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終章
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淮煙眼前擺著一個好消息:活著,抱上了大腿。
也有一個壞消息:可能要在宇宙中航行幾年才能回家。
誰能想到稀松平常的工作日還能經歷這些?
不過比起淮煙…幼清明顯更盼望著回羅浮,幾乎是歸心似箭了。
如今公司版圖遍布寰宇,只要是有文明的地方都很難與宇宙失聯,幼清與仙舟也不例外,根據淮煙統計,幼清基本每天都要和景元將軍通話,不過兩個人的時間并不對等,對面經常聯絡不上,一旦失聯太久,幼清就會在飛船上來回踱步。
很難想象她是怎么一個人航行八百年的。船上連個寵物都沒養,公司的信號不是全覆蓋不間斷的,玉兆能捕捉到的訊息也有最大距離,可以說,幼清沒有原地瘋掉已經是非常強大的表現了。
看出她的輕微焦慮,淮煙抬起兩只手,對著她擺動道:“好啦好啦,幼清小姐,景元將軍不會有事的,他雖被封為神策將軍,但我們民間也會稱他為‘閉目將軍’,他老人家可懂得養生了,你就放心吧。”
“唉…”幼清連連嘆氣,“唉。”
淮煙道:“您上次和將軍見面,不會真是在八百年前吧?”
兩人看著像是情深意篤的戀人,仙舟人是長生不錯,可異地戀不分種族,要是和情人一年不見就有夠難受的,更何況是八百年呢?
幼清像是不大適應有人在旁邊,她坐在駕駛位上,托著腮喃喃道:“幾百年前,元帥派他出征,正好路過我的航線,我們見了一面。”
那時軍隊即將撤離,景元對著遠空長眺,手里不斷翻看玉兆的訊息,待部隊均已整備結束,就差他一人便可啟航,他倍感失落,收起玉兆,緩緩轉身,就聽到了熟悉的雨聲。
景元回首,立即張開手臂,幼清撲入他的懷抱,與他緊緊相擁。
體溫、味道、聲音。屬于她的一切將他籠罩,他埋在她的發中,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腦,幾乎將她融于骨血。
可惜相見的時間太短,擁抱過后,他們過問彼此的情況,景元便要離開了。
侍衛欲言又止,不敢打擾,但飛船已經整頓完畢,只需景元一聲令下就能出發。
他不能因為個人私事耽擱啟航。
這一次,將軍的職責再次凌駕于他的情感,凌駕于他的伴侶之上,景元握著她的手,后退兩步,幼清忙抓住他的指尖,追上他。
他與她道別,垂著眼眸,忍痛松了手。
幼清始終跟著他。
有那一瞬,她想過放棄,苦旅迢迢,她無法放松享受旅程,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目的地,這讓她陷入孤獨與苦悶。
就這樣和景元回家好了,家里有他,有花草樹木,鳥雀蟲魚,有丹楓,有白珩,有應星和鏡流,那里有她想要的一切。
幼清一直跟他到了軍艦前。
她明白,景元同樣有了動搖。
他再次回首,緊握拳頭,似乎在忍耐著不要對她伸手。
幼清與他隔著一層階梯,只要她邁上來,他就會拉住她,把她帶回羅浮。
但幼清沒有。
終究,兩個人的理智都蓋過情感,成熟地與自己的心愛之人告別了。
幼清握著他給予的發帶,眼看數十架軍艦騰空而起,狂風吹來,幼清衣袂翩飛、黑發繚亂,他隔著舷窗望著她猩紅的淚眼,一時眉心微蹙,露出極為不忍的神色。
那是他們最近一次見面,午夜夢回,幼清還是會懷念他的溫度。
想到這,幼清鼻子發酸,淮煙卻聽得涕泗橫流,反而把幼清逗笑了,她擦擦淮煙的眼淚,淮煙被她的母性光輝感染,一下撲到幼清的腿上,嗚嗚哭了起來。
像是一種宣泄,哭過之后,淮煙壓在心里的石頭消失不見,整個人都充滿了動力。
“幼清小姐,我們全速前進,肯定能在五年內抵達羅浮的!”
淮煙已經學會怎么駕駛飛船了,幼清也很心大地把駕駛室交給她負責。淮煙在玉闕主要是做資源勘探方面的,算是工造司和太卜司的復合型人才,對于飛船也有些研究,幼清去的時候繞了不少彎路,所以回航的路線既不會踩坑,也不會繞遠,但幼清太久沒回來,還不清楚最近發生的一件大事。
“開拓星神阿基維利駕駛的「星穹列車」重新啟航,很多軌道均已修復開放,我們還可以走近路。”
這樣航線又縮短了很多,而且更安全。
有了朋友陪伴,幼清的心緒也逐漸好轉,果不其然,依照淮煙重新規劃的線路,他們在十月后成功進入羅浮仙舟航線附近,再行駛兩天就能到家了!
