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紛爭
俞漸離在北方戰場, 軍隊進攻遷移陣營,他也會跟著移動位置。
所以他的住所也不算穩定,有時會有房屋居住, 有時會住一陣子營帳,之后再尋時機將他送回。
戰事危險,他的工作內容卻不會接觸太多危險的情況。
有時他會跟著軍師一同研究戰略, 學習的速度讓呂君期震驚不已。
呂君期總是會時不時地感嘆:“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俞漸離態度平穩地安慰他:“你為何要在意這些?你有對這些事情的喜愛,還有鉆研的心思。師父能選中你, 也就意味著你確實有這方面的能力,你的性格與吃苦耐勞的性子也適合戰場, 所以不必在乎細節。”
倒不是俞漸離故意超越呂君期什么, 實在是軍師很忙,甚至沒有時間單獨教他們。
所以他們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快學習。
他見呂君期跟不上, 或者有些沒有領悟, 會在之后單獨教給呂君期,毫不藏私。
呂君期很多次還在感嘆:“幸好有你這個師弟, 不然我真怕辜負眾望。”
“我身體情況不佳, 惡劣的情況怕是都需要你沖在前面,以后更辛苦的人會是你!
呂君期完全不在意這些,反而斗志更高:“無妨, 應該的!”
此后對俞漸離的照顧也更多。
國公爺和紀硯白帶軍極其勇猛,紀家軍兵精將勇,弓馬嫻熟,可以稱得上戰無不勝。
國公爺有意讓紀硯白多立軍功,紀硯白也才弱冠之年, 軍功已然燦若晨星,粲然可觀。
這等將才, 既能護得金甌無缺,又能指揮若定,凱旋之時怕是會再造佳話。
可聽說了京中的消息后,俞漸離卻有些擔心。
在他們離京的第三年,明知言的官職提升到了正四品左通政。
與他關系較好的那些人也陸續從官,施淮岐有家世背景扶持,又得圣上偏愛,如今已經成為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官員。
賀楚則是進入了刑部,成為主事,不過被分配到了別的地界,倒是遠離了京城的紛爭。
陸懷清不出意外地進入了戶部,如今乃是從五品的員外郎,估計是想要踏踏實實地一點點往上晉升,不想太過突兀。
這些人也都算得上是年輕才俊,之后注定不會平凡。
最讓俞漸離覺得驚訝的是,陸懷璟竟然進入了承宣布政使司,也不知陸家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可能最初也只是想讓陸懷璟有個事做,所以給他安排的是從七品的都事。
陸懷璟倒是做得挺得心應手的,畢竟他在陸家也算是耳濡目染,后來又被俞漸離教過一些,大事小事也都能應對。
后期他著實社交能力強悍了些,和不少人成了好友,別看官職不高,卻有著很好的人緣,各個部門的人都能聯系上一些。
林聽也的確老實了不少,如今成為侍講,不爭不搶的,的確沒再和三皇子的人有聯系。
時不時給俞漸離送藥時,也會夾帶一些信件,不過內容不多。
難得一次提及正事,還是告訴他:明知言已經無性命之憂。
俞漸離這才意識到,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明知言遭遇了不測。
也是在這一年,太子和三皇子徹底撕破臉。
明知言因為是參與變法的主要人員,被大家族視為了眼中釘,遭遇了夜襲,險些喪命,還是施淮岐及時趕到,救了明知言一命。
林聽又連續醫治了三日,明知言才轉危為安。
三皇子的人傷了太子的人,太子還沒來得及問罪,三皇子的人卻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得到了太子的諸多罪證,竟然整整列出了三十六條來。
一條條,一樁樁,都看得圣上憤怒不已。
太子慌了神,跪在大殿上為自己辯解,可因為話語前后不一,破綻百出,而被圣上逐出大殿,再次趕回東宮關禁閉。
這一次就連皇后娘娘親自去求都無濟于事。
太子的人遭遇重擊,都變得處境艱難,原本有望晉升的陸懷清,也因為被牽連太多,而被關進了獄中。
施淮岐有救陸懷清的心思,畢竟他是自己的妹夫,可卻無從下手,不然也會被牽連其中。
這一次,太子注定會經歷大的波折。
俞漸離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事發后的第七天,林聽的紙條和京里來信一同到來。
他聽到消息后久久不能平靜……
他知道,太子的諸多罪證都是七皇子那邊收集來的,這也是非婉被安排在太子身邊的用處,最終他們又用巧妙的方法傳到了三皇子那里。
三皇子早就恨透了變法,所以在上奏的同時,派人去教訓了明知言。
他們的預想是三皇子會連明知言一起上奏,可三皇子竟然直截了當地想要殺人滅口,也是讓明知言、七皇子措手不及。
俞漸離拿著信件,乘坐馬車到了前方營帳。
軍師正在看沙盤,看到他的神態后猜測有事發生,當即詢問:“怎么了?”
俞漸離沒有隱瞞,將信件交給了軍師過目。
軍師看了信件,又拿出了參太子的奏章閱讀起來,表情平靜,看不出任何不妥來。
接著,他吩咐了身邊的小兵,小兵立即前去稟報。
不久后國公爺和紀硯白進入大帳,朗聲詢問:“怎么回事?”
俞漸離身為軍師徒弟,也知道紀家人不喜歡閱讀文字,便將書信的內容簡略地說了出來。
隨后他拿出了奏章的謄抄版本,準備朗讀罪狀,卻被國公爺伸手拿走了:“這種丟人的事情就不用讀了,我看看!
軍中不少人聽力極佳,怕是國公爺也不想家丑傳出去。
他看了一會兒,越看眉頭越蹙得厲害,抬眼看向軍師:“這是真的?”
軍師回答:“若是假的,以太子身邊人的能力,想來三日內就能夠澄清。消息已經傳到我們這里沒被攔截,想來是事實了。”
國公爺拿著書信又看了一會兒,最后大手一拍,將書信扣在了桌子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
千言萬語,在此刻都顯得有些徒勞了,除了嘆息,國公爺也說不出什么了。
國公爺已經年邁,皇后娘娘是他第一個孩子,從小溺愛,的確嬌慣了些。
紀硯白算得上是他老來得子,這也是紀硯白和太子年紀差不多大的原因所在。
他在戰場拼殺這么多年,累積的戰功,如今也都化作了泡影。
明明他以為這一次成功拿下漠南,紀硯白就可以順利繼承爵位。國公爺也的確有些打不動了,想回京養老,將紀家軍全部交給紀硯白。
他們努力不給皇后娘娘、太子添麻煩。
可他們呢?
倒是顯得他們這么多年來的小心翼翼有些滑稽了。
可現在……
皇后娘娘和太子他們又不能坐視不理。
軍師也明白了國公爺的意思,道:“送捷報回京!
俞漸離點頭,立即去辦。
他們這邊送去捷報,圣上念及紀家的戰績與功勞,雖會罰太子,卻能保住太子的位置。
圣上總不能寒了邊境將士的心。
*
這一次,林聽并未用陸家做墊腳石,可陸家還是出現了重大的問題。
太子這次舍棄的是陸家,將很多罪過推給了陸懷清。
陸懷清被關押在獄中,聽說了這件事后只是輕笑,似乎在入獄的那一刻就想到了,這次恐怕輪到自己了。
他一直知道太子是這樣的人,還是義無反顧選擇跟隨太子,參與了太多太子做的事情。
他以為太子會看在他這般忠心的份上,以后給予他照顧,畢竟太子的位置一般難以撼動,他也是提前為自己爭取前途。
可他錯了,這一次的問題太大,太子也只能靠著國公府保住太子之位,罪過還是要罰下去的。
這一次圣上的憤怒,不亞于上一次中書省事變。
陸家被貶,陸大人從正二品官員,被貶為了正五品戶部郎中,去巴蜀任職。
陸懷清仍在獄中,尚未確定如何處置,陸大人卻要去巴蜀赴任了,即刻離京。
陸懷璟并未被波及,畢竟他一直都是紈绔的模樣,很少參與家中的決議,倒是唯一一個清白的,能夠留在京中。
可如今的情況,陸懷璟一個人在京里彷徨得不行,他誰也不敢信任,只能努力冷靜下來,繼續認真工作。
他搬去了母親嫁妝的別院,搬離了陸府。
之前的府邸已經不屬于他們陸家了。
如今他一個人住,家里的侍女少了很多,他覺得格外落寞,整日里無精打采的。
坐在屋子里的搖椅上,他披著一個薄薄的被子,雙目無神地看向棚頂的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時屋外傳來了腳步聲,聽得陸懷璟蹙眉,他罵道:“我不是說過不要來煩我嗎?”
乾寶早就回到了他身邊,這些年照顧得也都穩妥,怎么今日又這般不規矩了?
難道他家敗了,乾寶也要有二心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只有他還是之前大少爺的脾氣。
“我來也不行嗎?”俞漸離取下斗篷,拍了拍衣袖上沾著的雨珠,低聲問道。
陸懷璟一開始沒聽出來他的聲音,畢竟也是三年未見。
回過神來后,陸懷璟快速起身,看到俞漸離走進了他的屋子,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陸懷璟驚訝地道,快步到了俞漸離身前。
“我想著你怕是要六神無主了,便跟國公爺告假,快馬加鞭地回來了。剛剛到京里,就來了你這里!
陸懷璟一瞬間酸了鼻子,強忍著眼淚道:“算你有良心,但是你這次回來沒你救明知言那次快!”
“也不怪我,上次我在我們自己地界建造難民營,距離京里近。如今軍隊已經攻打得很遠了,多了一日的路程,所以才回來得晚了。”
“你去看過明知言了嗎?”陸懷璟倒不是真的責怪這一點,又問了這個問題。
“還沒,我回來得比回京的文書快,我此刻還是不能進京的人,你可得藏好我。”
“哦!”陸懷璟后知后覺地關上了房門,又問,“你吃飯了嗎?”
“的確沒吃,有些餓!
“我安排人準備!
“乾寶肯定會布置的,他辦事一向周到!
