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追求
二十分鐘的時間, 陳延白和陳年到達了目的地。陳年一下車才知道,陳延白帶她來的地方,正是她想約他去的天文館。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意外。
“你要帶我來的地方, 就是這兒啊?”
兩個人站在天文館門口, 看進進出出的人流徘徊涌動。
陳延白“嗯”了聲,跟她解釋, “一個人逛這個地方很無聊。”
他看向她,忽然問:“你來過這兒嗎?”
陳年搖頭,“沒有。”
從一開始聽說京北有這么一個大型天文館的時候, 陳年就已經很想過來看看了。但那個時候她每天都在痛苦當中度過, 看到身邊的一花一木都能想起他,她還有什么勇氣敢往天文館這種地方跑呢, 來了也是徒增難受罷了。
所以就一直不敢來。
陳年不能告訴他是因為這個, 于是輕飄飄的解釋:“之前很忙,沒時間過來。”
陳延白眼底浮起一片淺淺的失落,但也只是一瞬間,就被他藏起來了。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 扭頭跟她說:“那你在這兒等等,我去買票。”
說著, 陳延白就要抬腳朝售票窗口走。
陳年卻在此刻將他的風衣衣角拉住。
“怎么了?”陳延白回過頭來看她, 纖薄的太陽光絲淺淺的勾勒著他凌厲的面頰。
她細白瘦嫩的手指揪著他的衣角, 黑與白相碰, 刺激著視覺神經。
陳年見他停下來才松開手,從背包里拿出兩張票, 一張票遞給他, “不用買票了, 我有。”
“你這票從哪里來的?”陳延白有些驚喜, 眼里簇著光。
“陶粒給我的。”陳年說:“本來是打算和她一起來這兒玩兒的,但她今天有事,就把兩張票都給了我,我本來是想問問你意見的,但你先說了有事。”
她說這話時,心很慌,整顆心臟都撲通撲通的亂跳。陳年生怕說錯一個字。
“可沒想到,你帶我來的地方也是這里。”
陳延白淺淺的彎了彎唇,伸手接過那張票,只用兩根手指將票面夾住。票很軟,被風吹得搖晃。
他的聲音在風里響起。
“這就說明,心有靈犀。”
兩個人很快就進了天文館。
京北市的發展要快于明瀾市的發展,這里科技發達,新興產業旺盛,是每一個小年輕夢想開始的地方,因為高新技術產業鏈的發達,迫使整個城市也跟著進步。很多明瀾市沒有的新鮮玩意兒,京北市都隨處可見。甚至是當初陳年在明瀾市的那個視覺體驗中心感受到的高科技技術,放到京北市這個宏大的科技圈子里,簡直就弱小得如一粒微塵。
每一個地方都有每一個地方的驚艷。
京北市的天文館,比明瀾市的視覺體驗中心還要特別。
每條走廊頂上都閃著淺淺繁星,甚至里面的每個裝飾物,都跟宇宙有關,3D動畫,VR體驗,任何東西,都透露著他們的別致。
那是陳年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美。
她跟陳延白隨著人群慢慢走動,目光卻不舍得放在身邊的一切上面。嘴角的弧度稍揚,眼睛也明亮了許多。
“喜歡這里?”陳延白就在她身旁,見她笑起來,自己心情也跟著愉悅幾分。
陳年點頭,“喜歡。”
她東張西望著,“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哪不一樣?”
“說不出來。”陳年認真想,然后搖了搖頭,最后又慢慢評價,“我總覺得這里,高科技雖是好,但還是不足以展現宇宙的魅力。”
“能被人評價相似,就已經算是完美的了,真正的宇宙,誰也復刻不了,就算是科學家也不能。”
“嗯,宇宙萬物藏著奧秘,哪有那么容易被復刻。”
一提到宇宙萬物,他們倆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從這顆星球談到那顆星球,從這朵云談到那朵云。但他們沒逛幾個地方,就遇到了一個熟人。
陳延白最先認出他來,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嚴教授。”
這名字在過去的時光里出現過一次,陳年看過去,見到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他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戴著一副眼鏡,一眼看去就覺他知識高深,德高望重。
陳年驀地想起來他是誰,在明瀾市和陳延白去視覺中心的那次,她見到過他。
可他不是在明瀾市嗎?怎么又來京北了?
陳延白跟嚴教授在前面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兩個人皆看過來。陳年稍有些局促,連忙走上前,跟嚴教授問好:“你好,嚴教授。”
嚴教授一見她就笑瞇了眼睛,“你好。”
他似乎也記得她,跟她說:“又跟阿延來逛天文館啊?”
陳年點點頭。
嚴教授嘴角的笑容更燦爛了些,他眼睛似有深意的看了眼陳延白,那樣子像是在說,可真有你的,小伙子。
陳延白十分坦誠的將那些打趣意味的視線收下,然后提到另外的事情,“嚴教授,您怎么來京北了?”
“來這邊接個項目。”
一提起這個,嚴教授就想到了上次拜托陳延白編寫資料的事情,跟他道謝:“上次的資料編寫,可真是麻煩你了,還好有你,真是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陳延白嘴貧,嘴角一勾,笑道:“客氣,小事一樁。”
陳年還不明白他們嘴里說的是什么,只在旁邊默默的站著聽。或許是她的認真勁兒吸引力嚴教授的注意,嚴教授分出些心思跟她解釋:“前些天遇到一個麻煩,還好是這小子出手相助。”
“天文行業有你這小子這樣的人才,我們這些老頭,也算是放心了。”
之后又隨便聊了幾句,嚴教授就被一通電話給叫走了。
陳年還停在嚴教授夸贊陳延白的那句人才上面,突然沒忍住她噗嗤一笑,眉眼彎著,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的碎片在發光。
不明白她在笑什么,陳延白轉過頭來看她。
和他對上視線后,陳年才有收起來幾分,但嘴角也還是彎著。她伸出手去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跟嚴教授那樣夸他:“人才。”
想到之前在圖書館里陳延白抱著電腦寫東西的事情,陳年突然發問:“原來你那個時候是在幫嚴教授編寫資料啊。”
“嗯。”
難怪要借老師的U盤。
“那你還真厲害。”
兩個人又并肩慢慢走著,陳延白接話:“那還算不上厲害,只是想多參與參與天文宇宙而已。”
這話有感情。
陳年轉過頭去看他一眼,她突然問道:“你……就這么喜歡宇宙啊?”
陳延白不置可否地點頭,“嗯。”
他將目光放去這條長廊的盡頭,緩緩出聲:“對我來說,天文就是理想,是追求,是我至高無上的熱愛。”
也難怪他高中的時候天天捧著本宇宙課外書在那里看,陳年也想到了這一點。提到此處,她突然想問當初高考選擇去國外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但害怕又提到傷心的地方,她終究還是沒問出來。
只是點點頭。
“那挺好的啊,有理想和追求,那就像是有了奮斗的目標,你以后一定能成為一個很厲害的天文研究者。”
“我相信你。”
女孩兒眼睛里陷著一片柔軟,似有水波在蕩漾,滌蕩在陳延白心里,濺起一圈圈的漣漪。
“其實,我還有一個理想和追求。”陳延白看著面前的她。
靜靜的,認真的。
陳年不知所云,纖秀的眉毛輕輕微動,“嗯,什么?”
她問的是他的另外的理想和追求。
但陳延白卻沒告訴她。
他眼底漫著一片寵溺,抬手揉了揉陳年的腦袋,走廊路過一個又一個的陌生人,光線被他們切割成一片一片,細碎的落在他們身上。
四周的人皆淪為背景板。
他聲音虔誠,被埋進周圍細碎的話語聲里。
“等我成功了,就告訴你。”
和陳延白逛了一天,陳年覺得很滿足。陶粒不在學校,宿舍里就只有三個人住,少了許多聲音倒是安靜的很。
晚上陳年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她蓋著厚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腦袋里卻忍不住想到陳延白白天在天文館里對她說的那句話。
她忍不住陷進思考。
陳延白的另一個理想與追求,到底是什么呢?
第62章 紅薯
因為周末的天文館游玩, 陳延白和陳年之間的隔閡減少了些。在不知不覺中,兩個人的聯系變得越來越密切。
陳延白經常會給陳年發一些他用天文望遠鏡觀測到的星空,繁星閃爍, 浩瀚神秘。每一幅星圖, 都能讓陳年眼前一亮。
于是她就時常抱著手機期待,期待陳延白的下一張星圖。
她好像又回到高中時候的那個樣子, 總是期待著陳延白能轉過身多看看身后的她,哪怕只是多一眼,那一天她也會覺得很開心。
但好像又是不一樣的, 她好像變得比以前勇敢了。
一想到這一點, 陳年彎了彎唇。手機還沒放下,陶粒就先出聲來, 嘖嘖嘖的打趣:“你看看你啊, 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哪有。”
“明明就有。”陶粒看她一點不誠實的樣子,赤.裸裸的拆穿她,“也只有陳延白讓你變成這樣了。”
陳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勾了勾耳邊的發,姣好的臉廓露出來, 肌膚白嫩。
下一秒,手里的手機震動一聲。陳年解鎖了看, 是陳延白發來的一條新視頻, 她點開看得津津有味。手機的音量被她調得很小, 但此刻落在只有她們兩個人的宿舍里, 卻是能輕而易舉的被人聽見的。
陶粒聽不懂那些,她撇一眼看得津津有味的陳年。
無奈的搖頭, “沒救了。”
這學期過了半, 陳年往圖書館里鉆的時間慢慢變多, 陳延白作陪。兩個人面對面而坐, 各自看各自的書,誰也不打擾誰。
光陰在這漫長中悄無聲息的溜走,陳年看完一本書,伸了個懶腰。
一抬頭,她看見了孟盛陽。
“孟師兄?”
孟盛陽正朝這邊走過來。
聽見陳年的聲音,陳延白也抬起腦袋向后看了看。
“原來你們在圖書館里呢。”
孟盛陽在陳延白旁邊的空椅上坐下,他嘴角還掛著笑容,如沐春風般溫和。
陳年最先出聲:“你找我們,是有什么事情嗎?”
“也不是什么大事。”
“下周是我的生日,我打算辦個生日會,想邀請你來。”
陳年立馬就答應了。
然后就換他身旁的陳延白插嘴,“不邀請我?”
那聲音涼涼的,那樣子帶了抹妒意。
孟盛陽拍他肩膀,“我哪敢。”
說完這件事后,孟盛陽就離開了。他走后,陳年沒了繼續看書的心思,跟陳延白說:“孟師兄第一次辦生日會,你說我要不要給他準備個蛋糕或者禮物?”
她想著到時候空手去挺難看的,但又不知道該準備什么好,想問問陳延白。
哪知他卻愛答不理的樣子,甚至連她的問題都回答得敷衍,“隨便。”
陳延白也沒有確切的主意。
這讓陳年陷入了兩難的思考,自己一個人在那里自言自語,“那要送什么禮物才好呢……”
她將手指放進嘴里咬,一副犯難的表情。
陳延白抬起眼看她,又挪開。視線放在面前的書頁上,嘴角溢出涼絲絲的笑,“你倒是積極,他的生日會下周才舉辦。”
“我是覺得孟師兄第一次舉辦生日會,準備妥當些比較好。以前他幫了我那么多,算起來,我們也是朋友,朋友的生日會,當然不能敷衍準備了。”
“朋友?”
兩個字,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陳延白抬起眼睫重新看她,女孩兒一臉的認真,一雙眼干凈透亮。
他看見她點頭。
然后她說:“之前剛大一的時候,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來,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還好有孟師兄,他幫助了我特別多。”
“所以,我們應該是朋友。”
陳延白抓錯了她話里的重點,聽見她說大一不習慣這幾個字時,就已經忽略了后面的那幾句。他突然想到高考后的那件事情,絆住他的腳,無法讓他奔向她。
那件事情無法讓他評判對與錯,誰都沒有錯,又都是誰的錯。只能嘆命運的齒輪不該那樣轉動,讓他錯過她這么些年。他無法與命運抗衡,只能服從安排,遠赴異國留學。但好在他自始自終都沒有放棄,每一天都為了他們的重逢而努力。
這件事情一直放在他心里很久,他也一直記得。只是這么些年來,錯過她是真,辜負她也是真。
他無法原諒他自己。
“你怎么了?”
陳延白一怔,回神。
“沒事。”
陳年沒再過多詢問。她又兀自翻了會兒書,在接近黃昏時刻離開了圖書館。深秋快入冬的季節,吹來的風都是冷的。她手掌合十的搓了搓,又放在嘴邊呼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在手掌心里繞了一圈,然后消失不見。
小賣部門前又賣烤紅薯的,暖得油亮的燈光炙烤著緩慢翻滾的紅薯,讓人一看就覺得暖和。
陳年去買了兩個,打算帶給陶粒。
拿手機付錢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好像忘在圖書館了,正打算不要了時,一只手橫過來,替她付了烤紅薯的錢。
陳年抬頭,看見了陳延白。
他跑過來的,額前的頭發被風吹得很亂,氣息不穩的喘著氣,敞著懷的胸膛微微起伏著。
“叮咚”一聲,付款成功。商店老板笑瞇瞇的給陳年包裝好回遞給她,陳年說了聲謝謝,然后就和陳延白并肩離開。
“你怎么過來了?”
“送手機。”陳延白從兜里掏出她的手機,遞給她。
陳年有一秒鐘的驚訝,慢吞吞的伸手接過,“你跑過來送的?”
