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許
然而對立功進爵那么有執念的她, 在知道自己沒有爵位后只是咧嘴一笑,說沒爵位做大秦第一位女醫官也超厲害,還掰著指頭跟他說自己有七頃田地, 一處宅院,另外還有萬金。
她說自己一夜暴富成了小富婆,還跟他開玩笑說不必那么拼命地上戰場殺敵,大不了她來養他。
他笑她太容易滿足, 也恨自己太過無能,不能給她更多的榮華。
這次也是, 是他沒有考慮周全, 不僅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還拖累了她。
她那么小的身板,為了救他冒著大雨上懸崖峭壁上采藥, 自己都傷的那么重了,還為了照顧他還兩日兩夜未合眼。她一個不愛張揚的女子,為了護著他不惜將自己置于輿論的漩渦。
若是換做旁人, 在河西之時屢立奇功最終卻未能如愿進爵, 怕是會心灰意冷不再那么拼命, 而她卻絲毫沒有退縮, 說只想做些事情證明她也來過。
為了找新藥材,她不辭勞苦翻山越嶺。為了給他解毒,她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為了安穩亂局,她不惜將自己拋到臺前。
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正在他沉思之時,突然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讓公子久等了, 卑職來遲了。”側身一看, 原是梁尚到了。
“我們到帳中去說。”樗里疾說道——
徐瑾瑜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感覺上身有些重像是什么壓著她, 睜開眼睛一看嚇了一跳,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放大的盛世美顏。
是她燒暈乎了?又做春夢了?
不然樗里疾怎么會在她的榻上,跟她一個被窩,還摟著她的肩膀。
她已經好色到這個地步了么?
現在她不僅腳腕腫地跟個豬蹄一樣,腰被閃了一下痛地走不了路,身體都這個樣子了她竟然還有色心做這樣香艷的夢!
難道是那日上午他給她的記憶太過深刻?她在夢里還想著澀澀?
她抬手給了自己頭一巴掌,心道,趕緊醒來吧,現在風寒加腰傷雙重傷害,血條都空了虛的很,就是做春夢那也傷腎啊!
啪嚓一聲,她驚呼,媽耶!頭竟然還會痛!
剎那之間,她震驚,娘呀!那帥哥睜眼了!
只見那帥哥蒲公英的睫毛輕顫,能看到毛細血管的薄薄眼皮慢慢睜開,露出一雙帶著水汽的眼眸,帥哥還用他那微涼的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朦朦朧朧地問:“怎么了?”
她終于反應過來,這不是夢!
“你醒了?”她驚喜道,“你怎么在我的榻上?”
樗里疾也回過神來,又探了探她的額頭,沒那么燙了,“我上午就醒了,吃了你給我備的白粥,還喝了你給我熬的湯藥。我在你榻上還不是因為你一直喊著冷,我來給你暖榻。”
徐瑾瑜看著一本正經回答的樗里疾,竟無力反駁。
高熱之時確實會感覺發冷,她若是昏睡之時夢囈說冷也正常,但是他這手哇涼的,也給她增加不了多少溫暖吧。
她伸手探到他的衣服里,摸著他的腰爭辯,“你現在還未康復身上比我還涼,如何給我暖榻?”
樗里疾用手臂支著腦袋,慵懶道:“你還說你好熱,我看你身上這么燙,就貼著你給你降溫,你看,我多體貼。”
徐瑾瑜一翻白眼,手用力一擰,語氣卻是懶洋洋的,“橫豎都是你有理唄?”
“哎呦,疼疼疼,你要殺了你夫君么?”樗里疾故意夸張地叫嚷。還別說,那雙小手擰著他腰側的一塊肉真有些疼,她竟然真的下得去手。
徐瑾瑜不忿地說道:“我還沒說手酸呢,你倒喊上疼了,你這肉硬梆梆的擰著一點都不趁手。”
說罷她便要抽出手來,然而她的手剛一動,就被一只帶著薄繭的手按住,然后拉著她的手往上移,那只手的主人不知何時湊到她的旁邊與她共枕。
“你不是說這里比較有型的話,給人感覺很有男子氣概,看起來也很帥么?某人還說喜歡有八塊腹肌的,怎么?此時不喜歡了?”
徐瑾瑜看著近在咫尺的他,感受著他的呼吸,還有他那緊實的肌肉,眼眶頓時氤氳水汽,嘴一噘反客為主摟住他的腰,將頭貼在他的胸膛帶著哭腔說道:“喜歡,哪里都喜歡。”
樗里疾將她往懷中攬了攬,一手摸著她的頭,心中暗嘆,這幾日也著實嚇著她了。
一根頭發絲都不讓他掉的她在知道他遇到刺殺,還中了九重殺這種劇毒定是慌亂極了。他暈倒之后還給她留下來那么一個爛攤子。
方才郯明、郯清還有小風都夸她聰明,贊她堅毅,說她臨危不亂,將所有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可是這句句贊美之言讓他覺得無比心疼。
她本沒這么剛強的,她也喜歡軟軟地跟他撒嬌,但那種情況之下,他中毒暈倒,郯明空有武力,郯清后來才趕到,孟金的隊伍還不能完全信任。
她沒有選擇,只能逼著自己冷靜地處理這么多的事情。
即使知道雨天危險還是上山為他采藥,即使受傷還忍著親力親為照顧他。
何其有幸,他遇到了她。
感覺到胸口的褻衣被她的眼淚打濕,他輕聲哄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我家瑾瑜就是厲害,不愧為大秦第一女醫官,九重殺之毒都解了。”
“那是因為那日下雨將箭上的毒淋下來些,加上只是擦傷了面部,郯明又給你及時清理了,中毒沒那么深,我才有法子解的。”她抽噎著說。
“那也很厲害,我夫人最厲害。”樗里疾再次贊道。
徐瑾瑜仰頭反駁,“誰是你夫人?你莫要蹬鼻子上臉!”
樗里疾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控訴道:“是你讓人把我倆蕩氣回腸的戀情傳遍大秦的,也是你讓公父提前為我們賜婚的,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將來是你夫君,你可不能不認帳。”
她臉一紅,又躲回他的懷中,悶著頭說道:“情況緊急,我當時慌張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你就莫要取笑我了。”
樗里疾見她這么難為情,口吻輕柔地說:“好好好,是瑾瑜救了我一命,都說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我覺得此等大恩我只能以身相許了,你看行不行?嗯?”
她聽著他這般無賴的話,忸怩地小聲應道:“行吧。”
“行就行,怎么還加個吧,你還不情愿?嗯?”樗里疾輕捏她的耳垂質問道。
“行行行,沒有不情愿,白撿個夫君,情愿。”徐瑾瑜滿口應著。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還有他輕輕的撫摸,聽著他溫柔的話語,她才真正有了他醒了的實感。
雖然她早上給他號過脈,清楚地知道按照脈象來看今日上午他肯定會醒來,但是她還是怕有什么意外。
她本來想繼續守著他看著他醒來的,可是這小身板終究是熬不住了,今早給樗里疾號完脈被小風強行按下來躺著休息了,小風勸她說若是公子醒來看到她這么憔悴也不會開心。
她一想小風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于是交代伙房為樗里疾準備飯食,又給樗里疾換了藥方讓護衛給熬著湯藥。最后她給自己開了一劑猛藥。
腰上需要慢慢養,但是風寒需要趕快治好,不然樗里疾醒了再傳染給他可不好。
想到這里,她突然伸手一推,將自己與樗里疾拉開距離,捂著嘴說道:“我才想到,我現在受了風寒,我得離你遠一些。”
樗里疾懷里突然一空,獨留褻衣上的一片濕潤,笑道:“九重殺的毒都解了,我現在百毒不侵,小小風寒不礙事的。”
伸出左臂將她又拉到自己懷中,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右臂上,伸出雙腿將她的腿夾住防止她再次逃跑。
徐瑾瑜被他箍的緊緊的,她的頭被他按在他的右臂上,肩膀被他攬著,雙腿也被他壓著,掙也掙不脫,逃也逃不掉。
她蹙眉提醒道:“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還是要小心些,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樗里疾輕笑一聲,盯著她的眼睛,“有沒有人給你說過,不能說男人身體虛。”
“還不許人說實話了?”她梗著脖子控訴不公。
他看她嘴還是這么硬,氣不打一處來,翻身讓她仰躺在枕頭上,俯身覆上她的唇。
她被突然的動作一驚,剛要伸手推他,左手就被他抓住,他跪在榻上說道:“這么甜的嘴,不要只會說這些戳心窩子的話。”
隨后除了她的左手,右手也被他的抓住,兩只手被他的左手舉到頭頂按在方枕之下。
他的眼神中多了些霸道的侵略意味,她愣愣地看他再次俯身,將她以吻封緘。
她放棄掙扎,合上雙眸感受唇上柔軟的觸感,還有他熟悉的味道。他的吻比之前似乎多了些急切,牙齒先是輕咬她的唇,隨后又在咬過的地方一寸一寸吮吻。
這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吻法,把她撩撥的上上下下的。他把她拿捏的死死的,不過是幾息之間就讓她意亂情迷。
她本是不想讓他染上風寒才不要跟他貼貼,既然他都不介意那就罷了,若是真的將風寒傳給他了那就再加幾味藥,南山的草藥多的是,還不要錢。
樗里疾見她不再掙扎還張開檀口回應,便松開了左手讓她恢復自由,比起束縛讓她被動承受,他還是喜歡她緊緊地抱著他擁吻。
在力量上他有絕對的優勢,她那么小的身板,這么小的力氣,他一只手就能讓她動彈不得,只是親密之時他不愿強迫她。
他雖然也想將她徹底掌控,甚是還想讓她從身體到靈魂完全為他臣服,為他顫栗,但是那樣太過火了。
適度的霸道和強勢會讓她覺得有魅力,超過了限度那就過猶不及了,會嚇到她的。他不愿將變成他單方面的掠奪,他想讓她也體會此事的快樂。
徐瑾瑜感覺他的吻變得溫柔起來,探入她的口中邀請她共舞,不同于嘴唇的柔軟,舌上略帶粗糲觸感,微涼的舌劃過她的上頜帶來陣陣酥麻。
她難以自抑地揚起脖子,溢出一聲難耐的低吟,雙手卻緊緊地摟著他的肩膀,她無聲的邀請換來的是他更加熱烈的回吻。
他將雙臂放在她肩膀兩側,微微撐起上半身。若是她氣喘便換成輕吻,在她雙唇上溫柔輾轉,待她呼吸變的平穩他便繼續深吻。
或許是這兩日的經歷太過驚心動魄,或許是兩人都曾命懸一線,或許都經歷過差點失去心愛之人的極致痛苦,劫后余生之后兩人都無比珍惜能夠相擁的時刻。
她覺得四周仿佛變成了真空,她的眼中只剩下他,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只能聞到他的味道,只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一起沉淪
徐瑾瑜感覺臉上有水滴落, “怎么了?”她聲音有些啞啞地問道。
樗里疾用手撫著她的臉頰,笑中帶淚,“還能看到你, 真好。”
徐瑾瑜用手為他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柔柔地說道:“以后莫要說那些傻話了,說什么你若不在了,讓我這樣那樣。我徐瑾瑜不同意誰也不能把你收走, 就是追到閻王殿也要把你拽回來。哦,對了, 閻王殿就是傳說中死亡輪回的地方。”
“瑾瑜知道的真多, ”樗里疾一刮她的鼻尖,“好,以后我不說了, 我們要相伴到白頭。”
徐瑾瑜抬頭親了他一下唇,“這還差不多,這么甜的嘴就應該多說些情話, 莫要說那些傻話。”
她可真會學以致用, 方才他說她“這么甜的嘴, 不要只會說這些戳心窩子的話。”
現在她又反過來說他, 那么甜的嘴要多說情話莫要說傻話,甚至她還會舉一反三。
附在他的耳邊,輕聲道:“若是情話說的累了,還可以做一些讓彼此都開心的事情,你未來媳婦的腰傷著了不能在上邊, 只能辛苦辛苦未來的夫君了。”
樗里疾聽著她這番調戲他的話, 樂得不行。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上面做什么事情, 只是在趴到他的身上親他就被她說的令人遐想連篇,可真是個會勾人的小妖精。
他也不能落了下風,眸眼一挑對她說道:“那為夫定赴湯蹈火,竭盡全力,使盡渾身解數讓夫人滿意。上次那個曲子我覺得夫人甚是喜歡,今日我就再給夫人多彈幾曲。不能太長時間不練,不然琴技會生疏的。”
他的話讓她瞬間拉到咸陽記憶。
那是在他的臥房,他帶著她回憶酒醉后她的所作所為,兩個人都意亂情迷,也各懷心事。她勾著說要給他,而他堅定地說等婚后。
誘著她說用別的方式也能讓她快樂,見她害羞,他還體貼地將榻上的帷帳放下。
她還記得那日下著雨,屋內本就不是很明亮,放下帷帳之后更是昏暗,視覺受限之下其他的感覺就更加的敏感。
他那雙略帶薄繭的手,給她增添了新的體驗。
如果說擁吻帶來的快樂是綿長的,那另一種方式帶來的愉悅則是澎湃的,直擊靈魂的顫栗讓人食髓知味。想到那日她的迷亂,最后甚至還叫他夫君,她就臉發燙。
樗里疾看著她眼神飄忽,思緒游離,一會兒癡笑一會兒臉紅的,撩撥地更起勁了,“夫人可是在回味?嗯,這么一算,確實有段時日了,怕是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徐瑾瑜被戳中心事,臉更紅了,低聲笑罵道:“你是不要臉皮么?這是在外邊吶!”
“附近又沒有外人,現在這個營地都是我們府中的人,孟金他們被暫時調回了咸陽,梁尚帶的人在旁邊的營地,離我們這個營帳遠著呢。”樗里疾說道。
他的嗓音微啞,“你若是害羞就控制一下,畢竟這營帳沒有房屋隔音。倘若夫人實在忍不住為夫也可以再服侍地周到些,吻著你不讓出聲。”他邊說邊啄吻著她的唇。
徐瑾瑜被他親著,感覺腳腕的痛都輕了許多。
她腦中突然彈出一段之前看過的文章,那文章中說和心愛的人親密之時,除了兩人接觸的部分會產生愉悅感,還會刺激大腦神經分泌多巴胺和內啡肽。
如果說把多巴胺比作快樂因子,會讓人覺得快樂和興奮,那么內啡肽就是鎮痛因子,不僅可以緩解疼痛還能穩定情緒。
這個說法好像有幾分道理,因為她此時被他含著耳珠感覺十分地快慰,那震顫的愉悅甚至壓過了腳腕的疼痛,連腰也沒那么痛了。
鬼知道她這兩日是怎么熬過來的,自從受傷之后感覺度日如年。
昨晚是發熱加上兩日未睡累暈了過去,今日是高熱未褪她自己下了猛藥昏睡了。
徐瑾瑜心中感嘆,那文章誠不欺她,親親貼貼確實會鎮痛。在沒有止痛藥的當下,多巴胺和內啡肽簡直就是身體自帶的鎮痛劑,就是要分泌這兩樣激素需要外界刺激。
想到了這點,她看眼前之人簡直像是看到強效鎮痛藥,還是立即就能發揮藥效沒有副作用的止痛藥。
她都敬佩自己,在被他親的意亂情迷的時候還能想到這個理論,她可太聰明了。
她也為自己點贊,不愧是上進女青年,親親貼貼還不忘思考醫學理論,實在是太敬業了。
她剛才主動側耳配合他親吻耳側,絕對不是貪歡,而是要做對比試驗,看哪處的產生的刺激會分泌更多的多巴胺和內啡肽,那種方式鎮痛效果更佳。
她甚至愿意為了驗證這個理論獻身,再品幾次他的琴技。
大不了今日放縱之后她在藥方里再加一點補藥,為了科學獻身,這點苦她還是吃得了的。
樗里疾見她又開始游離,咬了她一下,“又想什么,這么出神?”
“獻身。”
哎?她怎么把心中所想說出來了呢?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趕緊解釋。
樗里疾此時忍著笑,自顧自地說道:“你就是想要獻身,我也沒那么沒人性,你腰上還有傷呢。我們來日方長,夫人莫要心急。”
徐瑾瑜那是張嘴沒話說,想著回什么能夠強行挽尊,隨后她又靈光一閃,口不擇言。
“即使我今日行,你也不行,九重殺的毒未清,你也不能劇烈運動。”
這句話一出,無異于劈頭給樗里疾潑了一盆涼水,只見他笑容凝固,臉色漸沉,柔情的眼眸瞬間變得凜冽,徐瑾瑜仿佛看了一個活靈活現的“川劇變臉”。
她瞬間意識到自己又戳了他肺管子,趕緊捧著他的臉哄著,“你也不要擔心啦,這才服藥第三日身體內還有余毒是正常的,再過個十天半個月你定然恢復地和之前那樣,生龍活虎,威風凜凜,無比霸氣,到時候沖進敵軍殺他個七進七出!”
樗里疾也知道她不是要故意傷他,其實她說的有道理,現在他確實跟之前沒辦法比。
他的手輕輕撫著她的腹部,有些落寞,“縱使我不虛最近也不會亂來的,九重殺的毒太過霸道,還是謹慎些好。”
徐瑾瑜本來以為他說的“謹慎”是他覺得自己現在還虛,聽她的醫囑來著,但是結合他那溫柔撫摸她肚子的動作,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怕她有小崽崽。
他想的確實比她多了一層,即使先秦民風開放,未婚生崽什么的也不算稀奇,單就說身體狀況,他倆一個中毒,一個受傷,就不符合優生優育。
當然還有其他的很多因素,生小崽崽的事情不是去市亭買東西,說買就買,說懷就懷,說生就生,還是需要綢繆準備一番的。
就在她沉思之時,突然感覺耳朵一癢,只聽他嗓音輕緩地說:“那為夫開始?”說罷還輕咬了一下她的耳珠。
略帶的溫熱呼吸拂過她的耳朵,暖暖的,柔柔的,配著那那語調微揚的話語,還有帶著暗示挑逗的輕咬,讓她直接投降。
羞澀的他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不好意思出聲答應。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下定決心為驗證科學理論而獻身,然后她用手捏了捏他的后頸。
埋在她頸間輕吻的他停下動作,抬起頭,用詢問的眼神注視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徐瑾瑜見他的唇濕濕的,在蒼白的臉色對比下顯得雙唇尤其地紅艷,就連臉上那道結了痂的傷疤也性感極了。
白色的絲綢褻衣早已凌亂,露出他那長長的脖頸還有肌肉分明的肩膀。
她原來有些get不到“病嬌”還有“戰損”的魅力,覺得霸道又柔情的他就是人間理想,但是此時此刻她突然理解了病嬌的柔美感以及戰損的破損感。
現在的他又讓她眼前一亮,十分驚艷。
那種感覺也很矛盾,既想將之摟入懷中心疼地憐惜,給他一切的疼愛和溫柔,又想將他壓在身下狠心欺負,讓他為了她落淚求饒。
她感覺她有些瘋了。
不僅腦中是亂棄不糟的,動作也不受控制,雙手微微用力讓他靠近自己,側頭便咬上他的喉結。
樗里疾感覺她的牙齒在他的喉骨上輕啃,柔軟的雙唇銜著那層皮慢吮,甚至她還過分地伸出舌頭舔著那處脆弱的骨頭。
他的頭皮陣陣發麻,顫栗的感覺直達骨髓,“嗯”他有些難耐出聲,插在她頭發中的手不禁用力。
徐瑾瑜聽到他的輕吟,便繼續肆無忌憚地在他頸間作亂,雙手抱著他的頭調整著姿勢,從喉結轉移到鎖骨。
樗里疾的呼吸漸漸急促,蒼白的面色中多了絲紅潤,脖子上的青筋繃起,背部也因為那受不了的酥麻而拱起。
他想到剛才自己對瑾瑜說的話,讓她忍著點控制點聲音,未曾想現在極力忍耐的卻是他。
如今的她早已探清哪處是他的敏感處,用何種方式會讓他受不了。
這人剛才還說他身體虛弱,此時倒是全部拋到腦后,絲毫不留余地在他的頸側撒野。
她既如此地想要讓他為她失控,那他也就不再猶豫。
他也想要看她在他的手中綻放,變得渾身粉紅,嬌艷欲滴,因他而眼神迷離,滿是情欲,那時候的她聲音仿佛能滴出水,會嬌嬌軟軟地叫他,喊他。
那時的她眼里只有他,心里都是他,從身體到靈魂都因他而顫抖。
臣服的不應該只有他,歡愉的也不應該只有他。原本放在她腹部的手向下。
如之前說的那般,在他動作的時候吻住她的唇,將她所有的聲音封緘。
徐瑾瑜閉上眼睛,雙手環著他的腰,回應著他的吻,與他耳鬢廝磨,同他一起沉淪。
山野閑居
時間過得很快, 尤其是每日卿卿我我,蜜里調油的時候,徐瑾瑜覺得時間過得唰唰的。
眨眼之間十天就過去了, 為了治療她的腳傷和腰傷,她是內服湯藥,外敷藥膏,推拿按摩靠小風, 平定鎮痛找未來相公。
小風對于給她推拿這事無比積極,總覺得是自己的疏忽害了她受傷, 十分地自責。
樗里疾也是有求必應, 甚至她沒有求也十分熱衷此項活動,說是之前看了很多譜子,他覺得都可以練一練。
徐瑾瑜秉承著嚴謹科學的態度, 夜以繼日地與他一起探尋新的領域,驗證那條科學理論。
樗里疾對于她的熱情和配合也無比的滿足,可以說的上是樂此不彼。過會兒就要問問她, “可還需要止痛?”
而他的詢問也只是走個流程, 因為無論她是回答“要”還是“不要”, 他都會動手。
用他的話說, 她回答“要”是真的想要,她回答“不要”是出于害羞,實際上還是想要。
他十分善解人意,覺得不會讓她為難,秉承著讓她快樂度過養傷時期的原則, 他會傾情付出, 熱情服務,最關鍵的是不計報酬。
徐瑾瑜對于他的能言善辯有了新的認識, 也不知道在外人面前無比威嚴的人,怎么能一本正經跟她說這些不要臉皮的話的,婚書送過來以后他更是放肆,直接與她同榻而眠。
美其名曰:貼身照顧。
徐瑾瑜覺得,他可能是太閑了。
因為勘礦的事要等刺殺之事查清之后才能繼續,君上派金令特使送來人參等多種補藥,說念在他們二人都受了傷不便來回奔波,就不必著急回咸陽,讓她和樗里疾安心在南山修養。
有梁尚帶的幾百甲士保護他們不敢有人造次,若是真有異變還有附近的郡縣的守兵可以調動。
徐瑾瑜對于山野閑居很是享受,樗里疾好像是有些不太適應。
也是,樗里疾何曾這么閑過,原來在軍中不是練兵就是打仗,即使回到咸陽也是天未亮就要上朝,現在不用訓練士伍了,也無需上陣殺敵了,更不需要早起上朝了。
猛地一閑下來,什么事都不讓他干確實閑的發慌。
前幾日倒還不那么明顯,因中了九重殺感覺身上沒勁,懼冷怕熱,還容易犯困,于是他就每日摟著瑾瑜不是玩鬧就是睡覺,他覺得那日子過得倒是快樂似神仙。
然而這兩三日不行了,在瑾瑜湯藥加針灸綜合治療下,他現在是精神抖擻,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
溫香軟玉在懷,是甜蜜也是折磨,他現在不是犯困想睡,是摟著她想睡也睡不著。
好在她的腳腕已經完全消腫,腰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不像前幾日那番時時纏著他親親貼貼,嬌嬌軟軟地求他讓幫忙止痛了。
不然他真的會忍不住,那時候的她實在太過甜美誘人,猶如雨后的桃花那般,粉中透白,從里到外都是濕漉漉的,散發著迷人的香氣。
而她似乎已經適應了與他共眠,還喜歡窩在他的懷里揪著他的褻衣睡覺。
樗里疾看著懷中的小小一團,心中一片柔軟。天還未亮時她醒了,埋在他的脖頸哼哼唧唧,又親又啃,算是把他給弄醒了。
他知道這是她醒了又無聊,就喜歡逗弄他讓他也睡不成。
但是她是愛撩撥人自己又經不起折騰,他才剛剛開始她就又哭著求饒,這不又累的昏睡了過去。
她是舒爽了,睡的香甜無比。
他卻只能忍著,一臉幽怨又無奈地看著她。
唉,算了,自己的夫人,寵著吧。
忍忍就好了,誰讓他善解人意,不愿累著她——
徐瑾瑜再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前幾日她多管齊下傷好的很快,現在她腳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一口氣繞著營地走幾圈,不費勁兒。
在榻上躺了幾日,感覺自己骨頭都散了,實在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疾,用完飯之后我們去捉魚吧。”她提議道。
樗里疾給她夾了些拌野菜,問道:“你想吃魚了?”
