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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  ☪ 變態(tài)

    ◎親親呢?◎

    第12章

    窈窈有些疑惑, 私人醫(yī)生?

    宋之鶴主動說道,“只是照例登門為公爵檢查身體狀況,夫人不必多心。”

    “好, 請便吧。”窈窈為他讓出一條道。

    凌淵此刻也起身走了過來, 見她要走,說道, “你好好歇息,過一會阿爾洛會給你再送些吃的。”

    “知道了。”窈窈擺擺手, 在其他兩人堪稱驚奇的目光下, 繃著一張小臉離開了。

    窈窈離開后,凌淵收回了視線, 率先邁步進了書房。

    宋之鶴隨意的在書房里的待客沙發(fā)上落座, 看著凌淵笑道, “想不到我們的公爵大人還有那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真是稀奇啊。”

    凌淵眸光冷然的看了他一眼。

    宋之鶴立刻舉手投降,無奈說道, “好好,我不多嘴了。”

    他手指一劃, 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面板, 上面標示著各項身體數(shù)據(jù)。

    “效果斐然啊, 公爵大人,這幾日應(yīng)當是您的易感期吧?可是只在昨晚的某段時間內(nèi)數(shù)據(jù)出現(xiàn)過異常波動,其他時候可是穩(wěn)得很。”宋之鶴輕嘖一聲, 眼中劃過一抹揶揄。

    凌淵盯著面板上的一段段數(shù)據(jù), 眉頭一擰, 冷聲道, “以后不必再監(jiān)測我的身體數(shù)據(jù)。”

    聞言, 宋之鶴與阿爾洛同時一驚。

    宋之鶴緩緩推了推眼鏡,神色逐漸嚴肅,“公爵大人,你不是在開玩笑?”

    自公爵成年那時起,他的身體便時刻處于嚴密的監(jiān)測中,有任何異常便能立即發(fā)現(xiàn)并壓制,十幾年如一日。

    可如今他竟然說不必再這樣……

    “是因為那位人魚小姐?”宋之鶴問道。

    “她現(xiàn)在是我的夫人。”凌淵不滿他的稱謂,過于輕浮。

    “而且,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得很,從現(xiàn)在起,撤去所有監(jiān)測。”他沉聲說著。

    宋之鶴沉默了一會,“也許她確實能抑制您的信息素暴動,但是您能保證她永遠不離開您?”

    凌淵的眸光一瞬間變得黑沉難測,“我能保證。”

    宋之鶴啞口無言,他很清楚公爵的性格。

    他認定的事情,認定的人,不論如何,都會堅持到底。

    公爵他,很偏執(zhí)。

    “公爵,我想您應(yīng)該沒有忘記,再過幾日便是夫人注射藥劑醒來后的一個月。”宋之鶴提醒道。

    他們之前談?wù)撨^這個問題,被注射過那種清空記憶的藥劑,在一個月后有極低的藥效失效的可能性,而那時候,失憶者會記起一切。

    當時他還漫不經(jīng)心的說,如果藥效真的消失,讓公爵再為那個小人魚注射一次藥劑。

    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能確定公爵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了。

    第二次注射,會破壞人的大腦,使思維極度混亂,嚴重者甚至失去理智,變成一個傻子或瘋子。

    公爵,他真的會那樣做嗎。

    凌淵沉默著,一言不發(fā)。

    宋之鶴輕嘆一聲,換了一個話題,“過幾日,與我們一直有合作的藍氏會來首都星與我們續(xù)簽合同,這次是他們的家主親自過來,屆時勞煩公爵您紆尊前去見個面簽個字。”

    “藍氏家主親自前來?”

    “是啊,藍氏一向神神秘秘的,從不對外露面,這次他們家主要來我也很奇怪。”宋之鶴聳聳肩。

    凌淵垂眸,沉思片刻后淡淡說道,“藍氏的人登入首都星后,監(jiān)視好他們的動向。”

    宋之鶴扶了扶眼睛,笑道,“公爵懷疑他們來此另有目的?”

    “無論是否另有目的,我們不能丟失主動權(quán)。”

    “是,公爵大人。”宋之鶴對他的話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臨走之前,他幾步走到了凌淵的書案前,從口袋里掏出一瓶小小的藥劑。

    “咚”

    藥劑瓶被輕輕的放在書案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宋之鶴輕嘆,“希望公爵大人永遠不會用上這瓶藥劑。”

    他說完后,行了一禮,緩步離開了書房。

    安靜的書房里只剩下凌淵與立于他身側(cè)的阿爾洛。

    阿爾洛的視線落在那瓶藥劑上,眼中逐漸染上一抹憂色。

    公爵與夫人現(xiàn)在相處的很好,他出于私心,并不希望兩人再生什么嫌隙。

    也不希望活潑可愛的夫人被這瓶小小的藥劑所摧殘。

    他晃神間,聽到公爵大人的吩咐,“阿爾洛,去為夫人送些吃的。”

    “是,公爵。”阿爾洛領(lǐng)命,悄無聲息的離開。

    凌淵拿起桌上的藥劑,垂眸把玩了一會,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

    今天陽光很好,窈窈在莊園的玫瑰花房里躺著曬太陽。

    聽到響動,窈窈睜開眼睛,又立刻沒什么精神的閉上了。

    阿爾洛將餐盤輕輕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看著躺椅上貓兒一樣慵懶的少女,輕聲問道,“天氣那么好,夫人怎么不出去走走?”

    “累。”窈窈掀開眼簾看了他一眼。

    阿爾洛唇角帶上點笑意,“夫人吃點東西吧,公爵特地吩咐我給您送來,都是您喜歡的。”

    “不想吃,沒胃口。”窈窈躺著沒動。

    阿爾洛沉默了一會,猶疑的試探道,“夫人心情不好?是因為公爵?”

    窈窈咬咬唇,她心里確實有點煩。

    因為她發(fā)現(xiàn),凌淵變了,變得對她特別認真,認真到有些變態(tài)……

    不,是相當變態(tài)。

    不是說他以前多么敷衍,只是從今天早晨醒來后,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注意力自始自終都沒有從自己身上挪開。

    就算眼睛不是在看她,但他的精神力卻時時刻刻在暗中窺視著。

    即使現(xiàn)在,她也能感覺到凌淵的精神力似有若無的碰觸,這股強悍的氣息覆蓋了整個莊園,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如影隨形。

    這種隱蔽的窺視感讓她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她確定了,凌淵肯定有病!

    兩人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親密的事情而已,他有必要這樣看著她嗎?

    窈窈從躺椅上坐了起來,看著阿爾洛問道,“阿爾洛,凌淵他是……”是不是有病?

    但她還是及時將話咽了回去,拐了個彎,“是個什么樣的人?”

    阿爾洛怔了怔,沒想到她會問他這個問題,他想了想,慎重的回答,“公爵大人是一位很負責的人。”

    窈窈的內(nèi)心是拒絕的。

    她將自己代入了那個被負責的人。

    不——為什么要負責啊?為什么偏偏是負責啊?負什么責啊?

    no——

    窈窈無聲的吶喊無人聽到,阿爾洛又繼續(xù)說道,“公爵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但是對于珍愛的人或物,他會非常上心。”

    “也許……曾經(jīng)的公爵大人不懂得怎么珍惜,采取的行動會有些過激,但是現(xiàn)在,自從夫人您來到了莊園,公爵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與以前不同了。”阿爾洛心里始終對這名人魚少女有著憐惜,她只是一位無辜的小姐,卻因為公爵的緣故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但是公爵是他的主人,為了主人,也為了不使夫人再受到傷害,他希望兩人能永遠這樣平靜安樂的生活在一起,不要生出事端。

    窈窈呵呵一笑,如果不是身邊這些如影隨形的精神力,她就信了。

    “是嗎?阿爾洛的意思是你們公爵大人很珍視我嘍?”窈窈重新躺回了搖椅,以一個悠閑的姿勢慢慢晃著。

    “是的,夫人,毋庸置疑。”阿爾洛肯定的說道。

    “那如果我想回海里去,凌淵會同意嗎?”她輕飄飄的問著。

    這句話剛問出口,她就感覺到腳踝一緊,絲絲縷縷的精神力一層層的纏繞上她,仿佛是對她問題的回應(yīng)。

    變態(tài)。

    窈窈掙了掙,沒掙開。

    阿爾洛一時啞然,只能說道,“為了夫人的安危,公爵不會冒這種風險的。”

    “知道了,阿爾洛,你去休息吧,我在這里睡一會。”窈窈不想再討論凌淵了。

    “是,夫人。”阿爾洛行了一禮,掩去眼底的憂色,安靜的離開。

    窈窈確實有些疲累,可能是昨晚……

    窈窈及時住腦,不能想了,想一次難受一次。

    但是腳踝上的東西卻沒一點眼色,輕輕蹭上她的小腿,停留了一會后又逐漸往上……

    “凌淵!”窈窈忍無可忍的怒聲道。

    身上的觸感停滯了一瞬,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身縈繞的精神力消散了個干凈,但窈窈知道,都蟄伏在她看不見的陰暗角落罷了。

    “凌淵,你要不要臉?”窈窈對著空氣怒聲道。

    書房里,凌淵面容無波,只是耳尖染上一絲緋色。

    *

    又過了幾日,窈窈在游戲里和嘎嘎約好了第二日見面后便下了游戲。

    她撲到床上,凌淵如往常一般在看那本鬼畫符。

    那晚之后,凌淵脫離了易感期,那天的事情沒有再發(fā)生,但是兩個人每次一見面,他的信息素都會不受控制的撲上來和她糾纏,現(xiàn)在窈窈隨時隨地都能聞到他那股冷香。

    窈窈控訴凌淵的行為,他卻面不改色的說這很正常,alpha在標記配偶后會不受控制的想時刻霸占著配偶的身體,不愿意讓其他人覬覦一絲一毫。

    窈窈在心里罵他,就是小狗撒尿。

    此刻窈窈躺在床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瞬間纏上她,而且有越來越纏綿的趨勢……

    窈窈往被子里縮,“凌淵,你干嘛?”

    凌淵放下手里的書,熟練的將她從被子扒出來撈到懷里,伸手將發(fā)絲細細的攏到耳后,“親你。”

    他說著,低頭要吻。

    窈窈急忙轉(zhuǎn)頭,她有事還沒說,得先說事!不然親完了他不認賬怎么辦。

    凌淵的唇落到了她的耳垂上,窈窈忍不住一縮,他輕輕吻住她的耳尖,緩緩向下蔓延。

    “等等!”窈窈連忙推開了他。

    “嗯?”他垂眸看她。

    “明天我要出去玩。”

    “我沒意見。”他俯身想要繼續(xù)。

    “明天我要自己出去玩,不要阿爾洛跟著我。”她忙說道。

    凌淵動作一頓,“你一個人會有危險。”

    “我又不是小孩,我的精神力可比一些alpha還強!”窈窈不服氣。

    凌淵眼中晦澀,他并不想讓外面的任何人窺視她。

    “過幾日,我陪你出去。”

    明日是與藍氏家主會面的日子,他抽不開身。

    窈窈不樂意,“我就是想要一個人玩,你陪我和阿爾洛陪我有什么不同?”而且,還不如阿爾洛陪呢。

    凌淵眼眸一深,手捧上她的臉頰,“你,要去見誰?”

    窈窈心里一顫,凌淵這個變態(tài),怎么那么敏銳?

    “什么見誰?我就是想一個人呆著,你可不要亂想,而且我只是通知你一下,你不同意我也要出去玩。”

    凌淵看了她一會,“嗯。”

    窈窈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他,這是同意了?那么好說話?她還以為要再費一番口舌呢。

    她正沉浸在喜悅里的時候,凌淵收好了書,安靜的躺下,閉上了眼睛。

    ……

    窈窈笑容逐漸消失。?

    親親呢?

    112  ☪ 他不是個好東西

    ◎偶遇滄◎

    第13章

    “喂。”窈窈上前推了推人。

    他閉目不動。

    “你是故意的?”窈窈咬牙。

    “嗯。”

    他竟然還承認了。

    “你起來。”窈窈去拉他胳膊, 他卻始終不為所動。

    太過分了,竟然能忍住不親她,就為了不讓她一個人出門。

    他還是人嗎。

    不親她?她自己上。

    窈窈嘟起嘴巴, 往凌淵臉上湊。

    凌淵眉目一動, 側(cè)頭避開。

    窈窈追過去,他又避開。

    幾次三番, 窈窈嘴巴都酸了,還是沒能碰到一點。

    她氣的躺倒在床上, 恨自己剛才為什么沒讓他親, 可惡,把最重要的一點給忽略了!

    要是維持不了人身, 她還怎么出去見嘎嘎啊。

    窈窈很憂愁。

    正琢磨著怎么辦的時候, 突然感覺身體深處傳來一陣寒意。

    她裹著被子, 可那層寒意依舊逐漸蔓延到了全身。

    這, 不會是要變成人魚了吧……

    剛閃過這個念頭,她只覺身體一緊, 下意識的想動動腿,結(jié)果動起來的只有一扇大尾巴。

    ……

    窈窈看著鋪在大床上的夢幻粉藍尾巴, 在燈光下流光溢彩, 華美無比。

    很好看, 但她并不需要。

    這時凌淵突然起身,望向了她的尾巴。

    伸手輕輕撫了撫,被窈窈不客氣的拍走, “不許碰!”剛剛還對她愛搭不理呢。

    凌淵便沒再碰, 抱起她向起居室的池子走去, “你現(xiàn)在不能長時間離開水。”

    窈窈靠在他懷里, 雙手攬著他的脖子, 心思一動,趁這個機會就想親上去,結(jié)果凌淵竟然直接用精神力在兩人之間設(shè)立了一層屏障。

    他目不斜視,連呼吸也沒亂一分,像個清冷禁欲的貴公子似的。

    窈窈氣極,虛偽!