“不然呢。”
“跑的比兔子還快。”
“……”陳年手指捏了捏手機殼的金屬外壁,不覺得冷,倒還有幾分暖。
心里也暖。
“我把紅薯的錢還給你吧。”說著,陳年就邊點開了手機,打算給陳延白發個紅包。
“不用了。”
“就當我請你的。”
“那怎么行,”陳年最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我把錢還給你。”
說著就要點。
忽然,陳延白一抬手,寬大掌心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溫熱,烙得皮膚下層的血管都在盈盈發燙,蔓延至心臟,一點一點滲透她全身。
“都多少年了,你這性格還這么固執,說了不用了,還來還去麻煩。”
他說這話,語氣里多多少少夾了一股老年人的口氣。陳延白向來是覺得這些繁瑣事情麻煩的,他向來也不喜歡在這些芝麻大點的小事上浪費閑工夫。
但陳年不一樣。
他們所處的生長環境不同,像她這樣的單親孩子,從小就被母親嚴格教育,一厘一毫都要和別人分得清,特別是錢財問題。錢是萬惡之源,它能敗壞所有的感情。
陳延白不要,這會兒她也就沒了辦法。思來想去,她突然說:“既然這樣,那下次我請你吃飯吧,就算還你這個人情了。”
心思縝密,想法周到,連說話時的語氣也都小心翼翼。
陳延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他忽然笑一聲,“真要跟我算這么清?”
陳年認真點頭,“嗯。”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
“我們可不是親兄弟。”
“算什么明賬?”
陳年被盯得耳紅面赤,“那就更要算明賬了。”
“欠別人人情,挺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他說得云淡風輕,連臉上的表情也都一貫閑逸懶散。
“會讓我覺得有負罪感。”
認真的一張小臉,露出些憂慮。
“可這個負罪感,是我。”他慢條斯理的說出幾個字來,眼神往她臉上晃了晃,“也不行?”
……
最后陳延白還是答應了陳年請他吃飯。
時間定在周三晚。
離大學城最近的一個商都美食城,陳年輕車熟路的去了之前經常和陶粒他們聚餐的那家餐館里。晚上飯店里熱鬧,一桌桌的客人觥籌交錯,談笑生與酒杯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熱鬧入耳。
他們來的時間有些晚,包廂已經被人全訂走了。他倆只好坐在外面,聽那些客人談生論意的暢快酣醉。
服務員送來菜單,陳年接過遞給陳延白。
“既然是我請你來吃飯,菜便是你來點的好。”
他們面對面而坐,陳延白黑色瞳孔里藏匿著燈光下的人影,他接過,翻了兩頁,嘴里使著壞勁兒的問:“這么講究?”
“當然。”
她從頭到尾都認真。
陳延白不再逗趣她,拿筆隨便勾了兩個菜,回遞給陳年,“你點。”
陳年點了些素的,然后遞給了服務員。服務員接過,跟他們說了句稍等就離開了。他們點的是燙鍋,就是把所有的菜全混在一個鍋里,燙熟了便可以吃。和火鍋冒菜的吃法是一樣的,所有菜全放進湯里燙,湯面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熱騰騰的冒著氣,人坐在旁邊很暖和。
那些菜沒一會兒就熟了,陳年用筷子攪了攪,招呼著陳延白趕緊趁熱吃。
熟練度十成十。
陳延白依她,用筷子夾了些菜,放進調好味料的碗里攪拌了幾下,然后塞進嘴里囫圇嚼了兩下吞進肚子里。
陳年看他吃飯卻看得眼睛發亮,趕緊問他,“怎么樣,好吃嗎?”
那樣子,活像一個等著夸獎的小孩兒,眉眼都細細的彎著。
沒讓她失望,陳延白點了點頭,“好吃。”
“那你多吃點。”
“好。”
兩個人吃完飯后,夜已經很深了。街道兩旁亮著一盞盞路燈,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霓虹閃爍,璀璨富華。商場門前的露天廣場上人群來來往往,街口有一個牽著很多熱氣球的老人,在他面前,有個小女孩兒正仰著腦袋看那些熱氣球。
陳年隨意的一眼看過去,那些氣球隨著夜風晃晃悠悠,搖擺不定。從飯店里攜出來的熱氣在頃刻間消散,和那些繾綣一起混進了風里。
她突然想到多年前的某一天,陳延白為了讓她不再羨慕身旁的小朋友,去給她買了個熱氣球。那天也很冷,卻又足夠熱。
原來記憶里的那些美好瞬間,一幀幀都在此刻清晰重現。
甚至連一花一草一木,像是有關于他的,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突然間彎唇,被陳延白抓住視線。
“在笑什么?”
陳年的笑容僵在嘴邊,她抬眼去看陳延白,高大的身影背對光而站,影影綽綽模糊了臉上的表情。她搖搖頭,“沒什么。”
“又敷衍我。”
陳延白突然彎下腰來,用手指刮了刮陳年的鼻子。
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讓陳年猛嚇了一跳,還來不及避開,鼻梁骨一涼。她目光怔怔地看著他,面頰被稍冷的風吹紅。
靠得近,她能細細聞見他身上的清淺氣息,淡淡的,卻縈繞著她的神經。
連帶著話都變僵硬了。
“敷衍……你什么?”
陳延白緩緩直起身來,有光影落到他的臉上,陳年看見了他嘴角弧度彎彎的笑容。
他跟故意似的,嘴角的笑摻著壞,逗趣她,“你說呢?”
夜風一陣兒一陣兒的刮來,吹著陳年薄紅的臉頰,熱浪滾滾的灼燒,早已熱透了她的一整顆心。
周圍有小孩兒的歡聲笑語,行人匆匆的趕路,車流如織的汽笛。
發絲纏繞著夜風的繾綣,輕一下重一下的隨風而晃。
她眼前的那人,卻比璀璨的霓虹還要耀眼。
作者有話說:
年年和陳延白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相信我!
第63章 醉酒
往往只需要陳延白一個眼神一抹笑意, 陳年的心臟就會隨之跳個不停,像那種沸騰鍋里冒著的咕嘟咕嘟的小泡,層層疊來, 又層層疊去, 只在她心里留下一圈漣漪。
她不經人逗,可他又偏偏喜歡逗他。
最后硬是讓她臉頰羞紅才算收場。
孟盛陽的生日會被安排在大學城旁邊的某個KTV里, 當天晚上來慶祝生日的有很多人,都是一個學校的,但都認不全。
男生女生都有, 大家擠在一個大包廂里, 喝酒吹瓶盡情歡唱,場子燥得比外面還熱。
陳年將生日禮物給了孟盛陽, 并跟他說了一聲生日快樂。禮物是一枚很小的胸針, 不昂貴但也不便宜。頂著急躁熱情的音樂聲,孟盛陽將禮物接過,眼里笑容溫潤,“謝謝。”
“應該的。”
打完招呼, 陳年就被陶粒推著肩膀走進去,兩姐妹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包廂里坐滿了人, 一些她們認識的, 一些她們不認識的, 但都一一打了招呼。
包廂里的光線被他們調的很暗, 靡色藍光和暗紅光影交替閃爍,晃過每一個人的臉。陶粒傾身從放滿酒杯的茶幾上拿了兩杯酒, 一杯遞給陳年。
陳年拒接:“我不喝酒的。”
“喝一點又沒事, 這個是果酒, 不會醉人。”
“就跟飲料一樣。”
陳年半信半疑的接過, 借著微暗的光,她看見明凈的玻璃杯里淺粉色的液體。手微微一傾斜,那液體跟著晃蕩。
看起來像是很好喝的樣子。
她將酒杯湊近,小小的抿了一口。蜜桃味道的清香混著酒味,漫入舌尖,刺激味蕾。輕顫著肩膀打了個激靈。
這樣子,簡直可愛死了陶粒。
她湊近她,攀附在她耳邊說悄悄話,“怎么樣,還可以吧?”
陳年發自內心的點點頭,給予一個肯定的評價:“味道還挺好的,酒精也很少。”
像她這種滴酒都沒沾過的初學者,喝剛好合適。
“我說了吧,你就是什么都沒嘗試過,總覺得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你這人,太缺乏鍛煉。”
陶粒邊說著,仰頭將酒杯里的果酒一飲而盡,然后將空酒杯放在茶幾上。
耳邊換了首音樂,是一首偏舒緩的,一個藝術系的學妹在唱,捏著嗓子發出嬌柔的音,很是令人起雞皮疙瘩。
陶粒忍不住搓了搓雙臂,嘴里在吐槽:“唱的真難聽,這聲音也太矯揉造作了點,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突然又想到上次陳延白的歌聲,吐槽勁兒就來得更猛了,“他們藝術系的不應該唱歌都很好聽嗎,就她這種聲音,半個陳延白都能吊打她。”
“半個?”
陶粒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暗淡光暈下,她的神色得意,“不是我說啊,自從上次聽過陳延白唱歌后,我就覺得咱們學校的藝術生簡直水。”
“他唱歌多好聽啊……”陶粒語速放緩,回憶著陳延白的歌聲,“那副嗓子,不出道簡直可惜了。”
“欸,他以前唱過歌嗎?”
陳年也在回憶唱歌的陳延白,聽見陶粒的聲音,她趕忙將神思拉回來,手指緊抓著玻璃杯沿,搖搖頭,“沒有。”
“那那天就是他第一次唱歌咯?”
“嗯。”
“真沒看出來啊,陳延白竟然這么深藏不露。”陶粒雙眼放著精光,她抬眼看了看唱的正開心的某位藝術系的女生,手指摩挲著下巴,思考著說:“那等會兒我得好好欣賞陳延白唱歌了。”
說的正開心,不見話中人。
她眼睛到處亂看,尋著,“陳延白呢?”
“怎么沒有來?”
陶粒拍了拍陳年的手臂,跟她說:“快,給他發個信息問他在哪里,今天這么好的機會,我可是準備給他的歌聲錄下來了。”
她比她還急切,陳年簡直哭笑不得。
陳年有些磨蹭,躊躇萬分后跟她說:“還是算了吧,他等會兒應該就會來的,他跟孟師兄是舍友,按道理來講應該會來。”
這拖拉的功夫,讓陶粒瞬間覺得沒意思起來,“怎么,你現在連給他發個信息都還要斟酌幾分?年年,你這也太小心翼翼了吧,之前我怎么跟你說來著,該出手時就出手,你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這說的什么話?
陳年一臉懵。
可她還娓娓道來:“你看啊,今天這包廂里這么多女生,其中肯定有你的情敵,而且還不止一個,你可得小心點,不提前上,陳延白可就真被人搶走了。”
陳年還是半懵的狀態。
她睜著一雙圓眼看著在她旁邊幫她分析的井井有條的陶粒,嘴角還有酒漬,“那我該怎么做?”
“發信息啊,你得時刻關注他。”
“就現在,你趕緊發,問他怎么還沒來。”
見她還沒動,陶粒又戳戳她的胳膊,給她使眼神,“愣著干嘛啊,趕緊發。”
受不住陶粒這般催促,她只好認命的將手機摸出來,點開和陳延白的聊天界面,著手發著信息。
包廂里很吵,唱歌的聊天的吹瓶的,全混在一起。
她心里卻是急迫的。
盯著那條發出去的消息看了兩三秒,連瞳孔都開始渙散片刻,也還沒收到他的回信。
陳年抿了抿唇,兩道秀眉揪在一起。
正在她發愣之際,包廂里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陳年下意識抬眼去尋,包廂里燈光昏暗,朦朧光影中,她瞧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攏光而來,攜一片夜色。
他混在一群歡笑聲中,明明今天的主角不是他,陳年卻總比任何人先一秒捕捉他的存在。
和孟盛陽打過招呼,陳延白就隨地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他人就那樣懶散的靠在椅背上,很快身邊就圍了一群鶯鶯燕燕,那些女生大膽又熱情,給陳延白遞酒杯遞得殷勤。
陳延白一一謝絕,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陳年就坐在他的斜對面,看著那邊如火如荼的膠著場面,心里發酸。加上身旁的陶粒添油加醋,她心里就更酸了。
“你看看人家,多主動,再看看你,就跟一蝸牛似的!”
這哪能怪她!
要怪就怪陳延白不看手機!
明明她比她們都先的!
那邊的笑聲聒噪的傳過來,陳年心里發悶,俯身從桌面上撈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氣泡酒刺激舌尖味蕾,刺激到神經里。陳年緊閉著眼承受,果酒的香甜味道在她的口腔里蔓延開來。
她突然發覺其實酒也不再那么難喝了。
于是又想去拿。
陶粒一下打掉她的手。
“你還要喝啊。”
陳年臉頰開始有些發燙,有點麻麻的。還好包廂里的光線暗,沒讓人捕捉到她臉頰上的酡紅,她顫顫眼睫,“嗯,還想喝一點。”
她真心的評價道:“這酒挺好喝的。”
其實陶粒有一瞬間是覺得陳年受刺激了,但當事人表露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她大概是有些在意的,于是她也就不戳她心窩子。
俯身也拿過一杯,“好吧,那我陪你喝。”
兩姐妹一杯接一杯的把酒往嘴里灌。
陳年喝的有些多了,腦袋里暈暈脹脹的,有點像飄在云朵上。
那團笑聲依舊響在耳邊。
揮之不散。
陳年手掌托腮,一歪頭一撇嘴,那可憐巴巴的委屈樣隱在昏暗里。
默了會兒,她突然毫無預兆的站起身來。
嚇身旁陶粒一跳,“你干嘛?”
陳年看起來和往常沒什么區別,她面色平靜,連聲音也平靜,“這里面太悶了,我想出去吹吹風。”
說完她就離開了。
“欸——”
陶粒看著她離開的單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陳延白也注意到陳年的舉動,視線不由得隨之看去,女孩兒的身影纖薄,繞過一眾尋歡作樂的人,最后拉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其實早在他一進這包廂門便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手里捏著手機,目光大膽的越過很多人往他身上放,她以為他沒看見,其實早早就看見了。
她的視線流連在他身上,纏綿繾綣的落在他的心口。
他不舍她挪開。
就那樣不動聲色的享受著,甚至是有女生圍坐到他身邊時,他也沒怎么管。
一顆心全放在陳年身上。
她這會兒離開了這里,陳延白突然也覺得乏味。
起身想離開。
身旁的一個不熟悉甚至他根本都沒見過的女生突然叫住他,“你去哪兒呀?”