徐瑾瑜:“我想出去耍,我現在只是站的久了會腰酸,已經不疼了。”
樗里疾看著滿眼期待的她,也不想掃了她的興,“行,用完飯我們去捉魚,去那個大水潭的路郯明已經帶人去探過了,不是很遠,里邊確實有大魚,我們今日便去那里。”
徐瑾瑜聽他答應,喜笑顏開,“那我們在外邊野炊吧。”
“你的意思是抓到魚之后在潭邊現烤現吃?”樗里疾問。
徐瑾瑜猛猛點頭,“還可以帶個小釜,燉魚吃。”
樗里疾用完了飯,放下木梜,用帕子擦著嘴建議道:“只是吃魚單調了些,我讓護衛帶上雞和羊,再帶上些餅子,還有你愛吃的果干和果脯什么的。”
“野菜我們可以現采,還有餐具和調料,”徐瑾瑜說道,“會不會帶的東西太多了?”
樗里疾:“不僅是你悶得發慌,你看那些護衛一個個閑的撓手,都開始跟郯明和小風輪流比試了,你若是說讓他們跟著出去撒瘋一個比一個積極,怕是不用那些甲士抬東西他們自己都拎著走了。”
事實跟他說的差不多,在知道他們要出去后,不僅侍衛們高興極了,連梁尚帶的甲兵都爭著讓選他們去。
也不怪他們想被選去保護公子疾,只因為在這里十幾日了,公子疾和徐醫士都在在養傷,可以說是連營帳的門都不出,他們作為護衛也只能呆在營地。
除了輪流值守就是操練,那可真是乏味極了,南山的風景這么好,他們卻只能悶在營內,也怪無聊的。
再說了,他們覺得跟著公子打仗的機會有的是,但是跟著公子出去耍的機會倒是不多,他們也怪想看看那個厲害的徐醫士是啥樣的。
前兩日聽說公子和徐醫士好的差不多了,用過飯后經常看著他們圍著營地散步,后邊跟著郯大護衛還有帶著大刀的武婢。
郯明他們都知道,大秦第一劍客,那個武婢他們倒是不了解,不過看那古樸的大刀,應該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此時甘英、司馬田、谷林、蕭衍和子車安這五個百夫長聚在一起,正在討論梁尚會如何做安排。
甘英抱著臂說道:“公子說他們要去的距離并不遠,因此只需一百人跟著,其他的在營中待命即可,那應該是在我們這五隊中直接選一隊就是了?”
“我估計是。對了,甘英你不是說早就認識徐醫士,你原來也在河西來著?”司馬田問。
甘英:“那是,當時徐醫士到了河西軍營時還是我登記的,話說自從河西之戰之后我們還沒見過,說不定徐醫士都不記得我了。”
司馬田沒有見過徐瑾瑜,但聽過她的事,“聽說徐醫士可厲害了,梁領兵說她是跟著勘礦隊一起來的,短短幾日就找到了十幾種神藥,公子疾中的九重殺也是她解的,這可是第一次聽說中了九重殺還能救回來的,可真是神醫。”
甘英神采飛揚,“徐醫士在河西軍中的時候名聲可都是響當當的,不然君上怎么會封她為女醫官,還授意太子送她玄鳥玉佩。”
子車安:“我知道金瘡藥是她研制的,傷兵急救的書是她寫的,還組建了急救營,對了,連弩也是她設計的。”
谷林:“我原來在函谷關,那時候時候聽項丹醫士說過,他父親項老太醫收了個厲害的徒弟叫徐瑾瑜,除了金瘡藥還研制了好幾種新的丹藥,另外還提議修藥冊,建醫塾。我竟然不知道那個能夠連發的弓弩是她設計的,她不是個醫士么?”
甘英作為幾個百夫長中最熟悉徐瑾瑜的人,那是驕傲無比,“徐醫士可是全才還會武功呢,太極劍、太極拳、點穴法還有體操聽說過沒?那都是她教的,郯明都叫她師傅呢。”
蕭衍撓頭說道:“我看她柔柔弱弱,不像是會武功的人吶。”
司馬田猜測道:“我聽說真正的高手都喜歡隱藏實力,我覺得她是深藏不露,這樣別人就探不到她的底,沒點武功她敢在大雨時上懸崖采藥?”
甘英大笑,“別的我不知道,這個我可是知道底細,徐醫士確實武功不高。那個太極拳、體操還有點穴她會,在軍中還親自教那些醫士來著,不過劍她是真不會使,說是只會功法。”
“她人還怪好咧,那么多武功奇學她不藏著掖著,還教別人呢。”司馬田評價道。
正在他們討論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梁尚過來了。
朝他們五人一招手,說道:“公子準備出行了,我也來安排一下人手。”
幾人趕緊齊刷刷地在梁尚面前站成一排,蕭衍笑呵呵地說:“聽說公子他們要去野炊,還要帶著活羊和活雞,跟著去說不定還能蹭點好吃的。”
子車英嫌棄都調侃道:“沖你這句話就不能挑你去,我們過去是保護公子和徐神醫的,你就想著蹭吃的,不行,不能派你去。”
隨后他往前邁了一步,一拍胸脯自薦,“我們子車氏不僅騎兵厲害,還擅長林地戰,讓我這隊去吧。”
司馬田不服,“擅長林地戰的不止有你們子車氏的,我這隊也很厲害,上次比試我們這隊拿了第一的。”
甘英想要開口搶活,此時梁尚拍了拍手,說道:“你們都別爭了,抽簽吧,四長一短,只露出一頭,你們誰抽中最短的那根,哪隊去。”
其實梁尚也理解他們的心情,既能出去透風又能在公子面前露臉,而且此時秦國正在徹查刺殺之事這里也不會有啥危險,哪隊人都想去。
甘英、司馬田、谷林、蕭衍、子車安聽發到抽簽,眼神一亮:這個法子公平!
幾人擼起袖子便上前抽簽了,每個人都想抽中那根短竹簽。
她夸別人
最終答案揭曉, 甘英抽到了那個最短的簽子。他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那兒了,在剩余四人的嫉妒眼神中帶著自己的百人隊就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百夫長,你可真行!一抽就抽中了。”甘英隊伍中的張新說道。
甘英一拍張新的背, 對隊中的人說道:“在公子面前都機靈些,聽從安排莫要多話。”
此時郯清已經安排護衛將出行的要帶的東西準備好,只等梁尚安排的士伍過來后就出發。
徐瑾瑜聽說野炊心情激動,已經拉著樗里疾跑到了小溪旁, 小風和郯明在他倆旁邊,護衛四散在周圍。
徐瑾瑜坐在溪水邊的大石頭上, 看著綠草青石, 聽著溪水叮咚,聞著淡淡野花香,感覺神清氣爽, 她閉著眼睛深呼了幾口氣,體內積郁了幾日的濁氣都淡了些。
雖然已經到了四月份,今日天氣也是極為晴朗, 但是山間還是有些涼的, 因此徐瑾瑜不僅自己穿了件大紅色綴著白色兔毛的大氅, 還強行給樗里疾披了件靛藍色的大氅擋風。
樗里疾看她揣著手一臉享受地坐在石頭上, 紅紅的一團可愛極了,尤其是那雙小腳還開心地晃著,不禁問道:“出來耍就這么開心?”
“那是自然,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汲取天地之靈氣, 令人身心舒暢。”徐瑾瑜俏皮道。
郯明手里拿著劍抱臂問道:“這空氣還分新鮮不新鮮?我以為只有吃的才有這個說法呢, 公子說讓帶活羊活雞到潭邊說是現吃現殺新鮮。”
“新鮮一詞有多重意思,剛宰殺的肉沒壞可以說新鮮;方摘得青菜沒干巴可以說新鮮;在室外流通不污濁的空氣可以說新鮮;稀少的玩意兒可以說新鮮, 好多用法呢。”徐瑾瑜解釋道。
郯明一撓頭,嘿嘿一笑,“這倆字都這么多意思,怪不得弟弟說我嘴笨不會說話,我著實是學識淺薄。”
徐瑾瑜站了起來拍了拍郯明的肩膀,一本正經道:“沒事兒,到時候為師教你,包在為師身上。”
光是聽這話倒是很嚴肅,但是樗里疾看著個頭只到郯明肩膀的徐瑾瑜,就感覺莫名的滑稽。
郯明就比自己矮一寸,身高八尺六寸,徐瑾瑜有七尺三寸,確實比他倆都矮一大截,尤其是今日穿的團團圓圓的像個乖巧的小娃娃。
此時郯清帶著一隊人過來了,問道:“公子,所有東西都帶好了,我們現在出發?”
徐瑾瑜看著烏泱泱的甲士突然眼神一亮,驚喜道:“甘英!”說罷便嗖地躥到前邊。
樗里疾聽她一咋呼,立馬鎖定那個白白凈凈的百夫長,眉毛輕皺。這人好像有些眼熟,貌似是在河西的時候見過。
只見徐瑾瑜像個花蝴蝶一樣撲棱到那白凈士伍面前,激動地說:“我竟不知你在這里!”
“徐醫士還記得我,我想著兩三個月未見,徐醫士都不認識我了呢。”甘英有些臉紅地說。
徐瑾瑜上下打量著甘英,稱贊道:“呦呵,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三月未見,你都成百夫長了,厲害厲害!”
離開河西的時候她想著打聽甘英的消息來著,畢竟他曾經幫她找鄰居徐誠在哪個營費了一番力氣,不過離開咸陽的時候軍功統計的數目還不全也就沒來得及打聽。
原本想著戰場刀劍無眼,甘英很有可能也戰死沙場了,因為她覺得甘英看著白白瘦瘦的,不是那種孔武有力的人,未曾想還成了百夫長了。
徐瑾瑜看見故人是開心地合不攏嘴,樗里疾卻黑了臉,很是不甘。
心中暗懟,他在上次在戰場上不僅取了魏軍副將魏錯的首級,還生擒了主將魏錯,另外還殺了那么多魏武卒,可以說是立下了赫赫戰功。
那時候她都沒有這么開心地跑到他面前夸他厲害,區區一個百夫長,她竟然夸人家很厲害,而且還說兩遍。
她還真是好賴不分。
時間難熬
樗里疾看徐瑾瑜仰著小臉還準備跟甘英接著聊, 走到她的身旁自然摟著她的肩膀說道:“出發了。”
徐瑾瑜正想要扭頭跟甘英說一會兒再聊,結果樗里疾抬手將她頭擺正,提醒道:“小心腳下的石頭, 走個路也三心二意的,摔倒了怎么辦。”
“這不是遇到故人了么?”徐瑾瑜興奮道:“說來挺巧的,我去河西的路上在一家客舍住,在那里遇到了甘英的父親甘勝, 他說自己的兒子叫甘英也從軍了,未想到我到河西就碰到了。對了就是甘英幫我查到的徐誠在哪個營, 人挺好的。”
樗里疾本來把手收了回來, 和她并排而行,但是聽她吧啦吧啦一直說別人,手在大氅的遮擋下是緊了又緊。
他知道徐瑾瑜對那甘勝沒什么意思, 只是遇到之前的認識的人聊兩句。她夸甘勝也是正常的,因為她本就是那種看到別人一點優點都能夸出花的人,對于身邊的人她從不吝嗇夸獎。
他知道徐瑾瑜就是這個性子, 從理智上講他不應該嫉妒, 也不應該計較的, 畢竟甘英的確幫了徐瑾瑜, 而且還是在戰場上立了功升為百夫長。
但是聽到她那樣稱贊其他男子他還是心里不舒服,覺得有點酸酸的,堵堵的。
小溪在山谷之間蜿蜒流過,因這幾日天晴雨水也少溪谷的流水不大,小溪兩側是裸露的石塊還有細細的沙石, 兩人手牽著手慢悠悠地走在小溪的北岸。
樗里疾在徐瑾瑜的右側, 伸手手握住她的,說道:“世上比這巧的事多了, 比如在去河西的路上,在那個大雨滂沱的正午,我也未曾想會在山間遇到個叫瑾瑜的姑娘。她啊,不僅醫術高超眼光還特別好,選了個好夫君。”
徐瑾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夸我就夸我,怎么還往你自己的臉上貼金呢?我選你做夫君就是眼光好,若是選別人就是眼光不好?你就是最好的?”
樗里疾自信道:“那是自然,有人可是說過普天之下沒有比我更英俊帥氣、智勇雙全的了,她還說啊見我第一面就被他我這高大威猛、俊逸非凡的氣質給吸引了,給她迷的不要不要小鹿亂撞的。對了那日去城郊田地,在馬車上她還說……”
還未等他說完,就被徐瑾瑜踮腳捂住了嘴,羞赧道:“你,你不能說。”
他不要臉,她還要臉呢,那日他們一起城郊看君上給她賜的田地,兩人先是在馬車上發生爭吵,后來又互訴衷腸她可是說過不少平日羞于啟齒的話。
他竟然要在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說這個,那她的臉皮還要不要了。就不說府中的護衛了,身后還有七八十個士伍跟著呢,這些人她都不認識。
那個郯明還是個耳朵尖的,老遠都能聽到人說話,他和小風離他們倆不過四五步的距離了。樗里疾要是把她那日說的話都說出來,那她豈不是丟死人了。一定要捂好他的嘴,不能讓他說。
樗里疾看她面紅而赤的,伸胳膊攬住她的肩膀,壓低聲音道:“怎么,我說的不對?那人夸我的話我可是記得相當清楚,我還專門記到一個冊子里怕有日忘了。”
徐瑾瑜右肘一擊他的腰,低聲笑罵道:“這么多人,你給我點面子好不好,很羞人的。”
“這有什么羞人的,我小聲說他們又聽不到。即使他們聽到了,我未來夫人說滿心滿眼都是我那有什么。”他眉眼含笑說道。
徐瑾瑜抬起右手在他腰間一擰,氣急敗壞,“你還說你還說,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氣鼓鼓地掙脫他往前跑去了。
“跑慢些,這腳腕才好,莫要再扭到了。”樗里疾看懷中一空,揚聲對她喊道。
郯明見小師傅跟公子本來有說有笑的,突然小師傅扔下公子跑了,趕緊快步跟上,“公子,小師傅怎么了?你倆又吵架了?”
“我們感情這么好,怎么會吵架?”樗里疾反駁道,“小風,你跟著,莫要讓她再摔著了。”
郯明看小風小跑著往前追,并不是很信公子的話,搖頭道:“不對,公子你肯定又說了什么話惹惱我小師傅了,你看我小師傅踢那石子力氣老大了,分明在出氣呢。”
樗里疾往前一看,可不就是么,徐瑾瑜腿雖短,但是此時那步子邁的老快了,還時不時停下來伸腳一踢,撲通將石子踢到小溪里。
看那力氣可是不小,這若是踢到他的小腿上定是疼急了。
他再次斷定,瑾瑜還是愛極了他,你看他都把她逗成那樣子了,她都不舍得用腳踢他,只是用那沒有什么力氣的小手擰他的腰,隔著衣服那力氣跟撓癢癢一樣。
她對著石頭撒氣都不忍心對著他撒氣,這不是愛慘了他是什么。
于是他拍了拍郯明的肩膀,悠哉哉地說:“這叫夫妻情趣,你不懂。”
郯明滿頭霧水,撓了撓頭道:“你跟小師傅不是還未成婚么?不能叫夫妻的。還有,吵架怎么能算情趣呢?”
本來樗里疾還樂地仰著嘴角,聽到郯明的耿直發言,笑容凝固。
嘆道郯明就這點不好,愛說大實話,他和瑾瑜確實沒有大婚來著。這幾日在帳中他夫人,夫人叫的起勁,但是倆人還未成婚,他還是不能名正言順地叫她夫人。
上次公父命金令特使來信,除了送來了賜婚書還有宗祝算的大婚的日子,八月二十六。
現在是四月中旬,這么一算還有四個月呢,一百多天,唉,還真難熬。
“唉!”他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郯明看公子愁眉緊鎖,建議道:“公子,你若是覺得方才做錯了事,惹了我小師傅不開心,還是趕緊追上去早些認錯為好。我弟弟說了,男人要想早點娶妻,就要會哄人開心,不要老是惹人生氣。”
樗里疾聽郯明這番言論倒是稀奇,“你現在懂的不少,可是心中也有意中人了?你跟我說,回咸陽后我就準備聘禮,找人去給你說媒。”
郯明見勸人不成,反而被公子追問,鬧了個大紅臉,磕磕巴巴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公子你就先莫要說我的事了,你看我小師傅都跑那么遠了,你快去哄人吧。”
樗里疾見郯明也不愿說,也不再逼問:“行行行,想好了跟我說。”
唉,他剛才也是看到她當著他的面跟個小蝴蝶一樣撲向別的男人有些不爽,想讓她再回憶一下之前她說過的話,未曾想回憶過火,她急眼了。
讓他趕緊去哄哄,省的晚上不讓他回帳。
郯明說的對,要想早點娶妻,就要會哄人開心,不要老是惹人生氣。
賞景野炊
待徐瑾瑜他們到了潭邊, 郯清已經帶著先行的人安置好了東西。
徐瑾瑜覺著這個水潭面積還挺大,可能是前段時間連著下了幾日雨,這水潭三面環山水似是比之前深, 春日的山間滿是翠綠,潭水也清澈極了,猶如一顆巨大的翠玉鑲嵌在山間,晶瑩透亮瑰麗無比。
潭邊生長的小樹姿態各異, 有的像是在岸邊撩水的綠紗少女,微風拂過, 素手輕紗震顫著掃過水面, 撩動著平靜的潭水激起陣陣漣漪,在春日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有的像是綠色的水精靈,或是完全潛在水中, 或是半露著頭,在清澈見底的淺水之處來回搖擺。
放眼望去,下邊是碧綠的潭水, 岸上是青石和淡淡的黃, 像是一條蜿蜒的飄帶將山上的翠綠和潭水分開。山上是郁郁蔥蔥, 層層疊疊的樹木, 黃綠、嫩綠、青綠、深綠交織在一起,綠的五彩斑斕。
今日萬里無云,碧空如洗,湛藍的畫布之下就是這番美麗圖卷,美得不像話又美得真實。
“好山好水好風景。”她不禁感嘆道。
她站在潭邊看風景, 而在有人的眼里, 她亦是風景。
樗里疾覺得紅艷的她是天地之間一抹亮色,在青山綠水之間顯得那么地耀眼。
微風陣陣, 吹起她那綢緞般的烏發,恣意而又灑脫。陽光透過樹枝灑下斑駁的金光,在她的身上綴上點點金色。
“你曾說想要在溪邊建個房子,你若是喜歡這里,我們可以在附近建一個。”他說道。
徐瑾瑜眼神黯淡了些,搖了搖頭,“我不想在這里住。”
“為何?”剛才她還夸這里美來著。
“這里有不好的回憶。”徐瑾瑜有些悶悶地說。
樗里疾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安撫道:“都過去了,除了不好的回憶,我們還可以有美好的回憶,待郯明叉到魚,我給你做香香食肆的炙魚如何?”
徐瑾瑜眼睛一亮,“真的?你會做?”
樗里疾點點頭,“臨行前我專門跟廚子學了,我還讓郯清將府中做魚的烤盤和調料也帶來了。”
“哇,你可太好了,”徐瑾瑜開心地蹦了起來,歪頭在他的肩膀蹭著,“你怎么對我這么好,我太幸福了。”
樗里疾見她又喜笑顏開,抿嘴一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省的你跟著被人跑?”
徐瑾瑜聽他的理論有些耳熟,挑眉道:“這就是要想拴住一個人的心,就要拴住一個人的胃?”
他伸手在她鼻子上一刮,意味深長地說:“要拴住你的心可不僅要拴住你的胃,還要把你伺候的舒坦。”
徐瑾瑜當即就像反駁:“我何時讓你伺……”話還沒說完,她當即反應過來,臉騰地紅了。
她面紅耳赤地甩開他,氣呼呼低聲罵道:“你太壞了!我不要理你了,哼!”說罷就甩著手、跺這腳去找郯明他們了。
潭邊被平出來一大片空地,帶過來的廚具被放在那里。郯清派了幾個士伍去撿柴,又派了小風幾個府中的侍衛去挖野菜,還有幾個跟著廚子在稍遠的地方殺雞。
席子鋪在潭邊的一棵樹下邊,上邊放著一張食案,食案上放著干果、果脯、茶具還有幾卷書,蒲團邊上還放著兩個可供跪坐時倚靠的木幾,一側摞著幾個疊好的毯子。
而席子的四周除了靠近水潭的那邊,其他的三個方向都放著座屏,可以擋風又不影響欣賞風景。
帶過來的三只羊被拴在草叢中,時不時仰頭咩咩叫幾聲,對于過會兒可能被宰的命運絲毫不知,咩咩完就低頭啃著地上的嫩草。
徐瑾瑜被那三只小羊的聲音給吸引到,看著這幾只白白的小羊,不禁想到:羊羊這么可愛,若是做成烤羊肉串,肯定十分好吃!
而且將羊肉切成塊兒穿起來烤比烤全羊更容易熟,也更容易入味。
另外今日的人比較多,府中的護衛加上這些士伍有一百多人,既然出來耍,獨樂了不如重樂樂,烤羊肉串也容易分。
拿定了主意她便去找郯清,“郯清,廚子把雞處理好之后你讓他把羊也給處理一下,把羊肉從骨頭上剔下來,切成比拇指稍大的塊兒,今日羊肉我們換種吃法,我們今日做烤羊肉串。”
郯清不解,“羊肉串?”
徐瑾瑜用手比劃著說道:“就是用一個兩尺長左右的竹簽子將羊肉串起來烤,我看那邊旁邊就有竹林,你讓人砍兩棵回來就行。”
郯清倒是明白了羊肉串是啥意思,不過他還有疑惑,原來烤整只的是吊起來或者綁在棍子上烤,這小串串不得手拿著烤。
徐瑾瑜似是看出他的困惑,蹲在地上跟他解釋,“岸邊有不少石塊,讓人揀一些摞成兩排,中間留空用來放柴,生好火后將串好的羊肉串架在兩排石塊上炙烤。到時候我給你們烤,秀一把我的燒烤技術。”
郯清看她演示是徹底明白了,點頭說道:“行,我馬上安排。”
徐瑾瑜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對了,剔下來的羊骨頭還可以熬羊湯。羊雜碎清洗好之后跟羊骨頭一起燉,燉熟之后撈出來切成片,吃的時候撒入一些野蔥碎那也是十分地鮮。”
“行,我記下了,一會兒跟廚子說。”他覺得小姐對吃的還挺有研究。
徐瑾瑜說道:“我去看郯明怎么叉魚的。”
此時樗里疾正和郯明在一塊兒,看到她過來便問:“剛才跟郯清聊什么么?比比劃劃的還。”
徐瑾瑜還沒忘了他方才又逗弄她,斜了他一眼傲嬌道:“就是不告訴你。”
郯明此時正拿著一根削的尖尖的木棍,舉著棍子聚精會神地盯著潭水。徐瑾瑜放輕腳步,往前勾著頭看了看,潭水里還真有青魚。
那些魚有大有小,慢慢地在旁邊游著,可能是因為潭水過于清澈,魚兒似乎也能看到他們,有一點動靜都把它們嚇得一撲騰,搖著尾巴朝著潭水深處游去。
她壓低聲音問樗里疾,“那潭水里放的什么?白白的,用麻繩系著的,是雞雜碎么?”