陸懷璟說著,回到屋子里坐下,道:“我如今……怕是不能像以前那樣給你安排得穩穩當當的了。”
陸家被貶,陸懷璟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做個有錢的小少爺了。
俞漸離自然不在意,將一袋碎銀放在了陸懷璟面前:“喏,這袋是還你的。”
緊接著,他又拿了一袋給了陸懷璟:“這是我這三年來的賞賜,你也拿著。由奢入儉難,你一時間適應不下來,慢慢過渡就是了,不怕!
陸懷璟終究是沒忍住,開始簌簌落淚。
這些日子他已經很堅強了,可在俞漸離面前還是忍不住了:“怎么辦?家里只剩我在京里了……”
“不要試圖斡旋,不要有太多試圖挽救的小動作,從上一次中書省的事情,就能總結出來圣上的脾氣,最少一兩年內此事不要被提起。你近期要盡可能降低你的存在感,讓圣上不要想起來還有一個你!
“林聽也是這么說的!
“你還在京里,陸家只要還有你在,就還有希望。”
“可是我完全不如哥哥機敏!”
“就是因為你哥哥太過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害了你們整個陸家。你這樣反而給陸家留下了一絲希望。”
“……”陸懷璟完全無法反駁。
“你看看我,也是當年被中書省的事情牽連的,兩年后還不是有了現在的光景?我會在京里留半個月的時間,我離開后的時間里你安穩一些,凡事問問明知言,如果他那邊不方便幫你,你就去問林聽,等我回來!
“你還得多久才能回來?”
“匈奴很能拖延,總是打持久戰,不過按照我的推算,兩年內必定會投降,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等我回京后,我會想辦法幫你,就算不能讓陸家恢復之前的光景,也努力讓你和家人在京里團聚!
“好!
*
與此同時。
一直在留意陸懷璟消息的陸夫人,也在三日后得到了陸懷璟的消息。
“俞漸離快馬加鞭回京了,已經和小少爺見過面。在此之后,小少爺便稱自己因為憂慮與愧疚過度,臥床不起,再沒出過門!
陸夫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面臨這樣的絕境。
之前她瞧不起的人,卻是在他們家危難之際,難得愿意出手幫助的。
她一向覺得陸懷璟不學無術,現如今,陸懷璟卻成了家里唯一的希望。
“他應該是勸住璟兒了……那就好,我也能安心不少……”她喃喃自語,淚如雨下。
第112章 再歸京
在這個節骨眼俞漸離突然回京, 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三皇子其實是持續盯著俞漸離的,畢竟上次俞漸離也參與了變法,還一舉改變了圣上的主意。
可是那陣子國公府不可撼動, 俞漸離又和紀硯白形影不離的,或者有人一直暗中保護俞漸離。
難得的機會,俞漸離也在軍營里, 他們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后來俞漸離離京,再沒參與過變法的事情, 三皇子才沒再留意俞漸離。
仿佛俞漸離確實沒有參與變法的心思,他只是想救自己的朋友罷了。
現在俞漸離回來了, 從他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京里的那一刻, 三皇子的人便開始跟隨俞漸離,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們依舊覺得, 俞漸離有著扭轉乾坤的能力, 如今的局面他們可是煞費苦心才達成的,不想被人摻和, 俞漸離的歸來讓他們十分忌憚。
可俞漸離似乎沒什么不妥。
他第一件事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在家里吃了一頓團圓飯。
第二日去明知言的住處看望明知言,這個時候三皇子已經提高了警惕,誰知俞漸離停留了不到半日便又回了家。
第三日他去了國公府, 看望國公夫人以及兩位少夫人。
這一套流程下來,仿佛真的只是許久未曾回京,到處看望一番。
第四日俞漸離仍舊沒有什么動作,在家里和弟弟玩了半日,又去了衣行, 去看衣行的室內裝飾以及衣服擺放。
晚間和俞知蘊一同乘坐馬車去往他們還在建造的新家,新的宅子已經能夠看出大體輪廓。
拆除老舊的建筑后, 最外圍的院墻是第一個建造的,為了隱秘性,也能避免打擾鄰居。
宅子是俞漸離出的設計圖,俞井何加以改進,最后也是俞井何監工建造的。
因為俞家的資金不足,也是有一點資金,再建造一點,如今已經三年了仍舊沒有上梁。
俞漸離過去看了之后,似乎對新家很是滿意,還提出了幾個小意見,最后一家幾口人開開心心地回家。
這些消息匯報到三皇子那里,三皇子都有些不確定俞漸離的心思了。
他看望明知言可能是密謀,可明知言只是脫離了生命危險,還在昏迷,見到了也密謀不了什么。
他還不去見陸懷璟,似乎根本不關心陸家的事情。
如果他去見了施淮岐,三皇子都能去圣上那里參一本,畢竟施淮岐也是最想救陸家的人之一。
可俞漸離沒有。
“盯緊了!”三皇子咬牙切齒地道。
“好。”
*
俞漸離坐在屋子里,身邊坐著俞知蘊。
她在店鋪附近撿到了一只流浪貓,是一只黑白相間的奶牛貓,如今已經被養得圓鼓鼓的,并不愛動,也不認生,懶洋洋地趴在了俞知蘊的懷里。
俞漸離看著它道:“烏云蓋雪,挺可愛的!
“它叫不烏。”
“雅致,但是不是很順口!
“確實,所以父親和弟弟一直叫它小黑!
現如今,俞漸離和誰見面都會被人懷疑,那都是在圣上憤怒的期間作死,稍有不慎就會引火上身。
所以他只能放心大膽地和俞知蘊交談。
俞知蘊是被所有人低估的人,都當她不過是一介女子,折騰不出什么花樣來。
也正是因為大家不會在意俞知蘊,所以在俞漸離離京后,處理這些事情的都會是俞知蘊。
她出現在各處,大家都不會特別留意,也只當她是在各處轉轉。
“我離京之后,你讓知言和施淮岐盡可能打聽戶部的消息,看看誰的野心最大。留意這個人,不要驚動他,還要養肥他,最好在兩年內就讓他積累不少把柄來。
“當初爹也是在工部連續出現問題時,才有機會回來,陸大人也可以如此調回京來。要讓圣上更憤怒戶部其他人的過錯,然后意識到沒有陸大人果然不行!
俞知蘊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好,我會傳達給他們。陸懷清還在獄里,辛冉卻跟著去了巴蜀,我擔心她……”
“怕是會關一陣子,不過罪不至死,之后最好的結果是跟著貶去巴蜀,畢竟巴蜀是較為富裕的地方。最差是貶去苦寒之地做個地方小官,他剛剛做官不久,沒有陸大人之前累積的功績,那翻身就難了。”
“若是太子熬過去,將他救起來呢?”俞知蘊試探性地問。
“……”俞漸離卻知道,太子熬不過去,如今圣上對太子的意見已經很大了,全靠紀家撐著。
之后三皇子不會放過太子,太子注定會和三皇子斗一個魚死網破。
待到兩個人兩敗俱傷之際,七皇子會嶄露頭角,讓所有人難以應對,一舉成為新的儲君。
俞知蘊看到俞漸離沉默的神情,大致是猜到太子怕是不太穩了。
她只是唏噓:“辛冉本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心地善良,對我也好,從一開始就不覺得我身份低,處處維護我……”
“看陸懷清能不能堅持下去吧,若是他就此一蹶不振,我們也幫襯不了。他若是能堅持,之后審時度勢,安安分分的,也能過安穩日子,只是不如之前光鮮罷了!
“嗯!
“在我離京后,你看著陸懷璟些,他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會聽你的!庇釢u離再次叮囑。
“我盡力。”俞知蘊到底是女子,不能和陌生男子走得太近,她也只能盡可能地幫忙,說不定還得清辭郡主幫忙掩護。
俞漸離想起了什么,問道:“施淮岐他……”
問得欲言又止。
“拒絕了。”
“他還真對你很殷勤?”他還當是陸懷璟想多了,沒想到是真的。
俞知蘊卻回答得很遲疑:“有點吧,我沒怎么留意到他,留意到的那一日就拒絕了!
“哦!
俞漸離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你……喜歡男子吧?”
“嗯?”俞知蘊被問住了。
“你可曾想過嫁人?”
俞知蘊這才明白俞漸離的意思,當即笑出聲來,半晌才回答:“哥,你在想什么呀!”
俞漸離很是心虛,他真怕俞家一家里有兩個彎的,那這家人就更逆天了。
“我的確想過嫁人,可至今沒有讓我生出興趣的人。父親做事小心,還沒什么主意,他的確在猶豫,看誰都不順眼,你想想看,父親常見的人都是你和明大哥,自然看不上旁人。他能看得上的,還都是我們高攀不上的。”
俞漸離一想也是,俞井何第一個看上的就是明知言,其他人確實很難再看上。
他笑著道:“我回來后爹欲言又止好幾次,估計是想和我商量這件事情!
俞知蘊跟著點頭:“爹肯定是想和你商量的,可你最近又不在京里,不知道這些公子們的近況。京里最近又經歷了大變動,什么都說不準,所以他才沒問你。”
“清辭郡主可有給你參謀?”俞漸離又問。
俞知蘊搖頭:“她不提這些事情,似乎在辛冉嫁人后,她就憂愁了許多,開始怕我嫁人了。”
“也是……”
俞漸離也有些憂愁了,俞知蘊如今也十八歲了,還沒說人家,的確有些晚了。
他之后跟陸懷璟、明知言通信的時候,再詢問一番他們的意見吧。
這時,俞知蘊提起了其他的事情:“書鋪掌柜陸陸續續送來了一些銀兩,說是你交代他送給我的,一共有七十六兩,我都用在建造房屋上了!
“哦,我知道了!痹谟釢u離的概念里,這已經很多了。
*
在俞漸離離京的時候,明知言仍未醒來。
他一個人坐上了馬車,家里仍是大包小裹地給他裝東西。
車馬邊是紀家軍的將士,會護送俞漸離回去。
俞漸離繼續交代:“有事就傳書信給我!
“嗯,放心吧,家里都挺好的!庇峋坞m然萬分不舍,卻還是在安慰。
“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
馬車緩慢行駛,他再次離開了京城,馬車行駛到城外驛站,他掀開車簾,看到陸懷璟坐在亭子里遠遠地看著他。
他似乎猶豫要不要下馬車,陸懷璟卻擺了擺手示意,讓他繼續趕路,不必在意自己。
直到再也看不到陸懷璟的身影,俞漸離才重新坐回到馬車里,心也在此刻揪緊。
他或許改變了些許劇情,可他不能拯救所有人。
陸懷璟似乎必定要經歷這些才能成長,他也只能盡可能地幫助。
在多事之秋,他竟然連和陸懷璟光明正大地見面都不能了……
陸懷璟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又該如何接受這種落差?