聲音里有嬌縱的味道。
陳延白連看都沒看她,只丟下“你管不著”四個字,然后抬腳,離開了包廂。
包廂里昏暗靡昧,隨處都透露著一股渾濁的味道。陳年出了包廂,厚重的大門隔絕了里面鬼哭狼嚎的音樂聲與說話聲,她這才覺得耳朵輕松了不少。
抬手揉了揉,陳年舒了口氣,往前走。一直到欄桿前才停下。
但這走廊里還是能隱隱聽見不同包廂里傳出來的音樂聲,模模糊糊的,噪點像被蒙了一層膜的鼓,悶悶的擊打著傳來。
或許是因為喝多了酒,陳年臉頰緋紅,腦袋也有些暈暈乎乎的。她眨巴眨巴眼,目光怔怔地看著自高頂垂落而下的玻璃吊燈。在這樣的暗處光景里,吊燈也都折射著昏淡暗光。
也不知是哪個包廂里,正放到一首歌的間奏,月光在水里搖曳,蕩漾起淡淡的漣漪,一種空靈的美感緩緩蔓延,陳年在外被這首歌吸引,她靜靜的欣賞著,覺得浪漫。
她閉著眼,唇角抿開成淺淺的弧度。
睜開眼時,她看見了她面前站了個人。陳年仰頭看去,從一截凌厲削瘦的下頜劃到那人的臉上。光線很弱,陳年定睛看了很久才依稀辨認出他是誰。
“陳、延、白?”
她的目光有些渙散,面前的人一會兒出現兩個一會兒又變成一個,在她面前跳來跳去的。
這小姑娘看起來八成是醉了,身子一晃一晃的,像風里輕飄的旗。但還能從她嘴里聽見自己的名字,陳延白倒覺得驚訝幾分,醉是醉了,但沒完全醉過頭。
“你倒是還認得出是我,知道我的名字。”他忍不住逗她,嘴唇輕翹。
陳年臉紅著,一本正經的看著他,“我當然認得出是你啊。”
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就算只是簡單的輕輕靠近,等那股氣息拂面而來時,她的感官就能瞬間抓住一切關于他的痕跡。
陳年暈乎乎的樣子有種特別的呆感,她仰著臉看他,眼睛里純真清透,像一汪明凈的泉,惹人沾染。
那像是有一種魔力。
陳延白眸間深了幾許,“喝醉了?”
“應該沒有。”陳年搖頭,辯解道:“我喝的不是純酒,是果酒。”
“那也是酒。”
“陶粒跟我說喝果酒沒事的,所以我應該沒有醉。”
“好像就是腦袋有點暈。”
“那就是醉了。”
陳年不同意陳延白的說法,搖搖頭,“不對,我沒有醉。”
她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你不要騙我。”
“……”
蠢萌的酒后亂語,讓陳延白一下樂壞了,眉眼間都漾著笑意,他沒忍住抬手刮了刮陳年的鼻子,依著她說:“行,不騙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陳年嘴角才露出淺淺笑意。
走廊上就他們兩個人,這會兒靠得很近。那首月光搖曳的間奏音樂又重新被人放了一遍,這會兒聲音更大,緩慢蕩漾在她的耳邊。
舒緩而曖昧。
The years I find separate us
與你分別的這些歲月里
I think of you now and then
我時常陷入與你的舊日回憶
Won’t let the memories fade to dust
不愿放任往昔隨塵埃逝去
Baby remember when
親愛的,我仍記得
We were riding through the night
與你一同驅車駛過漫漫長夜
The moon was on our side
身披皎潔月光
Once upon a time
在許久許久之前
她似乎也隨著歌聲,陷入了許久許久以前,想起了故事的開始,想起了那個永遠存在她記憶里,意氣風發的少年。
那時她的愛,笨拙又青澀。
繾綣夜色混著靡昧,在這樣聲色犬馬的場合里,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著這音樂的拍。陳年一雙清澈不諳世事的眼認真的瞧著他,瞧他幾分與從前相似。
他似乎沒變,又似乎變了。
可卻在她心里,無可撼動。
都這么久了,她還是喜歡他,哪怕她說要忘了,也還是喜歡他。
那些酸澀無比的記憶隨之襲來。
她突然有個很大膽的想法。
陳年闔下眼皮,緩緩抬手,兩根手指揪住陳延白的衣角,輕輕的晃了晃。
聲音可憐巴巴的。
“我可以抱抱你嗎?”
作者有話說:
馬上就可以在一起啦!!!
文中出現的那幾段英文出自英文歌《Once upon a time》侵刪,這首歌很好聽,強烈推薦,間奏有一點那種月光在水里搖曳的感覺,我覺得用在這個氛圍里很合適。
第64章 聽話
陳延白意外的挑了挑眉, 下意識出聲:“你想怎么抱?”
話音剛落,面前的姑娘身子前傾,雙手輕輕的摟住他的腰。她閉著眼, 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十分珍惜又小心翼翼。
她喃喃出聲:“就這樣抱。”
溫香軟玉在懷,是恰到好處的觸感。
陳延白沒想到她會就這樣朝自己撲來, 但這會兒人確實是真到他懷里了。他有些發怔。
手臂虛虛的向上抬,他想觸碰她的肩膀,也想和她一樣將她環住。
緊緊的環住。
就在他剛落手的前一秒, 懷里的人突然又喊了他的名字。
陳延白的手下意識停住, 他偏頭問陳年,“怎么了?”
女孩兒在他懷里笑著跟他接話, 聲音甜甜, “我剛剛好像抓住了我的夢想。”
然后又自顧自的喃喃:“我十七歲那年的夢想。”
她說著,又樂得開懷,臉頰貼著陳延白的胸膛蹭了蹭,手臂又縮緊一分, 像是要把自己嵌進他的懷里一樣。
喝醉酒了什么都變得大膽熱烈起來。
陳延白垂著眼看懷里的她,他突然想到之前在圖書館里看到的她那本寫滿了關于他的日記本, 少女十七歲的夢想全都躍然于紙上, 在不久的將來, 被他全部發現。
心臟像是揪疼一般, 又像是被灌了蜂蜜糖漿,澀與甜交雜, 融匯交錯著蔓延開來, 心底不是滋味。
陳延白俯身擁住她, 雙手將她纏繞得很緊, 小心翼翼又極為疼惜。
眸色繾綣。
“傻瓜。”
他怎么可以,是她的夢想。
讓她傷心的是他,讓她難過的也是他。
每想到這個,陳延白就會很自責。
環住她的手臂又收縮幾分,像是想要將她揉進心里。
“你怎么這么傻。”
陳年在他懷里蹭了蹭,以為是自己做了個夢,便放心大膽的說著:“我不傻。”
“相反,在十七歲那年喜歡上你是我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情,還有現在抱住你,雖然這只是一個夢。”
“這不是夢。”
“我不信。”陳年突然松開他,從他懷里掙脫開來。
她微仰著腦袋,一雙盈盈杏眸里溢著柔軟的水波,認真的看過他的一眉一眼。
唇瓣微張,“這明明,就是夢。”
不然,我怎么敢就這樣只身孤意的靠近你。
不然,你又怎愿我將你抱住。
可就在這一剎那間,陳延白忽俯身靠近。他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將兩個人的距離縮短。
距離短得快要到鼻尖碰鼻尖的程度。
陳年被嚇了一跳,瞳孔微闊。
淺淺呼吸拂過她的面頰,陳年腦袋清醒了一半。
直到下一秒,沒控制好自己地一顆真心,陳延白稍稍歪頭,帶著涼的唇瓣輕輕的碰了碰她的唇角。唇邊覆上一片柔軟,這真實的觸感徹底酥麻了陳年身體里的每根神經,下垂的手不受控制的捏緊,她整個人脊背繃得僵直。
陳延白小心翼翼地吻了她。
他離開她的唇,與她鼻尖碰鼻尖,輕呼著灼熱氣息。
一字一頓地問她,“那現在呢?”
“還覺得是夢嗎?”
孟盛陽將生日會舉辦在這里其實也不只是單純地為了生日會,他是打算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陳年自己對她的心意的。
可正當他準備好這么做時,陳年人卻不見了。
于是他就出來找,直到在走廊轉角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陳年在和陳延白接吻。
他整個人愣在原處,跟沒反應過來似的。好久之后才回了神,心臟最深的支撐起來的某處像是在沉淪塌陷,孟盛陽身處于陰影里,顫著眼皮挪開視線。
頓了幾秒中,他才默然地離開了那里。
……
第二天陳年醒來發現自己是在宿舍,一頭長發四散地鋪在枕上。宿醉后地清醒讓陳年腦仁兒生疼,雖然那些酒不算什么,但她還是大醉了一番。
醉酒地滋味太不好受了,她發誓之后一定不喝酒。
陳年手撐著床坐起來,發白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細眉微蹙,她揭開被子下床去。
聽見動靜,陶粒轉過頭來看。
她起身走近她,“你醒啦?”
“感覺怎么樣?”
“腦袋還有點暈乎乎的。”陳年揉了揉太陽穴。
陶粒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也真有你的,喝個果酒都能喝醉。知道自己不會喝酒還喝那么多,你還真聽我的話。”
“開心嘛。”陳年抿唇笑了笑。
瞧她這樣子,陶粒無奈的白了她一眼,傾身拿過她桌上的瓷杯,起身跟她說:“我去給你泡杯蜂蜜水。”
陳年心里很暖,跟她說了聲謝謝。
宿舍里很安靜,其他兩個室友都不在,估計是去上課了。陶粒就在自己的座位上給她泡蜂蜜水,勺子時不時觸碰到瓷杯壁,發出很清脆的一聲響。
蜂蜜水泡好后,陶粒端過來遞給她,“喏,解酒的。”
陳年接過,又說了聲謝謝。
蜂蜜水是熱的,陳年兩手捧著,任由溫度傳至自己的手心里。她捏著勺尾攪了攪,橙黃色的液體在杯中旋轉,氤氳霧氣順騰而上。
她眉睫低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粒忍不住一聲喚:“年年,你在想什么呢?”
陳年回神:“沒什么。”
她頓了一會兒,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昨晚我喝醉了,是誰把我們送回來的啊?”
“是孟師兄嗎?”
“不是。”
“是陳延白。”
這名字一出現,腦袋里的那些細碎畫面接二連三的被拼湊起來。
走廊,和陳延白,她抱住了他。
然后,她跟他接了吻。
指尖一松,金屬勺掉進瓷杯里。
“嗑嗒”一聲。
“你怎么了?”
陳年顫了顫眼皮,掩蓋自己眼里的驚慌,“沒事。”
“你繼續說。”
“昨晚是陳延白把你送回來的,他抱著你,從KTV到學校,一刻也沒有松手。”
陳年聽得心尖發顫,“然后呢?”
“當然是把你送到了宿舍門口呀,讓你下來回宿舍你還不情愿呢,最后還是我硬拉著你回來的。”
另一段稍弱的記憶逐漸浮現眼前。
昨晚她站在他面前,酡紅著一張臉,細白手指揪著他的衣角搖搖晃晃,神智迷蒙,“我不要你走。”
夜風吹得她的臉更熱。
男生抬手將隨風飄起的發絲為她勾到耳后,還親昵的捏了捏她的臉,聲音漫在這混沌夜里,“上去乖乖睡覺。”
“我不要。”
“聽話。”
陳延白指腹撫過陳年的秀眉,指尖的余溫淡熱,像那個溫暖的懷抱。
陳年闔著雙眼沒動靜,身子一搖一晃,她突然彎了彎唇角,一張緋紅的臉沖他笑,跟他撒嬌提條件,“那你明天來找我好不好?”
陶粒的聲音突然響起。
回憶結束。
“昨晚你那叫一個黏人,搞得我都快忘記那是孟師兄的生日會了。”陶粒托腮凝眸看著她,眸光細細一漾,“欸,你倆該不會背著我們搞地下情吧?”