樗里疾側著身子,靠在她的耳邊,用手掩著輕聲道:“不告訴你。”
“你!”徐瑾瑜扭頭瞪著他,想要發怒又不敢大聲,伸出拳頭給了他胸口一下,結果她這一出手不要緊,樗里疾又演上了。
只見他擰著眉毛,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向前伸著,裝作一副很痛的樣子,夸張道:“好痛!瑾瑜,你好狠的心。”
此時郯明看到一條大魚靠近,向下一插木棍,隨著嘩啦一聲,他驚呼道:“嘿,叉了一條大的。”提起棍子咧著嘴就回頭跟公子炫耀。
一扭臉看到公子捂著胸口一臉痛苦。他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急切地問:“小師傅,公子怎么了?發病了?毒發了?”他說話的時候,手里的棍子上叉著的魚還在掙扎著。
徐瑾瑜無奈道:“不用管他,發癲呢。”
郯明聽小師傅說不用管,松了一口氣。心道這毒就是小師傅解的,小師傅說不用管公子那定是沒事兒,而且公子如今面色紅潤也不像是毒發。
他一舉手上的魚,興沖沖道:“小師傅,你看我給你叉了一條大魚!活蹦亂跳的大尾巴魚。”
徐瑾瑜看著那蹦蹦亂彈蹬的大魚,朝樗里疾揮揮手:“別在那矯情了,你不是要給我做炙魚么?該你表現了。”
“行,讓我開始表現,”樗里疾朝著旁邊的護衛招了招手,吩咐道:“鋒一,你過來,將這條魚處理處理;鋒二,你去把那個木箱中的烤魚石盤和調料拿出來;鋒三,你比著那個烤魚的石盤搭一個小土灶。”
徐瑾瑜看他這行云流水地安排人做這做那,一頭黑線,吐槽道:“感情你說給我做炙魚,就只是做炙魚這一步啊?”
樗里疾兩手一背,底氣十足道:“我這可不是偷懶,這叫合理地人員調度,提高作戰的效率。一個好的將軍,不在于自己的戰力有多強,而在于善于排兵布陣,讓兵種協同作戰。”
徐瑾瑜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是就想跟他杠幾句,挑剔道:“嘖嘖嘖,別到了最后,你把魚給炙糊了,浪費郯明他們的一番辛苦。”
本想著她這一番調侃樗里疾定是不服,要挺直腰桿跟她杠,未想到人家語氣一轉。
“唉,那就叫郯明多叉幾條,省的一條做壞了沒得吃。”
樗里疾一揚手,對郯明說道:“你多叉幾條啊,也別都叉這么大的,再叉些中不溜大小的。”
徐瑾瑜又是一噎,給樗里疾豎了個大拇指,嘆道:“你真乃大丈夫,能屈能伸!”
樗里疾眉眼一展,絲毫不在意她的揶揄之意,施施然道:“那是自然,我這人的優點還挺多。”
隨后他又解釋,“讓郯明叉些小一些的魚也是有原因的,府中的廚子說不大不小的魚腌著好入味,做炙魚的時候也易成功,不會外邊烤糊了里邊還不熟。”
“行行行,知道啦,我就等著你給我做香香的炙魚吃。這樣,我也不白吃你的,我過一會兒也給你做個烤羊肉串,咱們一菜還一菜,如何?”徐瑾瑜說道。
樗里疾摸了摸她的發頂,“雖然不知道啥是烤羊肉串,但是只要是你做的一定很好吃。”
“馬屁精,”她笑道:“熬羊湯還需要一會兒,我們去那邊的樹下坐坐,看看風景。”
“也好,你這腰還未好全,不能久站,今日走了這么遠的路是該休息休息。”樗里疾邊走邊說。
郯清將做飯的地方安排在水潭的西側,將樗里疾他們休憩吃飯的地方安排在北岸,那處風景最好又遠離做飯的煙火,倒是清凈。
早就等在那處的護衛看到二人過來,當即四散開來,背對他們警惕得看著四周,甘英帶的士伍則是被安排在更外圍。
經歷了上次的刺殺,樗里疾的親衛比之前更加的警惕。
上次的刺殺公子差點喪命,而鋒隊死了四人,衛隊的死了三人,而且現在還沒有查到幕后真兇,他們絲毫不能放松。
徐瑾瑜倒是真的有些腰酸,到了休憩的地方當即就坐了下來,向后伸了伸懶腰,反過來用手捶著后腰。
樗里疾則是給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的面前。
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完一盞茶后拍了拍身邊,說道:“你來這邊,我給你按按腰。”說罷便側拿過來一個毛毯子,鋪在席子上。
徐瑾瑜一手端著茶喝著,一手捶著自己的腰,忸怩道:“在外邊呢,怕是不好吧。”
“那有什么?他們又看不到,即使他們看到了,我給你按按腰而已,又不是做別的什么事,有什么害羞的。”樗里疾說道。
徐瑾瑜喝完了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
嗯,南邊是水潭,其他三個方向都有屏風遮擋,的確沒有人能看到,便貓著腰到了樗里疾旁邊。
樗里疾看她過來,伸手扶著她讓她趴在毯子上,他將手放到她的大氅之下,給她輕輕按著。
“力道如何?可還行?”他問。
徐瑾瑜挪了挪身子,將雙手疊起來放在腦袋下邊,側著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評價道:“嗯,力道可以,這幾日在我精心的調教之下,你這按摩手法越來越純熟了,跟小風有的一拼,可以出師了。”
“你還挺好為人師。”樗里疾調侃道。
稀奇的是,他說完這話她竟沒有反駁他,低頭一看,她竟閉著眼睛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他按的太舒服了,還是她還未調整過來作息。前幾日她是躺在榻上養傷,困了就呼呼大睡,醒了就可勁兒地鬧騰他。
他不疾不徐地給她輕輕按著,大概按了一刻鐘,他將她的大氅解下放在一邊,調整了一下她的睡姿勢,又拿過來一個毯子輕輕給她蓋上。
他倒是沒有躺著睡,而是將木幾拉到身側憑幾而坐,看著山間的美景,欣賞著她的恬靜睡顏。
在他的記憶里自己好久沒有這么悠閑過了,自小就開始跟著夫子學習,其余的時間則是練武,后來長大了他便被公父派到軍中。
宗族的男子,即使是大秦的公子也要靠軍功來得爵位,不然就是空有公子之名的廢物。
他不愿做那樣的人,他想做一個青史留名之人,即使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他也想要做一個對大秦有用的人,這樣才不枉為秦國公子,也不枉活這一生。
浮生偷得半日閑,最近還能休息一段時間,等此案查明怕是又要忙起來了。
燒烤攤子
徐瑾瑜醒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后,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小風,有一些迷糊,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外邊。
“我睡著了?公子呢?”她坐起來打著哈欠問道。
小風拿來大氅, 披到徐瑾瑜身上,回答道:“大半個時辰前我采野菜回來的,那時候公子說你睡了有一會兒了。他說要去做魚還是什么,讓我在這里照看著你, 說怕有有小蟲子還有長蟲什么的。”
徐瑾瑜自己系著大氅的帶子,小風則是給她斟了一盞茶端了過來, “小姐, 喝些茶。”
徐瑾瑜端著茶慢慢抿著,睡醒之后嗓子干干的,喝些茶確實舒服多了, 一陣風吹來,山水的清涼的氣息中還摻雜了些煙火氣,有柴火燃燒的煙氣, 有羊肉湯醇香, 還有炙魚的獨有的鮮香味。
聞著香味, 她的肚子突然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她尷尬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餓了,小風,扶我起來,我還說要烤羊肉串呢。”
小風將徐瑾瑜扶起來,又將毯子疊好, 摞在一起。
樹葉在山風的吹拂下, 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潭水碧波蕩漾, 仔細去看還能發現潭水中時不時有魚兒冒出頭來。
“小姐,竟不知南山還有這么美的地方。”小風跟在徐瑾瑜的身后,朝著公子的方向走去。
徐瑾瑜看著眼前的美景,感嘆道:“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吶。”
小風聽小姐這樣說,吃驚道:“金山?銀山?哪里呢?公子他們找到金礦銀礦了?”
徐瑾瑜一敲小風的腦袋,笑道:“小財迷,金礦銀礦哪有那么好找的,再說了若真是找到了金銀礦我們還能這么悠閑?又是捉魚,又是烤雞的。”
小風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腦袋瓜子,“那小姐說的金山銀山是啥意思,為什么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這話正好被樗里疾聽到,抬頭問道:“什么金山銀山?”
“已經開始做烤魚了呀?”徐瑾瑜說道。
為了方便做炙魚樗里疾脫下了大氅,土灶旁放了一個大石塊,他坐在石頭上一手撐在大腿,一手拿著個木鏟子,架勢還挺專業。
灶邊的木箱上放著盤子,盤子里放著小竹刷、長竹梜、幾罐子調料,下邊的一個木盆里還放著好幾條腌制著的魚。
徐瑾瑜夸贊道:“這炙魚外表看著就焦脆,油脂也都炙烤出來了,沒想到你廚藝還挺不錯。”
她這話一說,旁邊的鋒隊護衛神色各異,樗里疾手上翻魚的動作也一頓,岔開話題,“你剛說那個金山銀山是啥?這里有礦?”
徐瑾瑜看著他嫻熟地翻魚,解釋道:“不是那個意思,我剛說的這個‘金山銀山’不是真的金銀的意思。這句話意思是大地上的山水草木就是國家的財富,要好好保護。”
樗里疾見魚兩面都焦焦的,小心地撒上香料,“是這個理兒,這也是為何田律中規定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及壅堤水。不夏月,毋敢夜草為灰,取生荔、麛卵鷇,毋毒魚鱉,置網,到七月而縱之。唯不幸死而伐棺享槨者,是不用時。其目的就是要保護這青山綠水,讓萬物能夠休養生息,方能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
小風聽完兩人的解釋也明白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山上大樹可以建房屋,還可以做木船,做馬車,枯枝可以當柴燒,對了有些草可以采來當菜吃,像是小姐說的那個詞,叫什么‘藥食同源’。對了,那些味道不好的,甚至有毒的還有很多可以當藥材。”
“那是,有句話叫做‘秦地無閑草,認識都是寶’,秦地的秦黨、秦歸、秦艽、丹參、天麻、絞股藍、黃精、杜仲、茯苓、山茱萸等諸多道地藥材。這也是我大秦名醫較多的原因之一,藥材地道,療效才好。”徐瑾瑜評價道。
此時炙魚也好了,樗里疾將木鏟往盤中一放,略激動地說:“瑾瑜,魚做好了,要不要先嘗一口?”他說完這句話,在旁邊的侍衛都松了一口氣。
徐瑾瑜本來就餓的肚子咕咕叫,也不推辭了,“那我先嘗一嘗。”
樗里疾拿過一個干凈的木梜,夾了一口魚肉用嘴吹了吹,感覺不那么燙了才喂到她的嘴里。然后一臉期待地看著徐瑾瑜,等著她的反饋。
徐瑾瑜原本對于他的廚藝沒報太大的期待,想著他無論是在府中是在外都有人伺候,用飯什么的根本不用他動手,肯定是沒有自己做過飯的。
跟小風一起過來的路上還想著夸他的詞,甚至連夸“烤糊的魚”的說詞她都想好了。可以說:“哇,你可真厲害,這魚可真好吃,雖然是炙魚但還有烤魚的獨特口感,別有一番風味。”
人家第一次做飯,可不能打擊他的積極性,必須夸!閉眼夸!情緒價值給他拉滿!
未曾想這套說辭竟然沒有用上,來了一看做的還挺好,不僅沒有糊外表還金黃焦酥的,雖然比不上香香食肆的手藝,但是也是很不錯了。
她眉開眼笑,伸出大拇指,“特別棒!超好吃,不僅賣相看著好,味道也挺贊。火候把握的可真好,表皮焦香,內里柔嫩。鹽味兒正好,不咸不淡,還有這個香料的量,也把握的剛剛好,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第一!你可真厲害!”
樗里疾聽她的給出這么高的評價,眼睛一亮,“行,這條魚夠不夠吃?要不要我再給你做一條。”
徐瑾瑜看著這個差不多一尺半的魚,擺手說道:“不用不用,一條怕是都夠我們兩個人吃了,你若是還想做就再做些讓府中的人都嘗嘗。”
旁邊的侍衛聽到小姐建議公子給他們做魚吃,皆一臉菜色連連擺手,鋒一說道:“哪能勞煩公子動手,我們自己做,自己做,公子剛才也教我們了,我們也學了個七八成,嘿嘿。”
其他侍衛也表態,“對對,我們自己做。”
“那行吧,我看郯明還在叉魚,這盆里還有幾條,你們就自己動手吧,我去給你們去烤羊肉串。”徐瑾瑜說道。
鋒一聽到又要吃,不由得捂著有些發撐的肚子,臉上笑容不減,“老早就看他們在劈竹子,串羊肉。聽說小姐要親自做,我們都老期待了,是不是鋒二?”
鋒二趕緊接話,興奮道:“跟著公子和小姐可太幸福了,不僅能吃到公子的炙魚,還能吃到小姐做的烤羊肉串,可真是太好了!”
鋒二話音剛落,鋒一臉一黑,樗里疾起身整理衣服的動作一卡。
徐瑾瑜疑惑:“你們吃過公子做的炙魚了?”
鋒一看公子的臉一沉,趕緊打圓場,“公子說小姐你醒來肯定會餓,想著早些做炙魚,待小姐起了就能吃上熱乎焦香的魚。未曾想連著做了幾條,小姐都未醒。公子說涼了口感不好,就賞給我們吃了,我們能吃上公子的炙魚,還真是托了小姐的福氣呢。”
鋒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心道壞了壞了,公子光輝偉岸的形象是不是要毀在自己這句話上了,他這么一說小姐怕是要知道公子做過好多魚了。
那她是不是也要知道公子不僅做了好多魚,還做壞了好多魚,有的是糊了,有的是咸了,有的是淡了,有的是不熟,有的是翻面的時候稀巴爛。
公子說不能浪費食物,也不能浪費郯明叉魚的付出,這魚不能扔。
糊了的把黑色的給弄掉,里邊的肉也能吃,咸了的就多喝些水,淡了的就自己加點鹽巴,不熟的就放烤盤里再炙一下,說罷還拿起木梜要自己吃。
他們定是不敢讓公子吃啊,這中毒還未好全乎呢,每日還喝著湯藥呢,這要是吃這烏漆麻黑的炙魚,吃壞了身體咋整。他們護衛個個皮糙肉厚的,就是吃壞了肚子頂多來幾次五谷輪回就行了。
于是乎均積極地表示愿為公子分憂,主動表示公子做的炙魚,就是下了毒他們也要吃的干干凈凈的。
就這樣,郯明一直在潭邊叉魚,公子是一直在灶邊炙魚,他們護衛們輪流過來吃魚。終于,在小姐醒來的時候,公子做出來一條像樣的魚,真是可喜可賀!
小姐不知道公子的嫻熟技巧是在失敗了二三十次換來的,直接看到這個成功的直夸公子厲害,而且聽小姐的評價,味道好像也不賴。
未曾想,自己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差點說漏了嘴,他正愁著如何補救,鋒一就力挽狂瀾,機靈地把話給圓了過去。
鋒二此時看鋒一,簡直如看再生父母,那是一個感激涕零。
鋒一的這番話堪稱完美,不僅說明了公子的貼心,早早就給小姐準備魚,做好后怕魚涼了味道不好,讓他們侍衛吃。另外還不讓小姐因為睡得久了有負罪感,他們是托了小姐“睡得久”的福氣才吃到公子親自做的魚。
妙啊,妙啊。
鋒二連連在心里給鋒一豎大拇指。
徐瑾瑜聽罷也未懷疑,笑盈盈地挽著樗里疾的胳膊,“你為我做了那么久的魚定是辛苦極了,走,我給你烤羊肉串吃。”
郯清見兩人過來,立馬迎了上來,跟瑾瑜說道:“羊雜湯按照你說的做好了,另外還做了燉魚,炙雞,拌青菜,羊肉也按照你說的方法串了起來。”
徐瑾瑜看著滿滿一盆的羊肉串,一擼袖子,“行,你讓人把大鼎下邊的木炭鏟過來,再搬來一些細柴。烤肉用文火慢烤最好,若是火太大了容易外邊糊了里邊不熟。”
侍衛們也很有眼力見,見她要準備做烤串了,立馬吭哧吭哧搬過來兩塊大石頭,一個讓徐瑾瑜坐,一個讓樗里疾坐。
待侍衛將木炭鋪到石頭搭的溝槽里,徐瑾瑜將羊肉串放到上邊排成一排開始烤。
自己做羊肉串,她是參考新疆那種紅柳烤串的做法,讓廚子把羊肉切得比他的拇指還大一些的塊,串幾個瘦肉,夾一點羊板油,肥瘦間隔著串。
廚子確實嚴格按照他的手指頭來切得,比她的兩個拇指并在一起還大,不過羊肉熟了之后會縮小一些,應該是正正好的。這樣烤熟后吃一口是一口,扎實又滿足。
樗里疾看著她操作,問道:“這個法子不錯,我覺得不僅可以烤羊肉串,還可以烤些其他的,比如烤餅子,烤雞肉。”
徐瑾瑜被他這么一說,靈光一現。她原來只想著烤羊肉串了,怎么把21世紀燒烤攤豐富菜單給忘了呢?
她一拍大腿說道:“對哦,可以烤雞心,烤雞肝,烤雞胗,烤羊蹄,烤羊頭,烤餅子,若是有菜還可以烤菜。”
廚子將所有的飯菜準備好了,此時也來看她烤串,聽她這么說,也來了興趣。
“這不成問題,因為今日做的烤雞,雞的內臟都掏的干干凈凈的。雞腸什么的被郯明拿去抓魚去了,雞心、雞肝和雞胗都在那兒放著呢。羊頭和羊蹄我都跟羊雜一起煮熟了的,現在都可以拿過來。”
“那正好,若是有豆醬你也拿過來,到時候雞心和雞肝烤熟之后可以刷醬。”徐瑾瑜說道。
樗里疾幫她翻著烤串,“你這一安排烤串的樣數還挺多,若是在城里都可以開個食肆了,這稀罕的吃法定是有很多人喜歡。”
徐瑾瑜伸出手指搖了搖,說道:“這種不適合開食肆,適合做露天的燒烤攤子。壘起一個高高的燒烤架子,可以讓人站著做燒烤。旁邊盤子里擺上各種串好的串串,食客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來挑選烤串,挑好后交給攤主來烤,現烤現吃,那才夠地道!”
片刻之后,廚子和侍衛將餅子、雞雜、羊蹄和羊頭都抬了過來,“這雞心、雞肝和雞肝都用竹簽穿起來是吧?”廚子問道。
徐瑾瑜抬頭應道:“對,都用竹簽穿起來,羊蹄和羊頭不用穿,我一會兒用竹子做一個篦子,放到篦子上烤。”
此時第一批羊肉串已經烤的滋滋冒油,香氣撲鼻。
徐瑾瑜將一手抓一把羊肉串,用燒烤師傅經典動作,兩把烤串相互摩擦,將羊油蹭地均勻些。嘴上吆喝著:“大秦第一燒烤攤,獨此一家,別無分店,大家多多捧場啊。”
國寶熊貓
大家聽到徐瑾瑜這吆喝聲笑成一團, 府中的侍衛跟她相處的久也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是是個活潑又隨和的人。
但是甘英帶的士伍就不一樣了,很多只是遠遠見過徐瑾瑜, 這次出游他們才得以近距離接觸,就挺吃驚的。
甘英帶著一隊人守在南邊,張新用胳膊肘一捅甘英,側身低聲道:“百夫長, 徐醫士在軍營的時候也是這樣么?”
“哪樣?”甘英往張新的身邊湊了湊。
張新:“就是沒什么架子,廚子在宰羊的時候不是說了, 徐醫士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讓他多做一些飯食,要夠我們所有人吃的。”
甘英:“原來是這個啊,那徐醫士原來就是這樣待人挺親和的。你也知道醫士在軍營中地位挺高的, 不僅配有隨侍,吃食什么的都比普通士伍要好。那有些醫士走路都是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我們士伍。但是徐醫士不一樣, 對誰都挺好, 士伍們都對她很尊敬。”
張新說道:“對了, 我聽營中負責去城中采買的人說, 徐醫士和公子在河西就在一起了來著。經歷還很神奇,說是兩人在山間相遇,本來是大雨滂沱,公子帶的車隊遇險。在危急時刻徐醫士踏著煙雨而來,不過須臾之間雨便停了, 晴空萬里。”
甘英眉毛一揚, “這么玄乎的?我想起來了,那個射術很厲害的張大就是在那時候摔下了山, 都昏死過去了,被徐醫士幾針給救了回來,可以說是妙手回春,厲害著咧。”
“我覺得徐醫士還是跟別的女子不一樣,若是換成別人,要成公子夫人了定是要端著貴族的架子,不會跟我們說說笑笑,更別說親手給我們做烤串了。”張新評價道。
甘英連連點頭,“我覺得也是,而且她是真心實意的對我們好,不是那種虛情假意。”
正在倆人八卦之際,看見公子府里的一個護衛拿著兩把烤羊肉串走了過來,對著甘英說道:
“你就是百夫長吧,這是小姐讓我給你們拿的烤串,讓你們先吃著。另外還有羊雜湯、魚湯、餅子和拌野菜,公子說你可以安排人輪流用飯。”
甘英雙手接過羊肉串,受寵若驚地說:“好好,我一定安排妥當。”
徐瑾瑜第一輪烤了有百十串,廚子全程看了這羊肉串的烤法,也是躍躍欲試。
自告奮勇地說:“徐醫士,你跟公子先吃著羊肉串,我給你幫忙翻著這一爐。”
徐瑾瑜手里拿著羊肉串,也不推辭,“行,我也餓了先吃個烤串,對了,這幾串雞心、雞胗還有雞肝也放上唄,一會兒快熟了我來刷醬,撒料。”
“行,跟羊肉串一樣,勤翻著就行了是吧?”廚子往地上一蹲,學著徐瑾瑜的動作,麻利地翻著肉串。
徐瑾瑜嘴里嚼著羊肉,點著頭,“對對,雞雜上面可以用小刷子刷一些豬油,這樣烤出來沒那么干巴,吃著比較嫩。”
廚子根據她的交代刷著油,說道:“這跟烤羊肉串時要拿著串串來回搓的作用一樣吧?將羊油抹到紅的瘦肉上羊肉里邊的汁水就不會被烤干,吃起來嫩而不柴。”
樗里疾已經吃完了一串,他用郯清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開始分享自己的心得。雖然他現在只會做炙魚,但是也是經過了二十余次失敗得來的經驗。
“我覺得跟炙魚一樣,刷上一層油在保持肉內鮮嫩的同時,還可以加快熟的速度。”
徐瑾瑜又遞給樗里疾一根羊肉串,分析道:“是這個理兒,因為油脂可以加熱到很高的熱度,比水的熱度還要高,所以有油脂的話比較容易熟,而且油脂包裹著里面的水不容易跑出來,這樣吃來外彈里嫩。”
郯明叉魚出了不少力氣,也是餓極了,此時吃的滿口流油,“小師傅,你這羊肉串做的真的好吃,特別的入味,吃著還省事兒,直接一口一個,還不用拿刀子切了,也不塞牙,好吃!”