幼清和淮煙抱在一起歡呼鼓舞,幼清想起什么,趕忙拿出玉兆告知景元這個好消息,聽聞她不久便要抵達羅浮,景元還有幾分不真切的感覺。
而且很不湊巧,他在聯盟開會,得過幾日才能回家。
不過…她能平安回來便好,已經等了這么久,再多等幾日又何妨?
聽說他沒法親自迎接,幼清確實有幾分失落,她沒再通知丹楓,想落地后親自去拜訪他,給他一個驚喜,眼看羅浮越發靠近,幼清心跳加速,淮煙興奮地滿船亂跑,趴在舷窗上拜謝帝弓保佑,又夸張地抱起幼清,幾乎要把她拋起來。
要進入天門了。
幼清設置好降落程序,剛想解除艙門的鎖定,就聽淮煙高聲道:“幼清,你瞧,那可是星槎?”
她向前看去,只見數千艘…不,可能有上萬艘星槎組成隊列,聲勢浩大,極為壯觀。
它們列成拱門,組成道路,只見一列星槎并排飛過,紫藤花瓣如雨墜落,絢爛無比,美不勝收。
幼清在飛舞的花瓣中緩緩駛入港口,前來迎接的是一位神情嚴肅的狐人小姐,幼清有幾分恍惚,她站在艙門前,淮煙幫她拉開艙門,只見幾位飛行士列在狐人身側,幼清邁下臺階,羅浮的地面仿佛棉花,一腳下去還有些不穩,她頓了頓,試探地邁出兩步。
紫藤蘿的拱門下,那位狐人似已恭候多時,幼清撫著花叢,緩緩靠近,淮煙在她身后“哇塞”了好幾聲。
這一看就是為迎接大人物而準備的。
狐人向前迎了兩步,與她道:“您好,幼清小姐,我是天舶司司舵馭空。”
幼清抿抿唇,露出笑容:“你好。”
“將軍吩咐我等在此迎接遠客,他仍在與會,您久別歸來,若有吩咐,與我說便好。”
幼清嘆道:“我沒什么吩咐。”
她望著紫藤花,露出懷念的神色,馭空見狀,便給下屬使了個眼色,很快,一件包裝嚴密的文件遞了過來,馭空打開封條,從里面小心地取出一封信。
歷經多年,信紙泛黃,紙張脆弱,馭空謹慎地放在手心,不敢用力,向她遞去。
“這是多年前,白珩大人留下的信件。這些也是我等后人為兌現當年白珩司舵的許約而做的。”
比起其余各司流傳的傳家寶、信物之類的東西,羅浮天舶司的傳承居然是一個承諾。
那是來自云上五驍之一,羅浮司舵白珩的許約。
她與一天外之人約定,待那人回來,必定會出動萬艘星槎,列隊迎接,以漫天的紫藤引她靠岸。
這人于仙舟有恩,但狐人壽命短暫,后代司舵不曾見過這位神秘的傳奇人物,可身在羅浮,絕不背信誓言,是以一直流傳,直到馭空接手天舶司。
起初,馭空還以為這與云上五驍的故事一樣,帶了一點神話的色彩,或許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而是這個故事寄托了某種情感,才流傳至今的。
可兩天前景元告知她,那個人回來了,勞煩她代為迎接。天舶司同樣截獲一艘陌生飛船的信號,在飛入羅浮檢測范圍時,對方就發射了核實身份的信波。
上面寫著「巡海游俠幼清、暫任潛淵閣長老一職,請求登陸」。
潛淵閣長老,不就是持明么?
馭空有意觀察過幼清的長相,與持明并不相同。
官方記載,聯盟之中確實有這樣一號人物,居然是元帥親手審批的職位,直到那時,馭空才相信,原來天舶司世代流傳的“故事”并不是假的。
此時,那封信遠跨數百年,終于落在她的手中。
泛黃的信紙接觸到幼清的指尖,頓時枝葉蔓生,恢復如初,馭空一陣訝然。
只見幼清從容打開信紙,里面字跡熟悉,正是白珩之手筆。
「小魚,這是景元給我的紫藤花,我已經養成一片,就種在天舶司腳下,你瞧見了嗎?
我準備離開羅浮,去外面轉轉,再回曜青老家看看朋友…司舵做了幾十年才退下來,景元那小子可把我坑慘啦!
唉…久不見你,愿你安好。你辛苦了。
罷了……紙短情長,見字如晤,希望你喜歡我送你的花,歡迎回家!」
幼清,歡迎回家。
信中夾著一束紫藤花,幼清以手拂過,花枝復生,她手持花枝,靜靜摩挲信紙,透過這薄薄紙張,依稀可見同伴的音容笑貌。
她有幾分苦澀,眼眶濕潤,但也有釋然。
幼清抬起花枝,花瓣四散,隨風遠走,她目光追隨,回答般囈語:“謝謝,白珩,我回來了。”
*
幼清謝過馭空和其余將士便打算離開了。
見幼清要走,淮煙便道:“幼清,若不是你一路相伴,我肯定不可能活著回到仙舟,你肯定還有不少事要做,不少老朋友要見,我就不再打擾了,哪天你來玉闕,可以到工造司找我!”