    凌淵將她放在池子邊上,他一松手窈窈就溜到了水里,直接沉入池子深處。

    眼不見心不煩。

    凌淵低眸看著池水里肆意游動的人魚,眼神輕晃。

    她到了水中,他就難以再捉住她了。

    他將指尖探入水中,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去追逐那只水中的精靈。

    窈窈離得他遠遠的,卻依舊察覺到了凌淵逐漸籠罩過來的精神力。

    都到水里還不放過她……

    窈窈心累的閉上了眼睛。

    凌淵也緩緩在池邊躺下,指尖輕拂著池水,與水里的人魚一起睡去。

    第二日,天色未亮,窈窈睜開了眼睛。

    她知道凌淵就在一旁,而且還沒有醒過來。

    她輕輕的擺動魚尾,悄無聲息的游到了池邊。

    探出水面的時候,凌淵依舊在沉睡。

    窈窈慢慢靠近,與他的面容近在咫尺,能清晰的看到他垂落的眼睫,又長又直,顯得不近人情。

    睡著后的他信息素也變得沒那么有攻擊性,圍繞在她身邊,乖乖的臣服。

    窈窈怕他下一秒就醒了,抓緊時間,快準狠的低頭親了上去。

    在兩唇相接的一瞬間,凌淵陡然睜開了眼睛,眼中劃過一抹錯愕。

    窈窈趁他沒反應(yīng)過來,急忙尋到他的舌尖,用力一咬。

    而因為太急切,她的力度沒控制好,瞬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唇齒間蔓延。

    窈窈趕緊退開。

    凌淵緩緩坐起身,唇邊溢出一抹鮮紅的血跡,他看著她,目光無比深幽。

    窈窈擦擦嘴巴,“親都親了,你也別那么小氣,讓我出去玩怎么樣?”

    凌淵拭去唇邊血跡,起身向她逼近。

    窈窈見他眉目低沉,有點怵的想立刻潛入水里,但是一想,自己馬上要變成人身了,在池子里沒有衣服穿怎么辦。

    而這時凌淵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身邊,俯身,將她抱起。

    窈窈在他懷里看著他的表情,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怎么高興吧,為什么一句話都不說。

    凌淵將她抱回了床上,為她拿來一身衣服,這次沒漏掉內(nèi)衣。

    窈窈盯著床上的衣服看了會,搞不懂他要做什么,這時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要去哪里玩?”

    她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我送你過去。”

    ……

    窈窈乖巧的穿上衣服,吃完早餐,坐上了凌淵的飛行器。

    她與嘎嘎約定的地方是首都星很有名氣的彩虹廣場。

    到了目的地,在她即將要下去的時候,凌淵拉住了她的手,俯身在她唇邊輕吻了一下,“記得要按時回來,在外面待的太久了,可沒有地方讓你游泳。”

    窈窈不滿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竟然威脅她。

    她離開之后,凌淵看著她毫不眷戀的背影,略顯疲憊的揉揉眉心。

    今天早上的那個吻……

    他的精神力竟然對她毫不設(shè)防,這有些超出他的預(yù)料了。

    *

    彩虹廣場里非常熱鬧,往來游客很多。

    窈窈站在人群中間,這時她的智腦收到了嘎嘎的消息——姐姐,我來啦,我在二樓的冰淇淋小屋等你哦~

    窈窈回了聲好,又將消息轉(zhuǎn)給了孿生子。

    上了二樓,走過一處拐角的時候,一個人正好從洗手間出來,窈窈差點撞上去。

    “不好意思。”窈窈后退一步,抬頭看了一眼來人。

    然后傻眼了。

    這人,怎么和游戲里的那位大佬長得一模一樣?

    滄看了一眼身前差點撞到自己身上的女孩,嘖了一聲,但因為她那頭黑色的長發(fā),不由自主的盯了看了一會,就對上了女生突然抬起的臉,他驟然瞳孔一縮。

    她的長相……

    窈窈定了定神,剛想淡定的離開,那人突然長腿一跨,擋在了她身前。

    窈窈抬眸,用表情表達出自己的疑惑。

    他一雙銳利又危險的綠色眼睛盯著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看了片刻,窈窈都有點繃不住的時候,他突然說,“你是不是一只大美魚?”

    窈窈:……

    他抱起手臂,像是已經(jīng)胸有成竹似的,眼睛微微瞇起,“你在游戲里調(diào)整了容貌,但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有幾分相像。”

    他俯身湊近她,視線略過她的眼睛和發(fā)絲,“你的瞳色,發(fā)色,是原生的嗎?”

    窈窈沒想到自己的馬甲這么快就掉了。

    但是為什么會那么巧,自己出來見嘎嘎的這天偏偏和大佬遇上了。

    她盯著男人碧綠色的眼眸,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如果她想的是真的,以前那些感覺不對勁的地方立刻能說通了,“你和嘎嘎是一伙的?”

    她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測,怪不得在日落小鎮(zhèn)的時候,其他玩家都被殺了只剩他一個,怪不得他經(jīng)常有意無意的問自己有關(guān)人魚的事情,連自己的住址都套出來了,那天釣美人魚的事就是他們合伙演的一出戲吧……

    好一個嘎嘎,真是小瞧了他。

    滄哼笑一聲,“是又怎樣?別轉(zhuǎn)移話題,回答我的問題,你的發(fā)色,瞳色是原生的嗎?”

    “是又怎么樣?”窈窈學著他的回答。

    窈窈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對她并沒有惡意,嘎嘎也同樣,但是她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什么目的,要說認識她?也不像啊?

    “如果是,就說明你在游戲里騙了我,你根本沒有見過那個人魚,那個人魚……就是你吧。”最后一句,滄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小聲的說。

    窈窈不承認,和他打太極,“我怎么可能是人魚?你別亂說,我可沒有尾巴。”

    滄眉眼一沉,尾巴……這也是他確認了自己的猜想后隱隱擔心的事情,這個小人魚,是用了什么變成了人身?

    能轉(zhuǎn)化成人形的轉(zhuǎn)型珠全部在他們家族,不可能還有其他流落在外的。

    他想起了老姐查出的線索,在小人魚失蹤的那天,帝國公爵的軍艦曾經(jīng)在雪海停留過一段時間,而在前一段時間,星網(wǎng)又出現(xiàn)凌淵的“緋聞”,他身邊有一個少女,黑發(fā),只是看不清模樣。

    他們這次來首都星,與凌淵續(xù)簽合約只是一個幌子,其實是想查明小人魚的失蹤是否與他有關(guān)。

    可現(xiàn)在,眼前的小人魚不僅就在凌淵所在的首都星,還變成了人形,這絕對不是巧合,那個少女想必就是她……而她能變?yōu)槿松恚磥硎怯昧四莻辦法。

    他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握住窈窈的手腕就向門外走,“跟我離開,不許再在外面胡鬧,不管你是被騙了還是自愿的,都必須和我回去。”

    啊?

    窈窈不知道他腦補了什么,怎么突然拉著她就要走?

    而且他說的話又是什么意思?什么被騙了什么自愿的?

    窈窈越來越迷惑了,這人看起來并不認識她,卻又知道一些關(guān)于她的事情,現(xiàn)在還用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和她說話……

    “你到底是誰啊?憑什么帶我離開?”窈窈一邊被他拖著走,一邊問。

    “不用問那么多,你只要知道,你從哪里來的,就必須回哪里去。”他不由分說,眉眼犀利,“像你這種不聽話的小人魚,要是個男孩,我肯定狠狠揍你。”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管這管那的……

    窈窈覺得自己好冤枉。

    哦對,這個人還不知道她失憶了的事情。

    “等等!”她扒住了旁邊的欄桿,死命抱住。

    “你要和我把一切都說清楚,不然我不和你走。”

    滄頓住腳步,神色暴躁的瞪著她。

    窈窈也同樣瞪著他。

    突然,滄神色一凜,拉著她往一面柱子后一躲。

    目光警惕的看著不遠處的幾個人。

    凌淵的人又盯過來了,瑪?shù)逻@小子從他們一下飛船就盯上他們,好不容易甩掉了又粘上來了。

    跟屁蟲嗎這是!煩死了!

    這個丫頭現(xiàn)在肯定和凌淵有什么聯(lián)系,如果被他的人發(fā)現(xiàn)了,想離開就難了。

    滄咬牙瞪著懷里神色無辜的小人魚,狠狠磨了磨牙根。

    都是這個小禍害!

    竟然還敢和凌淵那種人混在一起,她知道對方有多危險嗎?

    窈窈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這人從一見面就一直在瞪她 ,還說想揍她,她是哪里惹著他了,脾氣真大。

    滄壓低聲音問她,“凌淵有沒有派人跟著你?”

    窈窈詫異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凌淵在一起的……

    見她不說話,滄嗓音森森,“你不會還想回去吧?凌淵不是個好東西,他只是在利用你,你知道么?”

    窈窈:……

    我知道,但是又不完全知道。

    她想了想,說道,“沒人跟著我。”

    誰料,滄臉色更黑了,她果然是自愿和凌淵待在一起!

    可惡,該死的凌淵。

    就在這時,窈窈的智腦突然傳來一則通訊請求,還是全息通訊。

    滄也看到了她手腕上智腦發(fā)出的提示,但是除了本人別人無法看到面板的內(nèi)容。

    “是誰?”滄盯著她。

    “呃……凌淵。”窈窈也沒想到,凌淵竟然會在現(xiàn)在找她。

    滄眉頭一皺,他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和老姐在一起談合約的事情?

    他放開她的手,與她拉開一點距離 ,“接,不許看我,不許說你旁邊有人。”

    窈窈也正有此意,她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接受了通訊。

    面板上出現(xiàn)了凌淵的投影,他似乎正坐在一處休息室內(nèi),背后靠著沙發(fā)。

    他的視線第一時間盯住了她,又向她身后望了一眼,“在哪?”

    窈窈無語道,“彩虹廣場,你不是知道嗎?”他不會打過來特地說這種廢話吧?

    “在玩什么?”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沒什么,隨便轉(zhuǎn)了轉(zhuǎn)。”

    “你一個人?”

    窈窈怕他看出來什么,佯裝不耐煩,“你煩不煩?我出來玩你還要管我?”

    凌淵沉默片刻,“我一會去接你。”她不在他身邊,他心里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想要快點聞到她的味道,想要時刻看見她。

    窈窈不可置信,“喂,我才剛出來,你就讓我回去?是不是太過分了!”

    一直注意著窈窈反應(yīng)的滄眉心一跳,迅速給那邊的老姐發(fā)了一條信息。

    安靜的休息室內(nèi),一襲藍色長卷發(fā)的女人正慵懶的倚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她身姿曼妙,即使一身偏颯爽的職業(yè)裝也掩蓋不住她的一身動人風情,美目輕闔,姿容嫵媚。

    智腦傳來提示,她睜開眼睛,藍色的瞳孔如大海般清澈多情。

    懶散的點開二弟發(fā)來的消息,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后,猛然坐直了身子,美艷的五官瞬間變得凝重鋒利。

    滄竟然找到那個小丫頭了,而她果然和凌淵有所牽扯。

    汐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現(xiàn)在是否是帶走她的最佳時機?凌淵的人一直在暗處盯著他們,雖然滄確實很有能力,但是畢竟只有一個人,還要帶一個小丫頭,風險太大了。

    可是如果今天這個時機放棄,日后還會有這個機會嗎?

    汐思緒紛飛,最終決定,還是要試一試。

    她迅速的回復——你帶她走,我來拖住凌淵

    對面立刻回了個好。

    汐緩緩起身,向凌淵的休息室走去。

    她原本還詫異,兩人洽談到一半,他竟然突然提議休息片刻,這根本不像是他的一貫作風。

    她還以為凌淵有什么尿急尿頻的毛病呢,想不到……呵呵,是去哄騙小姑娘了。

    113  ☪ 蟲族突襲

    ◎帶她離開◎

    第14章

    汐在休息室前輕輕敲了敲門。

    “進。”

    汐推門進入, 便看到男人坐在沙發(fā)上,眉眼冷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貴模樣。

    汐在心里唾棄了一聲, 人模狗樣的東西, 就知道誆騙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衣冠禽獸。

    “藍小姐找我有事?”

    汐輕笑一聲,心中情緒未顯露半分, 嗓音格外魅惑動人,“休息時間就不能來找您?”

    “藍小姐有話請講。”他面色不變。

    “公爵大人可真是不解風情, 您非要用那么公事公辦的語氣嗎?”她一邊語氣嬌柔地抱怨著, 一邊坐在了離他不遠的沙發(fā)上,修長筆直的雙腿白得炫目, “從我進來后, 您就只看了我一眼, 難道我長得就那么不堪入目?”