府中的侍衛一人拿著一串羊肉串,慢慢地咬著,他們也不是不想跟郯明那樣大口地吃,只是吃罷公子做的炙魚,又哐哐喝水,各個吃的肚圓,想吃也吃不下。
但是這羊肉串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他們也想吃,只能小口慢品。
不得不說,論廚藝,小姐還是比公子的廚藝好的多。
徐瑾瑜第二串羊肉串下肚之后,雞雜也烤的差不多了,她拿著刷子蘸了些醬均勻地刷在雞雜上,然后來回翻著烤,最后撒上些香料。
樗里疾沒有吃過雞雜,不過見她遞過來的串串,還是毫不猶豫接了過來,抱著試試的心態逐樣品嘗。
雞心咬一口內里的汁水爆發,柔嫩又脆爽,比羊肉的口感還要細膩一些。
雞胗比雞心韌一些,也更脆一些,口感彈彈的,越嚼越香。
至于雞肝,跟雞心和雞胗的口感完全不一樣,是那種綿軟的感覺,沙沙的,像是吃餅子的口感,但是又有獨特的肉香,別具風味。
這三種烤串吃完,他給出評價:“不錯,竟不知雞雜也能做得如此美味。”
此時第二爐的羊肉串也烤好了,徐瑾瑜讓侍衛們拿去給士伍們分,然后她將用竹子做的篦子放到石頭烤架上,將羊蹄放上去烤,羊頭則是直接用粗點的竹子直接穿過固定,放到火上烤。
因為羊蹄和羊頭本就是煮熟了的,她烤了一小會兒羊肉就開始刷醬,經過烤制之后羊頭和羊蹄表皮的水分蒸發,原本軟糯的肉變得緊致、柔韌。
刷上醬料之后,白白的羊蹄和羊頭成了棕紅的顏色,看著也比之前有好吃多了。
“羊頭和羊蹄馬上也要烤好了,拿過來兩個大的盤子,一個放羊蹄,一個放羊頭。”徐瑾瑜說道。
廚子將第三爐羊肉串也放了上去,跟她說道:“烤羊肉串就交給我,你跟公子趕緊去用飯吧。黃粱做的烤雞也好了,還有那魚湯,時間長了就沒那么鮮了。”
小風也提醒道:“公子給你做的炙魚還在灶邊溫著。”
徐瑾瑜看廚子烤的動作順溜無比,于是便起身說道:“那行,你們自助燒烤哈,我們走去用飯了。”
樗里疾和她挽著手在潭邊走著,突然感慨:“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儀死七搜集這篇文加入還能看更多吃肉文今日你說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雖然這山上長的還有水里游的都是財,但是如今秦國礦產短缺,還是想要真的金山銀山。”
徐瑾瑜笑道:“那你也太貪心了些,蜀地多金礦,秦嶺的應該不好找。”
“即使沒金銀礦,有個鐵礦或者銅礦也行。”樗里疾妥協。
徐瑾瑜看著面帶愁容的樗里疾,也是替他發愁,若是找古墓她還有些經驗,畢竟之前她是考古學的研究生,但是找礦她是真的不懂。
唉,人家穿越都開掛,不是手握系統就是好多個金手指,怎么到了她這里就如此的廢呢?
沒有什么系統,沒有蓋世武功,她就帶了個現代的記憶,穿成了早早喪父喪母意外身亡的小孤女,還開局還就被未來的秦王嬴駟埋了。
她想像其他的穿越文主角一樣一路開掛,整個爵位吧。嘿,人家宗室的人不讓,說她是個女的!沒有先例!
好吧,不給就不給吧。
那不還有一處宅院、七頃田地和一萬金么?
那不是還有個女醫官的職位么?
那不是還收獲了個智勇雙全的大帥哥么?
她也知足了,也算是“走向人生巔峰”了。
只是人總是貪心的,這人生理想實現了大半,還想著再多要一些。比如說想讓大帥哥也開心一些,想幫他也分擔一些。
求己不成,她開始求非科學的東西。
比如她此時天馬行空地想,能不能天降個祥瑞或者給她一個“穿越大禮包”。
坐到食案前她還在想著這個問題,此時飯食還沒端過來,樗里疾將果脯推到她的面前。
“剛吃了些葷食,吃些果脯解解膩。”
樗里疾的話將她拉回思緒,目光再次聚焦,她捏了一個果脯,手放在木幾上倚靠著,賞著山間的美景,慢慢咬著果脯吃。
“這里的風景確實不錯,以后若是有空閑我還想來這里。”她感嘆道。
樗里疾喝著茶,沿著她的目光看去,“來是可以來,不過帶的人不能比這次少。”
“為何?怕有壞人?”徐瑾瑜扭頭問。
樗里疾給她倒了一盞茶,解釋道:“聽說這里有一種瑞獸,叫做白豹,十分兇猛,一掌下去能拍死人,而且這白豹還有一個技能,會爬樹。”
徐瑾瑜猛地一聽白豹還心中疑惑,她作為21世紀的人,怎么沒聽說過白豹?
但是聽他描述能爬樹,她眸光一亮。
激動地比劃著問:“你說的可是黑白相間的,有兩只黑色的耳朵,眼睛也是一圈黑,四肢還有上身也是黑黑的猛獸?對了,那猛獸還愛吃竹子和竹筍。”
樗里疾驚訝道:“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你見過?”
徐瑾瑜當即想說:我見過,她天天刷北動的“西直門三太子”,看四川的“花花”、“二狗”、“福苑”,還看秦嶺的能拍彩色照片的“七仔”,另外還有被“七仔”咬成扳手耳朵的“阿寶”。
她還去動物園看過真的熊貓來著,但是她忍住了,穩了穩心神,平靜地說:“聽說過,我還沒見過呢,呵呵。”
話音剛落,就聽到林中士伍的呼喊聲:“前邊有白豹!保護公子和徐醫士!”
徐瑾瑜心中一跳:什么?這求神這么靈的么?
剛許愿,就顯靈?
讓天降祥瑞,來了個瑞獸?
讓來個“穿越大禮包”,直接投放個“國寶大熊貓”?
狹路相逢
樗里疾聽到北邊的樹林中士伍喊有白豹, 立馬站起來拉著徐瑾瑜說道:“走。”
小風和郯明本來端著飯食正往這邊送,聽到士伍的喊聲當即沖到公子疾和徐瑾瑜身邊。兩人速度雖快,但托盤上的羊雜湯和魚羹倒是一點都沒灑出來。
穩穩當當地放到食案上后, 郯明說道:“我看那白豹在北山,我們去水潭對面的山林。”
與此同時北邊林中的士伍往山下撤,而山下的侍衛則是往樗里疾的身邊趕。
徐瑾瑜急切地說:“我想看瑞獸,還有你讓他們別傷害它。”
她的身體被拉著跑, 魂早就被大熊貓勾走,看不了么么兒, 看別的大熊貓也行吶。
樗里疾說道:“他們不會拿武器傷害瑞獸的。”
樗里疾看她頻頻回頭往北邊看, 稍稍放慢腳步。其實他也未親眼見過白豹,也挺想看看是什么樣。
“白豹很兇猛,我們先避一避遠遠地看, 若是沒有危險再離的近一些。”
徐瑾瑜聽樗里疾的話松了一口氣,打量了一圈,發現確如樗里疾所言, 士伍和護衛們手中確實都空空的。
劍在腰間掛著, 弩在背后背著, 赤手空拳將她和樗里疾護在中心往潭水對面的南邊山林躲避。
土灶內的炭火還在燃著, 烤盤上的炙魚還在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
鋒一看著白豹離得還有些遠,揚聲對公子疾說道:“我去把炙魚給拿下灶。”
徐瑾瑜看往反方向跑的鋒一,說道:“就別管那條魚了。”
“我不怕魚糊了,我怕炙魚的盤子烤裂了,就那幾個。”鋒一的聲音遠遠傳來。
徐瑾瑜:真勇猛!
她原本以為鋒一的操作就夠秀了, 沒想到還有人比他還奇葩, 那就是廚子黃粱。
大家都在匆匆往南邊走,他還穩如泰山在“燒烤攤”前撒鹽。
看他們到了旁邊, 他優哉游哉地顛著羊肉串說道:“烤串馬上就好,撂這兒怪可惜的,你們先跑,我馬上跟上!”
徐瑾瑜:真敬業!
旁邊的木盆里還剩小半盆的生的羊肉串,另外一個盆里放著雜糧餅子。
另一邊的鼎里的羊雜湯和魚湯還在冒著熱氣,十幾只烤雞在木架上掛著。下邊的炭火幾乎都燃成了灰燼,他們急匆匆地疾步過去,帶過的風吹散了草木灰,露出點點紅色火星。
徐瑾瑜心道:也是,這一群人也就數她戰力最弱。
樗里疾和郯明、小風就不說了,實力絕對杠杠的,府中的護衛也都身經百戰,那是嘎嘎猛。
甘英帶的這支隊伍也不容小覷,可以說是“秦君嚴選”,不僅高大威猛,年輕力壯,而且“政審過關”、“戰力強悍”。
好吧,他們急,可能不是怕自己有危險,是怕她和樗里疾有個什么差錯,還有那個瑞獸白豹不能打只能躲。
待他們到了水潭南岸的山林的時候,徐瑾瑜終于看到的那熊貓的身影,準確來說是一大一小兩只熊貓,她激動地兩眼放光。
徐瑾瑜蹲在在樹后,露出腦袋看熊貓,“哇,兩只熊貓!你看!好像是熊貓母親帶著崽子。”
樗里疾:“熊貓?”
“我覺得它像熊,又像貓,嘿嘿,就叫它熊貓了。”徐瑾瑜尷尬解釋道。
樗里疾瞇著眼睛仔細觀察著那一大一小毛絨絨兩團,“那也可以說像貓,也像熊,可稱之為貓熊。”
徐瑾瑜心道:大哥果然犀利!
話說在近現代“熊貓”開始就是叫“貓熊”來著,人家熊科的,不是貓科,只不過后來叫著叫著就叫岔劈了,成“熊貓”了。
兩只熊貓下了山后,熊貓媽媽這里聞聞,那里嗅嗅,熊貓崽崽則是一扭一扭地跟在媽媽后邊,時不時還打一個滾,把她的心都給萌化了。
此時廚子黃粱算是跑過來了,兩只手里各抓著兩大把羊肉串,看大家都在看那兩只,氣喘吁吁地說道:“來來,邊看稀罕邊吃羊肉串,兩不耽誤。”
“你這燒烤技術不錯,挺香,我來兩串!”徐瑾瑜接過來兩根烤串。
樗里疾看著倆熊貓在水潭邊閑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走,他們何時能回去繼續用飯也不知道,于是便也拿了幾串羊肉串。
“其他的給大家分分吧。”他說道。
因為樹林有灌木掩映,他們在半坡上蹲著還挺隱蔽,就是時間久了腳有些麻,有些士伍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
郯明一邊擼著串,一邊勾著腦袋看,“我覺得小師傅說的‘熊貓’還有公子起的‘貓熊’都比‘白豹’準,這么大的確實不像豹子,也不知道為啥叫‘白豹’。”
“我也覺得熊貓順口,反正我就叫它熊貓了。”徐瑾瑜說道,叫白豹怪別扭的。
小風回答郯明的問題:“是不是因為它跑的特別快,像豹子一樣,而且身上還有白的,所以叫白豹。”
黃粱看著那兩只圓滾滾的,疑惑道:“這倆圓咕嚕嘟的,跑的快?”
徐瑾瑜無語,心中暗懟,感情你是不知道它跑的快,所以剛才穩如泰山烤串唄?
可真是“不知者無畏”啊,本以為是他真鎮定,沒想到他是傻大膽。
大熊貓看起來笨拙,四肢小腿也短短的,可是熊不可貌相,這成年的熊貓跑起來可是時速高達四十公里,人累死也跑不過。
她還是婉轉得為他們科普一下吧,吃烤串什么的可以先放放。
“我之前游醫的時候遇見過一個老獵戶,他說見過這個白豹也就是熊貓。說它的速度特別快,一刻鐘大概能跑二十里地。”
黃粱震驚地瞪大雙眼,“那一個時辰不就是一百六十里!”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還好,幸好我在它下山的時候跑了過來,不然它不得把我吃了。”
郯明吃完了烤串,用手一擦嘴,“聽說它吃竹子,應該不吃肉吧,也不會不吃人。”
徐瑾瑜換了只支撐腳,伸了伸有些麻的腿,“據說它也吃肉,而且領地意識很強,若是激怒了它也會攻擊人的。”
她剛說完,就聽小風低呼:“你們看,那個熊貓媽媽好像在吃羊肉串!”
大家齊刷刷地看著那兩團,果然如小風所說,那個大熊貓此時正在他們烤串的地方,憨態可掬地坐在裝羊肉串的木盆前邊。
手里抓著羊肉串吃的嘎嘣嘎嘣的,不過它不像他們只吃肉,而是連竹簽帶肉一起嚼吧了。
那只小熊貓崽崽也想要吃肉,伸出爪爪去抓盆中的肉串,被熊貓媽媽推開,仰面躺在了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但是它明顯不死心,往旁邊一滾,撅著屁股又起來了,搖頭晃腦地在媽媽屁股后邊轉了一圈后,立馬沖到木盆那里,扒著盆沿迅速地抓了一根串串,坐在熊貓媽媽旁邊就要吃。
熊貓媽媽看著眼旁邊樂顛顛的崽,伸手奪過它手里的肉串,又開始咔嚓咔嚓吃了起來。
徐瑾瑜看著現場吃播露出了姨母笑,那翹起來的嘴角比“AK”還難壓,熊貓團團真是太萌了,太可愛了,太治愈了。
如果不是知道這熊貓戰力爆表,她真想跑過去rua一下,尤其是那個小熊貓,軟軟的毛像是搖粒絨的感覺,有些炸毛,超級無敵可愛。
在她眼中有愛的互動,在小風眼里不是那么回事兒,皺著眉毛說道:“那個大的熊貓為什么要搶小的吃的?盆里還有那么多呢。”
“那是因為這個小熊貓還太小,還吃不了竹子和肉,”徐瑾瑜解釋道:“還沒斷奶呢。”
小風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小姐,你知道的好多啊。”
“我也都是聽那老獵戶說的,聽著他描述的怪有趣的,就多問了些,沒想到今日就見到真的了,看著挺可愛的。”徐瑾瑜有些心虛地說。
黃粱倒是還沒從熊貓速度飛快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有些緊張地問:“那我們在這里它會來咬我們不?”
樗里疾說道:“聽說它比較膽小,易受驚,只要不故意激怒它,應該沒什么危險。”
郯明倒是有幾分自信,底氣十足地說道:“不怕,就是沖過來,我們這么多人也應該能把它制服的,不能用弓箭我們可以把它用繩子捆呀。”
“我的力氣大,可以幫你按著。”小風一擼袖子。
鋒一擺擺手,“我們這么多男子,還用不上小風你上手。你就貼身保護小姐,我們這么多人,蠻力壓也能把那大熊貓給壓制住。”
甘英也發表意見,說道:“可以用繩子打個繩結,像套馬一樣套住它的脖子,然后用繩索捆住它的四肢……”
徐瑾瑜聽他們討論的越來越起勁,還真在計劃怎么制服大熊貓,心中五味雜陳。
客觀來說他們說的也對,但是,國寶在她心中可是自帶濾鏡,軟軟萌萌的。
你看這個毛色白亮的熊貓媽媽多像圓潤女士,超會帶崽崽。
還有那個有點炸毛的搖粒絨小崽崽,白色的毛毛被熊貓媽媽舔的發紅,兩個小眼睛圓圓的,調皮地跟在媽媽身邊打滾,長大估計要么是“陽光開朗大男孩”,要么是“社會我愛姐”。
熊貓這么可愛,怎么能被綁起來呢?
她掏出一個小瓷瓶,建議道:“它真的要沖過來的話,你們也不用捆,我有迷藥可以直接把它迷暈過去。”
郯明一豎大拇指,“還是小師傅厲害!高!”
徐瑾瑜呵呵苦笑,其實她沒覺得這招有多高。
主要是他們說捆熊貓實在是難度太大,不僅有可能導致雙方受傷,就說捆好后也沒法整。
把它放歸山野人不也得給熊貓解繩子,熊貓被捆之后它肯定處于應激狀態,那更兇。
人又不能對瑞獸出手,還要從猛獸下脫口,跑又跑不過,逃也逃不脫,熊貓即會爬樹,又會游泳的,那可是“全能選手”。
還是將熊貓迷暈,他們趕緊撤出熊貓的地盤可操作性強些。
意外驚喜
在他們討論著萬一熊貓過來他們如何應對的時候, 熊貓媽媽已經炫完了羊肉串,起身的時候打腳一蹬,還將石頭搭的燒烤架給搗毀了。
熊貓崽崽在旁邊的草木灰里里打滾, 看到媽媽將石塊踹翻也有樣學樣,想要沖過去用補一爪子,結果被熊貓媽媽咬著脖頸給叼走了。
熊貓崽崽一臉不甘心地掙扎著,然而, 胳膊擰不過大腿。熊貓崽崽還是被熊貓媽媽叼到了水潭邊,隨后被無情丟在水潭里, 濺起大大的水花。
徐瑾瑜看的嘎嘎樂, 小風擔心地問“熊貓會鳧水么?”
“會的。”徐瑾瑜說道:“你看,大熊貓還給崽崽洗澡澡呢。”
可能跟徐瑾瑜一樣都是姑娘,小風看著這倆萌團團也兩眼放光。
握著拳頭激動地說道:“你看小團團被在水里一搓, 立馬變白了呢。好乖啊,好好玩。”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超級可愛, 好想揉一揉。”徐瑾瑜搖晃著小風的胳膊興奮地說。
不同于她倆, 樗里疾的關注點是這個傳說中的神獸“白豹”, 瑾瑜口中的“熊貓”的習性和特點。
比如那只大的熊貓吃羊肉串十分迅速, 雖然他沒有親眼看它吃竹子什么樣,但依它吃竹簽的速度,可見它的牙口非常好,咬合的力量也很大。
另外它的四肢也很有勁,長得膘肥體壯, 輕蹬一腳不僅把壘起來的燒烤架子給推倒了, 還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爪痕,有些石塊被它的大掌一掃, 徑直飛了幾丈遠。
結合瑾瑜方才說的,它領地意識極強,跑的快,能上樹,會鳧水,不僅吃竹子還吃肉,結合它這體格子那不是妥妥的猛獸么。
她這些特性都知道,竟還能看著這一個猛獸成年體,一個猛獸幼年體眼睛冒星星,說這能吃人的猛獸可愛,還想要抱在懷里揉。
他有些不理解,但是還是不能掃了她的興。
“若是想要揉,小的熊貓倒是可以,可以像是馴化家禽和獸類一樣,將之圈養起來去去野性。”他對瑾瑜說道。
徐瑾瑜聽罷他的話,也是一時語塞,心道:這就是你們老嬴家的思維?
往后數一百多年,老嬴家的人還真就干了這事兒,在苑囿里邊養了大熊貓。
那就是現代稱之為“迷人老祖宗”的政哥,也就是秦始皇嬴政。他在掃了六國之后曾經建了個“上林苑”,也是中國歷史上最負盛名的苑囿之一。
里面不僅有奇花名卉,還放養著珍禽異獸,據說百獸之中位居榜首的就是“貘”,也就是大熊貓。
往后數那么多代的嬴政養個大熊貓也就算了,畢竟統一了六國,稱始皇帝,大功一件,想要建個皇家園林耍耍。
可是現在秦國還在發育,韓國都沒滅呢,這東出還沒出呢,不能這么的“玩物喪志”,她得好好“敲打”一下樗里疾,不能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覺得這么可愛的熊貓,還是讓他們自由自在地在山林比較好,不是有句話么‘鳥語花香,愛賞共享’,熊貓也是這樣,山林是他們的棲息地,讓他們無憂無慮地在山林奔跑,在水里嬉戲就好。”
隨后她話鋒一轉,“而且咱們來南山可是要勘礦藏,找新藥的,可不能忘了正事兒。”
樗里疾:得,好賴話都讓她說了。
說熊貓可愛想要揉的是她,他順著她話提了個對策吧,結果又被她批評,說他不務正業了。
都說女人善變,可真是一點也不假啊。
“瑾瑜說的對,雖然前段時間出了些變故,但是還是不能忘了正事,不能無功而返。”他從善如流。
他話音剛落,就聽徐瑾瑜伸著手指著說:“哎呀,大熊貓游走了,游的還挺快的。”
樗里疾直起身子看向那兩團消失的方向,心生原本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這個水潭打眼一看是三面環山,小溪從西邊往東匯聚到此處形成一個大水潭,水潭的水量看似合理其實也有些不合理。
因為小溪的水流雖然不是特別大,但干旱的時候也未斷流,下雨的時候就不用說了,水流很洶涌。
若是水匯聚到此處只進不出,水量應該不止于此,很有可能有水潭附近有暗河或者溶洞什么的。
“奇了,也沒見那兩只熊貓上岸,怎么就消失了呢?”郯明看著兩只熊貓消失在東北角驚訝地說。
樗里疾的眼力不如郯明,倒是沒有看那么清楚,“一會兒我四處勘查一下,此處倒是有趣。”
徐瑾瑜聽他要四處查看,將那瓶迷藥往他手中一塞,“你帶上這個,以備萬一。”
這次的野炊可以說是收獲頗豐,不僅欣賞了美景,開發了菜單,品嘗了美食,還偶遇了熊貓,最最重要的是有意外驚喜。
在確認兩只大熊貓走遠后,他們又重新回去用飯,還好大熊貓只是將生的肉串炫完了,將燒烤架子踹翻了,對于別的東西沒有動。
他們回去時羊雜湯、魚湯都還熱乎的,烤雞還有烤羊頭什么也只需要重新熱一下就好。
樗里疾用過飯后便帶著一隊人去勘查了,徐瑾瑜則是做了個簡易的釣竿,坐在水潭邊上釣魚。
“小姐,你這樣真能釣上魚?”小風往木盆里舀著水問。
她覺得小姐雖然會的挺多,但是她釣魚的工具實在是有些簡陋,釣上來實在有些難度。
一根細竹竿頂端系了根麻繩,麻繩那頭系著一節三叉的竹節,竹節上串了一截雞腸,就很粗糙。
徐瑾瑜彎腰坐在潭邊的石塊上,一手拿著魚竿一手托著下巴,“我釣的不是魚。”
徐瑾瑜換了個手拿魚竿,徑自答道:“是寂寞。”
小風:……
心道,經過前段時間的“生離死別”,小姐現在跟公子的感情簡直是突飛猛進!