幼清笑著點頭,和她揮手告別。
此時馭空又叫住準備離去的她。
“幼清大人,食宿可有安排?”
雖說她身份尊貴,朋友也是仙舟的大人物,但…目前能照料她的人應當不多,于情于理,天舶司都得主動提供幫助。
“吃的不必擔心,住的話…”幼清左右瞧瞧,“長樂天可是在那個方向?”
流云渡也變了模樣,幼清都有些認不清路了。
馭空點頭,道:“恕我不能同行,但我的部下可以。”
幼清擺手,“不需要麻煩,云騎將士事務繁忙,讓大家如此接待已經覺得不好意思了,還請不必擔心,我在長樂天…”
她說到這,又問道:“不知景元私宅還在長樂天南向的莊園處嗎?”
私宅?身為六司統領之一,馭空當然知道景元住在哪里,但是…
“將軍大人目前不在羅浮。”她若想面見景元,可能撲空。
“我知道的,他在開會,還得過幾天才回來。”幼清嘴里這么說,人卻還是往長樂天的方向去了,馭空有些不解,想要叫住她,幼清只好解釋道,“我住在他家就好。”
這下更是讓馭空有些摸不清頭腦。
幼清笑笑:“不,應該說,是我們的家。畢竟…景元是我名正言順的夫君呀。”
馭空恍然大悟。
她沒再追問,就這么隨幼清去了。
羅浮確實和離開時不大相同了,首先表便是立在道路兩邊的電子廣告牌,上面有時會放產品,有時會放通緝令,一閃一閃的,幼清盯著看了會兒,慢吞吞地往前走,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她該往哪走呢?
幼清有些犯難,她摸摸佩劍,剛想飛起來,就聽見一道清亮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大姐姐,是不是迷路了,需要幫助么?”少年腰帶佩劍,身桿筆直,一身亮藍色的騎裝,俊俏帥氣。
看幼清目光古怪地打量他,彥卿還以為她是有所顧慮,便開始解釋自己的身份:“我乃云騎驍衛彥卿,今日是我當值,想去哪里,告知我就好。”
對方的眼睛忽然亮了,緊接著,眼前這位漂亮姐姐笑得眉眼彎彎,還要伸出手觸碰他,彥卿忙退了兩步,擺手道:“大姐姐,你用說的就好。”
“哎…”幼清露出苦惱的神色,指著交叉路口道,“我許久沒來羅浮,有些不認識路了,那個通向長樂天的街巷呢?要是能去金人巷吃一頓飯就更好了。”
“這簡單,且包在我身上。”彥卿快走兩步,站在她前面道,“不知大姐姐你愛吃什么,那里的店鋪我很熟悉,也能給你推薦一二。”
“哦?看來這位云騎小哥經常下館子呀。”
彥卿摸摸腦袋,“說來慚愧,總是陪同將軍外出,對周圍的飯店都很熟悉了。”
“呀,看你年紀輕輕,竟然已經能侍奉將軍左右了嗎?”
“不敢當,彥卿才疏學淺,追隨景元將軍研習劍術,將軍是彥卿的授業恩師,能為將軍分憂是彥卿之幸。”
“看來你很喜歡景元將軍呢。”
彥卿嘿嘿一笑,摸著頭發,看起來有些害羞。
還是個小娃娃呀,有十四了嗎?頭發綁得老高,利落干凈,但摸起來肯定也是毛茸茸的…幼清背著手跟在他身后,雀躍極了,彥卿偶爾回頭看,就能和她對上視線。
一道…異常寵溺的目光。
彥卿搓搓胳膊,又清了清喉嚨,指著前方道:“此處便是長樂天小巷了,一路上吃食飲料酒水也很豐富,還有買賣各種用品的店鋪,可要去瞧瞧?”
“要去,還請小哥帶路啦。”
彥卿有些不好意思,乖乖給她引路,不小心對上目光,彥卿又趕緊收回來,不再去看她。
小朋友就是好玩,又乖又懂事,腰上這么多劍,一看就是喜歡,怪可愛的。幼清本專注在看彥卿,但旁邊的簇擁的人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幼清踮著腳瞧瞧,就見一位狐人小姐在販賣畫片,她定睛一看,居然是景元的照片!
彥卿剛想給她介紹下一個景點,就被幼清一把握住命運的后脖頸,一路帶到停云的攤位前。
只見前排擺了無數包裝一樣的盒子,廣告牌上滾動著「羅浮俏郎君」的排名,景元赫然在列,還高居榜首!
幼清一下打翻醋壇子,伸手道:“你這些卡片要多少錢,我包了!”
“哎呀,娘子真是出手闊綽,你是心意哪位郎君的畫片呢?”
“景元!我全要了!”幼清按著景元的照片問,“要多少錢?”
“價高者得,上不封頂。”
“我出五萬!”
周圍人一陣嘩然,感慨著果然有錢任性,這起步價根本沒人敢跟啊!
