定沒這么容易帶走江逸。

    雖然若是長公主不同意他也已經想好了別的辦法, 但能這么順利總歸是好的。

    “好了, 人都已經看不見了,雖然天氣漸暖, 但在船外吹太久的風也是容易生病的,你上回就是一不注意就著了涼。”

    直到岸上的人影幾乎看不見, 江逸才在韓嘉言的勸說下進了船艙。

    兩人一進船艙, 立刻就有丫鬟上來奉茶。

    江逸在窗邊坐下來,端起一杯熱茶抿了一口, 然后就眼睛直勾勾盯著窗外一手托腮似在思考什么,卻對眼前的景色并不感興趣。

    這次去南地比去江南路更遠,但為了舒適,他們仍然是坐船。對江逸來說并沒有什么新鮮的,并且由于他還在想著前不久的事情,就更加沒有心思欣賞沿途風景了。

    “子斐哥哥,母親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正當韓嘉言見他興致不高想要跟他說話轉移他注意力的時候, 江逸轉過頭, 主動問起了生母的事情。

    那日在大殿上他雖然拒絕了景元帝,也說了他還是認定了長公主這個母親, 但其實在心里對生母也充滿了好奇。

    這位前定南王妃的故事他以前從不同人的嘴里聽說過,但一來這些事與他毫無關系,當時的他并沒有放在心上,二來旁人說的和最親近之人說的肯定不一樣,只有在韓嘉言嘴里他才能知道謝棠作為一個母親會是怎樣的存在。

    看著江逸充滿好奇的眼睛,韓嘉言在那一刻又想到了母親。

    “你那天也見了她的畫像,母親比畫像里的還要美,你的眼睛就很像她。”韓嘉言眼神飄像遠處,也在回憶。

    “王府里還有許多她以前的畫像,等你到了王府就可以見到了。那些都是以前母親游玩時畫的,母親年輕的時候就愛騎馬踏青到處玩耍,你的性子倒是也很像她。不過畫像終究只有形似,她是一個很灑脫的人,有時甚至有點……嗯,離經叛道。”

    韓嘉言慢慢地給江逸講著一些謝棠的舊事,其中不乏一些有趣的往事,江逸聽著面上漸漸露出了笑意,謝棠的形象不再是那一張畫像,而在他心里也鮮活了起來。

    江逸聽了這許多事,其中不免有很多定南王韓謨參與的往事,他突然問起來:“子斐哥哥,怎么我聽起來你的父王好像不太好相處,我這次去王府會不會讓他不高興?”

    他并沒有意識到若是韓謨真不歡迎他,他現在才考慮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

    江逸之所以同意去南地一是因為同母異父的兄長韓嘉言想要他去并且長公主也支持他,二是他也實在不想那么尷尬地在京城面對景元帝以及被京城眾人談來論去。

    當時唯獨沒有考慮定南王會不會對他的存在有意見。

    他這么一問,讓韓嘉言一時陷入了沉默。

    就連景元帝這個父親江逸都不愿意認,可見他是真的不愿意再多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因此韓嘉言也就沒有把韓謨的主張說出來。

    對于他來說江逸的父親是誰就更加沒有那么重要了。

    但現在聽江逸這么問,他想到自己父親當初那魯莽的綁架,那件事還沒有同江逸說清楚,現在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

    “你不用擔心,父王他……不會有異議的,等你見到他自然就知道原因了。”韓嘉言干脆把這個難題留給了韓謨,誰叫他當初自作主張不管不顧呢。

    江逸聽他這話一頭霧水,不過他只以為是韓嘉言已經去了信告訴定南王,所以并未多想。

    ******

    江逸離開京城后,其他人都是松了一口氣,唯有景元帝怎么想都不對。

    后悔,景元帝現在是相當后悔。

    他處置了皇后和舒嬪,并且在眾人的勸說中答應了讓韓嘉言帶著江逸去南地,但江逸沒走多久他就后悔了。

    后宮的妃嬪們見皇后和舒嬪失了寵自然是爭相過來現殷勤,這新鮮的妃嬪常有但新鮮的兒子不常有啊。

    景元帝現在每每得空想起這件事就覺得自己是被江逸忽悠了,當初怎么就相信了他說的什么滿足他娘生前的愿望這種話,皇子的尊榮怎么就成了包袱和累贅?