到了歇腳的地方,俞漸離剛剛坐下喝了一杯茶,就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朝自己走來。
俞漸離身邊的士兵很快攔住了此人,俞漸離卻道:“無妨,他是朋友!
馮光棲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俞漸離的斜前方,道:“我出去歷練兩年,掐指一算似乎不太平了,便提前回來了。”
“此次尋道之路可還順利?”
“一般吧,看我都成什么樣了。”馮光棲展示自己一身破爛衣衫,笑得還挺憨厚。
“你是去幫陸懷璟的吧?”
馮光棲也不隱瞞:“我本來不想幫的,可之前他找我算命,我說得加錢打發了他,他還真的給了我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不能逆天改命,卻能助他哥哥不會走向最差的路!
俞漸離聽完暗暗松了一口氣:“嗯,有你我就放心多了。”
“哈哈!”馮光棲喝了一口茶,接著道,“謝謝小軍師的茶,我看小軍師面泛紅光,兩年內必有好事發生,官居三品不在話下,告辭。”
“借您吉言!
*
和俞漸離計算的差不多,他們想著兩年左右可以凱旋,最終在一年半后結束,成功攻打下漠南地界。
紀家軍處理完一切事宜后,順利回京。
上一次紀硯白凱旋,俞漸離還是在看臺上看紀硯白回京的場面。
這一次,他卻是隨著軍隊回京,坐在馬車里,親身感受那種被眾人簇擁敬仰的感覺。
他知道歡呼聲也屬于他。
他跟隨著國公爺、紀硯白、軍師一同進宮面圣。
那一日圣上龍心大悅,頒發下賞賜眾多。
國公爺也順勢提出了自己想要告老還鄉的想法,想留在京中養老。圣上雖有遲疑卻也看在國公爺年邁的情況下同意了。
紀硯白升授定國將軍,賜予昭國公封號。
俞漸離晉升兵部右侍郎,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右侍郎。
從最開始歸京被人嫌棄的國子監監生,到如今的正三品右侍郎,簡直神速。
就連呂君期也在歸京后晉升到了員外郎,對他來說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這些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還有不少人傳說,俞漸離怕是不會再和陸懷璟有來往了,之前巴結著陸懷璟,借著陸懷璟做成了不少事情。
之后陸家落難,俞漸離回京都不見俞漸離去見陸懷璟一次。
現在俞漸離飛黃騰達了,怕是更不會管陸懷璟了,就是一白眼狼。
沒想到俞漸離在新的府邸里休息了一日,便去尋了陸懷璟。
如今時間,他已經不需要再太過小心,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陸懷璟看到俞漸離和紀硯白并肩到了他的小院門口,他還是那副嫌棄的樣子:“我依舊見不得你們并肩站在一塊兒的樣子,太像黑白無常來索命了。”
恍惚間,他們仿佛回到了國子監的時光,陸懷璟一如既往地嘴賤,紀硯白一如既往地煩陸懷璟。
紀硯白冷哼了一聲道:“這么多年過去,也沒見你長高,是京里的飯菜不行嗎?”
“紀硯白……”陸懷璟氣得不輕,“俞漸離怎么就能看上你呢?”
第113章 婚事
113
陸懷璟在這一年半里,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脾氣都收斂了不少。
他也是第一次意識到,雪中送炭的少, 落井下石的人是真他娘的多。
有幾次,之前和他不和,被他罵過或者干脆打過架的人, 在他們家出現問題后,到他的面前嘲諷。
期間還會提及俞漸離都不管他了, 沒人幫他。
那嘴臉陸懷璟記憶猶新,恨得牙癢癢, 卻不能處理。
在俞漸離到他家里的第一時間, 陸懷璟便拿出了一個小本子,上面一共寫了六頁紙, 都是陸懷璟這些時日里記下的仇。
“我就等這一天呢, 這些仇我說什么也要報了!”陸懷璟將自己的記仇小本遞給了俞漸離看。
俞漸離伸手接過來,問道:“這些劃掉的人是怎么了?”
“不知道, 有的突然就得了重病, 比我還可憐。有的家里也出現了變故,我也去落井下石了一番,就沒那么氣了, 也就劃掉了!
俞漸離翻看了一會兒,道:“應該是林聽做的吧!
“他……”陸懷璟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沒再說什么。
俞漸離瞇起眼睛看他,道:“你讓他得逞了?”
陸懷璟連連搖頭:“什么得逞?!沒有,就是這段時間他確實對我很照顧, 還會幫我給家里傳遞消息,我沒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 我怕你聽了不高興。”
俞漸離思量了片刻,不得不感嘆,陸懷璟倒是挺聽話的,當初叮囑他離林聽遠點。
如今這么久過去了,陸懷璟還在默默聽話。
再看這些年里林聽做的事情,也確實沒什么不妥之處。
這幾年里,林聽也一直在給他送去救命藥,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俞漸離竟然有些勸不出什么來了。
“對你有利,你就用他,不用客氣,他應該的。”俞漸離這般說道。
這是林聽之前欠陸懷璟的,就應該還。
“哦……”陸懷璟聽得云里霧里的,他有利用別人的腦子?
不久后,明知言跟著進入了陸懷璟的院子,目光掃過院落里坐著的幾個人,嘆道:“還真是許久不見!
俞漸離站起身來迎過去,嘴里卻是埋怨的:“對你來說是快五年沒見過,我可是在一年半前見過你一次。”
“當時我很狼狽吧?”
“還好吧,畢竟我回京的時候你已經過了最危險的時期!
明知言并未多說什么,而是走進小院跟著坐下,隨口道:“我和陸懷璟倒是時不時見面!
俞漸離還挺感興趣的:“我不在京里的時候,你們兩個的關系好起來了?”
明知言搖了搖頭:“也不算,大致是半年前開始的,他受了委屈實在沒人訴苦,便去尋我,賴在我家里不走,絮絮叨叨個沒完,我被吵得煩了,幫了他幾次,那些挑釁他的人也就沒有那么放肆了!
也就是說陸懷璟確實默默承受了一年的時間,這記仇本也出自這一年。
陸懷璟也跟著嘆氣:“也怪我年輕氣盛,之前惹的人太多了,不過還是有些朋友時不時來幫我的。”
俞漸離點頭,道:“說說現在的情況吧!
也算是步入正題了。
陸懷璟道:“也算是馮光棲幫了忙,給了我一些幫助,告訴我在什么時間做什么事較為吉利,我便按照他說的做了。我哥當時在獄里待了快三個月,最后也被貶去了巴蜀,也算是一家人團聚了!
這的確是比較好的情況,相比較之前的中書省事變問斬多人,倒是輕了不少。
俞漸離感嘆:“陸大人畢竟是得力的大臣。”
俞漸離雖然只和陸大人正式見過一面,卻對他印象不錯,所以也愿意在此刻幫忙。
明知言跟著說道:“我們也一直在盯著戶部,這種野心很大的似乎不止一個,我隨便用了些小方法,讓他們內部斗爭的同時,也在養大他們的胃口,也可以收網了!
俞漸離輕聲回應:“好,我最近會竭盡可能地幫忙。”
陸懷璟卻很擔心:“你們剛剛回京,風頭正旺,剛回來就做這些能行嗎?”
俞漸離笑著安慰:“和平時期的兵部,就像一群閑散人士,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忘記上朝的時間,別的……沒什么了。我在邊境教會了兩個小兵,兵器的事情他們可以處理!
紀硯白也跟著道:“隨手的事兒!
“喲!昭國公的語氣就是這么淡定。”陸懷璟一個七品小官,倒是敢去嘲諷一個二品的將軍。
“確實啊,畢竟不再是旁人口中的小國舅爺了!奔o硯白還是很得意的。
說起來也是,當初在國子監的時候,紀硯白已經是三品的小將軍了,可那時所有人對他的稱呼都是小國舅爺。
似乎紀硯白能成為小將軍,全靠皇后娘娘照顧,也靠國公府的背景。
是旁人的幫助,讓他有了地位和威望,從而否認了他的能力。
現在,他們終于認可了紀硯白的能力,愿意稱呼他為昭國公了。
陸懷璟想了想后道:“還挺勵志的!
俞漸離也跟著驕傲:“這是自然!
明知言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冷淡道:“收斂點吧!
俞漸離忍不住大笑起來。
明知言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開他和紀硯白的玩笑,就意味著明知言此刻已經放下了,并且和七皇子進展得不錯。
這也讓俞漸離放心了不少。
他們結伴要離開陸懷璟的小院時,俞漸離叫走了明知言單獨說幾句話。
明知言仍舊是之前清冷的模樣,只是這些年里沉淀了一些銳氣,倒是看起來好相處了不少。
俞漸離第一句話便是問他:“你是不是也注意到了這次圣上給予的賞賜很重?”
明知言跟著點頭:“注意到了!
“其實在半年前,國公爺就曾經秘密修書一封,稟明圣上國公府的立場,他們永遠效忠周晉,他們擁護的是圣上,守護的是這個國家,沒有私心!
也就是說,半年前國公爺就想通了,他若是繼續護著太子和皇后娘娘,最后恐怕會連累整個紀家。
他們紀家世代忠良,為國拼殺多年,若是最后落得一個罪名收場,國公爺也會愧對列祖列宗。
所以他們明確了自己的立場,不會袒護太子。
圣上也知道國公爺的為人,能讓老爺子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被太子和皇后娘娘寒了心。
太子做的事情,也真的讓國公爺難以維護,甚至沒臉求情,只希望圣上看在他們功勞的份上,放過太子一次。
自此之后,國公府是國公府,太子是太子。
“也是為難他老人家……”明知言也感嘆了一句。
很早就有人罵過,紀家是一家子滾刀肉,國公爺更是護犢子護得厲害,誰敢動他手底下的兵,國公爺定然要鬧上一鬧。
更何況是他的第一個外孫了。
“所以之后……國公府不會是你們的阻礙!庇釢u離再次開口。
明知言看向他,先是錯愕,隨后苦笑著問:“你一直都知道對嗎?”