想想之前在軍營時公子給小姐寫信,小姐都不帶回信的,現在公子才離開一小會兒,小姐就直呼寂寞。
于是她貼心安慰道:“公子說帶人勘查一下附近的水系,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徐瑾瑜不知道小風由她的一句“寂寞”腦補了那么多。
她只是看到熊貓想到了穿越前,自己曾跟家人一起去動物園看熊貓,她又有些想家了。
或許是她對家人還是有牽掛吧,即使她刻意的不讓自己主動去想,甚至把曾經的塵封,但是那些記憶太過深刻,她的記憶力又太好,藏不住,忘不掉。
不經意間便會觸發聯想,打開塵封的閘門,曾經種種奔涌而下,仿佛要把她給淹沒。
忙碌的時候沒有時間去思考,沒有精力感情傷懷,但是閑下來之后思鄉、思家之情便裹挾著她,讓她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樗里疾原來對她說,若是覺得來尋草藥太過辛苦其實可以不來的,不必跟著他們風餐露宿,大秦有那么多的醫士。她說人活一世,總要做些什么證明自己來過。
其實這背后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閑下來確實會胡思亂想。
無論怎么努力讓自己融入,即使是在摩肩接踵的咸陽市亭,也總有種“遺世獨立”的落寞感。尤其是置身于這山野之間,寂寥的味道更甚。
此時的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放空大腦,發呆擺爛,看小魚吐泡泡,看風吹拂水面,看水草隨波搖擺。
然而吧,有時候你是想當咸魚都當不了,正在她發呆之時,突然麻繩一沉,手中竹竿一動。
“小姐,魚上鉤了!”小風驚喜道。
徐瑾瑜:得了,在這地兒,是沒法子擺爛了。
她攥緊竹竿,用力將竹竿那端抬起,把麻繩緊緊繃起,省的魚兒逃脫。
魚兒此時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拼命地掙扎著往一邊游,然而還是被人提溜出水面。
小風看著在空中撲騰的大魚,很是開心:“小姐,這魚還怪有勁兒的。”
徐瑾瑜驕傲道:“那是自然,這魚今天若是不吃還能養個幾日,只要及時換水不會死的。”
小風一手握著魚,一手取著卡在魚嘴上的三叉竹節,“小姐,沒想到將竹子上的枝叉削尖就能做魚鉤呢,尖刺緊緊地卡在了魚兒的嘴里,你可真厲害。”
徐瑾瑜看小風將魚兒取下來后放到帶水的大木盆中,對她說道:“不不,我這不叫厲害,厲害的是有人釣魚用直鉤,不掛魚餌。”
“那怎么能釣?”小風伸手在水潭里清洗著手上的粘液。
徐瑾瑜在魚鉤上掛上新的魚餌,用力往前一甩桿,答道:“愿者上鉤。”
小風恍然大悟,“小姐你說的是姜太公啊!”
徐瑾瑜捏了一個果脯,丟到嘴里,咕噥著說道:“你還是比郯明懂得多,跟他說他不一定能想到這個人。”
這句話正好被回來拿東西的郯明聽到,“小姐,我哪里又比不上小風了?”他不服氣地問。
徐瑾瑜不答反問:“你怎么一個人回來了?”
郯明解釋道:“公子說讓我回來拿麻袋、鏟子、火把還有撬棍,說是要采一些石頭樣本什么的。”
“可是發現了礦石?”她瞪大眼睛問道。
郯明一撓頭,“我們剛才在水潭的東北角那處,發現了一個溶洞,聽公子跟我弟弟討論,說那個溶洞穿過了山體,里邊有些巖層跟孟金說的礦物特點很像,要采一些回去送回咸陽讓鑒別一下。”
徐瑾瑜激動地站了起來,魚也不釣了,“如果真是礦就好了,我一會兒跟你一起去,我也看看。”
郯明:“那行,你若去就少留些人在這兒看東西,其他的人都跟著過去,人多干活兒也快些。”
你不關心
春日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山上的景色好像一天一個樣,萬物都在蓬勃地生長著。
天氣漸漸暖起來了,徐瑾瑜的腰好的差不多了, 于是讓小風將書案搬到了院中,她在陽光下繼續寫《草本》初稿。
草藥的圖例畫在大塊的竹板上,草藥的相關特征,比如成熟周期、形態特征、功效、性味、主治、附方等這些信息寫在竹片上。
白寧在旁邊打下手, 幫徐瑾瑜拿藥材,將她寫好的竹片和竹簡放到旁邊的書案排好, 等墨跡徹底干了之后用麻繩編起來來。
小風則是提著水桶往水缸里倒水, “小姐,我看你釣的這條魚今天又吃不成了,都十天了, 它還這么精神。”
徐瑾瑜抬頭笑道:“你每天都從小溪里提水給魚兒換新水,郯明每日邊吃飯邊拿面餅渣子喂魚,這魚要是再翻白肚子就說不過去了。”
郯明剛從梁尚那里回來, 聽到提到他的名字嘴一咧, “小師傅, 你要是想吃魚我今日去那水潭的時候, 再給你叉回來幾條,你別吃小青。”
“小青?”徐瑾瑜疑惑道。
小風捂嘴一笑,替郯明解釋,“小青就是郯明給這條魚起的名字,青是青草地的青。”
徐瑾瑜滿頭黑線。
好吧, 聽到這個名字, 她首先想到的是《白蛇傳》里的小青,白蛇白素貞的妹妹。
郯明這起名的還真是極具個人風格, 他的黑馬叫“黑子”,這個青魚起名叫“小青”,審美還真是“專一”。
她將筆放下,站起來活動因為跪坐有些酸的腿腳,拍了拍郯明的肩膀,“這名起的還挺貼切的。”
郯明習慣性一撓頭,有些害羞,“是吧,我就覺得小姐會喜歡這個名字。”
徐瑾瑜張嘴沒話說,逛到水缸前看著那條魚,心道:小青就小青吧,這魚要是能活個千百年興許也能成精,叫個小青咋地。
她也拿了旁邊半塊面餅子,捏碎了往水缸里撒著,嘴中念念有詞,“小青啊小青,你快快長大!”
此時樗里疾的帳門被掀開走出來兩個生面孔,一個白面凈膛,長相清俊,一個黑面長髯,身姿偉岸。
其中那個長得清俊的男子低聲問那長髯男子,“堂兄,我怎么感覺剛才有人叫我的名字,是我聽岔了還是咋地?”
那長髯男子低聲道:“我剛才也似乎也聽到好幾聲小青,應該是沒聽岔。”
郯明耳朵尖,聽清了倆人在那咕噥,轉身問他們:“你們有人叫小青?”
清俊男子一愣,回應道:“我叫王青,大家都叫我小青。”
郯明一皺眉,“為啥不叫你小王?要叫你小青呢?”
“這個名字可是有什么問題?”王青一臉懵地看著郯明。
心中暗忖:自己的名字應該也沒犯什么忌諱吧?為何郯大護衛這么苦大仇深地看著他呢?
此時樗里疾和郯清也出了營帳,樗里疾看著幾人面面相覷,便問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徐瑾瑜呵呵一笑,“沒什么沒什么,這兩位就是君上派來負責勘礦和采礦的吧?”
兩人恭敬地行禮,長髯男子說道:“我叫王仞,他是王青。”
樗里疾走到徐瑾瑜面前,介紹道:“王仞負責勘礦的,王青是負責采礦的,兩人是堂兄弟。”
“都挺厲害的,呵呵。”徐瑾瑜眉眼一彎說道。
要說為何派了勘礦和采礦的同時來南山這里,那就不得不提十日前了,也就是他們去水潭那里野炊釣魚那天。
樗里疾帶人將那采了些的疑似礦石的石塊,寄到了咸陽之后經過鑒定,他們采的這些石塊確實是礦石。不過不是樗里疾原來想的金礦,而是鐵礦。
但是不管什么礦總歸是有礦,據說礦石含鐵量還不小,而且根據勘礦經驗來講,“上面有鐵下有銅”,說不定附近的礦藏更多,所以君上又派了專業的人過來勘探。
徐瑾瑜原來想著會派孟金過來,因為聽樗里疾說勘礦隊的那個內奸查明了,是一個叫李辛的人,孟金跟刺殺的事情毫無關系。
孟金作為右采鐵,勘礦的技能是過硬的,在大秦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她想著孟金既然清白那君上應該會派他過來,未曾想是這兩個生面孔。
待兩人走后,樗里疾也開始喂魚,問道:“剛才發生了什么,怎么郯明那臉黑的碳一樣。”
徐瑾瑜撲哧一笑,“郯明給這個魚起了個名,叫小青。”
“為什么把魚的名字起得跟他弟一樣?”樗里疾不解。
“對哦,郯清的‘清’跟青草的‘青’發音一樣,”徐瑾瑜扭臉問郯明,“難道你是這個意思,跟你弟名字諧音?不是因為它是青魚?”
郯明:“沒,我就是像小師傅說的那樣,想著是青魚,所以叫小青。”
“然后呢?”樗里疾繼續追問。
郯明一撓頭,說道:“然后就是小師傅在喂魚,說‘小青啊小青,你快快長大’,正好被王青聽到了,以為是叫他呢。”
樗里疾涼涼地說:“郯明你一卷詩都背不全,以后就不要起名字了。”
郯明不知道公子為什么會因為一個名字生他的氣,把他的起名的權利都剝奪了。
有些不服地說:“那公子讀書多,你給師傅釣的魚起名字吧。”
徐瑾瑜見場面陷入尷尬,趕緊打圓場:“這魚就別起名了,怪麻煩的。而且說不定明早它就翻肚皮讓我們烤著吃了,起個名字跟寵物似的,到時候就不忍心吃了。”
樗里疾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這魚本來就是釣著吃的,再給起個名字瑾瑜若是養出感情了,沒過兩三日魚死了她也怪傷心的。
“你若是想養其他的,像是貍奴或者小犬,我可以讓人去城中給你買,我們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回咸陽,買個寵物也可以解悶。”
徐瑾瑜當即回絕,“算啦算啦,我常接觸藥材養個寵物不太方便,寵物在換季的時候掉毛尤其厲害,還是太過麻煩了。”
她拿著一個竹筒,舀了些水缸里的水給旁邊的花草灑水,“我還是喜歡養些花花草草,種些菜什么的。”
這些花草都是她這幾日上山采藥時挖的小苗,有些是觀賞價值比較高的藥材,有些就是純粹拿來看的花草。
用陶盆什么的來種東西確實過于奢侈,為了方便未來走的時候好搬,她就讓人去砍了些粗粗的竹子,直接鋸成一節一節的當成小花盆,下邊鉆出洞洞透水透氣,將小花小草直接種到里邊還挺合適。
竹筒原本的青色還沒有褪去,綠油油的,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里面種著姿態各異的花草,整齊中有種凌亂美。
樗里疾蹲下身子仔細看著這些花草,品評道:“這些花草確實挺好看,尤其是這蘭花還有那個小松,姿態極雅。”
“那是自然,我相中的,都是姿態極雅的。”徐瑾瑜澆完水將竹筒遞給小風。
樗里疾聽罷抿嘴一笑,對她說道:“我與你商議些事,我們回帳中說。”
“什么事?”徐瑾瑜跟在他后邊問。
樗里疾:“你進來不就知道了。”
此時白寧正在用麻繩將晾干的竹片綁在一起,郯清在一旁看寫好的藥冊。
郯明湊到弟弟身邊,神秘兮兮地問:“可是咸陽有什么新消息了?公子要跟小姐講悄悄話。”
郯清直起腰,拍了拍兄長的肩膀:“你還是不要打聽太多了,少說話,多做事。”
郯明不明所以,不過對于弟弟的話他還是無條件相信,弟弟肯定不會坑他,一定是對的!
于是點頭說道:“行,我站好崗。”說罷便到公子的營帳門口站著。
那魁梧的體格子往那兒一杵,大“一夫當管,萬夫莫開”的架勢。
徐瑾瑜喝完了一盞茶,看著閑閑地靠在木幾上的樗里疾,她有些急切,“你不是說要跟我商議什么事,我這茶都喝完了,你也不說。”
樗里疾直起身子,拿起一把干果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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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果仁兒,“這大事兒,得慢慢說,急不得。”
“什么大事兒?”徐瑾瑜又倒了一盞茶,捏起剝好的果仁放到嘴里。
樗里疾手上的動作不停,說道:“成婚的大事兒,宗祝算的日子是在八月二十六,現在馬上到五月了,就剩八九十天,我們也該著手準備了。”
徐瑾瑜胳膊肘支在案幾上,手托著下巴說道:“你不是說君上安排了太子主持么?另外還有宗族的人負責操辦,這不需要我們操心了吧。”
雖然她對他們成婚的具體流程什么的也不知道,但是既然之前有禮法可循,有太子主持有宗族的人操辦,她和樗里疾在這荒郊野外也幫不上什么忙,就坐等其成唄。
樗里疾聽她這么說,手下的動作一停,有些幽怨地說:“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你都沒問過我大婚的事,包括大婚前要做什么,成婚那日都什么安排,你都沒問過我。”
然后他眉毛一皺,繼續說道:“你是不是不想成婚,我覺得好像是只有我掰著手指頭盼著那天。”
徐瑾瑜聽他的語氣有些悶悶地,也不吃果仁了。
將手放在他的手腕,溫柔道:“那你可是想多了,我沒有不想與你成婚。我沒有問你那些細節,那不是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么?你傷還未痊愈就忙的腳不沾地,我不想讓你煩心。”
樗里疾終于抬頭,看著她,“真是如此?”
“那是自然,而且君上不是說了么,這個礦給勘探清楚就開始開采,屆時會派人來專管此事,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回咸陽了,到時候我們再查漏補缺也不遲。”
徐瑾瑜將他手心的果干拿出來放到一邊,掏出帕子給他擦手。
樗里疾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等我們回去,差不多正好趕上醫塾和醫署建成,那時候你豈不是又要忙這忙那,能顧得上?”
彎彎繞繞
“那肯定不會的, 成家立業,回去先把大婚的事安排妥當我再干其他的。”徐瑾瑜保證道。
樗里疾聽她這般承諾,心里舒坦了些, 雖然知道君上安排太子為他籌備婚禮是為了大局的考慮,目的讓百姓相信太子和徐瑾瑜沒有兒女私情。
但是也只是讓民眾相信,這騙不了他們當事人。
無論是君上、太子、他還是瑾瑜,其實心里都清楚太子送玄鳥玉佩的意思, 只是有些事情必須這么安排。
就像徐瑾瑜當時讓郯清拿玄鳥玉佩去咸陽那樣,即使知道此事是黑的, 那也得說成是白的, 也只能是白的。
太子肯定是喜歡過徐瑾瑜的,不然不會在徐瑾瑜剛到咸陽的時候,就命人將她帶到敬賢居, 還專門把他約上,當著他的面對她說那些話。
那時君上已經決定為二人賜婚,太子還不甘心送徐瑾瑜玄鳥玉佩, 可見是豁出去了也做最后的試探, 想要徐瑾瑜投入他懷中。
還好徐瑾瑜不喜歡太子那一款, 沒有動搖。
他想太子此時為他和徐瑾瑜準備大婚的事, 應該心里也不是滋味吧。
雖然他之是掛個名,主要是宗族的人來準備,但是畢竟是曾經掛心的人的婚禮,應該也有些堵心的。
“想什么呢?笑地那么開心。”徐瑾瑜看著眼神飄忽,嘴角翹起的樗里疾, 忍不住問道。
樗里疾被她的話拉回心神, 有些尷尬的喝了口水,搪塞道:“想起來你我快要成婚了, 開心。”
徐瑾瑜不疑有他,話鋒一轉,“對了,刺殺背后真兇查到了么?別在我們大婚那日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樗里疾手上捻著杯沿,“君上密信中說的是沒有查到幕后真兇,我只當沒有查到。”
徐瑾瑜將果仁往桌上一放,身體靠著桌沿,低聲問道:“你是說,可能已經查到了幕后之人,但是君上壓著消息?”
“很有可能,秦國雖然沒有如那幕后之人所愿亂起來,但是平靜的河面之下可是暗流涌動,尤其是那些老氏族安分的過分。”樗里疾分析道。
徐瑾瑜對秦國錯綜復雜的勢力不是很清楚,問道:“難道是洛南李氏此次被查,將他們震懾住了?”
樗里疾:“我倒是更傾向刺殺之事有他們的手筆,或者是他們被下了套,被迫牽扯其中。”
“此次勘礦來的不是孟金也是因為這個?”徐瑾瑜吃驚地問,“不是說孟金并不知情么,那個李辛所做的事他并不清楚。”
那個李辛她記得,長相普普通通,有些靦腆不愛說話,放到人堆里屬于很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誰能想到這么一個人會借著去打水,偷偷地往外遞送消息呢?
而且送消息的手段也很簡單,就是將信息寫在竹片上,塞到小竹筒里封上口子,趁著晚上去打水的時候他將竹筒往溪水一扔,竹筒就隨著水流飄走了,以這種方式信息就送到了下游人的手中。
讓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這么一個靦腆的人,會作出這么大膽的事兒。
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問樗里疾,怎么可能是他呢?
樗里疾則是跟她說,在人群中越是鋒芒畢露,個性鮮明的人越是安全。
若是你發現有些人很不顯眼,或者有的人讓你下意識忽略,大部分人都覺得他沒有什么存在感,那么就需要注意了。
因為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一個人總有自己的特點,要么他真的是平庸,要么是故意偽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辛既然能通過層層選拔,進到孟金親自領的勘礦隊,那定是有些本事的,不可能是真的平庸。
徐瑾瑜當時還說他,事后說的頭頭是道,怎么沒提前看出來呢?
結果樗里疾說他防備了,但沒想到李辛這么膽大,也沒想到幕后之人整這么大的手筆,不僅要刺殺他還要構陷太子,進而擾亂秦國。
這事兒,的確也不能怪樗里疾。
她覺得秦國勢力關系跟亂麻似得,撕扯不清楚,孟氏的她知道的就倆人,右采鐵孟金算一個,輜重營領兵孟堅算一個。
覺得這倆人都沒啥問題啊,而且之前她師傅項老太醫也沒提過孟堅有什么問題,也沒說孟氏有什么問題,怎么孟金這么個人才就被“雪藏”了呢?
樗里疾給徐瑾瑜又倒了一盞茶,分析道:“孟金可能是清白的,但是他還是李辛的上官,即使不知情也不能完全撇清關系。懂得勘礦的不僅有孟氏,還有后起之秀王氏。”
“這就是制衡?扶起王氏,讓孟氏也有危機感?不讓孟氏在勘礦之事上一家獨大。”徐瑾瑜問。
樗里疾:“一定是有這方面的考量,孟西白三族曾隨先祖穆公成就霸業,原來享有騎士特權和優先論功特權,變法以后這些特權作廢族中多有不服。”
“孟氏族中亦是如此,孟金雖然是孟氏的旁支所出,但是能年紀輕輕就升到右采鐵的位置,沒有孟氏族長背后扶持是不可能的。”
徐瑾瑜了然的點點頭,心道思考這么復雜的事情果然不太適合她。
雖然她知道不少歷史,但是搞權謀什么的不行,心眼子不夠格局也沒那么大。讓她偶爾動一下腦子耍個“小聰明”還行,若是要天天“勾心斗角”,那她即使有自制“防脫”潤發膏,頭發怕也是保不住。
她嘆了口氣,趴到書案上,手指在案上畫圈圈,“聽起來好復雜啊,想起來你要跟他們斡旋我都替你腦瓜子疼。”
樗里疾莞爾一笑,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道:“這些你不用你來操心,你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就好,這些交給我,我腦瓜子不疼的,勿憂。”
有情郎了
五月百花盡殆, 然而芍藥開的正盛,項老太醫家的后院藥圃就種著一片芍藥,開的絢爛無比。
赤色的芍藥如同天上的紅霞, 又如同火紅的錦緞,熱烈地綻放著。
中間是針狀的花瓣,外周是片狀的花瓣包裹,層層疊疊地在一起, 色彩明艷而不媚俗,姿態雍容而又華貴。
不同于紅芍的富貴, 白芍則像是霧中的仙子。一陣風吹過, 潔白無瑕的花朵搖曳,像是跟風兒共舞,又像是向人們喃喃低訴。
溫柔中帶著些許清冷, 嬌美中又透著些高雅,讓人又喜又憐,忍不住想要靠近又不忍去輕易觸碰。
項老太醫站在藥圃旁賞著絢麗多姿的芍藥, 項溫則是在藥圃中拿著個小鏟子除草。
空中散發著淡淡的草藥味、新翻的泥土味還有淡淡的芍藥香氣, 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難聞, 反而有種清新的氣息。
“大父!大父!聽說瑾瑜阿姊明日就要回來了, 是真的么?”
項老太醫還未見到人,就聽到項秋的聲音。
“這小丫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穩當一些,你看她這咋咋呼呼的樣子,愁哦。瑾瑜都要嫁人了, 她還天天跟個傻丫頭似的。”項老太醫跟項溫吐槽道。
項溫站起身子, 將雜草放到苗圃外邊,看著一身赤衣、腰掛長劍、神采飛揚跑著過來的項秋, 跟師傅說道:“我倒是覺得她這幅樣子也無需擔心,或許有人就喜歡這樣的。”
項老太醫眉頭一皺,“一般人怕是不敢娶,怕把自己家給拆了。”
雖然是自己的孫女,但是項老太醫吐槽起來倒是毫不客氣。
“大父,你們跟堂兄說什么呢?都不理我。”項秋嘟著嘴說道,用手撩了一下因為奔跑甩到前邊的發絲。
項老太醫看著眼前又是一身勁裝,頭發高束的孫女,不禁搖了搖頭,“沒說什么,只是發愁你嫁不出去罷了。”
項秋聽罷杏眸一瞪,不服氣地說:“誰說我嫁不出去?你少看不起我,喜歡我的人可多了!”
“哦?你說的追是追求的追,不是追著打的追?”
他覺得項秋這穿衣打扮都跟個男子似得,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愛闖禍,對于她的話他抱有幾分懷疑。
“大父!我又不是賊,為何要被人追著打!我這花容月貌,颯爽英姿,就不能有人心悅于我?”項秋用手指著自己控訴道。
項溫忍俊不禁,項老太醫則是直接說道:“你跟我說是哪位勇士心悅與你,我馬上命人去打聽。說是正經的人家,你若也喜歡人家,我立馬找人去說親!”說著還作出一副立馬就要走的姿態。
項秋本來不服氣,但一瞅大父似乎要來真的臉竟然有些紅了,拉著大父的胳膊開始撒嬌。
“大父!阿姊真的要回來了么?”
項老太醫:“我才收到瑾瑜的信件,你怎么知道這事兒的?”
項秋得到確切的答案,便松開了老太醫的胳膊,嗖地跳到芍藥花圃旁,“不告訴你!”
看到這姹紫嫣紅的芍藥,項秋的心思又活泛起來,用手摸著火紅的花瓣,“大父,你能不能送我幾株芍藥?”
項老太醫疑惑,“芍藥不就在這后院,你想看就來看,說什么送不送的?”
項秋將鼻子湊近芍藥,深吸了一口氣,“好香,”隨后她又晃著項老太醫的胳膊,“我想送人芍藥啦,你就送我幾株好不好?”
項溫蹲在地上拔草,聽到她說要送人芍藥瞬間來了興致,打趣道:“看來我這妹子真有心儀之人了,都要送人芍藥了。”
看項秋的臉有些紅,他又拿出兄長的做派,“不過,妹子,為兄我可得交代你,送花這事呢還是讓男子來送比較好,詩經中有云‘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師傅,你說是吧?”
項溫說完,項秋的顏色跟那赤芍一樣,簡直要燒了起來,氣急敗壞地說:“我才不是要送情郎,我要送給瑾瑜阿姊。她要回咸陽了,我想送她個禮物,阿兄你別瞎說!”
“哦,原來如此。”項溫嘴上說著原來如此,但是那語氣卻是萬分的不信。
項秋赧然地一手拉著項老太醫,一手指著項溫,跺著腳告狀,“大父,你看看你這徒弟,就知道揶揄我!你也不管管!”
項溫故意兇巴巴地說:“你這小丫頭,連兄長都不叫了。”
項老太醫被項秋晃得頭暈,趕緊打圓場,“行行行,這樣,我考考你,我若都能答出來,這些芍藥任你挑。”
項秋聽到要考她,心頭一跳,“那若是我答不出呢?大父就不送我芍藥了?”