    “藍小姐自重, 我已有家室。”凌淵聲線冰冷。

    汐眉角一動,“哦?公爵大人已成婚了?我怎么沒聽說過?莫非是我那小星球信息太閉塞, 沒收到公爵大人已婚的消息?”

    “想必,公爵大人的婚禮盛典應(yīng)當相當隆重又浪漫吧?”

    她捂唇輕笑, “能成為您的夫人可真讓人羨慕。”

    凌淵的神色在聽到婚禮二字時已經(jīng)徹底冷了下來。

    他起身, “我與夫人的婚禮尚未舉行, 屆時,定會邀請藍小姐來觀禮。”

    “好嘛,我又沒有惡意, 公爵大人對人家那么兇做什么?哼~ 休息夠了, 我們可以繼續(xù)談?wù)铝嗣矗俊?br />
    “希望在談?wù)碌臅r候藍小姐可以像之前一樣, 保持專業(yè)素養(yǎng)。”

    汐:……

    瑪?shù)? 罵誰呢。

    *

    片刻之前, 彩虹廣場里,“我還沒玩夠,你不要過來。”窈窈看著凌淵的投影又強調(diào)了一遍后,果斷掐斷了通話。

    然后就看到對面的男人眼神古怪地看著她,“你,現(xiàn)在和凌淵是什么關(guān)系?”

    凌淵對這丫頭的態(tài)度,還有這丫頭對他的態(tài)度,都不太正常!

    窈窈表情冷靜地回答,“沒什么關(guān)系。”稀里糊涂的關(guān)系。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她轉(zhuǎn)移了話題。

    但是看著男人碧綠色的瞳孔,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你猜不出來?”滄又捏住了她的手腕,避著暗處的人往外走,“我是負責把你送回去的人,你擅自離開海域,族人都很擔心你,知道么。”他就像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小孩一樣,“別讓祖母為你擔心。”

    窈窈沉默了一會,選擇了實話實說,“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滄腳步一頓,像是沒理解她的話似的,“你說什么?”

    “我沒有任何關(guān)于我身份的記憶,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你所說的這些,對我來說很陌生。”窈窈無辜地說道。

    “我tm……”滄暴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

    滄神色煩躁又有點崩潰,本想將小人魚抓了直接送回雪海,現(xiàn)在她突然說她失憶了?那該拿她怎么辦?

    失憶……肯定是凌淵那個狗東西搞的鬼!

    “那你也要跟我走,反正你不能待在凌淵身邊。”滄拉著她繼續(xù)走。

    窈窈蹙眉,反手拉著滄進了旁邊一家幽僻的咖啡廳。

    兩人從偏門進入,正好到了一處角落,四處無人。

    “你要做什么?”滄擰著眉。

    窈窈在沙發(fā)上坐下,“你從剛剛開始就在警惕周圍,是有什么人在找你嗎?”

    滄干脆也坐下了,外面有凌淵的人,帶著她不好脫身,先等等再說,“是凌淵的人在監(jiān)視我,不過你也別多問,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剛想問他們和凌淵是什么關(guān)系的窈窈:……

    “那你和嘎嘎,都是我的同族?”窈窈換了一個問題。

    “你怎么那么多問題?我只能回答你是,我們不會傷害你。”

    窈窈頗為無語,不問清楚了誰敢相信你啊 ,她都失憶了,兩眼一抹黑,還能這樣心大地和他進行對話,已經(jīng)很有魄力了好嗎?

    按他所說的,他應(yīng)該是要送自己回海域,可是她沒有記憶,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樣,即使她有親人她也不記得。

    窈窈想弄明白自己失憶的原因,也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而這個原因,肯定和凌淵有關(guān)。

    于是她向滄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我暫時不能回去,我要想辦法恢復記憶。”

    滄聽了,嗤笑一聲,“你以為你的失憶是誰造成的?罪魁禍首很可能就是凌淵,繼續(xù)待在這里,你永遠都沒辦法恢復,凌淵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他說得確實很對,凌淵做事幾乎滴水不漏,極為謹慎。

    所有的事情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

    今天他雖然放自己出來了,看似給了她自由,但是她知道,自己是絕對出不了首都星的,更別說眼前這個人也被凌淵盯上了,他們想要一起在凌淵眼皮子底下溜走,幾乎不可能。

    “你既然知道他不好對付,也該想到今天你絕對帶不走我。”

    “那也要試了才知道。”滄冷哼。

    窈窈無言以對,這位大佬未免太自信了,

    這時,智腦傳來一道消息,窈窈看了一眼,是嘎嘎發(fā)來的,問她到哪里了。

    還說在冰淇淋小屋里看到了一對孿生子,他猜是游戲里那兩個現(xiàn)眼包。

    “又是誰?”滄很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嘎嘎。”

    滄眉頭一動,把那小子給忘了。

    打開智腦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冰淇淋小屋內(nèi),正吃著冰淇淋等窈窈回消息的瀾打開了哥哥發(fā)來的消息。

    表情一滯。

    哥哥正與姐姐在一起,而姐姐正是他們在找的小人魚。

    那姐姐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和哥哥一伙的了吧……

    ……

    瀾默默想著,希望她不要生自己的氣。

    他又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塞進嘴里,這里是凌淵的地盤,想要帶姐姐走,很難。

    而且,如果被凌淵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藍氏很可能會暴露,就算能隱藏好他們?nèi)唆~一族的身份,但是也會被認為和人魚有牽扯,被有心人盯上后,很可能會為族人帶來不可預(yù)知的災(zāi)禍。

    但以哥哥的性子,絕對是要試一試的。

    瀾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對東張西望的孿生子一眼,心想如果現(xiàn)在能出點什么意外就好了,能牽制住凌淵的那種,最好讓他無暇顧及其他……

    “咦,外面天上那是什么?黑壓壓的一片,是云彩么?要下雨了?”一名靠窗的客人突然指著外面的天空說道。

    “這形狀怎么那么奇怪啊?”

    瀾聞聲向窗外看了一眼,極為敏銳的視力讓他一眼看清了天上那是什么東西。

    他驟然起身,動作大得將店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孿生子也看了過來,看到瀾的臉,對視了一眼,這不就是那個小白臉嗎?

    剛想過去,就看他面無表情地向外跑。

    兩人立刻跟了上去。

    不在這等表嫂,他跑什么?肯定有貓膩!

    瀾一出門立刻聯(lián)系上了滄和汐,“大姐,哥哥,蟲族突襲,你們要小心!”

    滄收到消息,面色猙獰了一瞬,迅速起身來到窗邊看向外面的天空,果然,一片黑云從遠方正迅速傾軋過來,以一個迅猛無比的攻勢。

    與此同時,凌淵也接到了軍中的急訊,蟲族突襲!

    自上一次蟲族大規(guī)模入侵后,還是它們十幾年來的第一次突襲。

    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首都星最先進的空間監(jiān)測系統(tǒng)都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他們的入侵軌跡,直到蟲族軍隊突然閃現(xiàn)到首都星上空,使整個空防軍隊都防不勝防。

    凌淵猝然起身,眉目冷沉地和汐說明了情況后立刻離開。

    汐也立刻臉色大變,迅速打開了通訊,發(fā)現(xiàn)瀾在三人的群組里發(fā)了提示的消息,這才稍微放下心。

    阿爾洛疾步跟在凌淵身后,察覺到公爵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陰郁。

    “阿爾洛,你帶人去彩虹廣場,找到夫人,保護好她。”凌淵看著面板顯示的“對方未回應(yīng)”,當即命令道。

    “是,公爵。”阿爾洛神色嚴肅。

    此刻的彩虹廣場,已經(jīng)混亂一片。

    所有人都在驚叫著,面色倉皇,不知所措。

    有的人打算躲在這里,有人趁蟲族還沒降落,選擇立刻離開這里回家去,有人則是更直接,打算離開首都星去其他星球避難。

    一時間,爭先恐后往外涌的人越來越多。

    “這群惡心的蟲子!”滄拉著窈窈向他停靠飛行器的地方趕去,“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

    “等等!”窈窈被他拉著跑,智腦傳來提示,是凌淵的通訊請求,“凌淵給我發(fā)通訊了。”

    “不許接!”滄直接鎖住她兩雙手,“現(xiàn)在是離開的最佳時機。”

    “你先放開我,我不接他的,我給我兩個朋友發(fā)個消息。”窈窈急道,她得和那兩兄弟交代一下,顧好自己不必管她。

    他們奔跑在雜亂的人群里,按照滄發(fā)過去的定位尋來的瀾立刻看到了他們。

    “姐姐!哥哥!”他一邊跑一邊喊他們。

    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來的兩兄弟在發(fā)現(xiàn)蟲族后,也知道事態(tài)緊急,本想聯(lián)系窈窈,聽到他的喊聲,立刻看過去。

    “表嫂在那里!太好了!”

    “她身旁那個男人是誰?”

    “先別管,我們先過去!”

    窈窈一抬頭,瀾已經(jīng)到了她不遠處,“姐姐!”

    滄拉著她來到了他的飛行器旁,打開了艙門。

    就在這時,“碰!”的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整個地面都在輕微的顫動,他們望過去,不遠處的高樓已經(jīng)被摧毀——蟲族在投擲彈藥,落點離他們這里很近。

    “快上去,這里很危險!”滄將她推上去。

    “表嫂!”兩兄弟也跑了過來,“你要帶表嫂去哪……啊?大佬?”路易質(zhì)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滄的眼神嚇了一跳。

    “讓他們一起上來吧,我們離開這里。”窈窈當機立斷的說道。

    滄啟動了飛船,與恰好趕到這里的阿爾洛擦肩而過。

    阿爾洛看著面板的上的定位,剛想下去尋找夫人,就見面板上代表夫人位置的紅點在飛速移動。

    他眼神一動,迅速反應(yīng)過來,調(diào)轉(zhuǎn)方向跟上了剛剛那架飛行船。

    114  ☪ 爆炸

    ◎不接受她的死亡◎

    第15章

    “表……魚魚, 為什么大佬會在這里?我們又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兩兄弟貼著窈窈坐著,小心翼翼地問道。

    “額……”窈窈沒想好怎么回答,飛行器突然一陣晃動, 幾人瞬間被甩得東倒西歪, 她連忙抓緊了一旁的扶手。

    “該死的蟲族!”滄掌控著飛行器躲過一顆炮彈,惡狠狠地罵著。

    幾人向窗外看去, 蟲族正在向四處亂扔炮彈,如他們一樣想要離開這里的飛行器有的被擊落墜毀到了地上, 砸出一陣塵囂。

    滄集中精力, 手指靈活地操控著飛行器,躲過一顆又一顆炮彈。

    但是此刻空中軌道的秩序已經(jīng)被擾亂, 幾乎所有飛行器都偏離了軌道, 一個不慎就可能會撞上去。

    “哥哥, 現(xiàn)在我們要去哪里?”瀾看著窗外的混亂, 心中有些擔憂。

    “先離開首都星。”滄當機立斷。

    “什么?不行,你們這是綁架!我們和魚魚不能離開!”兩兄弟聽到滄的話, 當即慌張地說道。

    表哥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氣瘋的, 表嫂在他們兩個眼皮子底下和別的人跑了, 他們小命難保!

    “你將我們送到安全城去, 你們要走自己走!”路易說道,安全城是首都星為了防御蟲族特地建的堡壘,此時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滄眉目一動, 他們離開絕對不能帶上這兩個小子, 而安全城距離他們停靠星艦的星際港口不遠。

    就把這兩個小子丟在那里好了。

    他重新規(guī)劃了路線, “別吵了, 現(xiàn)在送你們過去。”

    兩兄弟看了一眼路線圖, 這才老實了。

    只是沒一會,他們又激動起來,指向窗外,“是帝國軍團出動了,是表哥的軍團!”

    帝國軍團,正是凌淵十八歲那年蟲族大規(guī)模來犯的時候組建的軍團,團里集結(jié)了整個帝國最優(yōu)秀的軍人,當年就是他們跟隨凌淵一同擊退了蟲族。

    “哦?你們的表哥是誰?”瀾看向了窗外,一架架雄偉而彪悍的戰(zhàn)艦,與許多裝備著輕機甲的戰(zhàn)士,正冒著蟲族的炮火與他們對戰(zhàn)。

    “是帝國唯一的公爵大人!”兩個人驕傲地說道。

    滄聽了,牙關(guān)咬緊,“真恨不得將你們現(xiàn)在就扔下去。”

    窈窈汗顏,這是多大仇多大恨。

    “喂,你什么意思?對我表哥有意見?他現(xiàn)在可是在指揮著艦隊打擊蟲族呢,他是我們的大英雄!”

    滄冷笑一聲,“屁!”

    “你!”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現(xiàn)在這情形你們還有空吵架。”窈窈連忙制止兩兄弟,怕以滄這臭脾氣真怒氣上頭把人丟下去。

    “那是表哥!”亞瑟突然趴到了窗邊,興沖沖地對窈窈說道,“看,表哥在那里!”