“你說什么呢。”陳年一張嘴死不承認,臉頰微紅。
“我又不是看不出來,陳延白對你有意思,你對陳延白也有意思,兩個人心思昭然若揭,干嘛還要這樣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昨晚你就應該趁著那股酒勁兒告訴他你喜歡他,這多好的機會啊。”
想到昨晚在走廊上發生的事情,陳年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但她還是保持體面,嘴上硬道:“這多不像話。”
“哪里不像話了。”陶粒反駁:“我要是你,我就會趁著這個機會趕緊告訴他,好結束我漫長的暗戀。”
越跟她談論這件事,陳年就覺得昨晚那些事情很快就會被陶粒挖出來,為了及時止損,她單方面結束了這個話題:“哪里都不像話。”
陳年端起瓷杯將里面的蜂蜜水喝的一干二凈,話音夜隨之一同襲來,“好了,不要再說了。”
“我去洗杯子。”
說完,就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陶粒看她刻意避過這個話題,不由得輕輕一笑,“真是傻瓜。”
陳延白還真來找陳年了,就站在她宿舍樓下等。女生宿舍樓下時常會見到一些男生在下面等自己的女朋友出來,大家其實都已經見怪不怪。但這次等女生的是陳延白,路過的同學都或多或少有些驚訝,都分一個眼神看過來。
但當事人未察覺半分,手里拿著手機,一門心思全在手機里的置頂聯系人上。
他剛給她發了信息,這會兒卻偏偏沒回,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遲遲收不到陳年信息的陳延白又換了電話。
電話通了,但沒人接。
而此刻的陳年,坐在宿舍里看陳延白一條信息一個電話鍥而不舍的發過來,如坐針氈。
昨天和他待在一起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溫暖的懷抱,唇間溫熱的觸感,還有耳畔他親昵溫柔的聲音。
一遍遍像電影回放在她眼前。
她以為那只是個夢。
可現在看來不是,那是真的。那昨天陳延白俯身溫柔繾綣的親吻她也是真的。大膽過了頭,陳年現在只剩下一身怯懦,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
心緒悵然。
桌上的手機“嗡嗡”的又震動一聲。
陳年拿過解鎖看,發現還是陳延白發來的信息。
[陳:我在你宿舍樓下,看到了消息就下樓,我等你。]
陳年心里更亂了。
她在腦袋里糾結著到底要不要下去,連陶粒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太清楚。
這一糾結,時間就過了半。
距離陳延白發消息過來已經兩個多小時了,陳年心想著他應該離開了。正好自己又想去小商店一趟,于是她沒想太多,收拾打扮好自己就下了樓。
可當她看見宿舍樓門口的陳延白時,腳步驀地一頓。她目光盈盈的看著他,嘴唇哆嗦著出聲:“陳延白。”
男生身穿一件黑色風衣,修身設計拉長了他的身姿比例,風一吹,衣擺飄動。
“你終于來了。”
他嘴角微微翹了翹,好看的弧度上揚,連眉眼也沒逃脫一撇一捺的溫柔。
“你一直在這兒等我?”這是陳年沒有想到的。
陳延白點頭,“不是發消息跟你說了嗎,我會一直等你。”
陳年的心臟像是被輕輕敲了下。
陷了片柔軟。
一時無話,兩人陷入了沉默。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最引人入目,就光是說這幾句話的功夫,就有不同的目光悄悄在他們身上流連忘返。
考慮到陳年會在意那些目光,陳延白提議去其他地方轉一轉。確實是對其有所顧忌,陳年點了點頭,然后跟著他離開了。
兩個人并肩走在小道上。
深秋枯黃的葉子撲簌簌地落著,直到梧桐樹枝只剩下深黑的樹干,光禿禿的,沒了春日那般生機與活力。
兩個人都各懷心思,又悄悄側頭打量著對方,細微又小心翼翼地舉動實在太害怕讓對方知曉。
欲言又止地唇瓣微張,卻又始終發不出來一絲聲音。
他們走到一簇綠枝掩映的四方花壇前。
陳延白突然出手拉住了她,兩個人都停下腳步。手腕上覆一層薄暖,陳年轉過身來看他,眸色干凈,“怎么了?”
“我有話要和你講。”
第65章 心意
四方花壇里的長青綠藤枝葉繁茂, 不像大片大片從樹枝上掉落下來的梧桐黃葉易碎又脆弱。
陳年與陳延白面對面而站,她一雙眼睛靜靜的看著他。
似乎有所察覺到他接下來話里的內容,陳年淡淡的闔下眼睫, 語調輕輕的, 像風。
“你想跟我說什么?”
“昨天晚上你跟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陳年心臟突突的跳。
沒想到他會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
呼吸一滯, 她氣還沒喘勻,又聽見陳延白的聲音傳來,清清淡淡, 像一縷柔風。
認真到極致。
“你喜歡我。”
這是這些年來陳年最大的秘密, 被人剝離開提到明面上。
她有些慌。
明明再往前走一步就好了,點頭就好了。可陳年關鍵時候又掉了鏈子。
她又想縮進自己的蝸牛殼里, 掩飾道:“昨天應該是做了什么夢, 說了什么胡話,你不要當真。”
“做夢?”陳延白并沒有她想象的那般驚訝,反倒是品味這兩個字好一會兒,忽然勾唇一笑, “連夢里都是我啊。”
“沒有。”陳年驚訝的睜大瞳孔。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怕什么,喜歡他這件事情有什么不敢承認的。
可她還是有些怕。
“可你就是喜歡我不是嗎?”
他看過她的日記, 知道了他是她十七歲的夢想, 也品嘗了一遍她十七歲跟在他身后的酸澀與難過。
若是不喜歡, 他又怎么領悟到那個時候的她對他膽小又赤誠的愛意。
突然想到那些她所有無助的瞬間, 陳延白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揉搓著,揪著疼。
陳年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 心跳聲強烈的響在耳邊, 一聲一聲提醒著她, 這個秘密已經被他知曉。
“你不承認沒關系, 我已經知道你的全部心意了。”
從那本日記,以及昨晚那個她沒躲開的吻,陳延白能感覺到陳年喜歡上自己的所有心情。
他向前朝她走近一步,伸出手去拉她的手。陳年的手很小,又很纖瘦,冰冰涼涼的,被他握進自己的手心里。
有那么一瞬間,陳年不舍將自己的手從他手里抽出來。
她開始貪戀這份溫暖。
人的欲念一旦滋長,便如藤蔓無限蔓延。
她甚至想從他的口中聽到那個答案。
“那你呢?”陳年喃喃出聲,臉頰肌膚白皙干凈,一雙水杏盈眸里裝滿的全是她的樣子,語氣小心翼翼,“你喜歡我嗎?”
她幾乎是不顧所有問出了這句話,會考慮到他說不喜歡,哪怕聽見自己不喜歡的答案,她也想在這個時候問問他。
空氣里有風聲,一吹一落,樹葉飄零。他們凝望著彼此,視線從未分開過半秒。陳延白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
溫柔輕和。
好久。
久到陳年快要放棄這個問題的答案時,陳延白才開口出了聲。
聲音輕輕的混進風里,裹挾秋意的柔軟,落到她的耳朵里,無比的溫柔繾綣。
“喜歡。”
他松開她的手,換作雙手捧她的臉,眸底清澈溫柔。
“快要喜歡死了。”
陳年忽地眼眶一酸,眼周微紅一片,聲音里有些哽咽,“我不信。”
可憐巴巴的委屈從眼睛里溢出來,落進陳延白的眼底。陳延白用手指撫她的眼角,按著周邊的那一片紅。
他不知何時將另外一只手托至她腦后,忽然將她往前一按。
陳年腳步踉蹌著靠近,近到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她瞳孔微闊,與他交換呼吸。
下一秒,陳延白微微俯身,溫柔偏頭,毫無預兆的吻了上去。
而她。
像一只鳥撞進風里,她的唇覆在他的吻上。
陳年整個人僵在原地,嘴唇的溫度熾熱,灼燒著她的整座心房,熊熊烈火快要將其燃燒殆盡。像無盡的沉淪,她心甘情愿的跌落進去。
不愿再出來。
陳年閉上眼,一顆心都全放在面前,與他沉淪,與他共歡。
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
……
這層阻攔他們彼此的愛意終究是被陳延白捅破了,陳年每想到那一刻總覺得有些不真實。甚至也覺得荒誕。
她已經習慣了在他身后默默喜歡他。
最近因為這件事,陳年時常愛走神。陶粒察覺出端倪,于是就問了她,陳年將這件事情說給了她聽,陶粒驚訝。
“不是吧!”
“你說陳延白跟你表白了?”
陳年點頭,“嗯。”
可她卻覺得憂郁,“可是我總覺得這不太真實,我有點不習慣。”
陶粒覺得好笑,“你不會是暗戀他暗戀傻了吧,這多好啊,陳延白喜歡你,你喜歡陳延白,并且你們都已經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心意,這不就直接在一起了?”
她說著還聳了肩膀。
“可是我總覺得變了些滋味,但我又說不出來具體是什么。”
陶粒用一副過來人的心態看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們這關系現在當然變了啊,以后你們就是男女朋友了,就不再是普通同學朋友的關系了,你要習慣。”
男女朋友。
她做夢都想和他建立起這層關系。
陳年心情尚好,她害羞的彎了彎唇角,眼里裝滿了羞羞的愜意,聲音淡甜的自言自語,“是啊,以后我們就是男女朋友了。”
是可以一起面對困難分享快樂的人。
陳年的嘴角笑意越來越深。
陶粒見她這副癡漢樣,抓住機會一個勁兒的打趣,“臉都快笑爛了,寶貝。”
可陳年也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開心的心情,她抬手托著腮,臉頰笑容比春日里的陽光還燦爛。
陶粒直呼沒救。
她一天都沉浸在著開心的情緒里,又時常托著臉頰回憶陳延白跟自己坦白心扉的場景。
他說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
快要喜歡死了的喜歡。
每每想到這個,陳年眼底總會泛起一片柔軟甜意。
這一天,她收到宋林菲發來的信息。
提起宋林菲,陳年總會想起那個機靈又古怪的女孩子。高考之后,她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學讀心理專業,因為專業課程較多事務繁瑣,這些年他們并沒有頻繁的通電話。
但卻時常掛念彼此。
[宋林菲:年年!!你和陳延白,你倆在一起啦?]
[陳年:你怎么知道的?]
他們在一起才過了兩天,消息不至于傳輸的那么快。
陳年正想著宋林菲從哪兒得知這個消息的,宋林菲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宋林菲:我還能怎么知道的呀,當然是陳延白說的咯。]
[宋林菲:你都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有多得瑟。]
或許是為了證實自己的言辭沒有夸張化,宋林菲還給陳年甩過來兩張截圖。
陳年點開看,是陳延白和許嘉述的聊天記錄。
光憑這兩張截圖,陳年就能感覺到當事人單身狗許嘉述,被有了女朋友的陳延白,暴擊了無數次。
陳年:“……”
[宋林菲:是不是很得瑟!年年,你得多管管陳延白了,許嘉述的小心臟都被他傷透了,跑我這兒哭,一大老爺們兒哭得跟林黛玉似的。]
[陳年:也不至于這樣吧……]
[宋林菲:至于!這簡直太至于了!反正你得好好管管陳延白了。]
[宋林菲:一有女朋友就飄,膨脹得跟一熱氣球似的,這種人,就該好好管管。]
當晚和陳延白去吃飯的時候,陳年就替宋林菲好好管了管陳延白。
她把手機里的信息拿給他看,“宋林菲說你很膨脹。”
“因為有了女朋友。”
后面這句話她說得很小聲,畢竟由她自己親口說出來,陳年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里藏著一股偷偷的愜意。
陳延白倒是表現自然,他夾了一筷子菜葉放進嘴里嚼,神色淡然,抬起眼皮靜靜看她,“怎么,不行嗎?”
“……”陳年一時語塞。
那副得瑟的樣子,讓陳年莫名有些同情許嘉述,小小年紀不該承受他承受的。
于是陳年莫名其妙的來了句:“你這樣,會不會有些欺人太甚了?”
坐她對面的陳延白目光直直的定在她的臉上,這讓陳年莫名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她抿抿唇,繼續道:“主要是許嘉述還單著身呢,你這樣會不會真的有點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他說的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一絲覺悟,“我這是正大光明秀恩愛,合法秀恩愛。”
“……”陳年張唇欲言又止。
陳延白突然俯身朝她來,一雙深邃的眼緊緊鎖著她,說出來的話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在我面前就心疼別的男人,陳年,你好樣的。”
“……”
他這明顯是誤會了,陳年一雙眼驚恐的看著他,連忙揮手,“沒有沒有沒有,我沒有心疼別人。”
她只是想讓他談戀愛低調一點。
見她驚慌失措,陳延白忽然彎唇笑了聲,氣息淺淡,眼里寵溺深到了極致。他那雙眼睛里似乎藏了星星,此時全部冒出頭來,一閃一閃的,格外璀璨。
兩個人吃完飯,陳延白沒有及時將陳年送回宿舍里,而是牽著手在操場散步繞圈圈。這樣的一幕,曾經是陳年想也不敢想的。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牽著手散步,這是多開心的事情啊。
而現在,好像她之前所有幻想的事情,都在慢慢實現。
這一刻她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她與陳延白十指交錯著牽著,另一只手拉住他手臂上的衣料,仰頭,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秋天的夜不比夏季有很多的星星,潑墨般的漆黑籠罩著,云層很厚。
看起來幽邃深凈。
夜風輕輕的吹著,她忽然感覺到一股失落,總覺得沒和他一起看到星星有些可惜。
聲音惆悵:“真遺憾,今晚沒有星星。”
陳延白停下腳步,側頭看過來,“你想看星星?”
他只說對了一半,陳年糾正道:“是想和你一起看星星。”
她的聲音被夜風吹得繾綣溫柔,直勾勾的往他心底里落,撓的他這一瞬間有些莫名的癢。牽著她的手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幾分,陳延白轉過身來與她面對面而站,用另外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這簡單。”
“明天跟我去個地方。”
作者有話說:
PS:像一只鳥撞進風里,她的唇覆在他的吻上。這句話改編自網絡文案:像一只鳥撞進風里,我的嘴唇覆在你的吻上。侵刪。
第66章 摘星
陳延白沒有提前告訴她要去哪兒, 陳年也沒有多問,只是點頭先答應。她聰明得將這個話題保持了些神秘感,以至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想到時, 陳年心里抓心撓肺的癢。
她翻了個身側躺著,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手機外殼。宿舍里很安靜,這時已是深夜, 所有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唯獨她還醒著。
無比清醒。
陳年甚至開始在想明天要和陳延白去的地方。
但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他在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 陳年收拾好一切準備下樓, 剛出門就收到陳延白發來的微信消息。
[陳:我在你宿舍樓下。]
怕讓他等久,陳年匆匆走出宿舍, 一邊走一邊回:[陳年:我馬上就下來。]
她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身顯瘦針織衫連衣裙勾勒她窈窕身線,外面套一件同色系的長款大衣,潔白軟糯的衣料讓她整個人都看起來柔軟溫和。烏黑的長卷發披散而落,杏眸黛眉, 一張臉未經任何化學用品沾染,婉約又十分氣質。
小跑起來, 裙擺隨著風晃動。
溫暖, 又具有足夠的風情。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 陳延白目光怔怔地落在她身上。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從前的他,從來品味不了詩中所蘊含的強烈情感。可當他看見陳年一身白色的從宿舍里面跑向他時, 秋陽淺照, 薄陽碎金幾屢落在她的身上。他突然又像是懂了幾分, 古代帝王甘愿為紅顏顛覆皇權, 甚至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老百姓,也愿為一人跋山涉水。
說的,好像就是此刻的道理。
陳年臉上笑意融融,一口氣跑到他面前停下,仰著小臉,眼睛明亮干凈的看著他,“你怎么來這么快呀?”