從小到大要說她項秋會怕的事,首當其沖的就是大父說:“秋兒,我來考考你。”第二件事就是她娘親掉眼淚。
大父說考她定是要問她醫學的問題,雖然是很簡單的問題,但十有八九她答不出來。
大父也不責備她,但那時先姑還在,總是會調侃她一點醫學也不懂。現在她聽到大父說這句話,還是渾身一激靈。
“能不能這樣,我把這后院藥圃的草都除完,大父送我幾株芍藥,你看這筆交易如何?”她覺得這個還容易一些。
項老太醫一捋胡子,“我還沒問呢?你就知道自己答不出來?”
項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一旁煽風點火,“唉,我看這項大女俠的膽子也不過如此,遇到事情就打退堂鼓,嘖嘖。不過,我還是挺希望你選擇拔草的,這樣我就可以少干些活了。”
說罷就起身要將手里的小鏟子遞給項秋。
項秋被他一激,當即頭一昂,視死如歸地說:“大父,你問吧!”
項老太醫看倆人逗樂,眼中含笑,慢悠悠說道:“問題很簡單,就是白芍和赤芍的區別。”
項秋松了一口氣,脫口而出:“這么簡單?這區別不老明顯了,白芍是白的,赤芍是紅的。”答的那是底氣十足,鏗鏘有力。
項溫聽完她的回答叉腰哈哈大笑,項老太醫是太陽穴霍霍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項秋見兩個人表情,也開始懷疑自己,一摸鼻子,怯怯地問:“我回答的不對?”
項老太醫按了按眉心,無奈地擺手:“算了算了,你也別給我藥圃除草了,我怕你草跟藥不分,把我種的藥給拔了。”
項秋看著大父一臉無奈的走了,心中不解,“堂兄,我哪里答錯了?”
“你啊,答的也不能說不對,只能說全是廢話。師傅問白芍和赤芍的區別,是問作為草藥兩者的藥用區別,誰讓你回答顏色的?”
項秋一攤手,“那大父怎么不問清楚,他若是跟你一樣說的這么清楚,我不就知道了?”
項溫用手一推項秋腦門,“小笨蛋,這芍藥種在哪兒?”
“藥圃。”項秋答道。
項溫:“項家干什么的?”
項秋:“醫藥。”
“那還用說那么細?你這腦袋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項溫抱著臂問道:“難不成你真的有情郎了,腦子里都是人家,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轉不過圈兒來。”
項秋有些心虛,趕緊轉移話題,“哎呀,其實我即使轉過彎兒也不知道這二者區別。堂兄,你跟我說說唄。”
“你不是最不喜背這些東西么,怎么今天有興趣了?”項溫覺得項秋今天還挺反常的。
原來跟她開玩笑可是一點也不會臉紅的,當即就回拐回來懟他了,更甚者還會對他動手揮拳,一點沒有把他當個兄長。
今兒個他調侃幾句她竟然惱羞成怒,那小臉紅的跟紅芍一樣,難得有小女兒態。原來最不喜歡背草藥知識的她今日竟然會主動問他,奇了,奇了。
還有明日瑾瑜師妹要回來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是從哪里知道的。
“我這不是要送給阿姊么,萬一阿姊也問我這個問題呢?我要是再答不出來,那該多丟人。”項秋揪著手指說道。
項溫雖然好奇,但也不再問那么多了,跟她一本正經講芍藥的藥用:
“芍藥一般根部入藥,二月或八月采其根,其中赤芍利小便下氣,白芍可以止痛散血。簡而言之就是白芍補而紅芍散,這句話總能記住吧。”
項秋嘴里咕噥著項溫說的,然后信誓旦旦地說:“我就住了,白芍補而紅芍散,還是挺好記的。”
說罷眉眼一彎,開心極了,仿佛是完成了一項重大的任務,然后又跟項溫說道:“堂兄,你就再跟我一起去市亭選幾個種花的盆吧,我不知道這芍藥要用什么樣的盆,還有要用多大的。”
項溫看著藥圃的草,幾日前才除過,現在也不是很著急,于是便答應下來。
“那行吧,讓我回去換身衣服就隨你一起去。”
項秋一拍手,立馬跟上,“好耶,還是堂兄對我好。”
項秋跟在項溫旁邊當小尾巴,嘴巴還不停跟他說聽來的消息,“堂兄,聽說刺殺公子疾的那幾個人可慘了。”
“怎么慘了?”項溫將鏟子放好。
項秋興致勃勃地說道:“之前不是說刺殺公子的是洛南的李氏的,一共有七八個人么。現在那個李厲還有李辛還在大牢里,他們招供說有人答應他們將其妻兒送到楚國,結果你猜怎么著?”
項溫:“別賣關子,要說說完。”
項秋手握劍鞘說道:“結果他們被騙了,他們的妻兒根本沒被送到楚國,而是被殺了,查案的人在洛南荒山的一處老獵莊李發現了她們的尸體。”
項溫:“哦。”
項秋看項溫反應平平,疑惑道:“這個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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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溫說道:“這我老早就猜出來了, 現在出門都要驗傳,即使對方手眼通天,要送七八戶總計二十多口人出秦國那也是難于登天。”
項秋點了點頭:“對哦, 不過李厲他們怎么會那么相信那人的話呢?”
項溫嘆了口氣,“誰知道呢,要么是真蠢,要么是太貪, 要么是對方手段高明。”最后他交代項秋,“這里水深著呢, 你出門勿要跟別人亂議此事。”
項秋:“我也是就在家中說說, 在外邊我肯定不會亂說話的,我又不傻。”
項溫翻了個白眼,腹誹道:反正也不是多機靈就是了, 也就比郯明好一些吧。
第二日,項秋是起了個大早,讓府中的壯仆將芍藥裝到馬車上, 自己親自跟著車往徐瑾瑜的宅中送。
張野前幾日就收到徐瑾瑜的來信, 說是快要回來了, 他早早就奴仆將宅中里里外外都打掃一遍。
昨日他又收到信件說已經到了半路, 大概今日正午便會到咸陽。他是天還未亮就起床了,在院中轉了好幾圈。
總怕自己有什么疏忽的沒有打理好,吃食什么的公子府中的廚子已經安排了,小姐的臥房的被褥也曬了兩日,在榻上鋪好了。
院子也按照小姐的吩咐打理的, 主路兩遍他分隔出來很多的菜畦, 里邊大部分都種了菜,都長得綠油油水靈靈的, 另外還有幾個空著等著小姐回來種。
就在他提著水桶拿著竹筒給青菜澆水時,大門外傳來項秋的聲音。
“張叔,張叔,我來了,快快開門吶!”
昨日項秋就派人來送信說今日要送芍藥過來,未曾想她這么早就送過來了。
他對門口的仆人吩咐道:“是項秋來送芍藥了,給她開門吧。”
項秋見大門打開,當即跳進來,“這芍藥放在哪里?”
張野看著整整四車的芍藥花,目瞪口呆,“你不會把藥圃中的芍藥都挖過來了吧?”
項老太醫種的芍藥他原來也管理過,主要為赤芍和白芍,有種了好幾年的老株,也有近兩年才扦插的小苗。
項秋這滿滿幾大車的芍藥都是好幾年的老株,花朵也都開的很大,長得狀態也特別好。也不知道她從哪里買來的這么大的木桶來種芍藥的,竟都有三四尺的口徑。
項秋小手一指,傲嬌地說道:“大父說了讓我隨便挖,我就隨便挖了,我想著太少了放一起不夠氣派,就各挖了八株,湊個吉利數么。當然,我也沒挖完,還給大父留了好多呢。”
張野心中暗忖:怕是藥圃里剩余的都是小苗了,這項秋還真是對瑾瑜是真喜歡吶。
“不然放到門口八盆,放臥室門口四盆,然后放到園中四盆吧。”他說。
在院中的仆人和項秋帶過來的人合作下,芍藥很快就擺放好了。
“嗯,果然很氣派!”項秋看著爭奇斗艷的芍藥,滿意地拍拍手,“張叔,你們什么時候去城門口等我阿姊?”
張野:“再過一會兒吧,我跟公子府中的管事他們一起去。”
“那行,我先回家一趟再摘些芍藥花做成小花束,等瑾瑜阿姊回來送給她,嘿嘿。”項秋想象著瑾瑜收到花肯定很開心。
回家的路上,項秋看到城中很多人在往城門的方向走,男女老少都有,原本就熱鬧的大街顯得有些擁擠。
“大娘,你們這是要去干什么?”項秋忍不住拉住一個身著灰色麻衣的婦人問。
那婦人大約四十來歲,眉飛色舞地說:“哎呀,你還不知道啊,聽說今天公子疾和徐神醫要回來了,我還沒見過咱們大秦的女神醫呢,聽說這次找到好多神藥呢,今天我去看看。”
旁邊還有年輕的一個女子跟她同行,補充道:“聽說公子疾這次還找到了個老大的銅鐵礦呢,可是立了大功呢。”
“你們從哪里聽說的?”項秋疑惑,她是昨天問了大父才確定具體的時間,怎么今天就滿城皆知了呢?
年輕女子說道:“我跟親母在市亭買東西,聽人說太子今日也會在城門親迎呢。老早就聽說公子跟徐女醫蕩氣回腸的愛情經歷,今日終于可以見到真人了。”
那婦人一拉自己的女兒,對項秋說道:“我們先走了啊,你若是要去看也趕緊去,不然都占不到好位置了,在后邊可是看不清人的。”說罷就扭頭急匆匆走了。
項秋滿口應著:“好好好,我也馬上過去。”
心道,這她可得麻利些,回去還要跟大父說讓帶上她,不然這么多的人靠她自己還真不好擠到面前,更別說給瑾瑜阿姊驚喜為她送花了。
瑾瑜阿姊她們走的時候她也去城門口送了,那時候也就進出城的人在附近圍觀,哪像今日這般熱鬧,好像全咸陽城的人都出來了,女子特別的多。
不過想來也是,大家都是愛看熱鬧的,尤其是前段時間瑾瑜阿姊的名字可以說是家喻戶曉。
讓大家津津樂道的不僅是瑾瑜阿姊跟公子疾的傳奇愛情故事,還有她全面的才能,擅醫能武又懂得兵器,就連天下第一毒“九重殺”都被她解了。
好多人都稱之為神醫,更有女子說她是神女下凡,還把她的樣貌夸得跟個仙子似的。
另外百姓們可能也想看公子疾,大家都聽說了公子疾中了九重殺,也都挺想親眼看看公子疾是不是真的沒事。
加之今日太子還要親自在城門迎接公子疾他們,也是讓人不禁期待,畢竟之前可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流言的。
大家都有好奇心——
樗里疾他們是接近中午的時候到的。
此時太子帶著幾名官員在已經等在城門口,項老太醫則是帶著太醫署的人在后邊,項秋終是未能如愿跟在項老太醫身邊,而是抱上了另一條大腿,跟著張野。
徐瑾瑜的腰也完全好了,回來時依舊是騎馬,遠遠地看著城門口黑壓壓的人,問樗里疾,“今天怎么這么多的人?”
樗里疾輕拉韁繩,“看城門口有不少百姓,上次看到百姓夾道歡迎還是我們在河西打了勝仗回來那次。”
“我們這次也算是打了個勝仗吧,不算無功而返。”徐瑾瑜說。
等快到城門口,樗里疾和徐瑾瑜他們齊齊下馬,牽著馬步行向前。
太子看到公子疾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走近,笑欣欣地帶著樊將軍等官員向前迎接。
“疾弟,你可終于回來了。”太子緊緊抱住樗里疾,聲音有些哽咽,“疾弟這些日子受苦了,受苦了。”
片刻之后他松開雙臂,后退一步,握著樗里疾的手上下打量著,“疾弟有些瘦了。”
“近段時日沒有練武,這身板確實沒有原來健壯了,兄長果然是眼尖一眼就看出來我最近懈怠了。”樗里疾笑著說道。
樊將軍跨步上前,爽朗道:“公子你可太謙虛了,你這若是不算壯實,大秦怕是沒幾個能稱得上勇士的了。”
太子轉過身子,站在公子疾的身側,跟樊將軍相對而立。
樗里疾看著眼前神采飛揚的樊將軍,撫掌大笑,“那樊將軍肯定算是一個。”
“不敢不敢,末將老嘍。”樊將軍連連擺手。
太子拍了拍樊將軍的肩膀,“樊將軍還未三十,怎么能稱之為老呢?君上還等著你為我大秦沖鋒陷陣、開疆拓土呢。”
“哈哈哈,那末將不老,就是七老八十,只要還用的上末將的,我定萬死不辭。”樊將軍拍著胸脯保證,隨后他說道:“這不是要跟公子和徐醫士接風么?怎么扯到我的頭上了呢?”
話音剛落,幾名官員彎腰齊聲說道:“恭喜公子為大秦尋得富礦!”
樗里疾回禮,然后對太子說:“此去南山為大秦尋得一處銅鐵礦,臣也算沒有食言。”
太子回憶道:“還記得你們離開時,我說在咸陽等著你跟徐醫士凱旋,原本想著要等幾個月,未曾想一個多月你就勘探得這么大一個礦,徐醫士還找到那么多良藥。可真是大秦之幸,百姓之幸啊,辛苦你們了。”
樗里疾謙虛道:“我尋得礦也是天佑大秦,有瑞獸引路方發現礦脈。若說是辛苦,瑾瑜上懸崖找草藥才是辛苦。”
項老太醫臉上的笑意都沒消失過,那腰板挺得老直溜了。
現在要說大秦名聲最響亮的醫士名號,他算一個,徐瑾瑜算一個,甚至這些日子徐瑾瑜的名聲比他還大。但是他也開心,因為徐瑾瑜是他的徒弟!
太醫署的人看著項老太醫這副驕傲的樣子早已習慣,他們也眼紅啊,但是誰讓人家運氣好呢?
說不干了不干了去河西軍營吧,白撿了個這么厲害的徒弟。而且聽項仁說他這個小徒弟還是親自送上門的,求他收自己為徒,他是中了她的圈套迫不得已收了這么個女徒弟。
你說這氣人不氣人,他們怎么沒這么好的運氣,撿一個這么長臉的徒弟呢?
太子看著手里拿著芍藥,笑意盈盈的徐瑾瑜,說道:“徐醫官此次去南山,尋得百余種新藥草,還有好幾種仙草,真乃大功一件!我替秦國萬民謝徐醫官了。”
徐瑾瑜趕緊回禮:“這都是微臣應該做的,臣曾說不畏艱難險阻,只愿為秦醫發展盡綿薄之力,我也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疾弟和徐醫官趕路回來定是勞累了,君上在宮中設宴為你們洗塵,我們也別在這里嘮了,回宮之后再詳聊可好?”太子提議道。
樗里疾:“你這一說,我還真餓了,我們回去邊吃邊聊。”
看太子坐上馬車,樗里疾也翻身上馬,問旁邊的徐瑾瑜:“你這花哪里來的?”
他方才只顧著跟太子和樊將軍在那里說話了,一轉臉看到她手里有一把芍藥花,不僅有赤芍還有白芍,那是一個扎眼。
“項秋送的啊。”徐瑾瑜小心翼翼地拿著芍藥,上馬時生怕把花瓣弄掉。
種菜修枝
樗里疾原本看著那一束芍藥就覺得夠扎眼了, 入宮的時候瑾瑜還專門把它交給小風,讓她好好保管那束芍藥,還說她回家要插到花瓶中放到臥室。
未曾想到項秋還有更大的手筆, 他和徐瑾瑜在宮中用完飯到家,一打開大門就看到碩大的八盆赤芍,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道路兩側。
張野解釋道:“這些都是項秋今早送過來的,說是要給她瑾瑜阿姊一個驚喜。”
徐瑾瑜不由得感嘆:“果真是第一名花, 果然好看,不愧為五月花神。”
為何說是第一名花, 因為此時牡丹還未從野外引入進行栽培, 芍藥在此時要是稱第二,那沒有花敢稱第一,可以說是頗具盛名。
宋鄭鄭樵《通志略》就曾介紹:“芍藥著于三代之際, 風雅所流詠也。”其中所說的三代,就是夏商周。
唐代之后牡丹名聲大噪,人們將牡丹和芍藥這兩種花并稱為“花中二絕”, 其中牡丹為“花王”, 芍藥為“花相”, 歷代文人騷客也寫過不少寫芍藥的詩篇。
比如唐代元稹就曾寫過一篇《紅芍藥》:“芍藥綻紅綃, 巴籬織青瑣。繁絲蹙金蕊,高焰當爐火。翦刻彤云片,開張赤霞裹。煙輕琉璃葉,風亞珊瑚朵。”
樗里疾看徐瑾瑜這么開心,也不好說什么, 問道:“項秋從哪里弄這么多的芍藥?”
“大概是將我師傅藥圃中的給挖過來了。”徐瑾瑜猜測道。
“這芍藥不僅花好看, 根還可入藥,白的叫金芍藥, 赤的叫木芍藥,味苦,性平,無毒。主治邪氣腹痛,除血痹,破堅積,療寒熱疝氣,止痛,利小便,益氣。師傅家的藥圃就種了芍藥。”
樗里疾往前走著,看到這院子里綠油油的菜,稱贊道:“這菜畦打理的不錯。”
張野恭敬地說道:“這里種的有廬、瓠、瓜、韭、諼草、蔓菁,還有幾個菜畦空著,我想著等小姐回來看種些什么。”
徐瑾瑜看見這些青菜,是比看到肉都開心。
現在普通百姓吃菜還是野菜為主,種植為輔,品類也十分有限,雖然公子府上不缺青菜,甚至有專門的莊子和田地種菜養牲畜,但是在院子里自己種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尤其是這長得一叢叢的韭菜,若是切碎打入幾個雞蛋,放到炙魚的盤中,刷上一些豬油煎來定是極為好吃。
想到這里她不僅口中生津,“那就再種些小蒜、姜、茴香、水芹菜這些,對了,馬車上的東西你們都搬下來了么?有一輛馬車上放的有花草,果樹,還有我挖的幾捆小蒜。”
張野:“都在桃樹下面放著呢,大部分我都沒見過,我也不知道怎么種,就先放到陰涼處了。”
“咦,這桃子都長這么大了?”徐瑾瑜還挺驚訝。
他們走的時候是三四月份,那時候桃花開的正旺,葉子也只是剛剛萌芽。
這一個多月過去,葉子長得郁郁蔥蔥,桃子雖然還是青的,但是大小跟小孩子的拳頭似得。
樗里疾看了看那帶著絨毛的桃子,說道:“大概再過一個月就成熟了,我府中也有幾株桃樹,據說每年都結桃子。”
郯明此時從后院過來了,聽他們在說桃樹的事兒,說道:“小師傅,你這幾株桃樹的樹枝長得比公子府中的旺,但這桃子結的好像沒有公子院中的多。”
徐瑾瑜聽郯明這么一說,往后退了幾步,抱著手臂,手摩挲著下巴打量著這幾株桃樹,仔細一看還真如郯明說的那樣,枝條旺盛桃子少,臨走時桃花正開看著不明顯,如今樹葉都長出來問題就凸顯了。
“公子府上的桃樹是不是每年都會修剪?”她問。
樗里疾扯著桃樹的枝條說道:“應該是,似乎都是在冬天或者是春天會剪枝條,我常年在軍中,也不是特別清楚。”
徐瑾瑜點頭,“那就是了,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樹不修,不成材,果樹每年也需修枝控旺,這樣才能讓果子結的更好。”
樗里疾雖不太精通農務,但是這個理兒還是能想通的,“就是說這些枝條把根系的水肥都搶走了,然后桃子就少。”
徐瑾瑜補充道:“還有陽光和通風問題,比如這幾株桃樹枝條密密麻麻,中間密不透風,下邊缺乏陽光,枝條打架糾纏在一起肯定是影響桃子的生長的。”
這些還是爺爺原來教她的,另外她還會背一些修剪果樹的傻瓜公式,就是自己沒上過手實踐過。
郯明這次很有眼力見,“小師傅,你的意思是這桃樹欠修理是吧?那我去給你拿鋸子?”
她本來就有些心癢癢想動手,郯明這么一說,更是給她添了把火,“行,你去拿一把小鋸子,再拿一把剪刀,讓我修剪修剪。”
張野聽她要修剪桃樹,問道:“那我先把這些花草先給搬一旁?”
“你先放到院墻邊上陰涼處,我剪完這幾株桃樹再拾掇那些花草。”她現在的心思都在修剪桃樹上,躍躍欲試想要理論付諸于行動。
不一會兒郯明將工具拿過來了,徐瑾瑜拿著剪刀就上手了。她先是將桃樹根部的萌生條給剪掉,然后又將主干分支口一尺以內的小細毛條給剪掉。將剪刀遞給郯明后,拿上鋸子就開始鋸。
小風看著徐瑾瑜那刺啦刺啦動作,有些不解:“小姐,這個樹枝多粗啊,你看它還長的這么高,鋸掉多可惜。”
徐瑾瑜解釋道:“這叫朝天枝,這個桃樹已經有一根主枝了,這個旁邊的枝條就多余了,直戳戳地往上長還不結果,就相當于柴火枝。它不僅跟其他的枝條搶養分,還擋了下面枝條的陽光。一顆果樹如果這樣的枝條太多,就長成了柴火樹,必須拿掉。”
郯明見她刺啦刺啦鋸了好久還沒鋸下來,將剪刀遞給小風,說道:“小師傅,不如這樣,你指揮我來鋸,我的力氣大鋸的快。”
徐瑾瑜鋸的手麻也不推辭了,將鋸子遞到郯明手上后就開始指導,“這個枝干中上部上有兩個大小差不多的頭,要鋸一個留一個。”
郯明刺啦刺啦幾下就鋸了下來,他將剛才鋸的兩個樹枝薅了下來扔到外邊,問道:“那這枝呢?也是兩個枝干,不過是一大一小。”
徐瑾瑜看著他指的那個枝條,“修這種一個主干上有兩個分支的新枝條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去強留弱’,把那個太過張揚的給剪了,留那個稍微細一些的枝條讓它慢慢生長。”
張野、小風還有樗里疾此時都站在桃樹前,圍觀兩人修剪桃樹。
徐瑾瑜拿著剪刀邊剪便給他們講解,“還有這種多頭爭霸的,一個枝條頂端有三個頭或者五個大小相近的頭,就只能留一個頭,讓養分供給到這一個頭上。”
張野看她和郯明咔嚓咔嚓,刺啦刺啦,一會兒桃樹就稀疏了許多,不禁問道:“一下子剪這么多枝條,能行不?”
樗里疾其實也有些擔心,不過看徐瑾瑜興致勃勃,干勁十足還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沒有質疑。
他見過府中的仆人修剪枝條都是在冬天或者初春,五月份鋸樹枝的還是第一次見。他本想著徐瑾瑜會堅定地說:肯定沒事兒!我心中有數!