“我知道你之前是如何的苦,所以理解你無法徹底效忠太子的心,我也相信你的選擇,我站在你的角度想過很多次,你做的選擇都是當時情況下最優的,所以我也會默默支持你。只希望哪一日真的立場不同時,你能相信我一次!
“這四年半過去,你已經徹底成為國公府的人了?”
“他們成就了我,我也不能辜負他們。而你當年從泥潭里將我撈出來過,我也記得你的恩情,你依舊是我最在意的朋友之一,所以我不想與你為敵。”
明知言語氣柔和下來:“你為了我冒死回京,我又怎會為難你。我自然相信你,可我要做的事情注定很危險,所以我也容不得任何閃失!
“你放心吧,師父和我的態度一致,他如今年邁有意隱退,師兄也會聽從我的意見,紀硯白完全聽我的!
“嗯,好,我會告訴他的!
他,指的是七皇子。
*
俞漸離并未立即回家,而是想順道去接妹妹。
他讓紀硯白先回國公府,他到了鋪子后直奔后院,一般俞知蘊會在后院,那里沒有客人,都是她和幾名侍女在。
只是他今日到時,院落外還有馬匹。
俞漸離疑惑了一瞬,還是走了進去。
他進去時,正好看到施淮岐一臉笑意地抱著什么走出來。
兩個人撞了個正著。
俞漸離一驚,下意識轉身往回走,生怕是自己妹妹和施淮岐“私相授受”被他撞見了。
施淮岐還挺意外的,道:“俞漸離?!我還打算過幾日去你府上拜見呢,今日居然遇上你了?你怎么往回走?”
“哈哈。”俞漸離干巴巴地笑,又轉身回來問,“你倒是……怎么在這?”
“哦。”施淮岐給俞漸離展示懷里三個月大小的黑白小貓,道,“不烏下崽子了,我今日送來納貓契,以及大魚,來迎貓了!
“這樣啊……不過你怎么知道不烏下崽了?”
施淮岐聽完回答不出,心虛地笑了笑:“也、也就是無意間知道了。”
“但愿如此吧!庇釢u離沒好氣地回答,他真沒想到這小子至今還關注著俞知蘊呢。
施淮岐見俞漸離表情不對,趕緊一溜煙走了。
俞漸離走進后院,見俞知蘊正在繡花,當即走過去問:“你和施淮岐還有聯系?”
俞知蘊疑惑地看著他,道:“不是你讓我叮囑他和明知言觀察戶部嗎?”
“叮囑完了還有聯系?”
“嗯,他觀察得仔細,還列出明細后找機會來問我,應該如何做,我便告訴他。”
“……”俞漸離真沒想到他也算間接給了施淮岐機會,這些事情找明知言就可以,找俞知蘊有些刻意了吧?
俞知蘊一心幫助哥哥分憂,怕是跟著思考了很多。
這感覺真的是,自家里的白菜,被自己熟悉的人盯上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間里沒事就來找他們家白菜,好多次還是自己奉上的機會,想想還挺生氣的。
俞漸離又問:“他都那么大了,還沒說親事呢?”
“上次雖然是陸家倒了,但是他們家也算是太子那邊的,努力挽回一些事情,讓太子的罪不至于太重,也是經歷了不少波折,險些跟著倒下,以至于他們家里沒有心思張羅這件事。最近倒是好了些,不過我也不知道詳細。”
俞漸離不放心,還想再問問俞知蘊她的想法,結果她依舊沒把施淮岐當回事似的。
她的注意力全在別的方面:“哥哥,你幫我參謀一下分店開在哪里好!
如今衣鋪的生意好,還沒了王員外這個添堵的人,生意越來越興隆。
俞知蘊年底得到的分成,都要比俞漸離和俞井何兩個人的俸祿加一起還多,房子能蓋起來全靠了俞知蘊。
“王員外雖然人品不好,但是經商頭腦還可以,他之前開過鋪子的附近都可以試一試,如果只再開兩家的話,我推薦這兩處……”俞漸離最終還是跟妹妹商量起了鋪子的事情。
*
晚間,俞漸離回到家中,俞井何已經準備好了茶水。
俞漸離很快猜到父親這是有話要說,便跟著坐下了,詢問:“怎么了父親?工部這些年來如何?”
“工部的人老實了很多,許是看到陸家的下場了。楊桐嶼沒什么能耐,本是被安排進了工部,后來工程出了岔子,又被貶了,他爹也不敢再幫扶他。”
“那還挺好的。”
“嗯,我最近的日子還挺舒心的。”畢竟兒子在兵部,背后有國公府,他受到了不少優待。
思量了一會兒,俞井何還是提了一件事:“你瞧著施淮岐如何?”
俞漸離原本捧起了茶杯準備喝,到了一半又放下了,問:“施淮岐示好到您這來了?”
“他哪能啊,畢竟我也是長輩。是他母親親自來過一趟,他父親也來與我說了兩次,很有誠意!毕氲搅耸裁,他又很快補充,“他們找我的時候,你還沒回京呢,去年十一月的時候提的!
俞漸離算著日子,是他回京前四個月和俞井何提的,那時京里也無人知道邊境的消息。
更不會有人知道這次圣上會賞賜得這般慷慨,讓俞漸離跨越性地晉升到了三品。
所以也不算是看他們家好起來了,才提了婚事。
那個時候,施家的困境已經過去,一切相對太平,也不算是找不到旁人,所以來找他們。
這點倒是讓俞漸離滿意。
俞漸離思量了片刻后問:“他們怎么說?”
俞井何回答:“第一次是施大人來尋我,說起家里的氛圍很輕松,還允許孩子成親后出去單獨立府,我當時還沒聽懂。幾天后他的母親上門來提了婚事,我才知道上一次是暗示。
“夸了一通施淮岐是個好孩子,又夸贊知蘊人美心善,是他們最喜歡的孩子。還說,他們家這些年里,還是第一次上門提及這件事情,知蘊是第一人選!
“第一次上門應該是真的,施家家世背景好,都是旁人去他們家里。上一次女兒的婚事不成功,他們也會仔細了許多!
“我猶豫的是……我們家人丁單薄,我怕知蘊嫁過去底氣不夠,嫁妝怕是也不多。”
“嫁妝不用怕,我來安排。他們愿意三次來提,也是表明了他們是真的想要求娶,娶進門后也不會為難。知蘊配得上最好的,所有事情她自己就能處理。”
父母都來他們家認真提及此事,也是施淮岐明確地表示了態度,父母也支持吧?
這倒是打消了他一部分顧慮。
俞漸離最后道:“您先別急,這兩日我再想想,之后再決定。”
“好。”
第114章 定親
俞漸離本是要去尋明知言問問的, 可想到他們兩個私底下見面似乎有些不妥,他便又叫上了陸懷璟和紀硯白一同前去。
四個人聚在一起時,談論起此事都有些猶豫。
陸懷璟突然感嘆了一句:“這感覺倒是有些奇妙, 一般婚事都是父母張羅,難得是我們這樣的人聚一起商量,搞得我覺得我責任重大。”
“實在是我家中情況特殊, 我只能多操些心!庇釢u離也跟著嘆息。
紀硯白給出如下看法:“施淮岐長得可以,身體也可以, 他們施家不會出兵了,他現在也是在大理寺, 官職也可以, 至少不會讓妹妹守寡!
陸懷璟跟著說:“沒錯,施家家底子厚, 嫁過去日子也會過得不錯。我聽說施淮岐父母挺親和的, 施淮岐的妹妹還是你妹妹的朋友,他們家也有誠意!
明知言倒是最后開口的:“施淮岐對妹妹應該是真心的!
陸懷璟跟著說道:“嗯, 能堅持這么多年, 想來也是真心的!
陸懷璟都認可這一點,畢竟他當年不過是念頭一閃,之后再沒想過。
施淮岐倒是堅持了許久, 期間也沒想過放棄再商量其他女子,倒算得上堅定。
陸懷璟又開始掰著手指算:“如果你的妹妹嫁給了施淮岐,我哥哥娶了他的妹妹,是不是我們倆也算是親戚了?京城真的是太小了,動不動就能變成親戚!
“我們應該也算不上親戚吧……”俞漸離也有些迷茫了, 畢竟他穿到俞家時,俞家已經沒了什么親戚, 他對這方面的概念已經淡了很多。
“再看看吧,施淮岐算得上不錯的選擇了!标憫循Z跟著勸。
俞漸離見他們幾個人都對施淮岐較為認可,漸漸地也變了態度。
不過他并未立即決定,還去了一趟國公府,去問國公夫人以及兩位少夫人的意見。
她們身為女子,更懂女子婚嫁應當注意的。
“施淮岐這孩子不錯,我看著長大的。”國公夫人笑得很是開朗,似乎也為俞家覺得開心似的。
大少夫人跟著冷哼:“上次我帶著知蘊去參加宴會,就看到這小子賊頭賊腦的,當時就覺得有問題,現在看來早就開始了!
俞漸離立即追問道:“他怎么了?”
大少夫人擺了擺手:“也沒怎么,就是明明在男子的宴席,卻叮囑人照顧這邊,侍女往這邊多送果盤,這種事情讓旁人知道了不好,被我攔下了!
難怪俞知蘊很多都不知情,原來早早就被其他人攔住了。
問了兩批人,他們似乎都對施淮岐印象不錯。
俞漸離一臉憂慮地乘坐馬車回了自己的新家,其間仍舊在思考。
他去問明知言,也是想知道施淮岐的立場。
如果之后事發,施家能不能在斗爭中安穩度過。
他去問,明知言便會明白他的用意,但是明知言沒有阻攔,便意味著明知言并不會對施家出手。
他回到家里,門口熱鬧得像是過年。
剛剛下馬車,就有一位中年男人迎了出來,上來便道:“阿離都這么大了?!真是俊俏,隨了表姐!