    窈窈看過去,遠遠的就看到一座機甲戰(zhàn)艦上的男人。

    他一身黑色的作戰(zhàn)服,渾身肅殺,與其他手持槍炮的戰(zhàn)士不同,他手中一柄長劍,奇形怪狀的蟲族們不要命似的蜂擁而來,他抬手一揮,夾雜著殺氣的劍刃裹挾著浩瀚如海的精神力,瞬間將洶涌的蟲族絞殺得變成一片血霧。

    藍色的血跡濺到他的臉頰上,他卻依舊神情冰冷,仿佛一臺無機質(zhì)的戰(zhàn)斗機器,廝殺在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斷的蟲海中。

    這一刻,凌淵的臉好像與她曾看到的十八歲的他重合了。

    滄的飛行器從雙方殘暴的戰(zhàn)斗區(qū)有驚無險地駛離,即將越過他們的時候,凌淵猝然轉(zhuǎn)頭盯住了窈窈所在的方向。

    窈窈突然頭皮發(fā)麻。

    因為此刻她聞到了一抹熟悉的冷香。

    不僅僅是她,飛行器里的其他幾人,也都感知到了凌淵精神力的覆蓋與威壓。

    表情同時一變。

    alpha的精神力都是互相排斥的,他們平日一向爭強好勝,誰都不服別人能壓過自己一頭,放在平日,對別人釋放精神力會被看為是挑釁,讓他們感覺自己的安全領(lǐng)域被冒犯。

    雖然此刻是特殊時期,但滄和瀾的臉色都算不上好。

    窈窈也心頭一緊,凌淵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的自己的位置?

    應(yīng)該沒有吧,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分不了心。

    凌淵站在一地殘骸中,視線卻緊緊盯著遠方。

    那里有她的味道。

    他眸色一厲,瞬間將精神力全部放開,可再沒捕捉到那一縷熟悉的痕跡。

    *

    滄將飛行器停在安全城上方,一腳一個把兩兄弟踹了下去。

    “魚魚!”狼狽落地的兩人仰頭看著上方無情駛離的飛行器,他們絲毫沒有準備,剛想和表嫂一起下來,誰知道竟然被偷襲了!

    完了,表嫂被拐走了。

    兩人原地呆滯了一會,眼看炮火即將逼近,連忙扭頭進了城。

    阿爾洛看到艾爾登家的兩個少爺從上面出來,稍感意外。

    但未做停留,依舊緊跟著他們的飛行器,不敢懈怠。

    滄看著操控面板,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架飛行器依舊跟著他們,他之前就注意到了,以為是去安全城的,可是現(xiàn)在依舊沒有停下。

    那么巧,他們也要去星際港口?

    滄眼神微瞇,故意轉(zhuǎn)了個彎,果不其然,還在跟著他們。

    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能惦記他們的人,絕對是凌淵。

    是什么時候盯上他們的?

    在廣場的時候,他帶人離開,那架飛行器才剛剛駛來,可是并沒有降落,看他離開,徑直就跟上了上來。

    他的飛行器平平無奇,也能確定自己之前并沒有被人盯上,那身后的人是為什么一絲猶豫都沒有的跟上了他?

    滄立刻想通了其中關(guān)鍵,他們能定位到自己的位置。

    “丫頭,看看你身上有什么定位裝置,我們被跟上了。”

    “什么?”窈窈詫異,莫非是凌淵的人?

    她檢查了自己的身上,并沒有什么能設(shè)置為定位裝置的東西。

    “姐姐,這個。”瀾突然指著她手腕上的粉色小魚。

    “智腦?”

    瀾點點頭,“這是可以做手腳的。”

    窈窈咬唇,當機立斷地摘下了智腦芯片。

    “姐姐,給我吧。”瀾說著,拿出了一顆圓形的小機器。

    窈窈遞給他,他將小小的芯片放在了機器里,又按了一下開關(guān),小機器人立刻飛起來。

    “哥哥,先甩開他們一段時間。”

    “坐穩(wěn)了!”

    下一刻,飛行器被快速地操控著,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穿過了前方密密麻麻還夾雜著炮火的建筑樓。

    窈窈被晃得差點想吐。

    回歸正常速度的時候,身后跟蹤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就讓他們追這個小東西去吧。”瀾打了窗,將小機器人扔了出去。

    他們繼續(xù)向星際港口行駛。

    等阿爾洛意識到被騙了的時候,滄他們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

    星際港口是各個星域往來星艦的中轉(zhuǎn)站,進行空間躍遷需要這里的甬道。

    港口不免被炮火波及,此刻公共星艦上一團亂麻,都是想擠進去快點逃離首都星的民眾。

    滄直接駕駛飛行器進入了停靠處。

    “走,我們?nèi)バ桥灐!睖胬厚海┰綋頂D嘈雜的人群。

    到達私人星艦空間的時候,一陣爆破聲在人們耳邊炸裂。

    蟲族在攻擊港口。

    “快!”

    又是“轟隆”一聲,整個港口的建筑開始搖搖欲墜。

    窈窈他們上了星艦,滄飛快地操控著面板,下達了空間躍遷的指令。

    窈窈看著星艦外即將傾塌的港口,心頭一跳。

    她眼睜睜地看著一顆巨型炮彈落到了不遠處的星艦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伴隨著人群尖銳的奔逃與吶喊,她感覺自己全身的精神力在一瞬間轟然迸發(fā),耳邊陡然一靜,仿佛任何喧囂都消失了似的。

    整個世界飄零晃動,遠處的火光沖天亮起,下一刻,她失去了意識。

    終于循著蹤跡找來的阿爾洛,親眼目睹了港口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場景。

    他的心臟猛然一沉。

    *

    十天后。

    蟲族已被消滅殆盡。

    民眾喜極而泣,在一片廢墟中相擁落下眼淚,為親人哀痛,為幸存感恩。

    他們在心中感激著所有為保衛(wèi)家園英勇奮戰(zhàn)的戰(zhàn)士,感激著他們強大而無畏的公爵。

    是他再一次帶領(lǐng)帝國軍團捍衛(wèi)了他們的首都星,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公爵,港口的監(jiān)察系統(tǒng)已經(jīng)難以再恢復。”一片寂靜中,阿爾洛低著頭,不敢去看公爵的臉色。

    凌淵靠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臉色蒼白,眼底帶上一片略顯頹靡的疲憊,發(fā)絲垂落,微微垂落遮擋住他的眉眼,渾身呈現(xiàn)出一種無言的死寂。

    阿爾洛神色猶豫,不知自己是否該出口勸誡,公爵需要休息,在得知夫人的消息的那一刻起,公爵不眠不休,瘋狂地對蟲族進行屠戮與殘殺。

    而在消滅蟲族后,又一刻不停地去尋找夫人的蹤跡。

    公爵此刻的身體應(yīng)當?shù)搅藰O限。

    “其他星域的港口,一個不漏地仔細排查,所有在當日有過停落記錄的,都要核實。”凌淵的嗓音陰冷低啞,像是一個人失去了所有感官,只靠本能分析著,命令著,去尋找自己想找到的一切痕跡。

    “是……公爵。”阿爾洛離開的步伐沉重又無力。

    他在心中懊悔為何那天沒有緊緊跟上夫人,為何沒有及時將夫人攔下,以至于造成了今天的后果。

    公爵他……已經(jīng)有些瘋魔了。

    他應(yīng)當清楚,在那短暫的時間里,星艦根本無法啟動空間躍遷。

    而蟲族的突襲又是沒有任何預(yù)警,當時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蟲族會在港口落下一顆巨型彈藥。

    巨型彈藥的威力,可以在一瞬間將周圍幾公里的建筑夷為平地。

    而他之所以能活下來,只因在爆炸的那一瞬間,及時啟動了飛行器的頂級防御系統(tǒng)。

    否則,他的身軀已經(jīng)隨著港口的爆炸一同消散了。

    可是公爵沒有接受夫人的死亡。

    他還在,用他僅存的理智,去分析夫人還活著的每一種可能性。

    阿爾洛的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悲哀。

    *

    此時的窈窈,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場夢。

    115  ☪ 回憶

    ◎真相◎

    第16章

    “外面那些骯臟可惡的人類, 都是叛徒的后代!”一頭銀發(fā)的老人魚在說這話的時候目露嫌惡。

    看向窈窈的時候眼里帶著嚴肅的警告,“窈窈,你再有幾日就要成年了, 不要輕易到淺海里去玩, 以后也絕對不可以去岸上,知道了嗎?”

    窈窈不想答應(yīng), 她早就膩了一直呆在水里的日子,她好想去岸上玩。

    但是怎么變成人是個問題, 她問了祖母好幾次她都不肯告訴她, 還嚴詞呵斥她,讓她以后不許有這種想法。

    “為什么?祖母?叛徒是誰?”窈窈沒有正面回答祖母的問題, 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祖母的嘴唇嚴肅地抿著, 眼神環(huán)顧著周圍坐著的一堆兒孫, 沉默了一會后才緩緩開口。

    “你們都長大了, 確實有資格知道。”

    祖母說著,垂下了眼皮, 輕嘆一聲后把往事對他們娓娓道來。

    幾千年前,人魚族里有一種寶物, 轉(zhuǎn)型珠, 它蘊含一種奇特的魔力, 能讓人魚暫時擁有將魚尾變?yōu)殡p腿,登上陸地的能力,人魚族經(jīng)常使用寶物去陸地獲取新鮮資源。

    但是有一天, 人魚族的大將軍良中不滿受制于當時的王, 偷了族里的寶物, 帶著他的族人逃離海域, 劈開了魚尾, 使用轉(zhuǎn)型珠的魔力,將他們的尾巴永遠變成人類的雙腿,他們也徹底成了人類,不會再變回人魚,失去了在海水里自由來去的能力。

    大將軍良中帶著族人,很快在陸地上成了一方霸主。

    但是良中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使變成了人類,身體中流淌著的人魚血脈還一直在影響著他,每到發(fā)情期,他屬于雄性人魚的信息素就會暴漲,精神力也會暴發(fā)到一個危險的閾值,唯一能安撫他的只有獨屬雌性人魚的信息素。

    但是他已經(jīng)和人魚一族斷絕往來,而且已經(jīng)失去了潛入深海的資格,族人中沒有可以安撫他的人,他熬過了幾個驚險的發(fā)情期,好幾次都差點發(fā)狂傷及旁人。

    有一次,在人魚族女祭司帶著眾人到陸地采集資源的時候,良中竟然趁機擄走了女祭司。

    雖然最后她僥幸逃脫,回到了海里,但這件事讓人魚族意識到,以后絕對不能再和人類有接觸了。

    人類會傷害他們。

    此后,人魚一族便隱居深海,不再去陸地。

    雖然近幾年人類的科技文明越來越先進,但是始終沒有觸及他們隱居的海域。

    但是,有很多對陸地產(chǎn)生好奇心的小人魚,像窈窈這樣的,就會時不時趁著沒人注意,偷偷遛到淺海去,在海面上冒個頭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人魚們最擔心的就是他們被人類捉住。

    人類一向陰險狡詐,不是沒有過誘騙小人魚的事情,而人魚一但被帶到了陸地,等待他們的,就不知是什么命運了。

    這時,耳邊又傳來祖母沉重的嘆息,像是無可奈何的呢喃,“特別是黑色頭發(fā)的男人,他們繼承了良中的血脈,見到了一定要離他遠遠的,知道了嗎,窈窈,特別是你。”

    此后幾日,窈窈安分地沒亂跑。

    族人為她舉行了盛大又熱鬧的成年禮,所有人魚都聚在一起吃喝談笑,歡慶人魚族又添繁榮。

    “窈窈的尾巴真漂亮,不愧是繼承了女祭司的血脈。”一位人魚姐姐羨慕地看著她的粉藍尾巴,忍不住摸了摸。

    窈窈輕輕擺動了幾下,雖然自小就聽到別人說她有特殊的女祭司血脈,但是除了好看,似乎也沒有其他的用處。

    “其實,很久以前,女祭司也是有神力的。”人魚姐姐小聲和她說道,“但是自從被叛徒將軍捉住又獨自逃回來后,她的神力就消失了,祭司說是良中奪取了她的力量……”

    人魚姐姐說了一會后就趴在一旁困倦地瞇上了眼睛。

    窈窈默默想著,那個將軍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吃得有些撐,窈窈慢慢擺動著魚尾出去消食。

    人魚們都玩樂地盡興,一時沒人來管她。

    四處遛彎的時候,她突然碰到了兩只對她特別熱情的海豚。

    窈窈嘴角一抽,她向來受海豚們喜歡,不管是公是母,但是每次她能躲則躲,實在應(yīng)付不來這種流氓!

    她擺著尾巴想遠離兩只海豚,以為過一會它們就沒興趣游走了,誰知這兩只海豚緊追不舍,直直追到她尾巴都快擺不動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窈窈躲在一堆海草后面,終于得以休息片刻,但是看向四周的景色,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這片海域怎么那么陌生?