停云接了一筆大生意,臉上帶笑地給她分裝入袋,看她好宰,停云又介紹起面前的盲盒。
“有機會開出景元將軍限定版金卡,要不要試試?”
幼清這個上古老神那玩過這么新潮的游戲,只聽到里面還有景元,便大手一揮,全部包了。
幼清雖買到了所有卡片,卻不見喜色,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氣嘟嘟地拆起盲盒來,彥卿扶著額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幼清抓來當苦力,一起分選卡片。
那些為景元而來的憤憤離去,其余人則戳在這里看這位富婆抽卡,兩人光拆就拆了一炷香時間,幼清把景元的都翻了出來,其余的卡就放在攤位上,有好心人提醒她,哪知幼清大手一揮,把這些卡都送了。
等在這里看熱鬧的冷門廚子欣喜若狂,頓時把其余卡片分了干凈。
幼清抱著一堆景元周邊,氣鼓鼓地往前走,走到那間熟悉的包子鋪,她將手里的折扇、卡片、鐳射票、小卡通通攤在桌面上,還用筷子狠狠地戳了兩下。
彥卿摸摸頭發,看她像是在生氣,也沒敢說話,默默給她叫了杯茶。
幼清喝了茶水,漸漸冷靜下來,她瞥向桌子上的東西,看幾眼便側過臉,然后又轉過來多看了幾眼。
手指滑過那些她不曾得見的時刻,幼清垂下眼眸,細細看起每一張畫片。
有一張分明是在打瞌睡,麻雀們趴在他的盔甲上、頭上,在他身上跳來跳去,他都不曾覺察。
令她忍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彥卿見她又笑了,都想感慨她的變化無常,他清清喉嚨,想哄她開心,便道:“停云小姐偶爾會做這個生意,我…咳,經常從停云小姐那里添置劍器,要是…大姐姐你喜歡將軍的畫片,我下次可以和停云小姐…”
“才不喜歡。”幼清哼了一聲。
這讓彥卿有些不知所措,她如果不喜歡將軍,干嘛買這么多畫片呢?唉,真是讓人看不明白。
一想到兩個人逛了這么久都沒吃東西,彥卿便轉移話題道:“大姐姐,你想吃些什么,我來請客。”
幼清仰頭看看,回:“肉包就好,多謝你啦。”
彥卿拿出小荷包,先來了一屜,幼清拿著包子,眼睛還在瞧自己買來的戰利品,不知不覺就吃光了一屜。彥卿趕緊又叫了一屜。
就這樣一屜接一屜,彥卿呆呆地看著,直到幼清翻完手中的卡片,她終于把頭扭過來,看了看一旁堆積如山的籠屜。
幼清一陣臉熱,輕咳道:“你吃你吃。”
說著就把面前的肉包推向了他。
彥卿早已經吃飽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欲哭無淚,但一想到不能讓客人花錢,他只好偷偷給景元發去消息。
不一會兒,景元便資助了他不少經費,彥卿拍拍胸膛,有了說“還未吃飽就再來一屜”的底氣。
幼清拍拍手,感慨道:“一個人出游在外,基本吃不上什么好東西,讓你見笑了。”
且不說修煉時不能進食,就是往回走這幾十年,幼清每天放開肚皮吃,很快就把景元給她買的食物吃光了,一下就過上了饑一頓飽一頓的可憐生活。
彥卿沒想到她這樣穿著講究的姐姐還能吃不起飯,又好心腸地給她買了一碟點心,幼清笑瞇瞇地夸贊他:“謝謝,你真是個好孩子。”
彥卿連忙擺手,“能幫到你便好。”
幼清就著茶水吃點心,兩條小腿輕輕搖晃著,彥卿看著她,目光時不時往下瞟,幼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呦,這小家伙竟然在偷看她的劍。
幼清說:“想看?”
彥卿搖頭,坐得筆直。
“想看就說,何必扭捏?”幼清從腰間抽出斷情,笑道,“接好。”
彥卿望著飛來的佩劍,一手抬高,劍落在手上,卻筆直下墜,的虧他眼疾手快,兩手緊攥,才不至于讓劍掉在地上。
好重!
彥卿頓時憋紅了臉。
他咬著牙,想要把劍身抬起,幼清微微挑眉,有些欣賞地看著他。
她放松了五成封印,能拿起五成的重量,已經是天縱奇才了。
“拿不動么?”
彥卿咬牙道:“能拿動。”
“好逞能,重的話,丟在地上不就行了?”