    景元帝越想越覺不妥,尤其是那天太后知道他答應了韓嘉言的請求后,大罵他糊涂。

    也就只有親娘敢當著他的面罵他了。現在想來他確實做了件糊涂的決定。

    臨行前江逸特地去了趟壽康宮看望太后。但因為擔心老人家舍不得會出手阻攔,所以江逸并沒有告訴太后他要去南地。

    太后在他離開后才知曉這一切,這當然讓她很生氣。可江逸不在眼前,這件事又是皇帝準許的,所以等到皇帝去請安時,被太后好一通怪罪。

    最后太后更是質問景元帝:“若是逸兒一去不回你該如何是好?既然這韓謨也認定逸兒是他的兒子,你就不怕他不放逸兒回來了?等他公開坐實了逸兒的身份,難道你還能為了這個事興兵討伐定南王不成?”

    太后的三連問讓景元帝無從反駁。

    雖然他在壽康宮時安慰太后,也說了江逸自己對長公主的承諾,但回來后還真有點擔心韓謨這家伙做出什么不恰當的舉動來。

    就在他想著怎么挽回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齊親王請立世子的奏折。

    “李興,詔欽天監監正,朕要替逸兒選一個好的封號。”

    齊親王的折子給了他靈感,景元帝決定越過皇子這一步直接給江逸封一個親王爵位,雖然未成年的皇子封王的少,但也不是沒有先例。

    伺候了景元帝這么多年的李興一聽皇帝的吩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不禁在心里默默感慨,江逸雖然沒有皇子之名,但子憑母貴在景元帝心中比起嫡出的四皇子還要看重,恐怕也就僅次于身為儲君的太子了。雖說以前皇帝對江逸一直不冷不熱甚至還有點不喜,好在這么多年他并未因此而怠慢江逸,否則這個時候他就該擔心會不會被秋后算賬了。

    不過這些念頭都只是一閃而過,李興連忙應了皇帝的旨意去傳話。

    景元帝一心想著彌補兒子,并沒有考慮到朝中大臣們的想法。

    他若是要封自己的兒子為親王,宗室那邊是沒話說的。但這次封的江逸,名義上卻是慶國公的嫡次子,此事一經提出就遭到了大臣們的強烈反對。

    大家的理由也很一致,江逸沒有任何重大突出的貢獻,他的父親還只是慶國公,他怎么就能封親王了呢?皇帝你就是想提拔抬舉誰也該給個好的借口吧,就這么亂封可還成。

    再加上江逸以往的所作作為在京城各大世家中口碑也是有目共睹的差,不光是那些朝中官員,就連個公侯伯府這些勛貴世家的人也都不贊同。

    各路大臣輪番出來數落江逸以往的行為,更有甚者把景元帝以前斥責江逸的例子拿了出來。眼看皇帝就要發火,太子適時地出來緩解了朝上的氣氛。

    “江逸雖然年紀還小,也并未擔任任何官職,但他在國子監期間不僅提出了許多有用的建議,組辦的快遞局亦改善了民生,民間百姓無不對其交口稱贊。大家可知道現在京城附近的官道能修得這么好也是由他提議改進了工序和材質,并且說服了眾多商人參與讓戶部少花了不少錢。”

    “這個什么快遞局也不過是在京城附近送送書信或物件,最多惠及了周邊的百姓,哪里當得起這么大的功勞,太子殿下這話恐怕有些言過其實了。”

    總有一些自認為剛正不阿的臣子非要與皇帝對著干才能顯出自己的能耐,并且皇帝越生氣他們還覺得自己越是勸諫地好。有了這些人帶頭阻撓,很多本就對勛貴不滿的大臣們更是站到了統一戰線。

    這個時候英國公等勛貴也不站在景元帝這邊,局勢呈現了一面倒的樣子,這種局面下若是皇帝還堅持一意孤行,就顯得有點像是昏君了。

    就在景元帝準備好好發作一兩個人來殺雞儆猴的時候,江慎站了出來,給了景元帝一個很好的理由。

    “方才劉大人說江逸的快遞局不過是在周邊小打小鬧,所以才當不起這么大的賞賜。那在下是否可以理解為,若是此事能夠惠及全國,他自然就能當得起這份功勞?”

    江慎不跟他們爭論皇帝這個封賞應不應該,既然他們現在不同意是因為覺得沒有封賞的基礎,那就把這個基礎給完善,到時自然沒人再說什么了。

    江慎這一招是那群朝臣始料未及的,但既然他們最開始抓住的是這個點,現在也不好改口。

    “若是真能讓全國百姓感恩,在下自是信服。”

    “既然如此,臣懇請陛下下旨,著戶部工部配合江逸盡快將此于百姓有利的事業推廣至全國。”

    有了江慎帶頭,太子一派的官員這個時候也站出來附和。

    這算是給江逸爭取了一個機會,景元帝雖然不滿,但從目前的情形看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于是接納了江慎的建議。

    江慎的這個提議算是將官道的修建與江逸的快遞業務綁定了,也給江逸爭取了名正言順的身份。

    只可惜江逸本人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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