    糟糕,被海豚追得只知道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窈窈在周圍海域繞了幾圈,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熟悉的路。

    幾經(jīng)掙扎后,她決定還是去海面上去一趟。

    以前她偷偷溜出去過,知道在很遠的海面上有一處很亮的燈塔。

    如果她能確定那個燈塔的位置,她就能大致知道怎么回去。

    雖然祖母剛剛才警告過她們,但是現(xiàn)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她不會那么倒霉就遇到什么危險吧。

    窈窈一邊想著,一邊擺動著尾巴,向著海面的方向徐徐靠近。

    而此時,海面的一艘軍艦上。

    宋之鶴神情嚴肅,看著儀器上各種超指標的數(shù)值,眉頭擰緊,聲音沉重,“公爵的情況一次比一次嚴重了,即使用這種辦法壓制,可能也……無濟于事。”

    阿爾洛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看著屏幕里將自己整個人都浸入海水,四周都被堅固的牢籠緊緊束縛的男人。

    即使他的四肢都鎖上了鏈條,但是四周瘋狂涌動的海水掀起的亂流彰顯著男人此刻的狂暴狀態(tài)有多么恐怖,此處是在海底八百米,極致的水壓都無法遏制他的精神力暴動。

    不小心卷入亂流的生物,當場被絞為一灘血水。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男人的周身都縈繞著淡淡血色,阿爾洛實在不忍心看到一向強大的公爵變成這個不受控制的模樣,不死心地再次問道。

    宋之鶴捏了捏眉心,向來從容的語氣里帶上一絲煩躁,“現(xiàn)在除非天降一個擁有祭司血脈的雌性人魚,不然我們的公爵大人不出幾個月,必死無疑!”

    阿爾洛抿抿唇,沒再說什么,下一刻,突然瞳孔一縮,上前幾步緊緊盯住屏幕中間的凌淵。

    “公爵這是怎么了?”他急聲問道。

    宋之鶴立刻也看過去,只見屏幕里的男人突然扯斷了鎖住自己手腳的鎖鏈,兩手握住牢籠上的欄桿,向兩邊一扯,那以超高硬度合金制成的籠子便徹底變形,仿佛塑料薄膜被從中間撕裂一個洞,凌淵擺脫了束縛,向某一處方向以極快的速度游去。

    宋之鶴呆了一瞬,現(xiàn)在才知道,這些牢籠之所以能束縛住凌淵,是因為他愿意被束縛住。

    但就像此刻他展現(xiàn)的那樣,他想撕碎枷鎖,依舊輕而易舉。

    “跟上公爵。”宋之鶴操縱著星艦,跟上他的軌跡。

    是公爵感知到了什么?他此刻,就像是一只不顧一切的野獸,只跟隨著原始本能要去追捕自己的獵物。

    窈窈因被兩只海豚追了一路,此刻體力沒怎么恢復,只是有氣無力地慢悠悠向上游,時不時還停下來歇一會。

    就在她估摸著再加把勁就能到海面的時候,全身突然冒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像是……被什么大型海獸盯上了一樣。

    窈窈警惕地停下,望向四處平靜的海水,大大小小的魚群悠悠然群游著,路過的大魚小魚都沒有什么受驚的反應(yīng)。

    這讓她安心了不少,也許是她的錯覺吧……

    她繼續(xù)游,但是,越接近海面就越感覺不安,好像……確實有什么東西在向她極速接近。

    而就在這時,四處本來悠閑緩慢移動的大魚小魚,突然像是瘋了一樣四處亂竄,她周身的海水都被卷動,她身形不穩(wěn)地飄了一會,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身形,就看到不遠處一個人正飛快地向她逼近。

    是同族嗎?

    窈窈仔細看了看,陡然發(fā)現(xiàn),他沒有尾巴!

    他是人!

    窈窈慌了,他是人,怎么會有那么快的速度?比她們?nèi)唆~族的雄性游得還快!

    而且,他為什么直直盯著自己?他的頭發(fā)……是黑色的。

    窈窈心頭一窒,祖母說的話飛快地在腦海中略過,她想也不想轉(zhuǎn)身就跑。

    但是她的體力已經(jīng)消耗得差不多了,身后的男人精力卻像是源源不斷,甚至在盯上她后,身體暴發(fā)的力量比之前更快。

    窈窈只覺得自己被一陣難以掙脫的力量束縛住,四周的海水仿佛凝固一般,她拼命的擺動魚尾,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但是就在下一刻,她的腰上傳來一陣灼燙的溫度,那個黑發(fā)的男人用胳膊緊緊圈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控制住她意圖反抗的雙手,讓她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

    窈窈只能感受到身后抱著她的人身上像火一樣灼熱的體溫,燙的她心跳加速。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勢而冷冽的味道死死地包裹住了她,像是這個男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如他有力的臂膀一般,以極其霸道的力度裹挾她的所有呼吸。

    窈窈覺得大腦有片刻的暈眩。

    這是什么味道……

    好難受……

    男人緊緊捉住她的腰肢,帶著她向海面游去。

    而窈窈在一瞬間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后,也意識到了這個男人的意圖,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

    男人像是不滿她的抵抗,手中的力度陡然加大,疼得窈窈幾乎要叫出來,“變態(tài)!你有病啊!放開我!”

    但是她的聲音就像是催化素,男人突然低頭貼近了她的脖頸,在她頸側(cè)狠狠一咬,鮮紅的血跡瞬間在水中蔓延。

    “啊!疼!”窈窈疼得飆出眼淚,狠狠地用尾巴拍打身后的男人。

    “你個死變態(tài)!放開我!”

    男人沒有松開她,徑直一記手刀讓她暈了過去。

    星艦上的兩人良久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直到看著屏幕里的男人抱著懷里的人魚少女浮上海面,宋之鶴才目光奇異地盯著他懷里的人魚,喃喃道,“公爵大人可真是……幸運啊。”

    阿爾洛立刻反應(yīng)過來,“能讓公爵大人有這樣的反應(yīng),這只人魚是不是擁有祭司的血脈?”

    宋之鶴扶了扶眼鏡,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所以,我才說,公爵大人很幸運啊,想必,這位人魚小姐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

    “你這個死變態(tài)!放我回去!”

    “你不許過來!你走開!”

    “啊啊啊不許碰我!”

    窈窈醒來后,見到的依舊是這個黑發(fā)的男人,他目光冷冷地盯著她,讓她不寒而栗。

    他只穿著一件浴袍,頭發(fā)還是濕濕的,卻不容拒絕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聲音冷酷,像是在下達一道不可抗拒的命令,“我叫凌淵,從今以后,你就乖乖呆在我身邊。”

    “呸!你真不要臉!你說的是人話嗎?你有什么資格命令我?”窈窈瞪著他,不愿落入下風。

    “就憑你不是我的對手。”他面無表情。

    窈窈 :……

    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她捏緊拳頭,快速地向凌淵的臉上掄過去,卻被一把握住。

    但與此同時她的尾巴卷起池子里的海水,呼啦啦地都潑到了男人身上,他頓時渾身濕透,本來就未干的頭發(fā)此刻更是沿著發(fā)梢往下滴水。

    屏幕外看到這一幕的宋之鶴先是震驚,接著憋不住笑道,“公爵大人引以為傲的警覺性,似乎絲毫沒有在這位人魚小姐前發(fā)揮作用呢。”

    他身旁的阿爾洛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也閃過一抹詫異。

    凌淵似乎當然也意識到了這點,他的身體與意志下意識地不對眼前這個人魚少女設(shè)防。

    他渾身氣勢陡然一凜,隨手將滴水的發(fā)梢往后一攏,英挺凌厲的五官完全暴露出來,眉目間如積聚著冰雪,冷聲道,“如果你不聽話,就把你鎖在這里,你一輩子都別想出去。”

    窈窈看著他絲毫不似作假的眼神,心中一緊,漂亮的尾巴焦慮地拍了拍池水,卻執(zhí)拗地望著他不愿意退縮,“……你要我做什么?”

    凌淵沉默片刻,見她似乎愿意聽話,放開了禁錮她的手腕,“你不必做什么,只是在我需要的時候,你要在我身邊。”

    窈窈心里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這個男人是黑色的頭發(fā),他身上絕對擁有良中的血脈,而自己,偏偏那么巧是女祭司的后代……

    但是她沒有表露出來,又問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好處?”

    “任何東西,只要你想要,你都能得到。”他語氣淡漠,卻絲毫不會讓人懷疑他話里的真實性。

    窈窈咬唇暗暗思索,此刻她別無選擇,只能暫時妥協(xié)。

    她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但是,你不許限制我的自由!”

    “可以。”凌淵低眸凝視著她。

    窈窈悄悄松了一口氣,只要能出去,她就能想辦法跑路。

    但是又聽到頭頂傳來一道令她猜不透情緒的淡漠聲音,“在那之前,我要先驗證一件事情。”

    窈窈抬頭去看他,卻見他已經(jīng)俯下了身,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腦勺將她貼近了自己。

    他的唇落在她微張的唇上,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一絲血腥逐漸在她口腔蔓延開,而他卻一觸即離,已經(jīng)退開一步,視線一錯不錯地落在她身上。

    “你在做什么?”他是變態(tài)嗎?給她喂血?

    窈窈嫌惡地去擦嘴巴,然而下一秒,就渾身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不出片刻,她的尾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修長白皙的腿。

    屏幕后的宋之鶴只來得及看清那一雙白嫩嫩的小腳丫,便被切斷了通訊。

    他扶了扶眼鏡,眼底浮現(xiàn)一絲趣味。

    看來,擁有始祖血脈的人的舌尖血,確實可以讓人魚轉(zhuǎn)化成人。

    只是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希望這位可愛活潑的人魚小姐,真的能成為公爵大人的“良藥”吧。

    “我要這件這件這件這件!這件這件也要!這件還要兩個不同的顏色!”窈窈劃動著全息屏幕,跑到正在辦公桌前看文件的男人前面。

    男人眉頭都沒皺一下,“阿爾洛,給她準備。”

    “是,公爵。”阿爾洛已經(jīng)被公爵指派給窈窈做貼身管家,現(xiàn)在他工作是滿足這位人魚小姐的一切需要。

    對于這位能安撫公爵精神力的特殊小姐,阿爾洛還是相當尊敬的。

    窈窈看著男人低頭辦公,對她的不知節(jié)制絲毫沒有不滿的意思,眉頭一擰。

    不是,他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難道不會嫌煩嫌吵想把她掃地出門嗎?

    窈窈咬著唇,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那天在海底感受到的暗流,還有他那時展現(xiàn)出來的狂暴狀態(tài),與祖母說過的良中精神力暴動的時候一模一樣……

    所以,他捉住她,就是因為他遺傳了良中的人魚血脈,為了不在發(fā)情期因精神力紊亂發(fā)狂,需要她這樣一個充當滅火劑的“工具人魚”吧。

    雖然凌淵說過不需要她做什么,但是她心里還是隱隱擔心。

    那時他的狂暴狀態(tài),很可怕。

    她得在他下一次發(fā)情期到來之前,跑路!

    窈窈打定了主意,在凌淵身旁的沙發(fā)上一屁股坐下,四處打量著周圍的布局和擺設(shè)。

    突然她盯著一個地方,小手一指,“我要在那里做一個大池子,方便我下去玩水。”

    她指的地方正對著凌淵的辦公桌,若是真在那里建成了一座大池子,日常辦公的時候,他只要輕輕一抬頭,便能看到一只在他眼皮子底下囂張玩水的魚。

    就問你氣不氣?

    窈窈想的很美好,但是就聽到男人冰冷冷的吩咐,“阿爾洛,聯(lián)系相關(guān)人員。”

    “是,公爵。”阿爾洛應(yīng)道。

    窈窈:……

    這男人是王八么,那么能忍。

    窈窈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此后幾天,窈窈弄清了公爵府的布局,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適合逃跑的路線。

    在凌淵再一次為她渡了舌尖血的晚上,窈窈偷偷溜出了臥室。

    她知道凌淵在她身邊的時候,一向會陷入沉睡。

    然而,就在踏出公爵府的那一瞬間。

    她瞬間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一股強大的威壓籠罩著她,讓她挪不開一步。

    她回頭,看到的是凌淵那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冰冷目光。

    “你果然還是不聽話。”他逐步向她逼近。

    窈窈見自己的計劃失敗,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攢了一肚子的話都罵了出來,“你這個變態(tài)混蛋不要臉的,和你那個老祖宗一樣,活該!發(fā)情期不受控制的感覺不好受吧?這都是你們的報應(yīng)。你們都是一些卑劣無恥的背叛者,強盜!小偷壞人!”

    凌淵眼神凌冽,怒意肆涌,“你說得不錯,我就是如此卑劣。”他鎖住她的雙手,捏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我給過你機會。”他冰冷的眼眸深處是令人膽寒的殘酷。

    “你要做什么?”窈窈心里有些不安。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一記手刀落下,她暈在了他的懷里。

    醫(yī)研所內(nèi) 。

    “公爵,您選哪一種?”宋之鶴將幾瓶藥劑推到他的身前 。

    凌淵的視線緩緩掃視過那一排藥劑瓶。

    眸光一動,“它。”

    宋之鶴一挑眉,卻并未多說什么,起身拿了一記針管,“在那之前,公爵,我要取一些血液用作研究。”

    凌淵沉默著同意了。

    鮮紅的血液被從體內(nèi)緩緩抽出,少女卻依舊陷入沉睡。

    宋之鶴拿起藥劑,剛想為她注射。

    卻見到凌淵向她伸出了手,沉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心,“我來。”

    少女依偎在他的懷里,對這一切絲毫不覺,尖銳的針頭刺破皮膚的時候,她有些不適地輕輕蹙眉。

    凌淵看著冰涼的液體一寸寸推進血肉。

    一切完成后,他抱起少女,轉(zhuǎn)身離開。

    “她什么時候醒過來?”