“不。”他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幾乎用出全部力氣,彥卿才把劍抬了起來,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奇怪的是,這么重的東西,居然沒有令桌子失衡。彥卿喘著氣,用手背抹著滑到下巴的汗珠,幼清一笑,拿出一張帕子擦拭著他的臉頰,彥卿有些羞愧之色,同時,他對眼前之人也多了幾分敬畏。
“彥卿,做得不錯。”她笑著給他斟茶,用下巴指了指佩劍,“不是要看嗎?抽出來吧。”
彥卿呼吸急促,兩手微微顫抖,可還是沒有畏懼,直接抽出劍身。
很輕,再也沒有千斤之重的感觸。
寒光乍現,一股凌冽的劍氣撲面而來,與劍首鏡流的支離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彥卿癡癡看著這把劍,劍卻在抗拒他。
他從未在劍上感受到活著的靈魂,但是這把…讓他體會到了類似人的情緒。
它好像在說,不準他這樣的黃毛小兒觸碰它的軀體。
“鬧脾氣了?”幼清撫摸劍身,笑道,“別管它,你覺得怎么樣?彥卿。”
彥卿把劍放下,羞愧難當。
“我…我還不配握這樣的劍。”
“不配么…”幼清把劍收在手里,搖頭一笑,“只不過是劍魄的怪脾氣罷了。這把劍自認是天下第一劍,只有它認同的天下第一劍修才能驅使,彥卿,你的意思是,覺得自己不可能成為天下第一么?”
“不!”這次回絕地依然果斷,彥卿壓著胸膛,堅定道,“總有一日,我要成為那樣的人…不,成為像你一樣的,天下第一的劍士!”
“好好好,年輕人就是很有干勁嘛。”幼清托腮望著他,“景元沒有看錯人。”
彥卿也不坐在她對面了,而是站在她身旁道,“大姐姐,你…你究竟是何身份?”
這樣厲害的人上了仙舟,將軍可知情?她來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別害怕,我是…”
話音未落,就聽身后傳來一道微涼的嗓音。
“彥卿。”
彥卿一喜:“劍首大人!”
幼清回頭,對她目光相觸。看清對方的面容,鏡流先是詫異,然后便化成一抹淺淡的微笑。
“回來了?”
“嗯。”幼清起身,鏡流伸出手臂,與她緊緊擁抱在一起。她埋在鏡流的肩頭,輕聲哽咽,“我回來了,鏡流。”
*
兩人交談,鏡流便支開了彥卿,小彥卿只得帶著一籮筐的問題默默離開了。
一見到鏡流,幼清頓時打開了話匣子,恨不得把這幾百年的見聞一起倒給她,鏡流頗具耐心地聽著,也與她說了這幾年仙舟的變化。
幼清想起什么,壓低聲音道:“建木消失后,你的身體可有不適?”
鏡流搖頭,“年歲至此,即便服藥也時有墮入魔陰之跡象,建木消弭,反而沒了魔陰的侵擾。”
幼清松了口氣,趁此機會,便給鏡流診了一脈,內里氣息調和,半點衰弱的跡象都沒有,看來仙舟人即便有了壽數盡頭,也是因人而異的,像鏡流這樣苦修劍術者,就如同家鄉的修士,丹田力量充沛,自然會延續壽命。
想到這,幼清也為景元松了口氣,她拍拍鏡流的胳膊,“摸著無事,身體好得很。”
鏡流卻道:“見過丹楓么?”
幼清搖頭,鏡流道:“他很擔心你。”
“我一會兒便去,要不要一起?”
鏡流搖頭,“軍中仍有要務,代我問好。”
說著便結束茶局,與她道別了。
“還是老樣子啊…”速戰速決,來去匆匆。幼清感慨一聲,出了茶館后便直奔鱗淵境而去。城
沒了建木,封印自然也就沒了存在的必要,鱗淵境深處珊瑚叢生,里面錯落著大大小小的持明卵,比她走的時候要多多了。
看來,她播下的種子已經發芽,成了繁茂的樹。
鱗淵境內安靜祥和,既沒有惱人的議會,也沒有神情緊張的持明護衛隊,侍女們似乎正在查看持明卵的情況,有的侍女還拿出小帕子輕輕擦拭著蛋殼,持明圣地儼然成了大型托兒所和孵化基地。
也不怪他們這樣松弛,有龍尊坐鎮,誰敢來搞破壞,且看看頭頂高懸的龍首吧,就差把“飲月君在看著你”寫在天上了。
幼清笑著飛過珊瑚叢,落在大殿之前,除了門口還有些行走的小徑,其余位置都被珊瑚和持明卵霸占了,不過他們都很小,看樣子像是羸弱的早產兒,也難怪丹楓要親自照看。
好好的龍尊,怎么就變成超級奶爸了?
幼清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丹楓的寢宮。
藥香裊裊,幼清的笑容逐漸轉淡,她推開門,聽到動靜的侍女回頭看去,見到這個生面孔,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丹楓徐徐抬眸,沉聲問:“何事?”
“飲月大人,有人闖進來了!”
幼清背著手搖頭,安撫道:“不是的…”
聽到她的聲音,丹楓的呼吸微頓。
幼清拍拍侍女肩頭,撩開簾子,身體就騰空而起。
一條龍尾將她纏到了內室,幼清啪嗒一聲掉在他身上,她摸摸磕痛的腦門,“哎呦”兩聲,抱怨道:“痛痛痛…”
丹楓一言不發,沉默地凝視著她。
他身著月白長衫,坐在床上,一副病容。幼清壓下心疼,對著他揮揮手,故意逗他:“怎么啦?不認得我了?把我忘了?”