挺鼻紅唇,嘴角笑弧明顯。
那是一個燦爛又干凈的笑容,陳延白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想到記憶里那個笑起來眼睛燦若繁星的女孩兒。
他嘴角輕輕彎起來,與早晨間這吹來的和煦涼爽的風一同闖進旁人的心里。
面前的女孩兒,是他最珍視的人。
無一不及她。
“想早點見到你。”
陳年向前一步,抬手摟住他的腰,陷進他的懷里。
她側耳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嘴角輕彎,細聲喃喃。
“我也是。”
每時每刻,都想見到你。
陳延白也抬手環住她,他微俯身,聞見她耳旁的發香。
溫軟,又勾人心弦。
好久之后,陳延白才松開她,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將人推開。秋葉黃了又枯,枯了又黃,漫天飛舞,掀起一場只屬于秋天的天女散花。
陳延白抬手捏了捏陳年的臉,一只手順勢向下牽住她,說道:“我們走吧。”
“去哪兒?”
陳延白還是沒說具體答案,聲音里帶著玩味,“約會。”
這比具體答案好聽一萬倍。
她愛聽。
他們兩個人去了大學城附近的一條街,一條街顧名思義,街道只有一條,兩邊都是小商小販,賣許多小玩意兒,有用竹條編制的蛐蛐兒小魚,也有用木棒制成的小風車,有風吹來,風車緩緩轉動。陳延白和陳年手牽手,從街頭一直散步到街尾。
周邊有很多的人,來來往往不計其數。陳延白始終與陳年十指相扣,與她慢慢穿梭至人群間。害怕她會被人闖到,他一直拉著她很緊。
陳年則是東看看西瞧瞧,見到新奇的小玩意兒總會停下腳步來問陳延白,她手指指尖蔥白,指著那些,眼睛卻亮晶晶的看著陳延白。
陳延白有時會說好看,有時又逗她,大掌揉揉她的腦袋,“沒有你好看。”
陳年害羞的笑。
攤主也笑,貼著笑臉說道:“小情侶感情真好。”
陳年就更害羞了,拉著陳延白離開。偏偏這人紋絲不動,她費了好大勁兒才將他拉走。
兩個人走走停停,最后陳年停在一個賣木梳的小攤前。她傾身,拿起上面其中的某一把木梳,翻折著打量,那是一把無柄梳,梳壁花紋簡單,是一株寒冬臘梅,梳齒分布均勻,紅檀木質地,湊近些還能聞見一陣檀木香。
陳年愛不釋手。
陳延白見她喜歡,便開口問老板,“老板,這把梳子怎么賣?”
老板剛要報價格,陳年就率先出了聲,“我們只看看,不買。”
說完還回頭看了眼陳延白。
陳年又看了其他的梳子,在心里比來比去,最后還是覺得第一眼喜歡的好。
滿足了眼癮,陳年將那個梳子放回了原位,對老板笑了笑,然后拉著陳延白離開了那里。
他能看出來陳年是喜歡那把梳子的,可又弄不懂她為什么只看看。
于是問她,“你既然喜歡那把梳子,為什么不讓我買?”
“不用買了。”
這條街是專門供人游玩的,想必這里面的東西價格都會很高,陳年不讓他買,是不想讓他多花冤枉錢。
“可是你喜歡。”陳延白一雙清澈黝深的眼看著她,認真的說:“所以無論你喜歡的是什么,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送給你。”
陳年被陳延白這副認真樣逗笑了,她歪著腦袋問他,“真的?”
陳延白點頭。
“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呢?”她完全不想難易程度,一張口就挑了個最難的,“你也會送給我嗎?”
這話要是換做別人,早就知難而退了。
偏偏陳延白這個人,一身熱血方剛,滿腔熱烈意氣。
人潮洶涌的從他們兩人身邊穿過,此刻,他們卻只看得見彼此。
有風吹來,陳延白的瞳色很深,額前碎發輕輕晃動。
不知是哪兒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陳年跌進他清澈的眼眸,甘愿沉陷。
她聽見他說:“會。”
“你要哪顆,我就摘哪顆。”
可陳年還是說不用了。
她眼波柔軟,一心只看得見他。
“我已經摘到了。”
只要你這一顆,就夠了。
最后陳延白還是去買了那把木梳,他們在外面逛了整整一天,送陳年回宿舍時,他才將那把木梳從兜里掏出來。
遞給她,“送給你。”
木梳躺在他手心,看起來小小的。
陳年看見他手心里的那枚梳子,有些意想不到,“我不是讓你別買的嗎?”
她抬眼看向他,眼里多了幾絲不解。
“是我自己要買的。”他潤朗的聲線被夜風刮得清晰,“買來送給你。”
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然翹了翹嘴角,跟她說:“買梳子的老板說,一個男生送一個女生一把木梳,是想跟她永遠在一起。”
雖然覺得這行為很傻很不符合陳延白的所作所為,但聽他這么說,陳年心里很感動,“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買的?”
陳延白點頭,夜風繾綣,他聲音也繾綣。
一雙眼睛像注入了溫柔的泉水,凝視著她,“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陳年有些發怔。
整個心思都像是墜入了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情話。
心跳起起伏伏,不斷加快。
眼眶鼻尖,竟都有了些酸澀。
他拉著她的手,認真的跟她說每一句話:“我們已經錯過很久了,我不想再錯過你。”
“以后,你也不要再錯過我了。”
“好不好?”
校園里的路燈很亮,冷白色的光偏偏柔和,落在他們身上。
陳年伸手接過那把木梳,那一瞬間,她感受到陳延白用這把木梳為她筑起的愛意心墻,手指摩挲著上面的花紋。
那像是一個定情信物一般,牢牢鎖住了她的心。
好久,她才點頭。
只對他說了一個字,認真地不能再認真。
“好。”
……
陳年和陳延白正式談起了戀愛,兩個人如膠似漆,恩愛萬分,看得京大里的所有人都眼冒愛心。而深陷其中的兩個人格外甜蜜,從來不理睬外界說法,盡管有時候,他們會一起聽到旁人的幾句壞話,但自從那顆心定下來之后,他們眼里便只有彼此。
入冬了,京北下了雪。
黑色枝椏壓飽滿雪粒,寒臘時節的紅梅競相開放。風一吹,雪枝輕抖,幾片花瓣也順勢落到地下,被碾進雪地泥土里,只留殘香。
這學期的課也快要結束,步入期末,陳年也還是沒有松懈自己,不是去圖書館,就是去圖書館的路上。
臨近期末,陳延白也變得忙碌起來,整天都待在實驗室里。
他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但陳年并沒有感覺到很失落難過,只要一想到他們彼此都在為了共同的未來努力,她便心滿意足。
這天她依舊和往常一樣,早起下樓,準備去圖書館。可她剛走出宿舍,就看見了一個很久都沒有見到的人。
那人身姿高挑,即使穿上厚重的棉襖,也依舊蓋不住他身上那股溫潤如玉的氣質,讓陳年瞬間有些晃神。
“孟師兄?”
她沒想到她會在宿舍門口見到他。
孟盛陽朝她露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陳年,好久不見。”
是有很久沒見了。
陳年走過去,到他跟前,“你這些天去哪兒了,自從上次生日會后,都好像看不見你的人影了,宇宙天體課的老師說你請假了。”
孟盛陽沒有掩飾,點點頭,“嗯,確實請假了。”
“你生病了?”陳年胡亂猜測他請假的原因,“還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都不是。”
“那是因為什么?”
孟盛陽看著面前的她,瞳孔干凈,頸間圍著一條雪白的軟羊絨圍巾,頭上戴了頂同色系的帽子,壓著烏黑的長發。
靈動,又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他有一瞬間出神,下意識地出聲道:“因為一個人。”
陳年沒怎么聽太懂,但她仔細揣摩著,又好像懂了幾分,“你失戀了?”
“算是吧。”
提到他的傷心事,陳年只覺唐突,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孟盛陽無所謂,搖搖頭,“沒關系。”
“請假的這幾天我在家里想了很久,只要她開心幸福就夠了,所以沒有對不起。”
陳年也覺是如此。
她點點頭,跟他說:“肯定會的,孟師兄,你也會找到那個對的人。”
孟盛陽笑了笑,溫柔看她,“借你吉言。”
之后他又提到陳延白:“你跟陳延白,還好吧?”
“我們一直都很好。”
聽見她說好,孟盛陽心里多了一絲酸楚,但更多的是為她感到的開心,“恭喜你,脫單了。”
陳年笑容甜蜜,“謝謝。”
他本還要在說些什么,陳年兜里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她垂眼去摸,自然也沒有看見孟盛陽朝她伸過來的手。
瞧見是陳延白給她的電話,陳年一心都往這上面放了。她臉上露了開心的小,抬頭忽視掉孟盛陽正縮回的手,跟他說:“孟師兄,我還有事,我們下次再聊。”
說完,她就越過他跑開了。
發絲飄動被風吹來的余香,是她給予他最后的溫柔。
最終也化在風里,消失不見。
孟盛陽終是無奈的笑了笑,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最后插兜,與她反方向離開。
陳年已經好久都沒有和陳延白聯系過了,這次他主動打電話過來,她倒是十分開心。
電話接通,陳年輕輕的喂了聲。
里面傳來陳延白熟悉的嗓音,穿過電流落進陳年的耳朵里,低磁好聽,“年年。”
陳年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開心與幸福,“你今天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
“提前結束了實驗。”
陳延白這些天一直跟隨著老師泡實驗室,他們在研究一項關于宇宙量子的實驗,每天起早貪黑,陳年根本見不到面。但她也不怪,有時候就是會有點想念他,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抱著手機看他們之前發過的每一條信息,看他送給她的那個手電,撫摸那把與她定情的木梳。
像是看到有關于他的這些時,心里對他的思念才會好轉一點點。
但今天不一樣了。
實驗結束了,他們又可以和以前一樣。
每天都不分開。
想著他應該是一出實驗室就跟她打的電話,陳年腳步未停,朝京大的實驗室跑去。
耳邊傳來風聲。
她跑得越來越快。
直到,她看見不遠處的某個熟悉的人影。
他站在天光照亮出,身長玉立,雙手插兜,臉上掛著笑,一雙眼清澈如水,只看著她。
雪粒堆積在細枝末干,風一吹,枝干斷裂,雪粒子砸進泥土里。
陳年的眼睛被風吹得有些澀,她下意識眨眨眼,模糊朦朧間,她看見那人向她張開手臂。
她義無反顧的沖過去撞進他的懷里,身上的棉襖厚重,帶著她整個人都變得笨重許多。但她依舊聞見了陳延白身上的那股久違的氣息。
令她心神安寧。
陳年一雙手摟他很緊,腦袋埋在他胸口的位置,低低喃喃的跟他說。
“陳延白。”
“我好想你。”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年寶和延白哥哥談戀愛太甜了
第67章 冬吻
他們去吃了頓飯, 路過奶茶店門口,陳延白給陳年買了杯奶茶。她的手一到冬天就會很冰,并且很難捂熱。但陳延白買的奶茶暖暖的, 溫度傳至她的手心里, 也傳進了她的心里。
一會兒就不冷了。
這是大三上學期的冬天,一轉眼就快放寒假了。這時間過得飛快, 快的讓陳年無從察覺,她拉著陳延白的手,慢慢的與他踱步向前。看見這銀裝素裹的天地, 她突然感到惆悵, 嘆一聲氣,“感覺時間過的好快啊, 一轉眼就快到明年了。”
突然想到什么, 陳年停下步子,轉過身來看著他說:“對了,今年你要回家嗎?”
“怎么了?”
“我可能要回家過年。”陳年說話吞吞吐吐的,她顫了顫眼睫, 說道:“我媽媽讓我回去。”
雖然她舍不得和陳延白分開,但也舍不得讓江吟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家里守歲, 作為她的女兒, 過年這樣的重要節日是無論如何都要守在自己的家人身邊過的。
“那我到時候送你去車站。”
很意外的一個回答, 很快讓陳年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 眉梢動了動,陳年說:“你不回家嗎?”
“不打算回去。”
“那你住學校?”
“嗯。”
“是因為家里沒人嗎?”陳年有點好奇陳延白為什么新年都不回家和家人一起過, 但這怎么說也是他的個人私事, 可陳年并沒有忍住, “還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她說得小心翼翼, 唯恐里面得某些字眼戳到他的什么痛腳。
陳延白并沒有告訴她具體原因,只是打哈哈混過去,“沒什么特別原因,就只是想呆在這邊。”
果然還是她太越界限了,陳年在心里想。
于是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點頭。
陳延白并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緊緊的牽著她,跟她笑著說:“車票買了記得把信息發給我,到時候我送你到車站。”
陳年點頭應好。
期末的這段時間過得更快,一轉眼就到了元旦假期。
陳年早在一周前就訂好了元旦回家的車票,她有好好聽陳延白的話,訂好車票就把信息發給了他。元旦節前一天下午,陳年推著行李走出宿舍大樓,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宿舍樓門前等她的陳延白。她推著行李箱走過去,不顧路過的任何人的目光,伸出手抱住他。
她在他懷里蹭了蹭,一臉安心的閉著眼睛,輕嗅著他身上獨一無二的芳香氣息。
陳延白揉了揉她的腦袋,嘴角勾起寵溺的笑容,“今天怎么這么黏人?”