結果她聽罷張野的問題,一摸鼻子,有些悻悻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呵呵。”
樗里疾扶額,好吧,感情她也不確定。
徐瑾瑜雖然不太確定桃樹會不會掛,但是對自己的理論很有信心,她一舉手中的剪刀,語氣堅定地說:
“不過我的口訣是沒錯的,就是萬物生長靠太陽,果樹要通風又透光。上面粗枝長身體,下邊細枝結果子。剪上不剪下,剪外不剪內。打開上層光路,充盈下邊陽光。協調整體布局,均衡養分供給。”
樗里疾聽她的理論,覺得有道理,于是說道:“口訣不錯,不過此時已經到了五月桃樹長的茂盛,我覺得應該分次修剪,隔一段時間修一點,給桃樹一個適應的時間。”
徐瑾瑜看著被修的有些禿的桃樹,從善如流,“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剩下幾株我少修一點,以后慢慢收拾它們。”
“治大國如修小枝,不僅要懂得制衡之術,還要抓準時機。”樗里疾擼著袖子說道,“郯明,你把鋸子給我,讓我也修修這枝條。”
徐瑾瑜拿著剪刀揶揄道:“修個桃樹你還悟上治國之道了,唉,你怕是種田也不得閑,能在拿著鋤頭在田里悟道。”
“種田也有很多學問,比如同樣的田地,有的人家種的收成多,有的種的收成就少,什么時候施肥,什么時候澆水,什么時候播種,可是有很多門道的。”樗里疾鋸著枝條說道。
大的枝條被樗里疾拿著鋸子修理著,徐瑾瑜就拿著剪刀修枝稍的頭,隨著樗里疾的話頭說道:“其實除了種植的技術,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那就是糧種的選育,好的種子加上正確的種植方法,若是風調雨順想不豐收都難。”
“種子的選育?就是說糧種要選哪種結的多的?”樗里疾來了興趣。
徐瑾瑜想了想,回答道:“這是一方面,另外還有別的,比如抗旱、抗澇、抗倒伏等等,都可以作為選育的標準,可以根據地域的氣候及土壤特點選適合的種子。”
“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些特點的好種子,那大秦的糧倉就滿當當了,糧種選育,何其難吶。”他嘆了口氣。
你睡這吧
徐瑾瑜聽他嘆氣, 一摸耳朵,隨口說了句:“等我有時間了研究研究。”
樗里疾聽她這輕松的語氣,以為她在打趣, 便也沒上心,“在路上奔波了兩日也累了,那幾捆小蒜你就交給他們來種。”
徐瑾瑜本想還想說想自己動手,但是想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腰和大腿, 還是贊同了他的提議,對張野說道:“張叔, 小蒜是叢生的, 你種的時候可以種的稍微密一些。”
“那這些花草還有小苗呢?”張野看著墻邊二三十盆的花草,還有用枯草捆著根的小樹苗問。
徐瑾瑜:“搬到公子的院子里吧,這個院子里種菜, 那個院子里種花草。”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到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正午,而后又去秦宮參加接風的宴席, 用完餐后她們二人和太子又被秦君叫到書房談了寫事情。
此時太陽已經偏西, 天色也有些暗了, 張野帶著家中的仆役忙碌著, 小風和郯明則是幫著打理著桃樹。
在他們通力合作之下,桃樹修剪好了,花草擺在了樗里疾的花園里,果樹苗也找了地方栽了起來。
“終于忙完了,讓我去沐浴, 睡覺。”徐瑾瑜給果樹澆完水伸著懶腰說道。
樗里疾看著頭上還頂著些碎葉的徐瑾瑜, 笑道:“快去吧,早就命人備好熱水了, 我也去沐浴換套衣裳。”
“行,不用讓廚房準備我的飯,我沐浴完想直接躺榻上歇著,就不用夕食了。”徐瑾瑜打著哈欠往自己的院中走著說道。
五月初天氣還沒有那么暖和的,因此室內提前燃著炭盆保暖。婢女們將燒好的熱水倒入浴桶,小風將泡澡常用的草藥包放入水里。
徐瑾瑜進到浴桶之時長舒了一口氣,蒸騰的熱氣在水面形成一層的白霧,她靠在桶壁上讓小風給她洗頭。
小風往她的頭發上抹著凈發膏,好奇道:“我聽說過再過些時日公子要行冠禮了,是要去雍城么?”
“應該不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明天制衣坊的要過來量尺寸。”徐瑾瑜撩著水答道。
今日在接風宴上,君上提了兩件事,一件是醫塾建好了,讓太醫署的安排招生,另外一件事是女醫署也建成了,讓她著手準備選拔女醫士,制定相關的制度。
等宴席散去,君上又把他們叫到書房,跟他們說大婚的事宜,說這個月給公子疾加冠,另外還問了她十五歲時有沒有行笄禮。
原身的父親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去世了,母親在她十四歲的時候外出行醫出了意外,也去世了。
本來這種情況,沒有雙親的話族中的親長可以為她行笄禮,但是族中沒有人出面。
因為雖然她家跟徐家溝大部分人家一樣,都姓徐,但是因為她的大父是被收養的,其實并不被同族的人接納。
大父去世時宗族的人都沒有讓入祖墳,更別說徐瑾瑜的父親和母親了。
徐瑾瑜的母親作為女醫,精于婦科,為人和善,在十里八村都很有名氣,有人家接生孩子什么的都會找她。
有些人家比較貧困,她也不收診金,但是做的這些也僅僅是留了一個好名聲。
宗族的人平日里對他們家是一團和氣,真是遇到了事情,沒有人站出來為他們說話的。
放眼整個村子,也就徐忠夫婦跟他們關系好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儀死七搜集這篇文加入還能看更多吃肉文一些。徐瑾瑜雙親辦喪禮的時候也是他們幫徐瑾瑜張羅,另外還有外村的一些人,念著徐瑾瑜母親的救命恩情過來送葬。
原身是戀著那片從小生長的地方,想要守著與家人共同的回憶不愿離開,而她不一樣,那里不是她的故鄉,她的故鄉是一個永遠回不去的地方,徐家溝也寄托不了她的鄉愁。
徐家溝在她的心里,也只是一份恩情,還有一份責任罷了。
一份恩情,是鄰居徐忠一家。穿過來之后,唯一的溫暖就是徐忠夫婦了。
是他們將奄奄一息的她抬回家中,半夜為她找老傷醫,還好吃好喝的照料她,也是徐誠兄在聽到有人說她壞話時挺身而出,為她辯解。
世間不缺錦上添花,缺的是雪中送炭。
上次去南山的時候,路過徐家溝,她給徐忠夫婦帶了些布匹,然后帶著備好的東西去原生家人墳前祭奠了一下。
也算是履行了之前的承諾。
“小姐,水有些涼了,要不要再添點熱水?”小風為她擦著頭發問道。
徐瑾瑜回過神來,看窗外黑漆漆的,說道:“不用了,天色有些晚了,我也有些困倦。”
她擦干身上的水,換上舒服柔軟的寢衣,裹上一件披風便回房,屋內燭光發出橘黃的亮光。
“臥房有人么?”徐瑾瑜看著窗上映著的人影問小風。
小風四處打量了一下,“應該是公子吧,我看郯明在院子里呢。”然后她手一指蹲在菜畦里的一團黑影,“那不,在那看菜呢。”
徐瑾瑜順著她的手指方向一看,果然有個傻大個在蹲著撥弄著青菜苗。
樗里疾此時正坐在書案那里拿著一卷書在看,見她回來立馬抬起頭,看著她慢慢靠近。
徐瑾瑜解下披風掛到衣架上,問道:“找我有事?”
樗里疾倒了一盞茶,朝她招手,不答反問:“怎么,沒事不能過來?”
她彎腰端起茶盞一飲而下,嗔笑道:“那你要是非要來,也沒人能攔住你。”
樗里疾拍了拍身邊的蒲團,讓她坐下來,“我給你商議一些事情。”
“我不想坐,我想躺到榻上,商量事情的時候你不如再動動手幫我按按肩膀捏捏腰。”徐瑾瑜將茶盞放在案上,慵懶道。
樗里疾將書卷收起來,站起身來,攬著她的肩膀稱贊道:“如此安排甚好,我現在按摩技術可是爐火純青。”
徐瑾瑜在床榻的里側趴好,又拿過來軟枕放到下巴下邊墊著,“商議什么事?”
樗里疾也脫了鞋子,跪坐在外側給她推拿,“我是想問問你想從哪里出嫁。”
“我從這里出嫁可以么?還是說從我師傅家里合適些?”她問。
樗里疾思考了片刻,分析道:“君上原本計劃沒有這么早賜婚,不過因為事發突然倉促安排,聘禮直接送到了你師傅的府中。你從哪里出嫁都可以,當然你若是想從徐家溝出嫁,提前籌劃一下也是可以的。”
“不從徐家溝,太過麻煩也沒有必要。”她咕噥道:“要不然我問問我師傅?他同不同意我從那里出嫁。”
樗里疾換成敲背,“你若是想要從項家出嫁也不用問,直接告訴你師傅決定就行。公父跟他提議過這件事,項老太醫很愿意,說你是他的徒弟,你家中無親人,師傅代為送嫁也合理,他一直把你當孫女看的。”
徐瑾瑜將手放到身體兩側,配合他按肩膀,蹙著眉說道:“其實我感覺輩分有點亂,我給項溫叫師兄,項秋叫我阿姊,那項仁和項丹不也是我的師兄,但是他們還是我師傅的兒子,按輩分我得叫叔伯。”
樗里疾:“這些都是小問題,你可以隨著項溫叫,沒人會計較什么,叫叔伯他們還覺得親近。”
“那倒也是,那我從我師傅家中出嫁?應該會熱鬧一些。”徐瑾瑜側身用胳膊支著頭說道。
樗里疾隨手拿過來一個枕頭,也躺在榻上,“那也行,我提前派人過去幫忙布置。”
徐瑾瑜見他這般自然地躺到她的榻上,一推他的肩膀,“誰讓你躺我的榻上的?”
“怎么?過河拆橋也不是這么個拆法吧,躺這兒歇一會兒也不行?”說罷他也用胳膊支起頭,如墨的雙模注視著她,嘴角含笑。
徐瑾瑜看這帶著淺笑的他,揶揄道:“你確定,只是躺一會兒?”
鬼知道在南山的時候,他以她腰上未好需要為她按摩的借口,賴到她的帳中多少次。
不過她也不能昧良心,他給她又是按腰又是揉腳腕,她的傷確實好的快了不少。而且有他陪著睡,她也睡得安心不少,她那時也是半推半就吧。
樗里疾看著臉有些微紅的她,皺著眉有些哀怨地說:“我是不想只躺一會兒,就是不知道某人留不留我。唉,我還是走吧,雖然天很黑,外邊也好冷,路還很遠。”
然后他又語調一揚,裝做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沒事兒,我夫人的醫術特別好,我若是受了風寒也就是喝幾副藥的事兒。”
聽聽,聽聽,他這話。
若是不知道的,以為他是有多委屈。
天是黑了,但是那么多的燈點著也不是看不見路。還有天冷,都五月份了,又不是寒冬,能叫冷?
還有路遠,從小門過的話也就是幾百丈的距離,那能叫遠?
他現在的毒雖然還有一些未清完吧,但是身體恢復了□□成了。他那健壯的體格子,換算成現代高度的話得有個一米九左右。
他休養了一個月沒有練武,雖有肌肉有些所縮水但依舊很有型,就這渾身的腱子肉他也好意思,說自己吹個五月的風能受風寒。
嘖嘖,都說這男人勾起人來就沒女人什么事兒了。
她也不是那么沒情趣的人,這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這晚上能端茶倒水的抱枕,確實挺好用的。
于是她十分善解人意給他遞臺階,“風寒藥怪貴的,還是別浪費錢了,你還是睡這兒吧。”
樗里疾用手指一推她的腦門,氣急敗壞地說:“你這沒良心的,你說那風寒藥苦不好喝也比說藥貴強,故意氣我。”
咬也是親
徐瑾瑜反駁道:“吃得苦中苦, 方為人上人。孟子也曾說,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說的是一本正經, 義正言辭, 跟個教書的夫子似得。
但是話說的是鏗鏘有力,不過配上她現在的姿態,就缺了些說服力。
她側臥在榻上, 穿著桃粉色的絲綢寢衣,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身后,光滑的皮膚還透著淡淡的粉色, 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味。
慵懶中帶著些嬌媚, 俏皮中又透著些清新。
如窗邊放著的那束芍藥, 有著紅芍的火熱魅惑, 還有白芍的清新脫俗,矛盾而又和諧。
他將她一扯將之攬入懷中,輕捏她的下巴,“苦可以吃,筋骨可以勞, 體膚可以餓, 但是動心忍性不行。”
會詭辯的不僅有她,若是論耍嘴皮子的功夫, 她恐怕還不是他的對手。
徐瑾瑜也被他這瞎解釋給整無語了,錘了他的胸口一下,笑罵道:“不要臉!”
“你罵人的詞該豐富一下了,不能只會罵人登徒子,不要臉,太匱乏了些。”樗里疾裝作一板一眼地說。
徐瑾瑜一翻白眼,“發現你的臉皮可真厚,只見過有人找夸的,沒見過有人找罵的。”
他的下限是越來越低了,在外邊風光霽月,在她面前是百無禁忌。
樗里疾也不惱,摸著她的耳垂說道:“你不是說了么,打是親,罵是愛,你罵地越狠說明越愛我。”
徐瑾瑜:……
就很無語,這話聽著怎么就有種欠揍的感覺呢?
是她太過暴躁?
還是他太過欠削?
不行,不行,她不能總是想動手動腳,她是個溫溫柔柔的女孩子呢。
逆反心理上來了,她也不打他了,也不罵他了,冷著他,看他還能說出什么花。
她坐起來一扯被子,跟他拉開距離,然后將被子往身上一蓋,脆生生的說道:“睡覺!”
樗里疾見她也不給自己蓋被子,抿嘴一笑,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往榻尾一扔。然后將枕頭往她旁邊一推,掀開被子往身上一蓋,再次圈著她。
稱贊道:“還是夫人體貼,這入了夜確實有些冷,蓋上被子睡覺暖和些。”
徐瑾瑜心中腹誹:就沒見過這么會給自己找臺階,這么會自我攻略的人!
就有些牙癢癢,想要跟他斗一斗。于是扒著他的肩膀,嗷地一口咬下去,不僅咬,牙齒還咬著那緊實的肉磨了幾下。
樗里疾看懷中炸了毛的一團,悶悶地笑著,“好了好了,打的確實有些疼,你想親近我的心情我感受到了。”
“這才不是打,這是咬!打是代表親,咬不是。”徐瑾瑜傲然道。
樗里疾繼續跟她掰扯:“誰說咬不是親?”
徐瑾瑜仰頭,很是不服,“咬怎么是親?”
樗里疾:“那我給你證明一下,咬也是親。”說罷便一低頭便咬上那個不饒人的小嘴。
徐瑾瑜本還想跟他再杠一輪,然后,就啞火了。
好吧,她服了。咬的確也是親。
只不過這個親,不是形容詞,而是動詞,還是讓人心肝顫顫的動詞。
人家的腦子果然轉的快,比她快。
她覺得以后肯定要被他拿捏了,打架打不過他,吵架也根本吵不過,除非他讓她,不然她就是只能被他“欺負”的份。
不行,她不能認輸,她要咬回去。
于是她由被動變主動,嘴巴微張咬上他的唇,他的舌尖。
只不過,她這氣勢洶洶的反攻還沒過幾息就變了味道,不是她心志不堅,只怪兩人太久沒有親親。
她腰傷未好的時候,兩人同榻而眠,那些日子他們也沒什么事情,兩個虛弱的病號就是除了吃飯、吃藥,剩余的時間就是睡覺打鬧。
可以說是如膠似漆,蜜里調油。
后來樗里疾在野炊的時候發現了礦脈,君上派了王氏的過來,他開始忙勘礦和采礦的事,而她則是帶著白寧上山繼續找草藥。
那十幾日兩個人都忙的不行,晚上都是累的不行,沒時間膩歪也沒有精力膩歪。
樗里疾有時候去帳中找她,也就是給她按按腰,揉揉腿,然后倆人蓋著被子就睡了。
算一算兩個人有半個月沒這般清閑了,也沒這樣親熱了。
而且在自己家中,讓她覺得自然的放松,毫無顧忌地和他耳鬢廝磨。他的懷抱還是這么的溫暖,他的肩膀依舊是這么寬厚,她的腰被他攬著,后頸被他的手輕輕托著。
兩人唇舌相纏,輕吮緩嚙,微咬拈耳,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芍藥香氣,為室內增加了幾分馥郁氣息。
她的頭發本來還沒有完全干,帶著些許的潮氣,在他那密不透風的吻中,身上也出了一層汗,身體也開始發熱。
無論跟他親過多少次,無論多少次與他相擁,她還是會在他的懷中小鹿亂撞,還是會在他的吻中沉迷。
樗里疾看著此時乖乖軟軟的她,將她放在枕上讓她平躺,給她喘息的機會。
他也發現了,徐瑾瑜是個不服輸的主,有時候你說什么她都聽,是從善如流。但是有時候也挺犟的,無論有理沒理都要跟你擰幾句,她也不是為了吵贏或者證明什么,就是想要跟你理論理論。
而且她犟時還頗有稷下學宮論道的氣勢,就是誰也不服,我就是要說我的觀點。
這個時候不能跟她較真地理論,得跟她插科打諢讓她無力反駁。講道理講贏了又能怎樣呢?把她氣的不行,還要哄著。
此時徐瑾瑜確實是無力反駁了。
不僅四肢嬌無力,嘴巴還被親的發麻,臉紅紅的,耳朵也紅紅,還氣喘吁吁的。
樗里疾看她徹底敗下陣來,抬起頭,“咬是親么?”詢問的聲音帶著些暗啞。
徐瑾瑜弱弱地說:“是,是,你是對的。”
大丈夫能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杰。現在她頭發懵,可不敢反駁他了。不然再來一輪證明,她是頂不住了,可太費力氣了。
樗里疾也不再鬧她,側躺在她的身邊,讓她趴在自己的懷中,手輕輕撫著她的后背。
她枕著他的胳膊,手放在他胸膛,平復著自己那有些失控的心跳。
“我覺得我這輩子完了。”她說。
樗里疾低頭,疑惑道:“怎么完了?什么完了?”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完了呢?
她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我打也打不過你,說也說不過你,親也親不過你,徹底被你拿捏了,你說我不是完了么?”
怎會打你
樗里疾聽罷她的解釋, 原本懸著的心也放下來。還以為什么完了,原來是這個完了法。
他反駁道:“我是在你面前臉皮厚,但不是禽獸。我力氣確實比你大, 口才呢也在你之上。但是我怎么會打你,怎么會跟你吵架呢。”
“那誰也說不準,說不定你到時候會打我。”徐瑾瑜嘴硬道。
樗里疾堅定道:“武力是要用在戰場開疆拓土,口才要用在爭邦交之利上, 我不會打你,也不會跟你吵架。”
徐瑾瑜抬頭望著他, 不情不愿地說:“好吧。”
“好吧?”樗里疾撓她癢癢說道:“我怎么感覺你還是不相信的樣子, 怎么,我就這么不可信么?”
“哎哎,別撓我, 癢,癢……”徐瑾瑜往后躲著,身體縮成小蝦米。
她可是最怕癢了, 連連求饒, “我信, 我信, 我信還不行么……明早你還要早起上朝呢,我們早點睡吧。”
“好,我們都早些睡。”樗里疾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將她蹬的亂成一團的被子給拉上來。
徐瑾瑜也老老實實躺好,窩在他的懷里, 手攥著他的寢衣閉上眼睛。
室內燭光如豆, 忽明忽暗的搖曳著,燭光映在窗邊的芍藥之上, 覆上一層黃色輕紗,白色的芍藥也增加一些暖色,多了些溫柔的氣息。
院中的芍藥則是在院中挺立著,一陣輕風拂過,花朵輕擺,枝葉碰撞,發出沙沙的響聲——
徐瑾瑜醒來的時候,身邊早就空了,帳子也被放了下來,昏昏暗暗的看不出什么時辰。
她坐起來,揉著眼睛問道:“小風,什么時辰了?”
一陣窸窸窣窣之后,帳子被拉開然后綁到榻邊的柱子上,“小姐,已經到了巳時了。”
徐瑾瑜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已經這么晚了,制衣坊的可來了?”
小風扶著徐瑾瑜下榻,“還沒呢,公子說讓他們下午過來。對了,公子說今日他回來的晚些,中午就不用等他一起用飯了,讓小姐你先吃。”
“好,好久沒吃府中廚子做的飯了,一會兒看做了什么。”
雖然在南山時,那廚子做的飯味道也不錯,但畢竟在荒郊野外做飯的條件有限,食材也沒有府中的多樣,終究是差一些味道。
想到好吃的,她瞬間精神了,洗漱好后就迫不及待地讓小風給她挽發。
“梳好頭后我去廚房看看,看看都有什么吃的。”
小風給徐瑾瑜梳著頭,“聽府中的管事說,他在知道你和公子的歸期后便通知了莊子,讓他們每日送新鮮的蔬菜和肉蛋過來,對了還有應季的野菜。”
徐瑾瑜昨日沒有用晚飯,此時已經快到正午確實還挺餓的,聽小風說的食材腦中閃現很多菜單。
只可惜,現在沒有大鐵鍋也沒有火鍋,因為廚具限制很多菜不好做,煎炒烹炸蒸煮燉,現在最多的是蒸煮燉。
不過這些困難也不是不可以克服,現在買賣銅鐵有限制,但是也不是不動用特權就搞不到。
像是上次她跟項秋去市亭那里,就有工室的“直營店”,里邊就會處理一些廢棄的銅鐵器具。
她可以買一些拿給工匠做廚具,做個小鐵炒鍋,再做一個平底煎鍋,然后再做一個銅的小火鍋。
這樣就可以開發很多很多的菜了!
哈哈哈,想起來就開心。
“小風,明日我們就去市亭逛逛,買些東西去。”徐瑾瑜興致勃勃地說,“對了,還可以叫上項秋,昨日送了這么多芍藥過來,也沒顧上跟她說幾句話。”
“行,小姐你先去廚房,我去跟管家說一聲,讓他提前有個準備。”小風說道。
徐瑾瑜看著匆匆離開的小風,突然意識到身邊的人確實少了些。
原來在軍營的時候沒有感覺,因為事情本來就不多,有些事情有費朔和張叔幫忙。現在張叔主要管著她的那些田,還跟公子疾安排的人一起忙著準備在山上蓋農莊,也是忙的不行。
現在她的事情多了,以后的事情也是只多不少,確實應該挑幾個人來,單靠小風確實忙不過來。上次君上賜了幾個婢女,吃完飯后倒是可以看一看有沒有可用之人。
不知不覺她就到了公子府的廚房外,老遠就聞到一股香味。
“做的什么飯?還挺香的。”
廚子谷繁此時正在用竹勺攪著小罐里的粥,聽到聲音立馬朝門口看去,見徐瑾瑜過來驚訝道:“小姐過來了,我熬的雞絲粥,聽小棠說你起來了,就說要給你再準備其他的飯菜呢。”
徐瑾瑜進了廚房說道:“我就是來看看有什么吃的,谷繁你熬的粥可是一絕,我在外邊一個多月還挺想你熬的粥的。”
谷繁聽到她的夸贊,那揚起的嘴角怎么也收不住,激動道:“小姐要是喜歡吃,我天天給你煲粥,保證半個月不重樣。”
作為一個廚子,沒有什么是比主子喜歡吃自己做的飯更滿足的了,那比給賞錢還開心。
這可是對他廚藝的肯定,還有對他的信任!
原來小姐夸過他弟谷豐做的炙魚好吃,公子去南山前還專門來廚房親自學炙魚的做法,出發時將做炙魚的烤盤和調料都帶了過去。
那時他還挺羨慕他弟弟的,想著小姐怎么不夸他呢?