龍尾收緊,將她又往前送了送。
她抱著他的尾巴,也伸出龍尾,輕輕勾住他。
“是我啊…丹楓,我是幼清。”
“我知。”他啞著嗓子道,“何時回來的?”
“就在今早。”
丹楓抿唇,用手背輕蹭她的臉頰,似乎是在確認真的是她。
“許久不見。”他說,“回時可順利?”
聽到他關愛的語氣,幼清忍不住眼淚,哭著點了點頭。
他還像以前那樣圈著她,輕輕搖動,幼清縮在他身邊,化成龍身,把他纏了一圈,頭貼在他的肩膀說:“你怎么了?”
“不知。近年來時感疲憊,若不服藥,就很難外出。”丹楓道,“或許是大限將至。”
幼清不斷搖頭,把他卷得緊緊的。
“不會的,我回來了,我會治好你。我還想在你這和大家一起吃酒呢。”
丹楓一笑,摸摸她的腦袋,靠在她的身子上說:“也是,你是小魚神醫。”
“對!一會兒我就給你診脈,重新調理,很快就會好的。”
丹楓點頭,摸摸她的龍身,過了會兒,他還是道:“但既然你回來了,我想與你商議龍尊傳承一事。”
“都說了會治好你,等以后再說!”
丹楓默然,半晌過后,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龍尊傳承,需習得化龍妙法,善用重淵寶珠。我乃飲月,受龍心驅使,不可斷絕傳承。歷代龍尊,都能化身為龍,但也要承擔飲月之責…”丹楓緩緩道,“此生困守鱗淵境,與仙舟將士南征北戰,不曾背棄誓約,如今建木已除,飲月君不必死守封印,龍尊傳承,也可以選賢舉能。”
幼清猛地抬頭,丹楓看向她,說道:“只要學會化龍妙法,得到龍心的認可,下一任飲月君,可以不是我的轉世。”
幼清眼底酸澀,不斷用龍首去磨蹭他的臉頰,丹楓撫著她的頭與脖頸,輕聲問道:“你除去建木,斬斷長生之苦,仙舟上下,無人不認可你,不信任你,我亦是如此。待我百年之后,你能否替我、替飲月一脈,保存龍心?”
“…然后,等到合適的繼承人出現,我就將飲月的龍尊大權交給他,對嗎?”
“對。若我之轉世才干超群,大可就此順承下去,但…”丹楓望著窗外,嘆了一聲,“若他想走,就讓他走吧。去看看這星海遼闊,看歷代飲月,都不曾見過的景色。”
幼清不講話,爪子搭在他的身上,默默抓弄著,好像有些焦慮,丹楓拍拍她的身子,一笑:“如何?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你拜托我的,我當然會做,如果這是你的心愿。我可以為你保存龍心,也會幫你挑選繼承人的。”幼清貼著他的臉,慢慢縮小,卷在他的龍角上,低聲哼唧,“那你得答應我,不許再說什么百年、轉世之類的泄氣話了,你要是不好起來,我就不答應你。”
“好。”丹楓坐直身子,去摸床頭的茶,幼清用尾巴給他卷過來,他道了聲謝,幼清等他喝完茶才坐下給他診脈。
盡管不想承認,可…這便是衰敗之兆,就像人的自然老死,是自然規律,勢不可擋的。
丹楓參戰多次,不論受傷還是消耗力量,都會折損他的壽命,能夠撐到她回來已經是奇跡。
丹楓已經足夠堅強了。
診脈結束,幼清忽然緊緊抱住了他。丹楓一愣,而后又是一笑。他輕拍她的脊背,見到她后,身體就輕了很多,他不懂得修煉之法,但也能看出她修為大增,光是坐在那便是一味滋補的藥。
丹楓扶著她站了起來。
侍女們魚貫而入,為他穿衣,丹楓長舒一口氣,按著她的肩說:“好久沒見,請你喝酒?”