    “大概三日后,公爵大人。”

    116  ☪ 沒有你的世界

    ◎靈魂已死◎

    第17章

    “姐姐, 他還沒有放棄找你耶。”

    瀾一邊瀏覽著星網(wǎng)的消息,一邊對身邊的少女說道。

    “啊?哦。”正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吃薯片看劇的窈窈正看得上頭,沒聽清旁邊的小堂弟說了啥, 敷衍了兩聲。

    瀾鼓鼓嘴巴, 湊過去捏住了她的零食袋。

    “嗯?”窈窈扒拉兩下沒扒拉開,終于分神看向了瀾。

    “干嘛?”

    “姐姐, 我說,凌淵還在找你。”他將星網(wǎng)上的消息劃到窈窈眼前給她看, “你看, 都過去一個月了,他還在找你, 每個星域都要親自去一趟, 還有還有, 皇室還官宣了你們兩人的婚事呢。”

    窈窈瞥了一眼, 星網(wǎng)上放出了一張模糊的照片,他站在一處星際港口, 表情沉郁,身形瘦削幾分。

    “哦。”

    “姐姐, 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嗎?”瀾看著她毫不在意的模樣, 心里好奇得很。

    姐姐已經(jīng)恢復了記憶, 在港□□炸的那一瞬間,姐姐的精神力覆蓋了他們所在的星艦,為他們拖延了足夠的時間來完成空間躍遷, 他們成功回到了水藍星, 這里是他們的地盤, 不必再有其他憂慮。

    只是那波精神力的暴發(fā)讓姐姐虛脫昏迷了好久, 但很幸運, 七天后她醒來了,還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他和哥哥給她解釋了他們藍氏的身份。

    他們是“偽裝”成人類的人魚,在幾百年前被選中做陸地上的“守護者”,他們帶走了族里所有的轉(zhuǎn)型珠,化為人形來到陸地開辟自己的疆土,只是為了能更深入地了解人類,監(jiān)控他們的動向,保護同族不被傷害。

    也負責將那些不小心被人類捉住的小人魚送回雪海。

    而且,若論起來,他們可還真是一對姐弟呢,上一任的藍氏家主是他們的母親,成年后回了海域找了一個配偶,這個配偶就是姐姐的親叔叔。

    所以,他們是真正有血緣關(guān)系的堂姐弟。

    姐姐聽了所有的解釋后竟然很快就接受了,甚至還主動想留下來。

    哥哥一開始不同意,非要把她送回去,但是大姐竟然同意姐姐留下,還讓她好好在水藍星呆著。

    他問為什么,大姐說,凌淵一直在找她,雪海最近也在他的嚴密監(jiān)視下,此刻回去是在冒風險。

    于是,他們給姐姐用了一顆轉(zhuǎn)型珠,她能維持著人身暫時與他們生活在一起。

    將整個水藍星都逛完了以后,她就宅在家里看劇。

    他很好奇現(xiàn)在姐姐心里在想什么。

    她真的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那個凌淵嗎?

    凌淵在外面全星際不間斷地四處找她,而姐姐卻在這里……吃零食。

    瀾的思緒悠悠地飄了回來。

    “說什么?”窈窈有些無奈,他怎么好奇心那么旺盛。

    “就是,姐姐,你現(xiàn)在看到凌淵是什么感覺啊?”瀾憋不住了,直接問。

    窈窈想了想,“唔,應(yīng)該是討厭吧。”

    “就這個?”

    “不然還要有什么?”窈窈往嘴巴里塞了一個薯片,睨他一眼,“小孩子不要問那么多。”

    難道要她說她氣得想去暴打凌淵一頓嗎?竟然把她記憶都給弄沒了,可惡,真想用尾巴暴甩他大耳刮子以解心頭之恨。

    但是,她打不過他。

    現(xiàn)在的精神力都少得可憐,都被用在那場爆炸的防御上了,要恢復成原來的狀態(tài)還不知道要修養(yǎng)多久。

    可惡的凌淵。

    還想抓她回去給他當工具魚?門都沒有。

    窈窈又憤憤地吃了幾片薯片。

    把它當凌淵給嚼了。

    *

    “兩位少爺,您是否真的不認識當時駕駛飛行器的人?”阿爾洛語氣平緩地問道。

    路易和亞瑟對視一眼 ,兩只腿隱隱發(fā)抖。

    上一次是阿爾洛單獨找到他們詢問情況,他們兩人選擇了隱瞞真相。

    他們進入安全城后,越想越覺得那兩個人與表嫂的關(guān)系不是那么簡單,說不定表嫂已經(jīng)計劃著拋棄表哥了!

    出于革命戰(zhàn)友情,他們?yōu)楸砩╇[瞞了部分真相,只告訴了阿爾洛當時表嫂是和兩個陌生人離開了,他們并不認識那兩個人。

    但是這一次,表哥……也在。

    他坐在那里,一語不發(fā),只是用一雙淡漠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的黑眸看著他們,就讓他們從頭到尾都如被定住了一般不敢動作。

    “說。”他的嗓音低啞,仿佛擇人而噬的兇獸。

    孿生子瞳孔地震,嗚嗚,對不起了表嫂,他們被威脅了。

    你若泉下有知,千萬不要怪我們。

    “那兩個人是表嫂的朋友,是在游戲里認識的……”兩人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

    凌淵想起當時在游戲里曾經(jīng)忌憚過的對手。

    那時查過他的身份信息,并沒有什么可疑,但是如果他當真與窈窈有牽扯,那么他之前獲取的信息應(yīng)該全是偽造的,而且那個人的能力不容小覷。

    守護……這是身為配偶才有權(quán)做的事。

    他眸光冷沉。

    阿爾洛突然想起一事,“公爵,當日我們的人跟丟了一個和藍氏往來甚密的男人,他最后消失的地點正是彩虹廣場。”

    凌淵緩緩抬眼。

    藍氏?

    他仔細地回憶起當天和藍汐見面之后發(fā)生的每一個細節(jié),自他趁休息時間給窈窈發(fā)去通訊后,藍汐的態(tài)度突然就變得不同尋常。

    似乎……在試探他,也在拖延他。

    “現(xiàn)在出發(fā),去水藍星。”他眉目冷沉,如霜雪覆蓋。

    “是,公爵。”

    *

    “姐姐,醒醒!凌淵到水藍星了!”

    半夜,窈窈被一陣哐哐哐的敲門聲驚醒,半夢半醒間聽到凌淵的名字,瞬間就清醒了。

    她連忙穿好衣服打開了房門,“怎么了?”

    “剛剛哥哥給我發(fā)消息,凌淵的星艦突然跳躍到水藍星,很有可能是沖我們來的。”瀾有些焦急,“姐姐,你現(xiàn)在要馬上離開這里。”

    窈窈腦殼有點疼,這個凌淵真是陰魂不散,就不能當她死了嗎,非和她過不去干嘛。

    “他現(xiàn)在在哪里?”窈窈問。

    “剛剛抵達東港口。”

    東港口,離這里很近。

    “姐姐,我送你去西港口,那里有我們的私人星艦,我們乘星艦去另一個星球去……”瀾一邊說一邊拉著窈窈向外走,外面的飛行器都準備好了,直接將她塞了進去。

    窈窈直接躺倒在里面的小沙發(fā)上,無力道,“凌淵到底要干嘛?我都死了還不放過我。”

    官方都曾報道過港□□炸中無人生還,他還在這發(fā)什么顛?

    瀾設(shè)置好了目的地后,陪她坐在一起,看到她小臉都皺巴在一起,試探問道,“姐姐,他是不是……喜歡你?”

    “啊?”窈窈扭頭看他,不可思議。

    “你為什么會這樣想?你們不是知道嗎,他之前抓我純粹是因為他有病!”

    瀾?yīng)q豫了一會,還是說道,“姐姐,其實,凌淵的人好像已經(jīng)研究出了抑制他發(fā)情期的藥劑。”

    “什么意思?”

    “大姐這個月一直都在盯著凌淵,他有一個醫(yī)研團隊,研制出了一種新藥,讓他整個月都沒有出現(xiàn)任何異常行為。”

    “所以?”

    “所以,他都有藥了,還那么大張旗鼓地找你,是不是……有那個意思?”瀾的兩只食指對在一起輕輕碰了碰。

    窈窈凌厲地瞥他一眼,“怎么,你還挺希望我們之間有點什么?”

    “當然沒有!我們純潔的小人魚是不能和邪惡的人類產(chǎn)生交集的!”瀾立刻義正言辭,滿眼無辜地搖頭。

    他就是想八卦。

    到達西港口,剛下飛行器走了沒幾步,窈窈就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她停住腳步。

    “怎么了,姐姐?”瀾走在前方,不解地回頭看她。

    窈窈幽幽說道,“我們哥哥的情報也太不靠譜了吧?”

    “啊?”

    他話音剛落,凌淵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他們眼前。

    瀾瞪大眼睛,退到了窈窈身邊,不可思議道,“他怎么會在這里?”

    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這是凌淵的詭計。

    笨蛋哥哥,被狡猾的人類擺了一道。

    凌淵緊緊盯著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死寂多日的心臟終于重新恢復了跳動。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軍靴踏在地上的聲音悄然沉緩。

    “等等,別過來,有話就在那說吧。”窈窈對他伸出一只手,制止住他。

    凌淵停下來腳步,距她只有三步之隔。

    他心頭一窒,有股被陰霾籠罩的沉墜感,他緩緩開口,向來淡漠的眼神里帶上一絲微弱的渴求,“我來接你回家。”

    “不必了,我有家自己會回,不勞煩公爵大人送我。”

    她輕飄飄的態(tài)度讓他心里一沉,他仔細地觀察著她每一處表情,“你的家在首都星,在公爵府,我們一起回去。”

    窈窈看著凌淵,“你還想把我捉回去做你的工具?”

    凌淵瞳孔一縮。

    “我的記憶都恢復了,那天你是如何把我捉走又是如何威脅我的,我全都記起來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他心臟如同被冰水澆過,慌亂感陣陣席卷而過。

    “我……對不起。”他沉默半晌后,低聲說著,“但我們是夫妻,你應(yīng)該和我回去。”

    “你還和我說夫妻?我從來都沒有同意嫁給你吧?”窈窈看著他,一言難盡。

    “我們已經(jīng)……”做過了只有夫妻之間能做的事。

    “停停停打住!我不想聽你說有的沒的,我不想和你離開,也不想當你妻子,你要是還有點風度就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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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擋我的路。”窈窈生怕他犯病說出一些炸裂的東西,連忙打斷他。

    看著少女眼中的不耐,凌淵嘗試解釋,語氣滯澀道,“我沒有將你當作工具,你是我認定的妻子。”在海中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認定了。

    “哈?”窈窈很不理解,“ 你娶妻的方式就是把人弄失憶了,然后全部身心都由你掌控?”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你走吧。”

    凌淵垂下眸子。

    她,是不想承認自己了。

    分明他們已經(jīng)做過了那種事情,分明那時候她也很喜歡。

    他眼底掠過一片暗沉。

    她不可以不要他。

    窈窈站在原地,好整以暇,感受著男人身上傳來的熟悉的壓迫,心里冷笑一聲。

    本性難移的狗東西。

    “和我走。”他面色平靜地向她伸出一只手,眼底卻聚集著暗涌的風暴。

    “姐姐。”瀾咬牙抵抗著對方?jīng)坝堪蹴绲木窳Γ~頭逐漸滲出汗來。

    窈窈看著他吃力的模樣,心里憐愛了一秒,看向了凌淵,“你讓他離開,并且承諾以后絕對不向藍氏,不向人魚一族出手,我就和你走。”

    “好。”凌淵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她。

    “姐姐!”瀾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怎么能讓她再回去?而且她分明不喜歡那個人。

    都怪他們太沒用了,沒能力保護她。

    瀾心里泛起一陣失落。

    窈窈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呼嚕呼嚕小狗毛,湊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然后笑著招了招手,“乖弟弟,和汐姐姐和滄也說一聲哦,我走了。”

    她說完便轉(zhuǎn)身向凌淵走去,忽視了他向她伸來的手,漠然道,“走吧。”

    凌淵輕輕抿唇,轉(zhuǎn)而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

    窈窈也自知甩不掉他,就任他去了。

    瀾站在原地,看著少女逐漸遠去的背影,眼底滿是迷茫與不安,姐姐的話是什么意思?

    ——以后若是聯(lián)系不上我,別擔心,我藏到一個任何人都不會找到的地方去了。

    *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窈窈趴在床上吃凌淵新給她買的零食,看之前沒追完的劇。

    凌淵坐在她身邊,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過去。

    他的視線有些恍惚,以為這是一場虛無的夢境。

    她終于回到他身邊了嗎。

    他的指尖輕輕地撫上少女柔軟的黑發(fā),感受著她身上熟悉的清香。

    “干嘛?”窈窈把他的手拍掉,“別煩我。”

    凌淵收回了手,安靜地守在她的身邊。

    可是直到夜深了,她依舊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遲疑地開口,“該休息了。”

    窈窈看都沒看他,依舊盯著面板看,“你自己睡。”這劇馬上大結(jié)局了。

    凌淵沉默地看著她,她的注意力絲毫都沒有分給他分半。

    他湊過去抱住了她,將她整個人都纏在懷里,緊緊地與她相擁。

    窈窈突然被打斷,心里懊惱,踢了一下他的腿,“你又發(fā)情了?”