小棠可是說小姐每次都把他熬的粥喝的精光,而且他不僅會熬粥,還擅長做各種羹湯,手藝也是不錯的,夸贊什么的他也想聽聽來著。
未曾想今日還真等到了!小姐也夸他的粥煲的好吃了,說一個多月沒吃怪想的。
“小姐,你別看著小小一罐雞絲粥,要做的香而不膩確實需要一番功夫。用料要選幾個月的小母雞,先將母雞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后將雞取出,然后將湯中的黃色油花撇到碗里,取清亮的雞湯來熬粥。”
谷繁說的是聲情并茂,邊說邊比劃,“這個雞絲用雞腿肉最佳,滑嫩中帶著些勁道。出鍋前再加入少許的青菜絲,好看又好吃。”
徐瑾瑜給他一伸大拇指,連連稱贊,“不錯不錯,聞著就口中生津。一會兒給我盛一碗,再切一碟咸菜,拌個水芹菜。另外將做炙魚的烤盤拿出來一個,再去我院中割一些小蒜的葉子,我也給你們做個菜。”
“我拿盤子,”谷豐說道:“小黑,你去菜園子里割小蒜葉。”
徐瑾瑜看著那個黑黑的少年,說道:“小蒜昨日才種下,根部還沒扎穩,你小心些。你就跟割韭菜一樣貼著土的表面來割就好,到時候小蒜的葉子還能發。”
那少年話不太多,長得瘦瘦弱弱的,怯生生地說:“好的,小姐,我很快回來。”說罷一溜煙就跑了。
谷豐將炙魚的盤子拿出來用清水清洗干凈,然后用干布擦干上面的水分,放到灶臺上。
“小姐,還需要什么?我幫你拿。”谷豐問。
徐瑾瑜拿過來一個空的陶碗,“將鹽還有豬油拿過來吧,再拿幾個雞蛋。”
她今日穿的是襦裙,大襟窄袖的設計倒是比寬袖方便做飯,現在沒有炒鍋和煎鍋,可以拿炙魚的烤盤替代一下,做一個小蒜煎雞蛋。
不一會兒小黑將小蒜的葉子割了回來,氣喘吁吁地說:“小姐,小蒜我拿過來了,還清洗干凈了,洗了三四遍。”
徐瑾瑜綻出一個笑容,伸手接過來那把小蒜葉。她將蒜葉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小段,然后放在碗中。
“這小蒜的味道還挺辣。”谷繁評價道。
徐瑾瑜將雞蛋打入碗中,說道:“小蒜辣才好吃,煎雞蛋別提多香了。”
其實這說是叫“小蒜”,其實跟后世的大蒜一點也不像,倒是跟小香蔥長得差不多,葉子細細的,下邊的根稍微膨大,氣味介于蔥和蒜之間,是來自于山野的清香。
她將烤盤放到小灶上后,小黑往灶內添柴。她趁著烤魚盤預熱的功夫,在雞蛋液里加入少許的鹽,然后用木梜攪拌均勻。
等烤盤熱了她挖出一勺豬油放入盤中凹槽里,然后用木鏟將油均勻地攤開,待油微微冒煙之后將蛋液倒入。
“刺啦”一聲,下方的蛋液接觸熱油迅速膨脹起來,香味也激發出來。
等下邊的蛋液凝固,她用木鏟將蛋餅翻過來,然后用鏟子將蛋餅切散,輕輕翻炒讓雞蛋均勻受熱。
翻炒十幾下后她將炒蛋分別盛到兩個盤中,將一盤放到灶上,對谷繁他們說道:“這一盤留給你們吃,你們嘗嘗味道如何。”
谷繁受寵若驚地說:“小姐,可使不得,我們怎么能吃你做的東西。”
徐瑾瑜一笑:“做的多,你們就吃吧。剛才你們看過肯定也知道怎么做了,以后我再想吃就讓廚房直接做了。今天天氣好,我在花園中用飯,一會其他的飯菜做好,讓人直接端到亭子里就好。”
“好好好,小姐稍等片刻,我們馬上做好。”谷繁說道。
小風此時也過來了,看到徐瑾瑜手中端著菜立馬接了過來。
到了花園后,徐瑾瑜坐在小亭的石凳上,賞著園中的風景,亭子北邊是花園,南邊挨著的就是池塘。
池塘邊上種著垂柳,池塘里邊還種著些荷花,此時氣溫漸暖,荷葉已經長得亭亭如蓋,鋪在池塘之上,還有幾朵荷花已經冒尖,只不過還沒有開放。
小風將盤子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看徐瑾瑜靠在石凳上賞荷,說道:“估計過不了多長時間荷花就要開了,荷花可是好看極了。”
徐瑾瑜看到這圓圓荷葉,想起了宋代詩人周邦彥那句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故鄉遙,何日去。
是啊,故鄉遙,何日去呢?
醫塾招生
思鄉之情總是在閑著的時候突然席卷而來。
要讓自己從那飄渺的愿望中抽離, 就要讓其他事情占據自己的思緒。回到咸陽這幾日她也就清閑了兩三日,不過也不是什么事都沒干,利用這三天處理了一些家中雜務。
第一日用完午飯后, 她將君上賜的四個女婢叫了過來。她給四人起了名,分別叫白芷、青黛、紫苑和黃岑,并讓看著性格比較溫和的青黛跟在她身邊。
樗里疾從宮里回來不久,制衣坊的也來了, 他們二人分別量了尺寸,并說了制作衣服的工期。
樗里疾的衣服有三套加冠禮服還有婚服。她的是婚服還有婚后穿的衣服。制衣坊的說會先把樗里疾的加冠禮服趕制出來, 然后再制作其他的衣服。
第二日她叫上項秋一起去市亭逛, 倆人又淘了不少東西。她還買了些廢舊的銅鐵料子,管家衛伯又帶她去找了個工匠。她給花了圖樣,定制了一口鐵鍋, 一個平底鍋,還有一個銅火鍋。
第三日她上午去找師傅,與他一起商議女醫署的事情, 并讓他看了她制定的計劃和規定, 問了問他的意見。下午讓張野帶著她去郊外看了她的地里粟米長勢, 另外她還上山看了山莊的建造進度。
過的是十分充實, 她算是深切體會到了什么叫“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事情很趕趟,一件挨著一件。
這不,回來的第四日,就迎來了醫塾開始招生的日子。
徐瑾瑜作為建設醫塾的提議者外加醫塾的教師, 今日也來了這里。
醫塾和她之前的所擬的計劃一樣, 面向全國招生,只要是符合條件的都可以來報名, 如果報名人數過多會進行初步的考試和選拔。
醫塾建在開闊的平地,建的很是硬朗氣派,大門之上掛著個一個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寫著四個遒勁的大字“人民醫塾”。
醫塾的布局十分的規整簡潔,沒有山水景觀,除了開闊的院子就是房屋建筑。
徐瑾瑜還是第一次來這里,項溫帶著她參觀,介紹道:“這醫塾你轉一圈就摸清楚了,簡單來講就是前邊講課,后邊住宿,左側還有個院子,專門晾藥、存藥和放書卷。”
在項溫帶領下,她在醫塾參觀著。她最大的感觸就是,不愧是“國家工程”,短短數月就建成了這么大的一個醫塾,而且工程質量還特別的高。
你看這寬闊的大講堂,中間的幾個大柱子看起來多么的夯實。還有這書案,大小一致,擺放的整齊劃一。連下面的地磚,打眼望下去也是橫平豎直,沒有一塊兒不協調。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將這房屋蓋得這么好,怕是頗費功夫吧。”徐瑾瑜摸著比腰還粗的大柱子問。
項溫蹲下來,給她指了指柱子上一塊兒,挑眉道:“不蓋好也不行,若是出了問題麻煩可是大了。”
徐瑾瑜彎下腰瞇著眼睛一看,是一個人名。
好吧,她可以質疑秦國的國力,但是絕不能質疑這時候的工程質量問題,畢竟商君制定的《工律》、《工人程》、《均工》、《司空》、《徭律》和《效律》等法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就拿公共工程來講就有專門的主管部門,縣一級是縣司空,官吏有縣司空、司空佐、吏等。
實施每項工程前,都要先由司空制定工程計劃,沒有司空參加的工程計劃,被視為無效。
司空對工程質量負有責任,比如由他負責修筑的墻垣,至少應擔保一年,未滿一年而倒坍,司空及護衛墻垣的君子都要以罪論處。
醫塾這種“國家工程”也是這樣,肯定是是有專門負責人的。
另外關于產品質量檢驗方面,“物勒工名”制度是在嬴政時期的相邦呂不韋完善的,但在器物上銘刻工匠和監督官員名字的的規定是周朝就有了。
秦律中規定在所有的公有器物上都要刻上永久性的標記,不能刻的器物,要用漆寫上。這些標記包括工師及工匠的題銘,用以檢驗質量,對質量負責。
她看著院內熙熙攘攘的人,說道:“我看來報名的人還挺多。”
報名登記的人雖然多,但也是亂中更有序。
負責報名登記的人一共分成六組,一人查驗報名的人信息,一個人進行登記。來報名的醫士也分成六隊,排著隊等待登記。
“恐怕是要組織一次考試了,說是招生三日,看今日的陣勢,怕是第一日就要超過招生人數。”
徐瑾瑜感嘆道:“那就看師傅他們怎么組織了,唉,還真羨慕這醫塾有這么多可用的人手,太醫署的除了當值的,幾乎都過來幫忙了吧。”
項溫看著滿臉愁容的徐瑾瑜,側身低聲對她說道:“師妹,你可別在太醫署的那些人面前這么說。”
“難不成還有人眼紅?”徐瑾瑜小聲問。
此時他們已經穿過講堂來到后院,項溫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后院除了他和瑾瑜,就只有小風和那個叫青黛的婢女,便繼續跟她說。
“這也是為什么你女醫署的第一批醫士是舉薦制。”
徐瑾瑜的腳步慢了下來,抿唇道:“其實君上這樣安排也合理,秦醫聞名諸國,太醫署的人不只有出身名醫世家的,也有出身平平的。選拔女醫士也不能‘因噎廢食’,覺得各郡縣舉薦的都是有關系。”
“行吧,這里人多眼雜,也不是深聊的地方,師妹你心里有數就行。若是有難處,你就找師傅,或者跟公子疾說唄,都忙能給你出主意。”
這些事情,他是不行了,他就整理整理《草本》就行,和那些老狐貍們打交道實在是太費神了,他就跟在師傅后邊就行了,等師傅退出太醫署,那還有項桓呢。
另外,他這師妹也是個腦袋瓜子靈光的,就像師傅評價的那樣,瑾瑜只是懶得計較,不想算計,她心里可是透亮。再加上她身邊又有個樗里疾,那更是如虎添翼,就看這老虎要不要繼續做貍奴,要不要飛起來。
其實項溫也挺期待,看師妹在女醫署又能闖出什么樣的天地。
將來有公子夫人的身份,她做起事情應該會順利一些吧。
“這女醫署都建好了,你們什么時候開張?”他問。
徐瑾瑜:“第一批推薦的女醫士五月中旬會到,人到了才能拉開場子。至于開張,我估計要最快也要等到六月份了,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組建女醫署這事兒,她當時提議起來興致勃勃,但是真的把她放到女醫官的位置上,還讓她做領頭人主導這件事,那可真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是托腮回憶回憶現代“婦幼保健院”的架構,提筆照搬現代模式的事。
這中間隔了兩千多年,不僅僅是醫療水平,科技水平有差異的事情,最關鍵的是國情不一樣,制度不一樣,觀念和傳統都不一樣吶。
就拿現代的“婦產科”來講吧,不僅有女醫生,男醫士也是很多的。但是放在這時候就不行了,女子生子還是主要找有經驗的婦人,也就是“穩婆”。
而且現在女子雖然可以為醫為巫,但是女醫還是很少的,可以說是十分稀缺的,有相當一部分還是在縣里的醫署做事。
這也是她這女醫署的人,要讓各地方舉薦的原因之一。
困難,不是一兩個,而是很多個。要在當前的條件下,將女醫署的工作給鋪展開來,那是要費一番心血的。
不過有句話叫“辦法總比困難多”,還是要保持樂觀的心態勇往直前的。
有難度的事情才有挑戰性,沒有先例的事情也有更大的發揮空間,而且她不是一個人,到將來還有很多人和她并肩作戰,未來還能培養出來更多的人一起創造輝煌。
想到這里,她的眼神又亮了,跟項溫說道:“這醫塾逛完了,師兄,走,我帶你逛逛隔壁的女醫署去。”
項溫篇頭道:“走,反正我現在是閑人一個,今日沒什么事情。”
她抿嘴一笑,“我看師傅跟太醫署的人聊的開心的很,就不要煩他了,我們兩個閑人就去逛逛。”
他倆在醫塾逛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等他們再逛回前院時發現排隊的人少了一些。
兩個人順著墻邊出了大門,看到院外還有一些人在三三兩兩聚在閑聊。看到她和項溫出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突然人群中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瑾瑜妹子!”接著就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沖了過來。
徐瑾瑜見有人沖她過來下意識地往后退,小風見她的動作立馬閃身到她身前,原本在外圍守著的侍衛也聞風而動,往這邊趕。
項溫神色一緊,“師妹,你可認識他?”
此時那白衣男子見有護衛在徐瑾瑜的身邊,腳步停了下來。揮著手說道:“瑾瑜妹子,我是你徐沛兄啊,你不記得我了么。”
徐瑾瑜看著眼前的人,名字也有些熟悉,原身應該是認識的,姓徐,還叫她妹子,徐家溝的?
她飛快的搜尋原身的記憶,突然眼皮一跳,想到了。
徐沛,不就是那個徐家溝老族長的孫子么,比原身大兩歲。
不過他原來可從來沒有對原身這般熱情,還親切地叫“瑾瑜妹子”。甚至在小時候還經常欺負原身來著。
“算是認識吧。”她說道。
就是不知道這么熱情的叫她有什么目的了,難道,他也來報名學醫了?
他不是說醫士都是“臭老醫”么?很是看不起么?
氣的肝疼
女醫署的會客室, 迎來了第一批的客人。
會客室內此時正坐著三個人,分別是徐瑾瑜、項溫還有徐沛,只不過這場面有些尷尬, 面前的案上莫說干果、水果,就是茶水都沒有,光溜溜。
也不是說女醫署沒有,雖然這女醫士們還沒到, 但是配套設施還有雜役、女婢都配好了。
點心、水果什么的是沒有,但熱茶還是有的, 只不過徐瑾瑜沒讓上罷了, 此時她神色淡然地面對徐沛而坐。
項溫見師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和師妹一起等著對面的人開口。
在路邊的時候師妹也跟他說了, 那個看著白白凈凈、穿著白衣的男子叫徐沛,是徐家溝的。不過他覺得,這個叫沛背后應該有故事, 不然師妹不會故作冷淡。
本來那個青黛要去端茶水, 被徐瑾瑜眼神阻止了, 師妹待人一向親和, 如此針對一個人還真是少見。
尤其她說的“算是認識”,這四個字也很微妙,今日怕是要有一場戲。
看戲什么的他最喜歡了,師妹張牙舞爪的樣子可是十分有意思。
比起他和師妹的神清氣閑,對面的人是有些坐立不安, 神色也沒在醫塾面前時那般的激動, 那小臉在白衣的襯托下是更白了。
徐瑾瑜當然也看出了徐沛的緊張,也知道這屋內氛圍尷尬, 但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果然,對面的人耐不住性子了。
只見他強扯著笑臉,“瑾瑜妹子,好久不見了,你進來可好?”
“還行。”徐瑾瑜不咸不淡地說。
徐沛將手放在案上,拇指搓著食指,干笑道:“你看我凈問些廢話,瑾瑜妹子現在是女醫官了,自然是不錯的。哦,對了,聽說你要成婚了。”
徐瑾瑜:“是。”
徐沛聽徐瑾瑜還是這一個字兩個字的說話,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手也放到書案下邊,鉆了攥拳頭,問道:“妹子,你要結婚了,怎么也不回家說一聲呢?還是前段時間我去商於縣的市亭買東西,這才聽說你跟公子的婚事。”
徐瑾瑜眉毛一挑,問道:“家?哪個家?我大父早就去世了,父母雙亡,三人的墳冢就在徐家溝的后山,家里也沒人了。”
徐沛一噎,臉色一僵,但還是擠出笑意,“瑾瑜妹子,看你說的,叔叔嬸子他們不在了,這不是還有族里的人么,怎么能說沒家人呢?族長,也就是我大父還說等你大婚,要組織族里的人為你送親呢。”
“哦?族長是這么說的?難道是我記性不好?我怎么記得我大父曾經跟我說過,在我曾祖去世的時候他就被徐氏宗族的人除名了。族長說他不是徐家的血脈,我曾祖的家產跟他也沒關系。”
徐瑾瑜看徐沛的臉色一黑,繼續說道:“我大父去世的時候,族長都允許埋到徐氏的祖墳呢。我親父和親母去世的時候族里也沒一個人都沒來幫忙,更別說吊唁了。”
這些事情她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都是原身的回憶,而且原身家人受的氣可遠遠不止她方才說的這些。
她對徐氏宗族的人沒什么可沒什么好印象,更別說這徐沛上來就攀關系,剛落座就說起她的錯處了,還真是臉皮夠厚。
項溫聽師妹跟徐沛這幾個來回,也算是理清了這個徐沛的身份,原來是徐氏族長的孫子。他也明白了師妹為何對這人如此冷淡。
這些事兒擱誰身上都生氣好吧,他師妹的脾氣還是太好了。有些話師妹不好開口,他這個做師兄的也不能光看戲,容他出手。
于是他一側身,面朝徐瑾瑜捂著心口,悲切的說道:“師妹,原來你在徐家溝過得這么苦,沒了大父不說,還早早沒了沒了爹,沒了娘,身邊還有一群白眼狼。我的可憐師妹哦,你怎么不跟師兄說呢,可太讓人心疼了。”
青黛看項溫夸張的動作,瞪大了雙眼。半捂著嘴小聲問,“小風,什么叫白眼狼?”
小風聽到之后,跟項溫一個對視,然后清了清嗓子,大聲解釋,“白眼狼啊,就是白色眼睛的狼,這種狼的眼睛是瞎的。也就是說人長眼,沒人性,忘恩負義,卑鄙無恥,過河拆橋。”
項溫在案下偷偷給小風一豎大拇指,心道:很好,解釋的很到位,延伸的也很恰當。
青黛也是個有眼色的,看小風和項溫的舉動,便又添了把火,裝作疑惑地問:“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我們小姐之前還遇到過?那我們小姐可太苦了,我想想一個孤女還被一群白眼狼欺負就難受。”
說完之后,眼淚就吧嗒吧啦流了下來。
小風看青黛這眼淚說流就流,內心直呼厲害,這活兒她可整不來。
不過她也不能拉后腿,立馬掏出帕子給青黛擦眼淚,一臉誠摯地說:“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小姐竟然過得這么苦,不過現在小姐在咸陽,沒有人會欺負小姐了,我們都好好伺候小姐,可勁兒對她好。若是有人不要臉來找事兒,我一掌就給拍暈過去。”
項溫看倆人的戲比自己還足,忍俊不禁,然后斜斜地往木幾上一靠,望著斜對面的徐沛,施施然道:“哎呀,原來聽你這么熱絡的叫我師妹小妹,還以為她本家的兄長呢,沒想到只是同姓。那我師妹結婚跟你們有什么關系?”
徐瑾瑜直接了當地表態:“我的婚事無需你大父操心。你也不必對我這么熱絡,叫我什么瑾瑜小妹,你小時候不都叫我臭丫子么。”
她話音剛落,項溫立馬直起腰來,“什么?憑啥叫你臭丫子?”
“我亡母也是醫士,我自小也跟著學醫,他說我身上有草藥味,所以就叫我臭丫子唄。”徐瑾瑜云淡風輕地說。
項溫聽完徐瑾瑜解釋,那是怒火中燒,一拍木案,也顧不上優雅不優雅了,指著對面臉上鐵青的人罵道:“好你個小子,竟然這樣罵我師妹!治病救人的草藥,味道讓你說臭,我看你才是渾身散發著惡臭!穿著白衣服也難掩你惡臭!”
罵完他還不解氣,隨后臉色一沉,質問道:“我才想起來,今日在醫塾排隊登記的也有你吧,你也是來學醫的?不會吧,不會吧?對草藥這么厭惡的人要學醫?”
徐沛連連擺手,磕磕巴巴的解釋:“不不,我沒有對草藥厭惡,沒有。”
徐瑾瑜低頭看著指甲,涼涼地說:“那小時候就是單純想欺負我,說我臭是借口唄。”
“沒有沒有,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都是無心的。”徐沛惶恐道:“還有,我來這里的時候族長可是說了,可以讓你家人的墳遷到徐氏的祖墳,族譜什么的也能加進去。”
項溫直接站了起來,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那徐沛,憤憤不平,“竟還有這么無恥的人,我就問若是瑾瑜還是鄉野丫頭,你們會不會讓她遷墳!現在她出息了,當了女醫官了,還找了個好夫君,你們又找過來攀關系了,一群勢利小人!”
“我師妹如是想給家人遷墳,秦國這么大,什么風水寶地找不到,還入你徐氏祖墳,我呸!你這下梁不正,上梁肯定也是歪的,我還害怕你祖宗在下面欺負我師妹的家人呢!”
徐瑾瑜看項溫這豁出去的架勢,趕緊起身,她還是第一次見師兄動這么大的氣。師兄雖然平時有些隨性還開玩笑,但是干起正事兒還是很嚴肅認真的,待人也溫文爾雅。
拍桌子罵人她是見過,就是在河西軍營聽到有人說她壞話的時候,但是像今日這樣叉起腰指著人罵她還是第一次見。而且這架勢可不是開始那樣做戲故作悲傷,這是真生氣了。
她還真怕徐沛再說什么奇葩言論,給她這師兄激怒了越過木案去打人。
“師兄,消消氣,消消氣,氣大傷肝,不值當哈。”她扯著項溫的衣袖說道。
徐沛見項溫氣勢洶洶的樣子,也站了起來,脖子一梗,趾高氣昂地說:“落葉歸根,認祖歸宗是傳統,你只是瑾瑜的師兄,你算什么人,憑什么替她拿主意?我不信瑾瑜不想讓她家人進祖墳。”
這話一出,縱是徐瑾瑜知道他們家都是什么貨色,也被他這倨傲的語氣給氣笑了。
她轉過身子,嗤笑道:“那你是我什么人?方才路邊叫你一聲徐兄是敬你,但是你別認不清自己的身份,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還真以為自己是我兄長呢?”
“我師兄說的怎么了?我覺的說的很有道理。祖墳?若是里邊埋的都是那無情無義之人,我還怕擾了我家人的安寧。還有族譜,和你這般勢利之人寫到一起我也沒覺得有多大必要。”
徐沛被她堵的啞口無言,伸著手,指著說,“你,你,你……”
徐瑾瑜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吩咐道:“鋒二,送客!”說是“送客”,但是這倆字是不帶一絲溫度。
鋒二和衛二一直在門口守著,方才的對話他們也聽的清清楚楚,對這個叫做徐沛的人當然沒什么好臉色。
鋒二一個眼刀過去,朝他一伸手,語氣寡淡地說:“走吧。”
徐沛氣的眼睛都紅了,但是看徐瑾瑜身邊這么多護衛,現在她還成了女官,未來還是公子夫人。他現在就是萬般生氣也不能撒,更不敢撒,只能一甩袖子氣鼓鼓地走了。
到了門口,他實在是憋不住,“啐”地一聲,朝門口吐了一口唾沫。
項溫一直恨恨地盯著徐沛,看他這個動作剛壓下去的火氣蹭的又上來了,立馬蹦了起來要往屋外沖。
“師妹,你別拉我,我今天一定要出一出這惡氣,他算個什么東西!到這里還想撒野!今天我不打的他滿地找牙我就不姓項!”
徐瑾瑜拉著項溫的胳膊,“別別別,你別沖動,秦律規定不允許私斗,出氣也不是這個出氣法,我不想去獄中看你。”
小風連連點頭,“對,不能現在打!”然后她輕聲說:“這里人多眼雜,容易讓人抓住把柄。我們可以在夜黑風高的時候,讓府中侍衛去偷偷打他,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徐瑾瑜:這都是什么跟什么,一個個這么猛的么?
“不行,誰都不能去打,就這么個人,擱不住去冒那個險。”徐瑾瑜嚴肅道。
項溫此時也冷靜了些,拍了拍衣服,說道:“好吧,晾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醫塾的事兒交個我,絕不會留他在這里礙你的眼。”
徐瑾瑜:“你準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