幼清點頭,他如常用蓮花把她托起來,幼清躺在蓮花里,靜靜望著他,對于她的歸來,丹楓還是很高興的,難得話多地問起她的旅途。
其實幼清時常與他通訊,發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他是知情的,但他還是想幼清多和他說說旅途的見聞,幼清一股腦地傾倒出來,兩個人坐在殿前飲酒,幼清喝得爛醉如泥,丹楓用龍尾把她卷起來,她一把抱住他的大尾巴,抽著鼻子叫他,丹楓用龍尾拍拍她的發頂,輕輕搖動尾巴,幼清就這么坐在搖籃里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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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鱗淵境陪了兩天丹楓,等他好轉后幼清才跟他請辭,返回長樂天的宅邸。
家里的布局沒什么變化,但家具都換了新的,看起來很是智能。廚房和浴室的變化最大,基本都換成了“現代化”設備,上到二樓,書房里塞滿了書冊,幾乎冒了出來,幼清無奈,沒敢給他整理,等進了臥室,幼清一眼就看到了衣櫥旁挖空的隔斷放了好大一個魚缸。
紅色的小魚在里面歡快游動,那個銀色的尤為顯眼,因為繼承了她離開故鄉后的記憶,銀魚明顯沉穩許多,緩緩游動著。
床上鋪著黑色的床品,四五只枕頭,床墊也軟,幼清坐在上面,床頭放著一盞燈,還有她以前送給他的小玩意,都被他封存成了擺件。
幼清側躺下去,呼吸之間,還能聞到獨屬于他的氣息。
在家休整半日,幼清多次路過書房,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應星哥做的小諦聽早就成了擺件,看來也沒法工作了,想起應星,她摸了摸裝在口袋里的紙條,嘆了口氣,提著裙擺下樓,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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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家的老宅,如今已經成了神策府的第二總部。景元把很多機密文件、設備、秘密材料放在這兒,有時也會在這里召開比較私人的會議,算是他的最大據點了。
多年前,應星曾給她寫信,告訴她憶境之中有他留下的東西,這也是應星在她走后唯一一次給她寫信。
她去工造司,那還有應星的工作室,早就改作他用了。不過還是保留了一間房間,作為展覽館,用以傳播應星超前的設計理念與設計思路,還展示了到現在都造福仙舟的造物。
可唯獨沒有應星用過的東西,他的桌子椅子,還有他空蕩蕩的衣櫥。
幼清擔心衣櫥已經丟了,只好求助景元,景元便說,他把應星哥的東西都存在老宅,不必擔心。
幼清這才來到老宅。
幾個云騎軍戍守門前,幼清便從墻邊溜了進去,按照景元的說法,應星的東西都放在他的書房,一進去,果不其然,還是亂糟糟的景象。
有一個地衡司執事在這里整理文件,幼清點點他的肩膀,把他嚇了一跳,幼清先發制人道:“我是景元將軍派來的,想用一下應星的東西,你知道在哪嗎?”
對方大腦飛速運轉,警惕地看著她,做出防衛姿態:“將軍有命,我怎不知?將軍說了,除我以外,不許任何人進入書房!”
“得了吧,誰想拿個東西,都得像掉進米缸的老鼠——不知拿哪個好了。”幼清把景元的信物拿給他,這位執事將信將疑,還是單獨聯絡景元,得到將軍首肯,他才放心地將幼清引入書房內側。
應星的柜子就豎在這,幼清輕輕打開,里面整齊擺放著應星的工具箱、筆記本和圖紙。
那個展覽館都是復印件…說明真跡都在這了。不僅如此,在一個密封的透明袋子里,還裝了幾件他的衣服。
幼清輕輕拂過,執事問:“這位大人,您需要哪些東西?離開書房的,都得登記!”
她輕笑,點點他的額頭說:“你真是個呆子。”
這么一板一眼的,也難怪景元讓他來看門了。
在這個小衣櫥的角落,她發現了拳頭大小、還在隱隱發光的憶境。
幼清說:“我什么都不帶走。”
執事問:“您的意思是在這看嗎?也不準拍照,不準…”
話還沒說完,幼清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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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境之中是一片陌生的山水,還有一間房屋。
這是幼清不曾見過的景色,而且周圍一切都很模糊,可見應星在創造這些場景時,他自己的記憶都是模糊不清的。
幼清隱隱覺得,這兒大概就是他被豐饒孽物毀掉的故鄉。
她慢慢走到房屋前,這里坐著一座金人,它一手搭在“膝蓋”上,手持一朵花,仔細看,竟然是一枝發簪。
是應星戴過的簪子。
幼清從金人手上取下,靜靜端詳著。
是這個么?他留給她的“舊物”。
她在金人身邊坐下了。微風徐徐,幼清靠在金人身上,意外觸碰到了它的機關。
不是回憶,這是真正的機械。
金人轟隆隆地發動了。它緩緩站起,背后的駕駛艙也掀開遮蓋,幼清跳了上去,可眼前之景讓她胸口一滯。
簡潔的操作臺,一個拉桿,兩個踏板,這種設計,仿佛在和前來駕駛的人說:這是個笨蛋都能開的金人。
駕駛臺上鋪滿了白色的絨毛,幼清伸手去摸,才發現臺上放著一只又一只的毛絨小貓,與她掛在有情上的如出一轍。
就連駕駛位上都放著一只,還是超大號的。幼清抱著大貓,嘿咻一聲坐在駕駛位上,經由她的撫摸,貓咪還會擺擺尾巴,與她互動。
這是他做的技巧,栩栩如生。
幼清鼻尖酸澀,把臉埋在大貓的頭頂,還能聽到它不滿的“喵喵”聲。淚水滑過,她笑了起來,又捏捏小貓的爪子,果然叫得更大聲了。
但是撫摸脊背和腦袋是不會叫的。
幼清側過頭,抱著貓兒輕拍,不經意間看到了放在操作臺角落的…
一把劍。
幼清呼吸微頓,她伸出手,長劍飛來,劍柄處捆著赤色的系帶,劍鞘、劍身都有斑斑銹跡,這便說明放入憶境時,這把劍便已經老了。
是他的佩劍。
丹楓身旁有擊云,鏡流仍在用著支離,而他自己的劍,就在此處,格格不入地陪著一群長毛白貓。
幼清把劍也抱在懷里,垂下頭,思緒萬千,不禁淚流。
就這么坐了一會兒,幼清從懷里拿出那張紙。
從工造司的筆記本上隨意撕下,字跡也稍顯破碎,但足夠看清。
「幼清,我要走了。
憶境里放了一件舊物,回時可隨你處置。
人生苦短,匆匆而過。
年少時,我曾放言,應星的一生要比仙舟人無盡的壽數更有價值,若你歸來,應星之名仍然留存,或許,也稱得上不枉此生罷?」
幼清想和他說,他做到了,在這漫長的故事中留下了厚重的一筆,哪怕他并沒有親手斬殺孽物,他依舊值得尊重。
她是帶著他們的意志,才走到了藥師面前,與祂對峙的。
所以…此生不枉,此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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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帶走了那顆憶境。
執事對她忽然又出現一事感到萬分奇怪,他想再聯絡景元,可以他的身份,總是這樣打擾將軍肯定不好,但是…
唉,既然是將軍同意,他干嘛那樣公事公辦,一絲不茍呢?