    凌淵心中生出細密的酸澀,“不要這樣想我。”

    “那要怎樣想?”

    “我們是伴侶。”

    “哼,是你強搶來的。”

    “你還在生我的氣?”

    “不敢。”

    他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我要怎么做,你會原諒我?”

    窈窈眨眨眼睛,提議,“不如,你也失個憶?”

    凌淵沉默以對,片刻后他輕聲呢喃,“我不想忘記你。”

    窈窈默默翻了一個白眼。

    呵,借口。

    眼看著這劇是看不完了,窈窈暗暗嘆氣,可惜。

    她推了推凌淵,“喂,我今晚想去池子里睡。”

    凌淵眼眸輕闔,感受著她的溫度與馨香,如奪取回丟失的珍寶的惡龍,只想貪婪地將珍寶攏入羽翼之下,不容任何人覬覦。

    “我想抱著你。”他輕淺耳語,暗暗拒絕。

    窈窈開始撒潑 ,“我就要去,我就要去,你還說把我當成妻子?你就是這樣尊重我的?你都不尊重我的物種!我是魚,我就要在水里睡覺!”

    最后凌淵還是妥協(xié)了。

    他抱著她緩緩來到池子邊。

    “放我下來啊。”窈窈戳戳他。

    凌淵低頭看著懷里的人,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他下意識地調(diào)動了精神力將整個房間都覆蓋住,如同建筑了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將兩人鎖入其中。

    窈窈自然也感覺到了。

    暗罵一聲變態(tài)。

    她從口中取出一顆散發(fā)著光芒的珠子,一雙修長白皙的雙腿瞬間變成了一扇漂亮的魚尾。

    窈窈得意一笑,將珠子在凌淵眼前晃了晃,“是不是感覺很神奇?這可是我們?nèi)唆~一族的秘寶。”

    她用尾巴拍了拍他的小腿,“放我下來。”

    凌淵頓了片刻,俯身讓她滑落水中。

    窈窈入了水,并沒有立刻潛下去,而是趴在池邊,悠悠然玩著那顆小珠子,一邊說道,“凌淵,你肯定也知道你們老祖宗和我們?nèi)唆~一族的故事,對不對?”

    “嗯。”

    窈窈看著他神秘一笑,“那你也知道,當時的女祭司其實是有神力在身的。”

    凌淵半跪在池邊,垂眸靜靜地看她,眼瞳中擴散出些許不安,他想伸手去捉住她,卻被靈活地躲開。

    窈窈在水中轉(zhuǎn)了一個身,優(yōu)雅如精靈,“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其實,女祭司的神力會在血脈中流傳下去。”

    “你想看看是什么樣的神力嗎?”

    凌淵的心臟在微微顫動,他膝行著向前朝她伸出手,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過來。”

    窈窈擺動著尾巴又離他遠了些,“我才不過去,我要走了。”

    她最后仰起漂亮的小臉,眼神明亮地看著他,“不要去打擾我的族人,我要去的是一個沒有你存在的世界,你不會找到我的。”

    她說完這一句話,毫不猶豫,身形利落地沒入池水中,一陣漣漪晃過,當池水慢慢歸于平靜,池中人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

    凌淵靜默地跪在池邊,精神力在極度崩裂后陷入了一種無聲的寂靜。

    指尖探入池水,感受到的卻是空無一物。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整個世界仿佛在一瞬間陷入了巨大的虛妄與陷落。

    她不要他了。

    他在池邊靜默地盯著空蕩蕩的池水。

    不知過了多久,水聲響起,軀體沉入水底,冰冷的觸感裹挾住全身,將他整個人的迷茫與痛楚全部湮滅。

    他的靈魂似乎在此刻,隨著一人的離開而一同破碎了。

    *

    很久以后,水藍星的居所內(nèi),姐弟三人相對而坐,沉默良久。

    瀾撥弄了一下面板,小聲地說道,“姐姐是真的不見了。”

    “那個丫頭到底能跑去哪里?”滄死死地擰著眉頭。

    瀾搖搖頭,現(xiàn)在恍然覺得,姐姐當初說的那句話就是在與他們道別,她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為自己選擇好了未來。

    汐輕嘆了一口氣,“我們也不必唉聲嘆氣,那丫頭既然給我們留了話,她心里一定有數(shù),她也成年了,想去哪里不能去。”

    瀾默默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大姐,那個人……怎么樣了?”

    汐冷笑一聲,“能怎么樣?給自己立了一個癡情人設(shè),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具行尸走肉罷了,要是那丫頭看了,絕對要嫌棄死。”

    瀾摸摸鼻子,這個凌淵可真不受人待見,不過……也是他活該,誰讓他之前那樣對姐姐呢。

    唉。

    嘆息消散在塵埃里。

    阿爾洛看著已經(jīng)陷入長久沉睡的公爵,眸光平靜而哀傷。

    公爵的手中緊握著一個小小的瓶子,貼在心臟的位置,那里面是夫人的血液。

    宋之鶴以夫人的血液為引,成功研制了抑制公爵精神力的藥,可是公爵卻再也不需要了。

    夫人離開后,公爵的精神力便長時間地陷入了倦怠,經(jīng)常性地會進入沉睡,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都不知道下一次公爵會在何時醒來。

    或者,公爵再也不愿意醒過來,不愿意待在這個沒有夫人存在的世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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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7  ☪ 情劫

    ◎小花仙◎

    第1章

    司命星君來到月池時, 看到那剛剛化形不久的小花仙正百無聊賴地赤著腳丫坐在池旁打哈欠。

    小花仙一襲紅衣,面如春曉,雙眸純澈, 卻又偏偏生得一副嬌色橫生之態(tài)。

    司命星君眼中流露出一抹復雜。

    “司命星君, 你來這里做什么?”窈窈一抬頭看到熟面孔,有些好奇。

    她記得司命所在的宮殿可離她這小小的月池挺遠吶, 她也只是在初初化形的時候去他那里走了一趟,在他冊子上點了一道命印而已。

    司命在她身邊也坐了下來, 不拘小節(jié), 左右看了看,“小白呢?”

    “摘花釀酒去了, 最近想喝千疊花酒。”

    “哦。”司命不再四處尋找, 扭頭看向旁邊的小花仙。

    神情溫和, 眼眸帶笑, “小紅,我這有一件頂頂好的差事, 你要不要?如果完成了,直接封你一個上仙, 賜寰宇玉殿都不是問題。”

    窈窈懷疑地看著他, 有這種好事, 能落到她這種剛化形不久的小仙身上?

    況且,他說的那些自己可沒興趣,她在外方世界里可是神女, 什么小小的上仙之位, 瓊樓玉宇的, 她都不稀罕。

    看出了小花仙眼中的懷疑, 司命輕咳一聲, 面上又添了幾分和善,“小紅,你不是說過天界無聊,想下凡去玩一玩嗎?只恨天規(guī)嚴明,生生把你束縛住了。”

    “司命大人,你有什么話就說吧。”窈窈看著他兜圈子,都替他累。

    司命這才正襟危坐,“你可記得你化形之前有只小靈貓曾誤入月池?”

    窈窈當然記得,那時候她還沒化形,只有兩個花骨朵,那只靈智未開的小貍貓對準她的小白花就一陣扒拉,生生把沉睡的她給扒拉醒了。

    她醒來后剛一出聲,小貓就被嚇得跑走了,她小白花還掉了一片花瓣呢。

    “那便是了。”司命長嘆一聲,就是這小小一片花瓣,讓那本該這一世便歷完劫難的魔星又硬生生的多出來一份情劫……

    他眼睜睜地看到那人的命印分出纏綿的紅線,將這小花仙的命印緊緊纏縛。

    他話語一轉(zhuǎn),“你可知,曦淵上神正在下界歷劫?而你那瓣花,誤入了凡塵化作一個小童,與他產(chǎn)生了交集……”

    其他的事司命不欲多說,只道,“如今他的情劫與你相連,你必須要下凡走這一趟助他勘破情劫。”

    窈窈無語片刻,這算什么好差事,這是給她下命令來了。

    而且……

    “我也太冤枉了,分明是那只小靈貓的錯,為什么要我去幫他?”窈窈托著腮,喜憂參半,喜的是如此她就可以下凡去玩了,憂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幫那個什么曦淵破情劫啊,她本體就是一塊海底玉,怎么能妄想生出什么情絲來……

    “這個不必煩惱,我已經(jīng)連夜為你量身定制了一份方案,你按我的話本來……”

    “什么?”

    “你按我的方案行事!此事十有九成!”司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手中一攤,化出一道玉簡來。

    “來,你把小白叫來,我與你們仔細說道說道。”

    “……不必,她與我是一體的,能感我所感,知我所想。”

    司命聽了,又不禁嘖嘖稱奇,萬年難得一遇的雙生徘徊花,竟然恰在此時化形,當真是因緣際會。

    他撫掌,“好!”當即就展開玉簡,眉飛色舞地和她說了自己的完美計劃。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窈窈聽了,看司命的眼神都不對了。

    這司命,平時沒少看話本吧?如此狗血如此爛俗的劇情,虧他能想得出來。

    “如何?”司命興沖沖地看著她。

    “這很難評。”

    司命眼睛一瞇,“難道你有更甚于我的妙法?”

    “……沒有。”她連心都沒有。

    “那好,便按我的方案來,明日正是吉日,你來我殿上尋我,屆時我親自送你下凡。”司命說完后,滿面春風地走了。

    窈窈:……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

    薄曦站在萬仞山的山腳下,仰頭望著云霧繚繞之中高聳矗立的群山,雙眸泛起微光,心中燃起一抹向往。

    這里便是凌霄劍宗,是天下第一劍宗。

    他終于來了。

    “嗤,看那小子一身破爛樣,還妄想能踏入凌霄劍宗?哈哈,真是好笑。”旁邊的酒肆中傳出毫不遮掩的嘲弄。

    薄曦恍若未聞,這樣的話,在他家道中落,又眾叛親離之后,他時常聽到。

    初時覺得刺耳,現(xiàn)在已經(jīng)絲毫不以為意。

    他當初并不明白,為何平日里與他稱兄道弟的朋友們,對他照顧有加的長輩們,見他潦倒落魄后竟然都變了一張嘴臉,之前的和顏悅色全部消失了一般,對他顯露出無盡的惡意與嘲弄。

    難道只因他名門貴族的身份嗎?

    他們難道不是傾心相交,與他推心置腹?他自問平日里待他們不薄,為何落得個如此下場。

    但在父母病重,急需湯藥救命的時候,侍候他多年的小廝竟然將他們所剩無多的積蓄全部卷走,消失地無影無蹤。

    求人無門,父母病死,在他為父母安葬的那天,他平日里的“好友”,呼朋引伴地趕來嘲笑。

    他親手立的墓碑被一次次推翻在地,耳邊是他們放肆的大笑。

    他眼中含淚,質(zhì)問他們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們只是笑嘻嘻地說,就是看不慣他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不染煙塵的模樣,如今他掉在泥地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踩一踩,當然樂得來摻和一腳。

    他們說完,將他身上唯一一件錦衣扒下來撕的粉碎,一片哄笑聲中揚長而去。

    薄曦看著滿地狼藉,心中凄惶。

    安葬了父母,獨自行走在寒涼的秋夜,平日里見他路過都要含笑打聲招呼的酒館姑娘,此刻也嫌惡地將窗戶關(guān)了起來,那瞥來的一眼,仿佛在看一條流浪的病狗,生怕被染上了一身臟污。

    他走出沒幾步,依稀聽到那姑娘的聲音,只是大不同尋常的嬌羞溫柔,“呸呸呸,誰能看上他呀!像個乞丐似的,連身外袍都沒有,幸好我關(guān)窗利索,不然被他賴上怎么辦!”