“因為快要和你異地戀了,我舍不得。”她說著,雙手摟他更緊了幾分,輕柔的說:“所以我現在,正在用我的肢體,記住抱住你的感覺。”
小姑娘聲音很輕,卻說得格外認真。陳延白也伸手環住她,微微俯下身,摟她緊了幾分,腦袋蹭著她的耳朵,淺薄的氣息溫熱,“那好,我也記一下。”
他親昵的蹭了蹭她的發,與她依依不舍。
三五分鐘過后,兩個人才放開彼此。
陳延白拉著陳年的行李箱將她送到了車站,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家都拉著自己的行李趕往回家的路。
這本應該是回家和家人團聚的一天,陳年卻想到不回家的陳延白。
心里突然又冒出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她看向他,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回家嗎?”
“怎么又問這個?”
她不敢再往他身上找原因,于是往自己身上找,“我只是覺得,回家的這幾天不能及時看到你,我可能會很想你。”
“那到時候給你發視頻?”陳延白騰出一只手,揉她的腦袋,“爭取讓你每天都能看見我。”
“不好。”陳年搖搖頭,眼眸烏亮,里面卻有黯然的神色。
“那樣就只能看,不能抱。”
似乎又開始下雪了,細細碎碎的小雪粒從天而降。
她一雙眼睛認真的看著他,溫和又帶著柔軟。陳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白皙肌膚在黑色外套下形成視覺差,襯得她皮膚愈加白皙。
“每次我想你的時候,就想抱抱你。”
以前是。
現在也是。
身后傳來汽車的鳴笛聲,這提醒著陳年不要再拖延下去。她松開陳延白的胳膊,從他另一只手里接過自己的行李箱,后退一步對他彎唇一笑。
抬手跟他揮了揮,說再見,“拜拜。”
雪粒子撲朔而下,一些落到她發間,一下落到她肩膀上。正當她要轉過身去離開時,陳延白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扯過她的手臂,陳年被他拉得猝不及防,拉行李箱的手下意識松開,轉了個圈,最后落進陳延白的懷里。
她被他緊緊抱住。
然后看著他偏頭吻下來,與她唇瓣相合,冰冰涼涼的觸感傳輸著火熱,至她的每一處神經。
他吻她很深,在唇間輾轉又輾轉,又撬開她齒間,與她共赴沉淪。
陳年緩緩閉上眼,腦袋微微上揚,承受著他與她此刻的深情。
好一會兒,陳延白才放開她。這一吻,使他們兩人的唇都染上了鮮艷的色澤,被光照著,更加的艷麗奪目。
身后的汽笛聲在接二連三的響,陳年回神,有一瞬間的愣。她后退一步,機械的抬著腦袋看陳延白,手扶上行李箱。
剛剛的那抹曖昧被風吹散,陳年依舊怔神,她磕巴的跟陳延白說:“那個我……我……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她臉上浮起一片緋色,恰到好處的淡粉使她整個人看起來莫名泛嬌。
知道她這是害羞了,陳延白抬手,用指腹抹了抹唇,唇間是與她纏綿的味道。他伸舌尖舔了舔,但也沒忘記提醒她要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陳延白的動作讓陳年更加羞澀了,特別是伸舌頭舔唇間的那個動作,欲欲的,極為勾人。她不動聲色的挪開眼,點頭,“好。”
到明瀾市是下午五點,陳年沒告訴江吟到家是幾點,于是她自己推著行李乘坐大巴回了家。
明瀾市在南方,這邊并沒有下雪,陳年剛出車站,迅疾撲來的冷風里帶著幾許涼意讓她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她搓了搓手,嘴里哈了一團白色霧氣,溫熱氣體往手心里一撲,然后又消散在冰冷的空氣里。
到家時,江吟正在廚房里擇菜,聽見門外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她趕忙放下菜葉,雙手往胸前的圍裙抹了抹,然后走出來。
陳年剛好打開門。
母女倆四目相對,半晌,又相視一笑。
江吟走過來幫她提行李箱,陳年在門口彎腰換鞋。車輪滾過地板的聲音沉悶,陳年抬頭去看江吟,只看得見她的背影。
一個學期沒見,江吟好像又老了一點,背沒有以前直了,頭發林間也有了白發。
她在慢慢變老。
莫名的,陳年鼻尖有些酸。
換好鞋,她快步走過去,伸手接過自己的行李箱,跟她說:“媽媽,我自己來就好了。”
江吟抬起眼愣愣的看她,好一陣,她突然開口道:“你瘦了,年年。”
她眼周多了魚尾紋,眼角也向下耷拉,不似從前那般有神。
陳年鼻尖更酸澀了些,她對江吟笑了笑,聲音里多了幾分古靈精怪,“哪有,我還胖了呢。”
“是你自己這么久沒見到自己的女兒忘了吧,我長胖不顯身材的。”
江吟懶得跟她繞嘴舌,催促她趕緊進房間放行李。
自己則是進了廚房,繼續擇起菜來。
陳年回了房間,發現里面的床單已經被江吟鋪好了。房間里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所有的東西都全放在原位。窗簾整齊的拉到兩邊,用掛繩勾住,冬日不算明亮的日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照射進來。
陳年走過去,到那張小書桌前。
上面還放著她高中時期的書籍,練習冊作業本課外書,都規規矩矩的擺在一旁。
還有那個裝了淺淺沙礫的玻璃瓶,里面曳著一顆小星星。它躺在棕黃色的沙礫之間,被裝在罐子里。
陳年伸手將那個瓶子拿起,瓶身冰涼。她看著里面的那顆星星,突然想起來高中的那場運動會,她為了不讓他產生懷疑故意說成是給他加油打氣,送給了他十顆最好的星星。
這十顆星星算不上什么好的東西,都過了這么久了,他應該把它都扔了吧。
想到什么,陳年突然從兜里摸出手機,給那個裝星星的瓶子拍了個照片,然后發送給陳延白。
陳延白回復得很快。
[陳:?]
[陳年:你還記得嗎,我高中的時候給你送了十顆星星,其實那天我折了很多,但我自己只留下了一顆。]
陳延白沒有再及時回復,應該是有事情傍身忘記了回她。陳年并沒有感覺到很失落,只是在這頭慢慢等他的消息。
兩分鐘過去,陳延白回復了她,[陳:為什么只留一顆?]
[陳年:因為這一顆是你呀。]
換作從前,陳年是斷然不敢說這種話的。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的她,有資格站在他身邊,成為了與他并肩同行的人。
她對他年少時期的暗戀,也該讓他慢慢知曉。
[陳:那為什么又給了我十顆?]
為什么呢?
因為——
[陳年:我想把最好的,都給你。]
作者有話說:
大家現在知道當初為什么年年給了延白哥哥十顆星星,自己卻只留下一顆星星了嗎?
因為那顆星星是陳延白呀。
再說一下哦,寫到這兒這個故事應該就不太長了,快要結束啦,雖然我很舍不得這個故事結束,但還是要給年年和延白哥哥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結局。
感謝你們的陪伴,等完結了給大家抽獎發紅包嗷~
第68章 想你
陳年心里泛著甜意, 噗嗤噗嗤的慢慢往上涌。她抿了抿唇,唇線被壓得很彎,突然想起來發這個圖片的目的, 于是又打字問:
[陳年:你會不會已經把它扔了?]
[陳:不會。]
[陳年:真的?]
[陳:嗯。]
陳年卻故意唱反調:[陳年:我不信。]
消息發送的下一秒, 陳延白發來一張圖片,圖片里出現了他的一只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的掌心里,躺著一個小小胖胖的玻璃瓶, 里面裝著十顆星星。
正是陳年之前給他的那十顆。
這讓陳年感到很意外, [陳年:你竟然還留著?]
[陳:那不然呢?]
[陳:這可是我姑娘給的,必須得好好收著。]
莫名的, 陳年在看見這句話時, 聯想到陳延白臉上掛著的肆意不羈的笑容,吊兒郎當又懶散,風一吹,又把她吹回了那個熱烈的夏天。
他坐在她身旁, 一身懶散勁兒,總喜歡逗她。
夏天的時間很長, 可對她來說又是短暫的, 短暫得一晃便過去了。
陳年沒再回復陳延白的信息, 江吟在門外喊。她收好手機走出去, 就看到江吟端著一盆面粉從廚房里出來。
“要包餃子?”
江吟點頭,又進廚房拿了個簸箕出來。
陳年拖開一旁的椅子坐下去, 等江吟出來, 她跟她說:“我們倆一起包吧。”
江吟沒拒絕。
母女倆安安靜靜的包著餃子, 江吟做的是陳年最喜歡吃的豬肉芹菜陷兒餃子, 餃子皮兒很薄,陳年將肉挖到皮兒中間,溫溫柔柔的包著一個。
在她包一個的時候,江吟就已經包了快三個,她抬起眼看陳年手里還未成型的餃子,不由得笑了笑,“都包多少年的餃子了,怎么動作還是這么斯文?”
知道江吟是在笑她,陳年也沒生氣,跟她一言一語的搭起話來,“我哪比得上您呀,我要慢慢包。”
江吟也不催她,由她去了。
母女倆聊來聊去,聊到陳年在大學的學習生活。
江吟問她,“在那邊還過得習慣吧?”
陳年點頭,“一切都好,就是冬天冷了點。”
還下雪。
京北大學在北方,北方的冬天一向嚴寒干燥,陳年這種易受寒體質一到冬天就受不了。
也就當媽的心疼,“當初跟你說了不要報北方的大學,你硬是不聽,就報個當地的多好,離家近又方便,冬天也不冷。”
陳年腆著一張臉笑了笑,她無法告訴江吟當初選擇去京北大學是為了陳延白,只好編著謊話,“那是因為那所學校有我喜歡的專業,我一直很想學習的專業,我不能放棄。”
聽這話,江吟抬起眼看向她,好一陣數落,“你呀,跟你爸一樣,又固執又犟。”
陳年也還是笑,手里的動作沒有停,“我是他女兒,我不像他誰像他。”
說起來,這還是江吟第一次在她面前波瀾不驚的提起陳衛民,自從陳衛民去世以后,江吟都似乎有些不正常,孤僻不愛與人講話,性格也變得冷淡,仿佛這個世界,就只有她一個人一樣。
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操辦,或易或難。
聽見她這么平靜的提起陳衛民,陳年是有些驚訝的。她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怕她發現,于是不懂聲色的挪開。
倒是江吟,自己提起這件事情來。
“你爸啊,是個老頑固,只要他認定的事情,他都想盡自己的全力去做,哪怕……是丟掉自己的性命。”她眼里浮起一片落寞,卻又泛著莫名的柔色。
只一瞬間,又隨之消散。
江吟無力的扯了扯笑容,“這都是些陳年往事,馬上就要過年了,不應該提的。”
雖然江吟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知母者莫過于自己的兒女,陳年十分理解江吟的心情。但對于父親的死,她也只能表示安慰。
“爸爸會在天上保佑我們的。”
他會變成一顆明亮的星星,夜夜與我們相伴。
陳年將包好的餃子放進簸箕里,她伸過手去,握住江吟的手,輕聲說:“媽媽,我們明天去看看爸爸吧。”
江吟應好。
母女倆晚上吃的餃子,吃飯間隙,陳年用手機拍了一張晚餐照片發給了陳延白,并留言:[陳年:我包的餃子。]
沒一會兒陳延白就回了信息:[陳:想吃。]
陳年逮住笑他的機會,硬是沒放過,[陳年:誰讓你要留在京北的,你要是能回明瀾市,說不定現在就和我坐在一起吃餃子啦。]
光從字里行間,陳延白就能感受到陳年的狡黠與得意,他坐在只有他一個人的宿舍里,孤獨寂靜,眉眼被燈光照得深邃。
著手打字,發過去,[陳:真的?]
[陳年:當然。]
[陳:好。]
陳年沒明白陳延白的這個好字是什么意思,她本想打字問一番,碰巧江吟又在廚房里叫她。于是只好收起手機,應著走過去。
只是她沒發現下一秒,陳延白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不到一分鐘,信息又被他撤回。
第二天便是新年。
天還沒亮透,陳年就被江吟從床上叫了起來。今天他們約定好要去陳衛民的墓地看看,陳年出奇的沒賴床,她今天穿了件簡單的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羊絨毛衣做搭配,頭發柔順的垂散著,落至腰間。
未施粉黛的臉蛋素白干凈,眉眼柔潤,小巧鼻尖,兩片唇瓣似抹了櫻粉。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裝束,倒是凸顯了她本就柔和的氣質。
去墓地要帶的東西一早就被江吟準備好,母女倆簡單的吃了個早飯后,便提著東西往陳衛民的墓地走去。
到墓地不過八點。
冬天的早晨溫度極低,晨風是刺骨的寒冷,吹在臉上似如刀割。陳年手里抱了束野菊,到陳衛民墓前時,她將那束花放在了墓碑旁。
簇簇野菊開得正盛,花瓣綠葉還凝著晨冬的露水。
她直起腰身來,視線向上抬,落至墓碑前那張照片上,照片上的男人容貌英俊,一雙眼炯亮有神,里面似乎藏了些笑意。嘴唇輕抿著上揚,神態與陳年有些相似,那是一張十分具有親和力的臉。
“爸爸,我和媽媽來看你了。”
雖然陳衛民已經去世了很多年,關于他的記憶陳年也記不得多少,但他始終是她的父親,站在他的墓碑前,陳年也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那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惹人憐惜。
冬風枯寂,吹落敗葉。
落進泥土里,染上櫻紛的芳香。
江吟給陳衛民帶了很多好吃的,都一一擺了出來。她一邊擺,一遍慢著調子跟他說話,像是在聊天,“年年是昨天回來的,她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也算是給你爭光了,冬天那邊冷,她這個體質受不了凍,但她跟你一樣固執,罷了罷了,我算是說不動你們父女倆,都一個德行。”
“給你帶了餃子,年年給你包的,還有你喜歡喝的酒,我都給你帶來了,今天過年要吃好點,不然也不像樣。”
江吟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像個啰嗦的老太婆。換做是從前,陳衛民肯定會抬手為難的撓撓耳朵眼,然后故意無視掉她的這通啰嗦話。
但現在,有關于陳衛民的只剩下這張照片,笑容親和眼神明亮,也不會再有為難的表情。
擺好那些東西,江吟抬頭,視線落在陳衛民的那張照片上,她眼里彌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了他好久才緩慢的站起身來。
然后對身后的陳年說:“你在這兒陪你爸待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陳年點點頭。
之后江吟便離開了。
那片墓園里只剩下陳年一個人,到處都是修葺豪華的墓碑,安葬著不少亡魂,但陳年卻不感覺到害怕。江吟走后,陳年上前,手指拂落裙擺蹲下身,自言自語的跟陳衛民說著話,就跟剛剛的江吟一樣。
她聲音很小,落在這安靜的環境里卻無比清晰。
“爸爸,新年快樂,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我跟媽媽生活的很好,您放心,我考上了一所很好很好的大學,等我畢業之后就會找一份很好的工作,不會再讓媽媽受一點苦。您離開我們的這些年,媽媽一個人承擔了所有,她一個人賺錢供我讀書很辛苦,但以后就不會了,我會賺很多很多錢,您會支持我的對吧?”