俞漸離很快猜到了他的身份,母親的遠房表弟。
仿佛他不升官,他家里也不會有這么多親戚。
俞漸離含糊地回應,快步進入家門,他們也不能太過冷落,他如今被不少人盯著,隨便一件事都容易參他一本。
可突然來了這么多認親的親戚,還有些明目張膽地打秋風,著實讓人煩惱。
再進院子,又看到了兩個媒婆,一個是被請來問俞漸離親事的,一個是求娶俞知蘊的。
俞漸離干脆躲開了他們,快速進入了俞知蘊的小院。
俞知蘊見他進來,笑著問:“家里很熱鬧吧?”
“的確,吵得我頭疼!
“一些老家的如今還沒得到京里的消息,等他們得到消息,再來京里,怕是需要至少二十日,這只是剛開始!
俞漸離只能坐下后,喝了一口雨潺奉上的茶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俞知蘊遞給了俞漸離一封信:“明大哥剛剛送來的!
他快速接過來,展開后只是簡單的內容:你問過妹妹意見后告知于我,之后恐怕會有一場紛爭,婚事早些定下也好,你也要注意。
看到這封信,俞漸離莫名地反而放下心來。
他抬頭看向俞知蘊,問道:“你覺得施淮岐如何?”
俞知蘊似乎并不意外哥哥會這么問,很快回答:“不討厭。”
“你可有其他心儀的人選?”
“沒有。”
“那若是真的和施淮岐你可愿意?”
“可以。”
俞漸離見她回答得爽快,趕緊提醒:“你莫要因為是我提的就一下子同意,還是你自己幸福更重要!
“我這些日子想過,他還可以,他很聽話!
“哦……聽話?”
“嗯,聽話就行。”
“若是你的婚事會引起一場紛爭,你可能承受?”
俞知蘊指了指明知言的信,問:“明大哥提的?”
“嗯。”
“我也能幫到他了?”俞知蘊似乎還挺開心的,“沒問題啊。”
似乎是做了決定,俞漸離轉身離開,找俞井何商量去了。
俞知蘊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活動了一下手腕,自語道:“看來要準備自己的嫁衣了。”
*
確定了俞知蘊的親事,俞井何仿佛一下子充滿了活力,開始張羅定親的事情。
施家也很配合,似乎是怕俞井何做得不熟練,還特意派了一個管家過來,協助俞家辦事。
逐漸地,俞家和施家定親的消息也傳了出去,只是還沒有正式對外宣布。
還有不少想給俞漸離說親的,來俞家的人依舊很多。
國公府那邊推脫紀硯白的親事,都說紀硯白過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紀家已經有兩個例子,怕耽誤了女子的一生,不再議親。
俞家也就說了同樣的說辭,說俞漸離是跟著過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也不方便娶妻,來議親的也都拒絕了。
俞知蘊的事情定下了,俞漸離的都拒絕了,俞家終于安靜了不少。
不過過來攀親戚的人還是很多,有些俞井何曾經的同窗也都厚著臉皮,和俞井何談論曾經的情誼了。
之前招惹過俞井何的那幾位,干脆連續幾日不敢出門,生怕誰為了巴結俞家而過來給他們添堵。
直到一日,俞井何被請進了宮中,被留到了夜里才被送回府里。
俞漸離和俞知蘊早早得到了消息,都在家里忐忑地等待。
俞井何是被人扶著回府的,進來后哆哆嗦嗦的茶杯都拿不穩,最終還是俞漸離喂給他喝的茶水。
俞井何坐下連續喝了三杯茶,才算是緩過來一些。
俞知蘊則是幫忙布菜,他們都知道俞井何一整日都沒吃飯了。
俞井何在吃飯的時候,才說了今日的事情:“今日皇后娘娘請我過去,說想迎娶知蘊做側妃。我說家中已經和施家議親了,可皇后娘娘卻說只要還沒有正式定親,這事就有改變的余地!
俞漸離和俞知蘊聽完都是一陣沉默。
俞井何又吃了幾口飯,才又道:“我最開始一直以已經有約在先推脫,皇后娘娘卻十分堅定,我只能裝傻,一直推脫說我得回去問問才行,不給她準確的答案。她便一直留我在宮里,留到不得不讓我離開的時間,才讓我離開!
俞漸離點頭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應該意識到國公府的態度了,想來這幾日他們也曾和國公府聯絡過。意識到國公府不可控后,便想控制住我,我是國公府較為重視的存在,太子娶了我唯一的妹妹,就只能無條件地幫助太子,這樣他們才能心中安穩。”
俞井何仍舊心有余悸:“你雖然提醒過我可能會不安穩,卻沒想過會是這般可怕。我曾想著你升了官,家里也能過上好日子,結果卻更不太平了……”
“這是我們避不開的,從國公府確定了立場,我升官,這件事就注定會發生。知言和他們周旋的時間最久,最了解他們的想法,早早預料到了這一切,所以提醒了我。
“我們是有對策的,就要等待看看施家的態度了……”
這件事是俞家避不開的。
明知言猜測到會有這一步,便想要加以利用。
既然明知言能猜到,便早早幫他們想好了應對之策,只是俞井何必須經歷這么一遭。
俞井何一個本本分分修建城樓的手藝人,哪里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顯然被嚇得不輕。
面對皇后娘娘的威壓,俞井何能夠一直保持冷靜,沒有妥協已然不錯了。
皇后娘娘也是聽說了俞井何的性子軟弱,卻不知面對孩子的事情,俞井何從不妥協,她也是低估了俞井何。
在旁人看來,成為側妃是天大的恩賜,但是俞井何只在乎孩子幸不幸福。
俞漸離陪著吃完了飯,便叫來了一直守候在他院子里的小兵,讓他們將消息傳給施淮岐。
太子的人必定在盯著他們,只有這群輕功了得的人,才能躲開太子的眼線。
*
施淮岐這幾日都很開心。
他從對俞知蘊一見鐘情后,也算是喜歡了近五年的時間。
他也曾在被直接拒絕后想過放棄,可在俞知蘊隱秘地聯系他,叮囑他盯著戶部后,他又開始動了心思。
從那之后,他開始做父母的思想工作,還非常堅定地誰也不考慮,只想要俞知蘊。
他還怕父母誤會了俞知蘊,坦言是自己一廂情愿,俞知蘊早早就拒絕過他,是他想繼續試試看。
他還求到了施辛冉那里,讓施辛冉在巴蜀寫來信件。
施辛冉是俞知蘊的同窗好友,知曉俞知蘊的才華,一份經帖能驚艷國子監的博士們,那是怎樣的驚才絕艷?
之后再說俞知蘊的人品才學,讓施淮岐的父母逐漸動了心。
在施家恢復太平后,他們商量了幾日后終于決定幫施淮岐說親。
這一說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俞井何一直猶猶豫豫的,直到俞漸離回來,婚事才算是定下了。
施淮岐和俞知蘊都算得上京里年紀大尚未成親的,兩個人的年齡倒也合適,成親的事宜也準備得順利。
偏這一日他得到了俞漸離的密信。
施淮岐快步進入父母的小院,讓人通稟。
父母已經睡下,被驚擾后披著衣服開門,讓施淮岐進去。
施淮岐是帶著氣的,剛剛進去便罵道:“太子他欺人太甚!怎得這般連臉都不要了!”
施父嚇得捂住了施淮岐的嘴:“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施母則是讓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他們身邊照顧的都是家生子,信得過,人也機靈,紛紛退了出去。
施淮岐將事情和父母說了。
夫妻二人聽完,也是一陣氣惱。
施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們只想著穩定國公府,卻未想過在太子出事時,一直是我們家在幫忙周旋。我的兒子二十幾了才議親,他也要橫插一腳?未曾想過我們會寒心?!”
施父則是勸道:“在皇后娘娘看來,可能是覺得我們是在俞漸離歸京,升了官之后才去提親的,之前都是私底下與俞大人說的,旁人都不知曉。”
施淮岐卻冷哼了一聲:“太子一向多疑,我們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都被盯著,他又怎會不知道我心儀俞家妹妹五年?在他的利益面前,我五年的情誼都不值一提,連我的心上人都要搶去穩定他的位置!
聽到施淮岐說的,他的父母臉色也跟著陰沉了許多。
施淮岐看向父親,問道:“您真的覺得,太子是一位賢君嗎?”
第115章 站隊
皇后娘娘并未立即放棄, 在第二日,又尋俞井何和施父、施母一起進宮。
去了之后,依舊是之前的說辭。
皇后娘娘一派親和的模樣, 笑著勸說:“孩子的婚事,有些變動也是正常,兩家并未正式定親, 這般取消也不會有何影響。過些時日旁人都會忘記,甚至更多人不會在意!
施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說話時氣定神閑:“我們兩家的婚事已經商定得差不多了,不少禮節已經結束, 怕是不好反悔。”
“我也是瞧著俞家女兒德才兼備, 是陪伴儲君的最佳人選。我也想過誰更合適施淮岐,這孩子聰敏, 人也出息, 你們覺得楊大人家的五姑娘如何?”
楊大人乃是工部尚書,算得上俞井何的頂頭上司。
不過楊大人在工程出現問題后, 家里情況也是自顧不暇。
楊家的妻妾不和滿朝皆知, 還鬧出過人命來,最后被壓下了。
正妻爭寵殺了妾室,對庶子也是出了名的不公, 這樣的正妻教出來的女兒,他們施家根本不敢娶。
施父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
施母平日里和皇后娘娘有些走動,此刻竟然也有些不想與皇后娘娘說話了。
皇后娘娘不死心,又問俞井何:“俞員外郎,你最是了解楊家, 應該也覺得五姑娘不錯吧?”
俞井何在楊大人手底下辦事,哪里有說楊家不好的道理?
俞井何好幾次張了張嘴, 最后也只是含糊地說了一句:“臣并不了解五姑娘……”
“那楊大人的為人你總該了解吧?”
“這……”
這邊周旋了一陣,突然有太監匆匆進來,稟告了皇后娘娘消息。
皇后娘娘聽了之后臉色微沉,隨后冷笑了一聲:“你們好快的速度!