幼清把憶境放入乾坤袋后,還拍了拍他的肩,夸贊他兩句,還沒等這位執事驕傲,她就又消失不見了。
這到底是哪號人物,她又是怎么做到這樣神出鬼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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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幼清睡了很久。
蘇醒時,景元還沒有回來,幼清無事可做,便想著去樓下整理整理花園,鳥雀們見到她別提多高興了,興奮地叫了一整天,吵得她耳朵痛。
景元把它們寵得無法無天,它們不僅有了精致的鳥窩,還有專屬的“洗澡盆”,為了方便它們吃花蜜,景元還打了好幾個柱子,恨不得讓它們躺著也能吃上飯。
幼清上上下下收拾了半天,路過書房時,她實在忍受不了這么亂的房間,還是大手一揮,用仙法給他整理個干凈。
光是廢紙都收拾出來高高一摞,幼清把它們堆在角落,準備等景元回來再處置。
把書房收拾得干凈整潔,幼清拍拍雙手,拍了一張畫片,給他發了過去。
不一會兒他便回復了。
「云騎哥哥:哦?這是何處?」
「卿卿:……」
「卿卿:…是咱家書房。」
「云騎哥哥:哇,真的假的?」
「卿卿:還能是假的不成??太亂了,我就給收拾了,這里,這里,還有這里,一堆莫名其妙的文件和紙張,你自己回家丟掉。」城
啪啪啪又甩過來三張圖片。
是他的錯覺么?怎么覺得她有些生氣?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杰。
「云騎哥哥:是我的錯,回去便收拾」
卿卿叉著腰,火氣一下就消散了。
「卿卿:…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嘛」
「云騎哥哥:很快,很快就回」
「卿卿:你半個時辰前也是這么說的」
「云騎哥哥:這次是真的」
「卿卿:那你上次說的是假的嘍?你騙我?」
「云騎哥哥:怎么會。上次說的也是真的」
「卿卿:…不管你了,反正快點回來」
「云騎哥哥:好好好,遵命。」
切,貧嘴。
幼清收起玉兆,把手里的工具放下,既然他說就要回來了,幼清便打算去外面給他買點糕點。
她已經做好一大桌子飯,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都有些著急了。
幼清跑下樓梯,一路走到長樂天。
天色漸晚,幼清有些擔心,正打算給他發送消息,就看到她準備去的點心鋪子前立了一個人。
讓她魂牽夢繞的…
城
即便過去那么久,兩個人還是默契地來到這個點心鋪子,想給久久不見的愛人帶上一份甜絲絲的美味。
幼清背著手,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老板趁著他來,還拉著說了不少自己和其他商鋪的需求,景元沒有不耐煩,耐心聽著,也沒有絲毫搪塞,聽完訴求后,便說出了處理時間與大概方案,讓他等待負責人跟進。
店老板心花怒放,又拉著他不放手,讓他等新出爐的糕點,準備送給他一盒嘗嘗鮮。
景元在這等著,偶爾查看玉兆,輕輕點著被他放在最醒目位置的聯絡方式。
糕點來了,景元謝過后,從袖口里拿出鋒鏑,悄悄放在了一旁。
準備回家了。他的腳步加快,也難得輕盈。
“哎。”
景元停住步伐。
“云騎哥哥,我的風箏掛在樹上了,能幫我拿下來嗎?”
一陣風起,吹動她的衣擺,樹影婆娑,晚霞映下,夢幻朦朧。她背著手,笑著看向他,一時萬籟俱寂。
多年夙愿,如今都已實現,她也回到了他的身邊。
景元一笑,嘴里應著好,堅定地邁向了他的未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