陳年慢慢說著,突然抬手去,指尖觸碰到陳衛民的那張照片上,為他拂去照片上的清灰。
而后對他燦燦一笑。
又繼續說:“我在大學的這幾年過得還算不錯,學到了想學的知識,也結交了真心的朋友,還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她說來說去,提到陳延白。提起他的時候,她眼眸里柔軟,里面漾著漣漪,有星子在其中閃爍。
“他跟我是一個高中的,說起來這也是緣分,高中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他了,但礙于在學習面前,也就一直不敢講,我就只能拼命的努力學習,想要追上他的腳步,雖然……這種做法很傻,甚至不會得到他的一絲眼光,但我也還是那樣做了。我能考上京北大學,一部分也來自于他的鼓勵,只是可惜的是,高考之后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們不得不分開,那件事情讓我很難過……”
說到這兒,陳年的記憶不由得浮現當年,易瑤只身前來赴她與他的約,告訴她不要妄想得到陳延白的喜歡。
那天也下了雨,暴雨劈里啪啦的響,本該是炎炎的夏日,卻讓她感覺很冷。
這件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也快要被她強行忘記,但慢慢回憶起來,還是能讓她心臟驟縮,那種窒息感未散,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陳年重新匯集了神思,彎唇輕笑了笑,跟陳衛民說:“不過現在已經過去了,過去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當下,要跟他好好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我們在一起的事情我還沒跟媽媽講,媽媽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對吧?”陳年目光柔軟的看著陳衛民,輕聲又真摯的說:“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話音落下的后一秒,陳年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起身,將手機從包里拿出來,看到來電人名字時她下意識一怔,然后緩緩按下了接聽,她走到一旁去,輕聲喚:“喂?”
電話里傳來陳延白微澀的聲音:“陳年,是我。”
他的聲音通過電波傳進陳年的耳朵里,微澀中帶著喑啞,陳年柔聲問他,聲音像春水那般柔軟,“你怎么了?”
“沒什么事。”他似乎是在外面,電話那頭有風的聲音,“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陳年心里也正這么想,“我也是。”
殊不知下一秒電話里的陳延白突然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可不可以見個面?”
陳年還在想他們一個在明瀾一個在京北該怎么見面時,余光突然瞥見一抹頎長的身影,視線掃過去,她看見了陳延白。
整個人瞬間愣在原地。
遠處的他穿著一身黑色大衣,脖頸間圍著圍巾,一只手舉著手機放在耳邊,一只手插進兜里,黝深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她,未曾挪開半分。然后,她聽見電話里傳來他的聲音。
混著風聲,質地清冽。
“我想你了。”
第69章 坦白
混著電流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 好像心跳頻率都加快了些。陳年雙目愣神,看著他慢慢走近,最后停在她面前。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漫進她的鼻腔里。
陳年顫了顫眼睫, 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你怎么回來了?”
“說了我想你啊,回來見你。”他回答的散漫不經, 一張臉上掛著笑,唇角上揚。
陳年臉上也露出笑容,自然是因為他的這句話而開心。
但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
陳延白解釋:“早上來你家門口的時候看見你了, 就跟過來了。”
陳年倒不是介意他的跟蹤, 是有些害怕他在意自己父親去世的事情。這又牽涉到易家,里面的彎彎繞繞簡直太多, 羈絆太深, 這是一件對她來說很復雜的事情,她無法只用一言兩語就跟他說清楚。
這會兒她露出為難的情緒,細聲開口:“對不起啊。”
對她這突如其來的道歉感到意外,陳延白挑了挑眉, “對不起我什么?”
陳年站在他面前,像個犯錯的孩子, 低垂著腦袋, 聲音喃喃:“我沒跟你說我家里的情況, 這件事情有點復雜, 我說不清……”
“我都知道。”
陳延白清冽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陳年一怔,猛抬起頭來, “你都知道?”
陳延白點頭。
她像是下一秒便明白些什么過來, 她家和易家淵源, 以及他家和易家的交好, 在這一瞬間足以讓陳年醒悟,父親陳衛民當年在易瑤家里工廠意外去世的這件事,身為與她家世交的陳家也是知曉的。那陳延白就更加知曉了。
這像是一瞬間戳到陳年心中最脆弱柔軟的地方,她眼眶有些澀,聲音也微哽起來,“我爸爸……”
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情,陳衛民被人誤解,大家都認為他是導致那場爆炸的核心人物。那場爆炸案在當時引起了不少轟動,大家都在歌頌為救陳衛民甘愿赴死的易老板,很少有人站出來替陳衛民解釋一個字。甚至是在葬禮當天,江吟和陳年收到許多人的白眼,大家都在罵陳衛民不知好歹,罵江吟沒管好自己的丈夫,罵陳年身為陳衛民的女兒簡直活該。
那段時間,她跟江吟一直生活在別人的辱罵聲里,那些人罵的嚴重的時候,江吟總是用手捂住她的耳朵,然后用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窗外。
等到他們都離開,那些罵聲不見后,江吟才會慢慢的松開她。
陳年永遠都記得江吟那段時間的狀態,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安靜寡言,再沒有了以前的笑容。然后,就一直生活到了現在。
陳延白將人拉進自己的懷里,一手按著她的腦袋,一手環住她的肩。
聲音溫柔的跟她說:“你爸爸沒做錯,也不是兇手。”
這句話說完,陳延白能感覺到懷里的人輕輕的蹭了蹭自己,像是在尋找著最溫暖最有安全感的安慰。
他的手又緊了幾分。
當年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也不過孩童年紀,當初只聽說是易父工廠里的一名工人引起的事故,對這件事他了解很少。
但在高考結束后易瑤將那件事情重新告訴了他,他才得知那名工人是陳衛民,陳年的父親。
或許是得到了安慰,陳年卻覺得更加委屈起來,哽咽聲加重,說話悶聲悶氣的,“那段時間我很難受,我爸爸也去世了,可為什么他們都在罵他……”
“沒有一個人為我和媽媽說話。”
“媽媽去了易先生的葬禮,可是……他們都讓她滾,說臟了他們的眼,媽媽不是要去干什么的,她就只是想去看看。”
懷里的女孩兒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陳延白的心像是被緊揪成一團,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肩膀,輕輕的哄她,“已經沒事了,以后不會有人再這樣了,我會替伯父保護你和伯母。”
“別哭了,年年。”
耐心又溫柔的輕哄聲音讓陳年漸漸平復情緒,她從陳延白的懷里冒出頭來,打著哭嗝兒,鼻尖通紅,眼周一圈都是紅的。
陳延白光是瞧著就覺得心疼。
他用指腹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漬,又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皮,輕柔又珍惜。
然后牽著她的手,兩個人邁著步伐重新走到陳衛民的墓碑前。
墓碑的高度,只到陳延白的腰腹偏上,他身長玉立的站在那前面,緊握陳年的手卻沒放開。他靜靜的看著墓碑上男人的照片,好一會兒,他深深的彎腰鞠了一躬。
聲音響亮又清晰:“伯父,你好。”
“我叫陳延白,是年年的男朋友,此次冒昧前來打擾,多有不敬,您別介意。我喜歡陳年,而且喜歡了很多年,希望您能將您的女兒放心交給我,我辜負過她一次,但我愿意用我的一輩子來贖這場罪過。”
說著,陳延白轉頭看向身旁的陳年,她眼睛還濕潤得很,撲棱棱的閃著光。
然后他又轉過頭去,像是與照片上的男人對談,全盤托出辜負陳年的事情,“那一次,是在高考后。”
一聽見“高考后”三個字,陳年身形一頓。
她怔愣著一雙眼看過去,陳延白側臉弧廓凌厲,下頜線緊致,神色卻認真。
像是在大人面前勇敢承認自己的錯誤。
“我沒完成我們的約定,甚至讓她傷心難過。每每想到這件事情,我就十分痛苦。”
那件事,一直是陳延白近些年間揮之不去的陰影。
那是在高考后。
那天的陳延白過得渾渾噩噩的,甚至連自己的高考分數都是讓許嘉述幫忙查的。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從中作梗,擅自替他接收了來自美國斯坦福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早在高考分數出來之前。
因為這件事情,陳延白和父親大吵了一架,并且嚴肅聲明自己就算是和他們斷絕關系也不可能出國留學。
這句話讓陳父勃然大怒,馳騁商場的中年男人中氣十足,猩紅著一雙眼扇了陳延白一耳光,“混賬東西!”
就連平日溫婉大氣的陳母也在此刻氣急的罵了他兩句:“阿延,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爸爸是為了你好,斯坦福有比國內大學好千百倍的教學經驗,我們送你過去上學,是在為了你的未來考慮,你怎么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跟你爸爸道歉!”
陳延白等理智恢復,冷著聲音跟陳父道了歉,但也還是特別說明自己是絕對不會去國外讀大學。陳父對他從小就嚴厲,在他成長道路上寄予了他厚望,于是花重金將他培養。他一向說一不二,陳延白年紀小無法反抗,但現在他長大了也成年了,是可以自己考慮自己的未來,也能對自己的未來做決定負責任。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陳父的決定。
但他沒想到的是,次次與陳父作對的后果,是他派人將他軟禁在了家里。他沒收了他所有的電子產品,陳延白無法與外界聯系。
一直到那天,陳父打開了他的房間,以一種高者之態站在他的床邊,對躺在床上死氣沉沉的陳延白做出宣判,“我已經給你買好了機票,三天之后你給我出國去,好好呆在斯坦福,否則,后果你自己承擔。”
父子倆的關系降到冰點,這中途易瑤來過他家一次,她幫著陳父勸了陳延白:“伯父說的沒錯啊延白哥哥,斯坦福確實比國內大學好很多,伯父這樣做也是為了你的未來做打算,這次你真的做錯了。”
然而陳延白并未搭理她的話,甚至對她冷言冷語,“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著。”
易瑤錯愕,想著剛剛陳延白那冷冰冰的眼神,好一會兒才平復好情緒,依舊笑臉盈盈的跟他說:“沒關系呀,你去國外上大學不會孤單的,因為我也要去國外了,我會陪著你。”
或許是陳延白覺得她聒噪,連看都沒看她就直接走掉。
下一秒,擱在沙發上的那部黑手機突然響一聲,是有消息進來。神使鬼差的,易瑤屏住呼吸傾身拿過,看見了上面橫躺著的一條來自陳年的信息。
陳延白給陳年的備注是同桌兒,若隱若現帶著親昵感。
易瑤心里不平衡,窩了一股火。她皺著眉,劃開陳延白的手機,兩眼看完那條信息,然后一鼓作氣地將它刪掉。
然后又不動聲色地放回了原位。
從頭到腳,陳延白并不知曉陳年給他發過消息。
易瑤在陳延白家里呆了一天,跟陳母品茶跟陳父說話,倒像是一個乖孩子,逗得陳家夫妻倆心里歡喜。夜色漸晚,易瑤找到陳延白,拉住他的衣角,認真地跟他說:“延白哥哥,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伯父跟你說的話,去國外上大學,伯父已經上了年紀,剛剛和他聊天地時候我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不如以前那樣硬朗了,但他這些年唯一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你不要再惹他生氣了,也不要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他都是為了你好。”
他們兩人站在庭院里,夜色很深,晚風徐徐吹來涼意,他的神色隱晦在暗處,只模糊瞧見一個輪廓。
易瑤松開他的衣角,跟他說了再見。
經過易瑤這次來陳家拜訪后,陳父便沒再軟禁陳延白。陳延白拿到手機地第一時間就是看消息,他企鵝沒怎么上線,這次登錄上來,里面彈出很多條信息,陳延白依次看過去,誰的消息都有,就是沒有陳年的。
他皺了皺眉,給她火速發了幾條,發完之后才發現陳年離線了。
于是他又打電話,很長的一段嘟聲,換來的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他只好作罷。
一直等到第二天,他悄悄溜出去,到陳年家門口站了一上午,又去了他們平日里去過的地方,所有的地方他都找遍了,也還是無她身影。就好像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樣,憑空消失。
給許嘉述打電話問不知,給宋林菲打電話問也不知。
陳延白頓時陷入了一種十分緊湊的慌張感,瞬力拉扯著他的心臟,有些讓他喘不過氣。
他垂頭喪氣的回了家,還沒進家門,他就聽見里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帶著沉重與幾分破碎,陳母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沒事吧,趕緊喝口水。”
因為咳嗽,陳父聲音變得沙啞,也多了些滄桑,“沒事……咳咳……”
“你這病本來就沒好透,這次又自作主張斷開治療跑回國,知道你操心兒子,但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
“我不操心他誰操心他,陳家家大業大,誰不對陳家家業虎視眈眈,他們那群財狼獵豹一直盯著這塊兒肥肉,我這把老骨頭也干不了多少年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阿延身上,阿延是我唯一的兒子,他是陳家的希望啊……咳咳……”
之后又徐徐傳來陳母嘮叨安慰的聲音。
陳延白站在門外,沉默著。太陽毒辣的照在他身上,落至他的肩頭。他輕闔著眼睫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身一片稍冷,他眼里沒什么情緒。
在之后,就是他和父母一起出國的畫面。
每每回憶到這一幕,陳延白總能想到那個被他丟在明瀾市的女孩兒,于是他去了斯坦福之后,拼命的念書,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將所有的課程修完并且拿到了全A績點。再然后,他向學校提交了轉學申請,審批他轉學資料的教授十分不理解他的做法。
問他:“Why did you do this?”(你為什么這么做?)