施父和施母同時起身,對著皇后娘娘行禮,也不說話。
俞井何緊張得不行,也跟著起身行禮,那邊不起身,他也不起身。
皇后娘娘知道這件事怕是不成了,強行留下這幾個人也是無用,便忍著不悅道:“三位請回吧。”
三人同時行禮:“臣告退,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臣妾告退,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三個人走遠了,俞井何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施父在此刻說道:“俞員外郎莫慌,家父今日面圣,想來是請到了圣上賜婚,這件事不會有變動,成親的事情一切如常。”
“好好好!庇峋稳玑屩刎。
施父心中有氣,卻也沒有怠慢了俞井何,看著俞井何回府后,才去合適的位置尋施太保。
施太保已經年邁,被特許不用參加早朝,若不是有這件事,也不會讓他老人家進宮面圣。
說到底,施家也不是可以隨便拿捏的,他們若是不愿意,就算是皇后娘娘和太子,他們也不會同意。
*
從簡單的成親,升級成了圣上賜婚,還因此得罪了太子和皇后娘娘。
這也使得這兩家近些日子都成了京里話題的中心。
不過在俞家看來此事卻是極好,那些來攀親戚的人少了,俞井何的同窗也不再來巴結了。
紀硯白每次來俞家都光明正大的,讓人通報后,便徑直朝著俞漸離的小院走過去。
今日倒是剛剛走進去,就看到俞漸離心情頗好地親自栽種綠植。
紀硯白走過來說道:“為何不讓別人做?”
“妹妹這幾日都很忙碌,似乎是覺得自己要嫁人了,家里剩下我們幾個人她放心不下,開始嚴格教導家里的仆人!
紀硯白點了點頭,隨后感嘆:“這些年里都是她在照顧這個家!
“嗯,因為有她在,所以我才能放心離開,父親也可以偶爾住在工地,這些年來她很辛苦!
紀硯白并未一直站在俞漸離身邊看,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跟著蹲下身,幫俞漸離栽種。
紀硯白問道:“定親的事情準備得如何了?可需要我幫忙?”
“施家辦事很周到,還有人協助我們,倒是不需要我們操心什么,我最近給妹妹準備嫁妝就可以了!庇釢u離思量了一會兒,突然道,“我想做一件東西,材料比較特殊,這可能需要你來幫忙。”
“沒問題。”
兩個人一起種了花,又去水流旁洗了手。
“你還沒來參觀過我新家吧?我帶你逛逛!庇釢u離對紀硯白招手,帶著紀硯白進入院子,“我家里的抄手游廊并不長,但是被我設計成了這種景和流水結合的,走過這里時心情都會很好!
“挺好看的。”
“那邊是我和阿齡的院子,主院是我爹在住,妹妹的院子在比較靠后的位置,也是為了保證她的私密性,就算她出嫁,院子也會一直給她留著。那邊是家仆住的地方,最后面是庫房和廚房。我和阿齡的院子幾乎一樣……”
俞漸離說著,帶著紀硯白進入自己的小院子。
這小院子非常符合俞漸離一家人的風格,素雅之中處處透露著小設計。
他們似乎很喜歡用原木做一些家具,不會有太多繁復的雕花,簡簡單單。
俞漸離做的家具很多很奇怪,卻很實用,也方便收納。
紀硯白走進俞漸離的小屋,左右看了看后問:“你院子里連一個侍女都沒有?”
“原本是有的,不過此刻應該在我妹妹院子里,她正在教。”
紀硯白走到床邊,伸手按了按床,道:“這床是不是有些窄?”
“我對外是一個單身漢,也不好在府里準備一張雙人大床!
“沒事,我可以擠一擠!
俞漸離卻還是到了他身邊,拽著他的衣角警告:“你最好還是少來!
“歸京后你都在忙碌,已經有幾日沒……”紀硯白說著,扶著他的腰便要往床上帶。
可惜紀硯白沒能成功,便聽到了俞知蘊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在帶著侍女進院。
俞漸離快速踮腳在紀硯白嘴唇上親了一下,道:“白天不行,你晚上爬窗進來!
紀硯白的眼神終于柔和了些許:“好。”
俞知蘊見到紀硯白也不意外,還很得體地行禮。
紀硯白倒是有些避諱,想著這是戀人的妹妹,施淮岐以后的媳婦兒,他不能太沒規矩。
俞漸離朝外間走,吩咐侍女奉茶,特意說了紀硯白獨特的要求。
俞知蘊在此刻走到了紀硯白身前,聲音輕柔地道:“我們以后怕是會經常見面,不必次次都這般拘謹,倒是顯得生疏了。”
“哦……”紀硯白猜測著俞知蘊的話里有沒有別的含義。
“雨潺和雨停會被我帶走,自立門戶需要處理的很多,她們能幫很大的忙。雨瀾會功夫,我會讓她留下照顧他們三個。如果國公府還能幫忙派些人過來,最好是在我出嫁前,我還能叮囑一番。”
“好,我回去和嫂嫂們說。”
“哥哥這些年多謝昭國公照顧,哥哥體弱,還請昭國公能夠憐惜。”
“……”紀硯白沉默了半晌,最終只能輕微地點頭。
*
施淮岐和俞知蘊定親的宴席并未大辦,只請了關系最好的親朋。
賀楚千里迢迢地趕回京里來,還帶了賀禮,很得施淮岐喜歡。
“你小子……”賀楚進入院子,便跟施淮岐笑鬧了起來,“還真是傻人有傻福,這好事也能讓你攤上?”
“我可是付出了努力的!”施淮岐說是這樣說,卻笑得見牙不見眼。
賀楚對著俞漸離道:“你居然能同意?他如果惦記我妹妹,我得給他一悶棍!
俞漸離跟著嘆氣:“也是氣悶了好久……”
施淮岐卻道:“氣什么啊,我多好一個妹夫!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進入了施淮岐的小院子。
施淮岐到底也算是一介習武之人,院落里還有一處練武的空地,立著不少武器。
賀楚跟著問道:“你成親后的府邸在哪里?離這里遠嗎?”
“不遠,隔著一條街罷了,已經在修繕了。”施淮岐說著對俞漸離道,“你之后若是不忙,幫我看看那院子可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幫我參謀參謀!
“好!
幾個人說話間,陸懷璟、明知言和七皇子也都到了。
大家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倒也是醉了大半。
俞漸離明明沒喝幾杯,卻說著頭疼,紀硯白扶著他離開。
施淮岐送走了自己其他的好友,回到院子里后,眼神卻一片清明。
他看著院子里剩下的幾個人,招呼侍女關上院門。
賀楚撐著下巴問道:“太子可有送來賀禮?”
“送了吧……”施淮岐含糊地道,隨后坐下。
陸懷璟是真的很開心,也是真的有了幾分醉意,但是看到這些人聚在一起的模樣有些不解。
很快就聽到施淮岐直截了當地問明知言:“明知言,說說看吧,你們是怎么籌劃的。”
明知言卻并未立即開口,只是打量著施淮岐。
施淮岐也不再隱瞞:“如果我到你這邊需要怎么做?想來你也是想我和賀楚幫助你們吧?”
明知言反問:“一樁婚事就讓你做了這么大的決定?”
施淮岐卻嘆息道:“你被舍棄的時候我仍不覺得有什么,直到看到他舍棄了陸家。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下一個就輪到我家了?不過家里還在幫他……可幫了他的結果是什么?他根本沒將我當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來看,不在乎我的感受,只在乎他自己的利益以及……”
之后的施淮岐說不出。
太子好色,在非婉那里栽了跟頭,之后想報復,流景樓卻人去樓空。
這才過了多久,便又惦記上俞知蘊了。
太子在乎的不僅僅是俞漸離可能給他帶來的幫助,也有俞知蘊的美貌。
陸懷璟聽到這里才終于理解了,他們似乎在密謀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似乎也只有在這樣的場合,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起才不會被太子懷疑。
他有片刻的恍惚,又很快確定,他定然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畢竟被舍棄的可是他們陸家。
說不恨是假的,他只能裝成不在乎。
此刻陸懷璟終于意識到,俞漸離和紀硯白是故意離開的。
他們的立場很尷尬,他們不能幫助這群人,畢竟紀硯白和太子還算得上是親戚。
但是他們也不阻止這群人的行動,若不是太子做的事情實在讓人寒心,怕是紀硯白也做不到這般狠心。
陸懷璟突然弱弱地問:“我……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加入進來了?”
“嗯。”明知言回答得坦然,“我和施淮岐、賀楚談完我們的事情,就要開始張羅讓陸大人回京的事情了!
陸懷璟當即來了精神:“好!”
“我們需要你做的,是讓你探一探陸懷清的想法!
“我不行……我做什么,我哥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寫一封信給他就行,之后他的回信拿給我看!
“那可以!
第116章 狂徒
俞漸離回京后的日子, 除了需要上早朝外,似乎又回到了悠閑的狀態。
在和平時期,兵部需要他親自處理的事情并不多。
他在邊境時親手帶的小兵如今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從當初不起眼的伺候人的小兵,如今也跟著入了兵部,成為了副使, 每天都干勁十足。
俞漸離思量著,等過個一年半載的, 看過他們的表現后,提升他們成大使, 俸祿還能多一些。
他平時去兵部走一趟, 再去施家看看施淮岐新府邸的工程,之后便是回來給俞知蘊準備嫁妝。
他在國子監時給俞知蘊做的一些小首飾, 也都被他陸續裝進了小箱子里, 密封好。
之后去國公府問過兩位少夫人,再結合自己家里的情況, 他又陸續購買了許多東西回府, 每一樣都要他親自過目才可以。
紀硯白幫忙采購的材料也都陸續到了,他開始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忙碌。
他想給俞知蘊做一個縫紉機,這樣也能減輕俞知蘊不少負擔, 加快她做衣服的速度。
畢竟衣鋪是她的事業,就算成親了也不能停止。
他推翻幾版設計圖紙,思考時會痛恨自己穿書前看書太少,沒仔細研究過縫紉機的構造。
他做不出能插電的縫紉機,只能做腳踩的那一種, 很多構造都需要俞漸離思考如何連接,倒也耽誤了不少時間。
在他認認真真做縫紉機的期間, 明知言和七皇子的奪位大業也進展得如火如荼。
今日他終于畫出了圖紙,那邊對戶部的奏章已經雪片一般地遞到了圣上手中。
他尋找鐵匠,給鐵匠看自己的圖紙,打造部件的時候,那邊三皇子又和太子斗了個魚死網破。
紀硯白夜里爬窗進入俞漸離的房間,進去時俞漸離正在房間里練八段錦。
紀硯白坐在椅子上看著俞漸離用自己單薄的身體,煞有介事地鍛煉身體,那模樣倒是有趣。
“最近陸懷璟很忙碌,都沒空找你訴苦了!奔o硯白隨口提起了京里的事情。
“他最近和剛剛回京的我一樣,不能有一刻懈怠,他背負的是整個陸家的命運。”俞漸離繼續活動著身體回答。
“明知言最近又開始努力寫變法的內容了,大家看起來都沒有什么異樣,他們上次真的商議了什么事情嗎?”