“For one person.”(為了一個人。)
“Who?”(誰?)
“My baby girl.”(我心愛的女孩兒。)
教授感到十分的不解,“You really want to give up Stanford for her?”(你真的要為她放棄斯坦福?)
陳延白當時一點沒猶豫,眼神堅定,“Yes.”
教授得到肯定的回答也不再繼續勸說,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他祝福:“OK, wish you all the best.”(祝你得償所愿。)
早日回到你的女孩兒身邊。
陳延白站在陳衛民的墓前敘述了高考后那件事情的整個經過,這也是在說給陳年聽,給她一個交代,也讓她知道,這些年自己從未放棄過她,也一直再向她靠近。
陳年早已紅了眼,晶瑩的淚珠從她眼眶里落下來,順著臉頰滑落。她緊緊的拉住陳延白的手,細聲啜泣。
那件事是她心里橫亙著的一根刺,而現在,刺被軟化,融成一灘水,冰冰涼涼的澆灌在她心尖。與他的這誤會兩年,她時常抱有幻想,幻想著某天能回到當初,她一定能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對他說出自己的心意,盡管或許自己是白忙活一場,也不會得到他的任何憐憫。
可她也想這樣試試。
但現在,他卻說,她是他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就和她一樣。
這場愛意誤會,終于在此刻盡散,一切都敞亮開來。
作者有話說:
誤會終于解開啦,剩下的就是甜甜甜啦!
第70章 潛質
從墓園里出來時, 陳延白不在陳年身邊。
陳年和江吟一同回家,回家的路上,陳年明顯不在狀態, 出神地樣子惹江吟生疑。
她問她, “怎么了?”
陳年回神,“沒事。”
她不愿意說, 江吟也就不再追問。
回到家之后,江吟將帶回來的東西放下,沒歇息好一會兒, 人又去了廚房忙東忙西。陳年知道, 她這就是閑得慌。
于是也沒在管。
她回了房間,仰身躺在床上, 回想著在父親的墓碑前, 陳延白說的那些話。當年的那件事情并不是他所導致,他也陷入過迷茫與慌張,和她一樣的無助,這不是他的錯。
自己卻誤會了他那么久。
陳年翻身扯過一旁的玩偶抱進懷里, 整張小臉都埋進去。
止不住的惆悵思緒緊緊纏繞在她心里。
手機鈴聲突然在房間里響起來,陳年將它從兜里摸出來, 看見是陳延白打來的電話。她按下接聽鍵, “喂?”
聲音柔軟, 似柔波溫泉。
“出來。”
“我在你家樓下。”
這話嚇得直接讓陳年從床上彈起, 她聲音很驚訝,又害怕被外面的江吟聽見, 只好壓低聲音說:“你怎么來我家樓下了?”
電話那頭理所當然的答:“當然是想你啊。”
陳年心里冒出一簇甜意, 她表現在臉上, 卻沒表現在聲音里, “那你也不能這樣,要是被我媽媽發現了,我會挨罵的。”
“有我在,你不會挨罵。”
“嗯?”
“因為我會替你挨。”他在電話那頭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也算是我將功贖過,白白讓你誤會我兩年。”
也傷心難過兩年。
也不知道他怎么會有這么愚蠢的想法,陳年忍不住回一句:“那你不就更委屈了嗎?”
白白被人誤會兩年,還要替別人挨罵。
這怎么看怎么委屈。
但陳延白不以為意,他拖腔帶調的在電話那頭說:“可我是替你委屈,很值。”
陳年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
但陳年現在心里也蠢蠢欲動,她想和陳延白去逛逛街。心里這樣想著,倒也這么做了,她跟江吟撒了個謊,說以前的高中同學約她見面喝茶,江吟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她,只是嘴上囑咐著讓她注意安全。
陳年很開心,回房間拿了個包就興高采烈的下了樓,去見陳延白,她總是懷揣著一種高昂的情緒,不管是幾年前還是現在,這種情緒一直伴隨她左右,從來都未曾散去。
她三步并作兩步下樓,然后沖進那人的懷里,緊緊的擁著他,嗓音細軟的喊一聲:“陳延白……”
陳延白也將人摟住,手掌揉了揉她的腦袋,眼神寵溺,又逗她,“今天怎么這么愛撒嬌?”
陳年從他的懷里抬起頭來,眉眼彎彎的看著他,聲音清甜,“因為我也想你呀。”
那笑容是比春日的花還甜,陳延白沒忍住抬手,捏她的鼻尖,笑她一句:“愛撒嬌的小姑娘。”
之后兩個人手牽著手離開了,他們沿著街道慢慢走。新年一派新氣象,處處都彌漫著喜氣洋洋的氣息,高掛在路燈上的紅燈籠隨風飄逸,鵝黃色的麥穗晃蕩。
風吹來,陳年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往陳延白身邊靠了靠。
注意到她的細微舉動,陳延白停下腳步側身看她,“冷?”
陳年忍受著寒風的吹拂,點頭,“有點。”
松開她的手,陳延白將圍巾取下,給陳年圍上。圍巾很暖,上面帶著他身上的氣息,一圈一圈被他纏繞在她脖頸,陳年覺得暖和了許多。
特別是圍巾上沾染著的他的味道,淺淡好聞,讓她整個人都感覺到十分舒心。
陳延白細心的給她圍上幾圈,然后幫她把被圍巾壓住的頭發抽出來。他的手指腹溫柔,從她的發林間穿過,有些癢,酥酥麻麻的摩挲著她的頭皮。
陳年顫了顫眼睫,想要刻意忽略陳延白的這個無意舉動。
眼神隨處晃著,最后落到男生光禿禿的脖頸上。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大衣,衣領很工整的往外翻著。脖頸修長,中間那塊兒凸起的喉結上下緩緩滾動,這讓陳年莫名想到手.槍.子.彈緩緩上膛。
有股莫名的欲感。
她下意識抿了抿唇,有種蠢蠢欲動想要去輕輕碰一碰的沖動。
喉結上下滾動的緩慢總讓她抽離不開視線,覺得新奇。
幾乎就是在數秒間,她開始全身泛熱。
恰在這時,陳延白問她,“現在呢,還冷嗎?”
清冽的音質被冷風刮挲,拉扯著她的神思。
陳年飄忽的視線隨之向上,落到少年那張過分認真的臉上。她稍稍遲疑片刻,搖了搖頭,乖巧的回答:“不冷了。”
“那我們走吧。”陳延白重新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他們兩個去了第一次一起玩耍的公園,雖是冬天,里面的樹木卻是長青綠,過年期間,四處游逛的人很多,幾乎比平日了多了快兩倍。樹木與樹木之間的枝干上掛了連成串的小彩燈,現在是白天,彩燈沒被點亮,倒是高掛的幾盞喜慶燈籠更吸引陳年的目光。
明瀾市不算大城市,但也不算小城市,每逢過年高掛燈籠在各處地方,算是他們這邊慶祝新年到來的習俗。
陳延白牽著陳年繞過很多人,來到當初他們一起投壺的那顆池塘樹下。
池塘里水淺,這么多年過去了,里面的硬幣都早已經不見了,但那棵大樹還如當年那樣,枝葉茂盛而古老。
陳年站在高處朝下看快要干涸的池塘,那里面的水還依舊清澈,卻不再似以前。她撇了撇眉,為那些見不到影的硬幣嘆息,“硬幣都不見了……”
大概是被有心人撿了去。
她有些不太開心,來之前還打算再投一次,可現在看著這滿目只剩清凌凌的池塘水,她頓時失了興趣。
陳延白老早就注意到陳年的微妙情緒,手指指腹搓了搓她的手心,側頭問她,“你想玩兒投壺?”
陳年是想的。
但是兌換硬幣的那個老爺爺已經沒在那里了,池塘里的那些承載著美好愿望的硬幣也都不見了,她搖了搖頭,目光里流露著可惜,“可是沒有硬幣了。”
“誰說沒有的。”話音剛落,陳延白從兜里掏出兩枚硬幣,手心向上攤著,展示給她看。
明晃晃的兩枚銀質硬幣,在冬日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光。
照得陳年眼睛一亮,聲音驚喜,“你怎么有的?”
“大概是之前買東西,超市阿姨兌的零錢。”
“順手就放兜里了,忘記了拿出來。”
陳年明顯開心了幾分,但又不完全開心。她總覺得這樣少了氣氛,所以還是沒拿過硬幣玩兒投壺。
“又怎么了?”
看著一池凈水,陳年說:“我總覺得差些意思。”
“那些硬幣都寄托了很多很多美好的愿望,但現在他們都不復存在了,也就代表著他們的愿望也都不見了,再投壺又有什么意思呢?”
“投壺本就只是個游戲噱頭而已,將愿望寄托在硬幣上也只是安慰人的心靈罷了,愿望成真這種東西,是看命數,不是看這子虛烏有的東西的。”陳延白清冽的聲音傳來,似風飄動惹池塘里的一圈漣漪蕩開,一圈又一圈,紛至沓來。
陳年看著他,俊朗眉型下的一雙眼干凈深邃,被刻畫得凌厲的側臉弧廓線條令人眼球難以忽視,他微微下垂著腦袋,因為這個角度使他的鼻梁尤為高挺,一張薄薄的唇潤紅。
他說愿望成真看命數。
那至少證明她的命數是極好的。
當時投壺,那位老爺爺讓她在心里想最重要的人或者事,可保萬事成真。她閉上眼后,第一秒想到的,便是和她初次在走廊遇見的陳延白。
夏日,微風,與少年。
他伸來的手和他深邃漆黑的眼。
都足足令她心動千萬次。
一想到這兒,陳年心里就十分滿足。她小弧度的彎了彎唇,沒逃過陳延白的眼睛。
“想到什么了,這么開心?”
陳年直言不諱:“想到那個老爺爺的話,中壺的人的心中所想真的能成真。”
“那你當時想了什么?”陳延白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他記得她當初那一投是中壺了的,還讓他們都大吃一驚。
但陳年就有些不好意思將自己當初所想說出口,她故作不知吊足了陳延白胃口,最后敷衍來了一句:“我不告訴你。”
陳延白無奈地笑了聲,淺淺的氣息音掃過陳年的耳膜。
他抬手輕輕的捏了捏陳年的臉,眼里流露的是無奈的寵溺。陳延白自愿敗下陣來,“我還真是拿你沒辦法。”
似乎這回答確實夠讓人心塞,陳年安慰他一句,有些蠻不好意思的:“愿望都已經實現了,其實也就可以不用說出來了。”
“行吧。”
“誰讓在我這兒你最大呢,都聽你的。”
寵溺的語氣簡直要甜化陳年的一整顆心,她腳步輕輕一跳,撲進陳延白的懷里,抬著腦袋,睜一雙晶瑩杏眸看著他。
“在你這兒我真的最大?”
“還真的都聽我的?”
陳延白勾了勾唇,女孩兒身子軟糯,他摟著就像是摟著一顆柔軟的小球。
眉眼舒展,他“嗯”了聲。
幾乎是下意識的,陳年玩笑出口,嘴巴比腦袋快,“真沒看出來,你還有當老婆奴的潛質。”
“……”
“……”
她聲音格外清楚,悉數字眼全都落進陳延白的耳朵里。
意外的讓他猝不及防的挑了挑眉。
四周都變得安靜下來,人聲漸小,風聲也不再有。
她聽見她狂熱的心跳聲在心房里重重落下節拍。
臉頰炙熱。
那還不是他們現在該討論的話題,他們才剛剛在一起,老婆奴這三個字顯得過于親熱。
這天大概是被她聊死的。
陳年在心里想著該用什么方法讓它起死回生,使他們兩個人都不再陷入這樣的尷尬氣氛。
但明顯她不行,腦袋里的一根弦繃斷,處處都斷。陳年無法重新理順思路。
睫翼極速撲閃著似蝴蝶脆弱的翅膀,她有些慌亂。
倒是陳延白,臉上并沒有她想的那種尷尬臉紅情緒,也沒有那些不自然的表情。他表現得很淡然又隨意,壞笑著一張臉,目光灼灼地抓住陳年臉上閃過的無數慌亂。
然后慢條斯理的開口,聲音極緩,似在跟她強調:
“是啊,我就是老婆奴。”
作者有話說:
陳延白都說了,自己有當老婆奴的潛質,嗯……年年婚后生活肯定很幸福!!!
不幸福我生吃電腦(bui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