“他們要的就是太子和三皇子斗,他們要在暴露前確定變法完成,這樣能夠痛擊三皇子的勢力。太子想要這份功績,明知言也需要貴族們記恨上太子,所以會盡心盡力地完成。”
紀硯白思考了片刻問道:“變法完成,既削弱了三皇子,又能讓三皇子報復,痛擊太子!
“對,最后漁翁得利的是他們!
紀硯白忍不住嘆息:“你們文人的戰爭真的讓人心煩,還不如真刀真槍地對戰。”
“只要踏進這個泥潭,便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我們如今的太平,也是因為我們示弱得早。”
“你最近身體硬朗了一些嗎?”
俞漸離在此刻收了功,呼出了一口氣,道:“最近走路久了也沒那么累了,感覺身體輕快多了!
“嗯,等你身體再好些,我教你輕功。想讓你和旁人過招不輸很難,但是會輕功的話,你跑得快能逃跑也不錯。”
“難嗎?”
“對我來說很簡單!
俞漸離想到了什么,走到了紀硯白身前掀開自己的衣袖,給紀硯白展示:“你看,我最近有點肌肉了!
說著,給紀硯白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
看著那小小的鼓包,紀硯白被逗笑了。
看到紀硯白的表情,俞漸離很是不悅,快速放下袖子嘟囔道:“我也是在慢慢進步的,只是速度有些慢。”
“嗯嗯,這肌肉是平日里推我練出來的嗎?”
“……”俞漸離竟然反駁不出。
紀硯白站起身來,抱著俞漸離朝床上走:“來,繼續練練,不能半途而廢,不然這點肌肉也要沒有了!
俞漸離有些掙扎:“別,我得先洗個澡……”
“不用,你在房間里甩甩胳膊蹬蹬腿,汗都流不出來!
“你竟然輕視我的鍛煉!”
“不輕視,你練得很好,之后去教將士們!
“還是算了……”
被紀硯白吻住時,他還是順從地抱住了紀硯白的肩膀。
這個時候他終于確定,原來第一眼就會心動的人,在相戀多年后,仍舊會一次次心動。
這么多年過去,他和紀硯白早就“老夫老夫”的狀態,卻沒有厭倦彼此。
看到時還是會心動,觸碰時仍舊會心跳加速,那種甜蜜的感覺會將他包圍。
他喜歡眼前這個人。
如今依舊愛慘了這個人。
洗漱后,俞漸離躲進被子里,抱著紀硯白的手臂嘟囔:“這床確實有些窄!
“無妨,這樣你靠得近些。”紀硯白的大手環住俞漸離的腰,將他帶進自己的懷里。
兩個人相擁而眠。
*
陸大人回京的速度要超過俞漸離的預料。
不過想想也是,戶部關乎國庫,若是再不讓陸大人回來收拾殘局,國家不知道又要損失多少。
只是圣上只字未提讓陸懷清回京的事情。
能讓陸大人回京已經不易,旁人自然不會再得寸進尺。
陸大人并未能官復原職,回京后頂替了剛剛被判入獄待查的戶部左侍郎的位置。
說起來有趣,如今的戶部尚書,是之前輔佐陸大人的右侍郎,現在卻成了陸大人的頂頭上司。
這也算是造化弄人。
不過對于陸家來說,這已經是極好的結果了。
陸家回京的那一日,陸懷璟早早就在城外驛站等待了。
這一次明知言和俞漸離也都陪同,如同當年迎接俞家幾人時一般。
陸懷璟等待期間問明知言:“你為何不讓你家里人回京?”
明知言卻道:“我做的事情太危險,如果真出了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被處理,連累不到他們。不到萬無一失的那一日,我不會讓他們回京的!
“也是……”陸懷璟跟著感嘆,畢竟明知言現在做的事情可是參與變法。
陸大人回京乘坐的馬車十分簡樸,樸素到陸懷璟第一時間竟然沒能認出來。
若不是看到了熟悉的馬夫,陸懷璟竟然不敢認。
他很快紅了眼眶,仿佛當年的光鮮已然不見,他的父親也到了如今落魄的模樣。
他快步迎過去,過程幾乎是淚奔而去:“爹!娘!”
俞漸離和明知言看到陸懷璟哭著跑的那幾步,都被逗笑了。
陸大人掀開車簾看到陸懷璟的樣子,罵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爹娘沒了呢,成什么樣子?”
說是這樣說,神態卻是溫和的,他也知道他平日里最不疼愛的小兒子,在最后救了他們陸家。
“這一路受委屈了吧?”陸懷璟快速擦了擦眼淚問。
陸大人只能拉著他上車,低聲道:“咱家確實被貶了,但是沒被抄家,如今國庫虧空,我怎能乘坐好的馬車回來?這都是給旁人看的,你趕緊收起你的眼淚。”
“哦……”陸懷璟擦了擦眼淚,想了一會兒又問,“可我在京里過得確實很拮據。
“故意沒給你太多銀兩,畢竟京里盯著的人多,你又不會作假,只能先委屈你一陣子。”
“……”陸懷璟當即收了全部眼淚,甚至有些氣惱。
陸大人見自己小兒子生氣的模樣,又安慰道:“難為你一個人在京里運籌帷幄,臥薪嘗膽了,的確成長了很多,還做成了這么多事情,也是非常厲害!
陸懷璟的確好哄,一句話便讓他振作了起來,甚至覺得自己是個小英雄,當即道:“這算什么!我做的厲害事情還有很多!
“嗯,真棒!
陸夫人在此刻拉著陸懷璟打量,淚眼婆娑:“都瘦了……”
“是啊,很少去酒樓了……”
“真是為了我們吃了不少苦。”
“沒事,你們回來就行!
一家人敘舊片刻后,陸大人下了馬車,親自去感謝俞漸離和明知言:“在我們離京的日子里,多謝二位對犬子的照顧,若是沒有你們……”若是沒有他們,他自己也很難回京。
話到這里停頓,想來他們二人也懂。
隨后陸大人鄭重行禮:“陸某在此謝過二位!
兩個人趕緊客氣回禮。
簡單的迎接結束后,他們并未跟著陸家人一同離開,而是懶洋洋地步行回去。
明知言看向俞漸離問道:“怎么這般疲憊的樣子?妹妹的嫁妝很難籌備?”
“其實也還好,雖然不能十里紅妝,卻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只是最近紀硯白在教我輕功,我學得很是艱難!
“學一些功夫也好,你的身體太弱了,妹妹的功夫能那般厲害,證明你也有這方面的潛力!
俞漸離聽到了明知言話語里的不對,詢問:“妹妹的功夫好?她也只是簡單會些拳腳,為的是強身健體,不至于像我這樣久病纏身!
“哦?”明知言看向他,打量著他的模樣,確定俞漸離是真的不知情,“那便是你想的那樣吧!
“別啊!你這樣遮遮掩掩地讓我很不安!
“也不是什么壞事,你多練練,你有潛力的。”
俞漸離滿腹狐疑地回了家里,剛剛進院子就聽到俞漸齡吵嚷的聲音:“啊啊。〗憬阋獨⑷肆耍。!你快管管這個狂徒!”
俞漸離站在院子里,詫異地看著俞漸齡竟然身體靈活地翻墻過來,撲向他求助。
他伸手接住了俞漸齡,緊接著就看到俞知蘊竟然踏著輕功靈活地跟著越過墻頭,手中還提著一個棒子,看起來是那么輕松。
她輕盈地落地后,看到俞漸離一驚,狼狽地停住了腳步。
接著將棍子藏在了身后,問道:“哥哥,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哦,他們一家人敘舊,我也沒辦法參與,所以很快便分開了。”他回答完,看向俞漸齡問,“他怎么了?”
“他不好好讀書,還偷奸;,我……”俞知蘊懶得罵他,直接要動手。
俞漸齡嚇得到處亂跑,接著便是剛才那一幕。
“哦……”俞漸離看著院墻,遲疑了片刻才問,“你們就那么……過來了?”
“嗯,我不是學過一些功夫嗎?阿齡為了挨打……挨批評的時候跑得快,也跟著學了一點!
“這樣……”俞漸離回答完又是一陣沉默。
“……”俞知蘊也沒有再說話,而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俞漸離面前。
許久,俞漸離才移動了位置,叮囑道:“那你……輕點打!
“好!庇嶂N回答的聲音甜美。
這么乖巧的妹妹,怎么會是個狂徒?
不可能的……
第117章 疼人
117
出現了波折后, 變法變得順利了許多。
戶部鬧出問題后,終于暴露出了國庫虧空的事實。
面對國庫的問題,陸大人回來后焦頭爛額, 也只能控制住損失,虧空的部分仍舊難以彌補。
這個時候,圣上再次想到了變法的事情, 改變貴族們的稅收,似乎有理由彌補國庫的虧空。
這些大家族們終于慌了神, 在早朝上跟太子的人展開唇槍舌戰。
俞漸離和紀硯白站得近,站在大殿上都有些出神, 畢竟如今爭吵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他們的立場也很明確, 絕對不會參與此事,導致俞漸離此刻如同不愿意認真聽講的學子, 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紀硯白要更加離譜, 甚至打了一個哈欠。
明知言仍舊在講述自己的變法詳細:“如果正確地對管理做出合理的改進,可以有效地制止私人挪用以及私吞公款, 為國節省開支可達四成。殿下推行的政策詳細如下……”
明知言尚未說完, 便被一老者打斷:“這些是你通政司該管的事情嗎?!”
就算此刻講的與大家族稅收無關,還是有人聽不下去。
一邊的施父開口:“你急什么?你們度支司沒辦法私吞油水,急了?這不是你倚老賣老的時候, 聽人家說完!
“你、你們大理寺……”
“我們大理寺怎么了?大理寺也想替圣上分憂,你就別搗亂了。”
老者被氣得直扶胸口。
施父看了他一眼,冷哼:“嘖,身體不好就回家養著去,別在大殿上添亂。你若是聽激動了在殿上暈過去, 旁人還當用你給新法獻祭呢!
俞漸離本來是安靜地旁觀的,聽到老前輩們唇槍舌戰都是這么簡單直白的, 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之前吵架還得醞釀一下用詞,著實是淺薄了。
最高端的朝堂戰爭,往往采用最樸素的對罵來進行。
年輕人負責出謀劃策,老一輩負責實質性地詆毀對方,讓對方無言以對。
剛剛看了一眼,就看到施父還跟他對視了,施父笑了笑,模樣游刃有余,顯然是示意他不用擔心。
他確實不擔心施父的戰斗能力,又開始神游物外了。
這一次因為爭吵,早朝經歷的時間很長。
散朝后,那些文臣出了大殿還要對峙上幾句,嚇得俞漸離趕緊跑得更快了。
紀硯白笑著在后面跟著他:“輕功都有點模樣了,不錯!
“快些走吧,我怕他們順口把我也罵了!
“他們罵你,我就揍他們,他們一拳都承受不住!
“別,你若是被參了,我還得動腦子撈你,可快些走吧!
兩個人快速離開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明知言、施淮岐等人還是淡然的模樣,也就放心下來。
*
陸大人回京后,竟然只能住在陸懷璟之前的小院子里。
他每日早早出門,宵禁最后一刻才能回家,要么歸家后在書房不出來,要么干脆在戶部住下。
這般認真的模樣,最終還是傳到了圣上的耳中,加之陸大人的確是有能力的,之前那件事是遷怒,圣上自己也知道。
逐漸地,圣上對陸家的態度好了起來。
這時候,太子又開始重新拉攏陸家,說著他當時的不易,希望陸家能夠理解。
并且做出承諾,若是他日他有能力,定然會帶陸懷清重回高位。
陸大人也都一一聽了,甚至感激涕零。
在變法的關鍵期,太子不敢怠慢了任何人,對施家也不敢有什么怨言,畢竟要用到他們。
所以之前和迎娶俞知蘊做側妃的事情,他推給了自己的母親,對施淮岐說自己并不知情,希望他不要多想。
施淮岐也是大大咧咧地表示他并未在意,他相信太子的為人。
如此,在陸大人回京后第三個月后,變法終于完成。
稅收更改,貴族的不少財富需要被重新欽點,這會導致這些家族的財富大幅度縮水。
補上稅收,或者之前沒有記錄在賬的田地重新規劃,部分被查清收回,全部都被填充了國庫。
這簡直是一場大型的清查,滿朝文武都不得清閑。
陸大人變得更加忙碌,終是疲勞成疾病倒了。
在他累得臥病在床兩日后,仍舊拖著病痛的身體在家中工作后,圣上親自來看望他。
看著小小的院落,照顧的仆人也不足十人,哪里比得上曾經的光景?
圣上也十分疼惜。
一邊的宦官看出了圣上的神色,在恰當的時間說道:“陸大人這般案牘勞形,昃食宵衣,著實讓人看著揪心,若是能有個得力的人幫助,怕是會緩解不少。”
圣上看著陸大人的樣子,最終還是嘆息一聲,道:“讓陸懷清回京吧,官復原職!
陸大人聽到這消息,感激得險些痛哭流涕,想要立即起床謝恩,卻被圣上攔住了。
“不必謝恩,這段日子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幾日。”之后帶著自己的人離去。
在圣上離開后,陸懷璟到父親床邊照顧。
而他的父親已經沒了剛才的疲態,能夠自己喝藥,還眉開眼笑的。
陸懷璟小聲嘟囔:“他們推測說最多半年原來是真的。林聽這個裝病的藥也是真像,我看著你的樣子都覺得嚇人!
“你哥哥回來前,你一直在家里照顧就行了。此時多事之秋,對我的記恨會移到你身上去!
陸大人最近為了完成清繳,可真是不惜得罪人,完全不顧私情,怕是又多了不少仇家。
也因此得到了圣上的信任。
“嗯!
*
陸懷清回京后,似乎沒有休息,第一時間開始幫著父親忙碌。
他的工作能力的確不一般,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他在家中查看清繳賬目時,陸懷璟進了他的屋子,小心翼翼地問:“哥?”
陸懷清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隨后目光再次投向賬目,隨口問道:“明知言他們很急?”
“也不是,只是我很久沒和你聊過天了。”
“……”陸懷清的動作有所停頓,隨后放下賬目道,“這兩年里你做的努力我都聽說了,你做得很好。早些年我總管著你,希望你能好一些,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在有我和父親保護時,你無憂無慮也挺好的。在我們需要你保護的時候,你也沒讓我們失望!
陸懷清不好意思地抬手擦了擦鼻尖:“我也是只能如此,而且也有人幫忙提醒……”
“嗯,我知道。”
“你能回來就很好。”
之前,陸懷璟在明知言的指揮下寫了一封家書給陸懷清。
陸懷清回了信,看似寫給他的,他卻沒看懂,很快他意識到這可能是陸懷清直接回信給明知言。
果然,明知言看了書信后破解了兩日,明白了陸懷清的意思。
陸懷清的內容很簡單,他愿意幫忙,但是他要回京。
于是所有人幫忙出主意,讓陸懷清在半年內跟著回京了。
“我是和太子關系最密切的人,他做的一些事情只有我知道,如果我的這些證據如果遞上去,太子能夠一眼看出是我給出的線索。如果這一次太子不倒,他也會意識到我們陸家徹底叛變了,之后的日子恐怕不好過。”陸懷清語氣沉重地說著。
“所以你猶豫了嗎?”
“沒有,只是沒有完全把握前,我不想拿出來,我不想再連累你們了。”
如今的陸懷清也謹慎了很多。
陸懷璟知道,最近明知言和陸懷清沒辦法直接接觸,還不能有什么書信往來,只能他來傳話。
他思量了片刻,道:“我不怕。”
陸懷清詫異地看向他。
“我都經歷了這么多了,什么都不怕了,之前的事情也只是讓你看清了你跟隨的人,也算是值得了。”
陸懷清聽完沉默了一會,道:“不會安慰人就別努力了,我心里有數!
“哦!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陸懷璟立即去幫忙開門。
施辛冉端著燕窩走進來,道:“這是我親手熬的,懷璟也跟著一起吃吧?”
陸懷清起身迎過去,端過托盤道:“你不必做這些,這些日子你若是無聊,便尋郡主聊聊天;蛘呷ビ峒液陀釢u離的妹妹敘舊,你做這些都不會有什么問題!
“我想著你這些日子都在熬夜,給你補補。”
“你好好休息吧,很快我就不會再讓你跟著我吃苦了!
陸懷璟看著哥哥和嫂子的樣子,知道自己不該多留了,便告辭離去。
走出書房,陸懷璟伸了一個懶腰,他能做的他都做了,他如果做得多了還添亂,所以在沒安排他做其他的事情之前,他可以安心睡覺去了。
*
清辭郡主盯著施辛冉看了半晌,突然“嘖”了一聲。
施辛冉挺無辜的,不解地看向俞知蘊。
俞知蘊也不懂,一副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的模樣。
“陸懷清是不是不行。慷颊f男人養人,你怎么也沒有面色紅潤的樣子?”清辭郡主問得直接,倒是讓施辛冉不好意思了。
“他……他這些日子都在看書,也是心情不佳,覺得不是時候……哎呀!之后會有的!
“他沒在巴蜀亂搞吧?”
“沒有,他除了工作,其他時間都在家里陪我!
清辭郡主依舊沒什么好的表情,斜倚著扶手嘆氣:“能回京也是好的,我也怕那邊你住著不習慣。”
“巴蜀山清水秀,其實沒有你想得那么苦。”
“主要是你不在我身邊,你受了委屈我也不知道,沒辦法幫你!
施辛冉走過去拉著清辭郡主的手晃了晃:“我知道你為我好!
清辭郡主指了指俞知蘊:“我們剛認識她的時候,誰能想到她能成你的嫂子?”
提起這個施辛冉笑了起來,很是開心:“我哥可是心悅她的,定然會對她好!
“我倒是不會懷疑你哥行不行,你哥的體格倒是可以的,身量也高。”
施辛冉干脆推清辭郡主:“你莫要說這胡話,知蘊怕是不懂這些!
誰知,俞知蘊竟然語出驚人:“他若是可以,我還能喜歡他一些!
另外兩個人都驚呆了,很快便笑得前仰后合。
清辭郡主笑得不行:“對,男人還是得中用!
施辛冉想起了一些別的,道:“你們說,紀硯白是不是真的很……”
清辭郡主跟著想了想,道:“瞧著紀硯白那么莽撞,估計不是一個會心疼人的,幸好不娶妻,不然啊有得受的!
“昭國公還挺疼惜人的!庇嶂N下意識維護哥哥的戀人,結果引得另外兩個人都朝她看過來。
她閉上了嘴。
清辭郡主和施辛冉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里八卦的火焰。
“紀硯白確實和你哥哥形影不離的,可是你的哥哥曾經陷入了一些不好的風波,我都不敢說這事兒!鼻遛o郡主擺手,叫來了干果,吃著瓜子和俞知蘊聊了起來。
“那些舊事澄清了就是了。”俞知蘊回答。
“所以舊事的確是誣陷,但是和紀硯白是真的有事?”
施辛冉也跟著懂了,想了想后感嘆:“若真是如此,紀硯白還是心疼人的,俞漸離那身板可禁不住折騰……”
俞知蘊有些聽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你們別說這個了!
清辭郡主吃著瓜子,提起了旁的:“施淮岐護妹妹護得厲害,你護你哥哥護得厲害,待你們成親之后,施辛冉和俞漸離吵起來,你們兩口子也容易因此鬧起來!
俞知蘊想了想后,道:“還是應該講道理!
清辭郡主點頭:“若和俞漸離吵架的不是辛冉,是別人呢?”
“滅了他!庇嶂N回答得毫不猶豫。
另外兩個人立即笑得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