    他抬頭看著滿天的蕭索星點,便是從那天起知道了,原來,所有圍繞在他身邊的人,所看中的只是他的顯赫家室,他的錦衣華服。

    父母離去,他身無牽掛,也不被這世上的任何人所牽掛。

    夜幕中突然飄落一朵瑩白的光點,如螢火般微弱,卻絢爛奪目。

    他迷茫的跟上那點光,在它盈盈落下的街角處看到了一個小娃娃。

    小娃娃安靜地躺在地上,身上只裹了一片白絹,此刻正閉目沉睡。

    他俯身輕柔又僵硬地將她抱起,小女娃在他的懷里被驚醒,撅著小嘴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明亮清透,仿佛是世上僅存的最后一方干凈的桃源,能絲毫不介懷地包容一個滿身倦怠又狼狽不堪的少年。

    小女娃的小拳頭啪啪啪地在他胸膛揮舞了幾下,開心地笑出了聲。

    薄曦下意識地跟著她露出笑容。

    “ 你是,你是神仙賜給我的禮物嗎?”他小心翼翼地將女孩裹在單薄的衣服里,輕聲呢喃著,仿佛怕驚擾了易碎的夢。

    他抱著小女孩回到破爛的小木屋,用僅剩不多的米糧,笨拙地熬成糊糊,與她一人一口,在寒涼秋夜相擁取暖。

    薄曦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花花。

    他曾聽母親說,取個簡單的名字,能讓小孩子平安無虞的長大,他也有過小名,父母喚他“小烏輪”。

    小花朵需要太陽,以后,他就是她的小太陽。

    他相信,他們兩個的未來,一定不會是無望的。

    花花很活潑,而且很調(diào)皮,總是喜歡賴在他身上不下來,喜歡一直抱著他。

    他絲毫不會覺得不耐,反而在這一刻心中生出無與倫比的滿足與欣慰。

    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屬于他的。

    他擁著她,輕嗅她身上的奶香。

    他總覺得,花花身上似乎真的隱隱有一股清淡的花香,讓他十分迷戀。

    小花花一直很健康,但是在十天之后,她的身體卻急轉(zhuǎn)直下,她變得渾身沒有力氣,整日無精打采,嗜睡,小臉蛋一日比一日消減下去。

    他抱著她,將城里的醫(yī)館都跑遍了,只得來一句,無藥可治,盡快準備后事。

    在初冬來臨的時候,小花花永遠沉睡在了他的懷里。

    他抱著她枯坐一夜,懷中的小人依舊緊緊閉著眼睛,再未睜開過。

    晨曦透過破舊的窗戶灑到他的臉頰,他恍如未覺。

    待到僵麻的腿有了知覺,他抱著懷中裹得密不透風的襁褓緩緩走出了木屋。

    街上的人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少人都知道這落魄的小少爺撿了個小嬰孩,天天當寶貝似得抱著養(yǎng)著,昨日小嬰孩似乎染了什么急病,還四處求醫(yī)來著。

    如今……這是沒治了?

    酒肆里晃蕩出一群喝醉的紈绔,其中一個看到了面無表情地走在路邊的薄曦,頓時起了捉弄的興致。

    他仗著酒醉,不管不顧地將他懷里抱著的東西一把搶了過來,薄曦瘋了一樣撲上去撕打,想要把自己的花花搶回來。

    可紈绔的小嘍啰們死死地將他壓在地上,任憑他如何掙扎,膝蓋都磨出了血肉,都沒有放過他。

    “還給我!”他嘶吼道。

    “喲,小少爺今天怎么那么有氣性?”紈绔身子不穩(wěn)地晃蕩兩下,揭開懷中襁褓上蓋著的棉布,“哈,我到要看看,你小少爺撿來的小、小嬌嬌長個什么模樣。”

    身邊的紈绔都哄笑起來。

    但是當他打開棉布,看到面色青紫,已全無生氣的嬰孩后,嚇得一激靈,失手用力一甩,那輕飄飄的包裹頓時沿著他的力道,被拋入了街邊的護城河里。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少年雙目赤紅地掙脫了束縛,不顧一切地跳入了河里。

    護城河里的水激流洶涌,少年瘦削的身影很快被卷入其中,沉沉浮浮。

    幾個紈绔嚇傻了,反應(yīng)過來后拔腿便跑。

    周圍的眾人也紛紛驚叫著圍成一排去看,但見水里的少年被水流裹挾,很快就消失無蹤。

    薄曦再次醒來的時候,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他渾身無力地坐起來,腦袋混沌,看到自己正倚在河邊的一處草垛上。

    身邊有個老乞丐目光麻木地看著他,“醒了?醒了就走,別占我的地盤。”

    薄曦渾身濕漉漉的,倉惶地沖到河邊,望著流淌不停的河水,語氣滯澀道,“你,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她……”

    “什么小女孩,沒看著!我回來的時候你掛在了我網(wǎng)魚的籠子上,把魚都驚跑了,真是晦氣,要死也死遠點!”老乞丐目光不善地盯著他。

    他麻木地離開,渾身濕漉漉地滴著水,在初冬的寒風里,在街上如游魂一般漫無目的地游蕩。

    路人見了他,都嫌棄地避開。

    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一個臟乞丐。

    他縮在墻角,靠路人每日的施舍茍活。

    直到有一天,天空里飄下了稀疏的雪花,他聽到了兩個路人的對話。

    “凌霄劍宗今年招收弟子入門,為兄準備去碰碰運氣。”

    “兄長果然有志氣!聽聞那劍宗是仙門第一宗,立于萬仞山,平日里云遮霧繞,我等凡夫俗子想上山都找不到門,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仙門只在招收弟子之時才會對外敞開門戶,平日里哪是誰想進就進的。”

    “是是,兄長言之有理。小弟還聽聞,如學成仙門術(shù)法,能有翻天覆地,倒轉(zhuǎn)乾坤,呼風喚雨之能,可是真的?”

    “唔,自然是真的,只是想達到此等境地,需要個人天賦與修煉……”

    薄曦緩緩地抬起頭,凌亂的發(fā)絲下一雙枯死無光的眼眸仿佛突然聚起了一簇火焰。

    他踉蹌地爬起來,走到兩人身旁,在二人疑惑地打量他的時候,他聲音嘶啞地問道,“二位,你們方才說的,劍宗 ,果真有能逆轉(zhuǎn)乾坤的能力?”

    年長的青年目光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這是自然,若是小兄弟你有意,可去試試。”

    “請問,萬仞山,在何地?”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輕笑出聲,像是在笑他竟然真要不自量力似的。

    “小兄弟,你可知,一共有多少人去參加這招生?”

    薄曦搖頭。

    “整整十萬余人!”青年擲地有聲,“可最終選上的,你可知道有多少?百來余人!”

    薄曦盯著他,只問,“萬仞山,在何地?”

    青年語氣一滯,旁邊年輕一些的男子拉住了他,笑道,“兄長,告訴他便是,他有志氣便讓他去試試!”

    “小兄弟,萬仞山好找,你沿著路一路向東走便自然能看到,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萬仞山離這里有千余里,而仙門招生年底就截止,你若要去,可不容易。”

    薄曦遲緩地道了聲謝,轉(zhuǎn)身離開了。

    身后的兩人看著少年的背影,都搖了搖頭。

    而薄曦,卻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東去的路。

    他要去萬仞山,他要尋仙學道,他要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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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  ☪ 紅衣少年

    ◎小白花◎

    第2章

    薄曦理了理衣服與頭發(fā),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小乞丐。

    這里是萬仞山的山腳,聚集著來自五湖四海,各個不同地域的人, 男女老少都有, 同樣抱著求仙問道的壯志,不辭萬里來到這里。

    有些人奴仆環(huán)繞, 錦衣玉食,有些人煢煢獨立, 孑然一身。

    但此刻 , 都無一例外地守候在山腳,等待卯時開仙門。

    凌霄劍宗的招生已開始了一個月, 如今是月底的最后一天, 也是招生的最后一天, 即使是現(xiàn)在, 還有人不斷地往山腳涌入。

    山腳處自成一個小鎮(zhèn),各處休息茶飲鋪子一應(yīng)俱全, 此時天色未明,卻依舊四處燈火明亮, 猶如白晝。

    月末天寒, 雖是仙山腳下, 凡夫俗子,肉體凡胎也會覺得酷冷難耐。

    薄曦隱在一處酒館旁,靠著酒館的木棚為自己遮擋寒風。

    他身上只有一件破棉衣, 臉色凍得青白, 手腳也冷得沒有知覺。

    他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夜色中朦朧的山脈。

    直到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從他身旁路過。

    他神思一恍, 視線不由自主地跟上了那道身影。

    是一個白衣姑娘, 她已經(jīng)走過了他, 薄曦此刻只能看到她纖細的背影,簡單束起的發(fā)髻上一邊一個墜著一朵小小的白花。

    可讓他分神的,是這位姑娘路過他時傳到他鼻尖的輕淺香氣。

    很像……花花身上的味道。

    薄曦的視線在少女發(fā)髻上的花瓣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讓自己不要想太多,靜下心。

    可是余光卻總是似有若無地下意識去追尋那道身影。

    卯時到了。

    “仙人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往天上看去。

    薄曦同樣仰起頭。

    只見一陣白光亮起,籠罩著山巒的迷霧逐漸消散,一位仙風道骨的白衣老者凌空懸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手一揮,身后迷霧徹底散去,露出一道直通天府一般又長又陡峭的玉階梯,極為寬闊,能同時行一百余人都不在話下。

    夜幕中的玉梯瑩瑩生輝,一直通往他們目所不能及的遠方,如同九天銀河被搬落人間。

    “這就是登仙梯了!只要能爬到盡頭,就能成為劍宗弟子!”人群中有人激動地喊道。

    空中的仙人撫須點頭,看著底下蕓蕓眾生,緩緩開口,“爾等既已知道規(guī)則,我也不再多說,仙梯在后,你們先入了這仙門吧。”老者說完,再次一揮手,一道籠罩著金輝的屏障赫然矗立于仙梯之前,如一扇恢宏的金色大門,流光溢彩,將人群與后面的仙梯隔開。

    這是考核的第一步,入仙門,只有身上有仙緣者,才能成功入此門,若是一點靈根都無,任你使了多大力氣,都無法擠進這一道金色的屏障。

    人群中不少人顯然都是知道的,很快就四散在寬敞的仙門前,沒有擁堵在一處,等那老者一聲“考核開始”響起后,一個個摩拳擦掌地往仙門里闖。

    沖在前頭的,有人卯足了力氣,準備來個奮力沖擊,可誰成想身體碰上了仙門,卻像是毫無滯澀一般,直直撞了進來,一頭創(chuàng)到了地上,疼得哎呦一聲。

    有的同樣攢了渾身力氣,碰到門后卻像是撞上皮球一般,被大力反推了回去,也摔了個屁股蹲。

    后頭的人看了,都不敢再急功近利,試探性地慢慢進入。

    一時間,山腳下哀喜交加。

    有的被彈回來的人不死心地向前擠,甚至拉上其他人妄圖讓他們帶自己過去。

    無一例外,能進去的人都進去了,不能進的人都被擋在了門外。

    薄曦沒有急著闖仙門,他站在人群后頭默默看著,有人已經(jīng)成功地闖進去后開始攀爬仙梯。

    他的余光瞥向前方的一處,是那個姑娘,她同樣沒急著進去。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眼看著那位姑娘也動了,薄曦下意識地跟上。

    兩個人的距離慢慢地拉進。

    “滾開,別擋路,臭乞丐!”身后傳來一陣極大的力道,將他直接撞倒在地,錦衣的少年厲步疾行,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進入了仙門。

    手心摩擦過粗礪的地面,迅速滲出鮮紅的血珠。

    尖銳的刺痛從皮肉里緩緩綻開。

    他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剛想爬起來,就見身前出現(xiàn)一道少女的白色裙裾,隨著她走近,輕淺的香氣飄入他的鼻尖。

    “喂,你還好吧?”少女的嗓音清潤悅耳,像春日中的風鈴,伴隨著暖風。

    他恍惚抬眼,對上了一張清艷的小臉,不施粉黛,眼眸如水,清澈干凈的瞳孔中映照出他略顯呆愣的面容。

    “小……花花。”他呢喃著。

    “啊?你說什么?”少女歪歪頭,不解地看著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從自己發(fā)髻上揪下來一朵小白花,“你想要這個呀?你先起來吧,我送給你。”她俯身,拉住他的手。

    薄曦赧然地起身,收回手后不自在地在棉衣上蹭了蹭。

    他的手,臟。

    而她……

    他低眸看著她柔軟白皙的小手,知道這雙手有多么溫軟。

    少女將手心翻轉(zhuǎn)過來,一朵栩栩如生的小白花赫然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你拿著呀,剛剛不是說想要嗎?”見他遲遲不接,少女歪頭看著她。

    薄曦囁嚅了一下,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不知為何,最終還是緩緩伸手拿走了少女手心上的小花。

    “謝,謝謝。”他的嗓音干澀低啞。

    少女擺擺手,“不用謝,這小玩意我多得很,你以后想要,再來找我就是了。”

    她說完,轉(zhuǎn)身往仙門走去,“那再見啦,我先走了。”

    少女身形輕巧,毫無阻礙地越過了仙門,沿著仙梯拾階而上。

    薄曦輕抿唇瓣,看著手中嬌柔的小白花,嘴邊漾起一抹笑意。

    他珍重地小花藏入懷中,擦去掌心的血污,一步步地走到仙門前,閉上雙眼,向前邁出了一步。

    沒有感受到阻塞,他成功了。

    窈窈一邊爬階梯一邊觀察著身邊的人,到底哪個是她要找的人啊。

    司命說曦淵上神龍章鳳姿,氣勢威儀,于千萬人中能一眼便看到他,還說他天賦不凡,卓爾不群,與一眾凡夫俗子相比,絕對是燈燭之光不可遮掩皓月。

    可是剛剛她在人堆里找了半天,等人都快走沒了都沒找到一個符合他描述的人。

    有幾個人確實氣質(zhì)出眾,但是遠遠沒有達到他那些夸張的溢美之詞所稱贊的程度。

    她不禁懷疑是司命對那個曦淵自帶濾鏡的緣故。

    對了,司命說他這一世的名字是什么來著?曦什么?什么曦?

    額,當時司命急著送自己下凡,怕誤了時辰,只在最后關(guān)頭囫圇說了個名字,她都沒聽清就被送到下界來了。

    這司命真是不靠譜。

    窈窈又開始懷疑起他劇本的可行性。

    而此時,司命坐在殿內(nèi)悠悠然品了一口茶,終于,終于趕在吉時將小花仙送下去了。

    他不經(jīng)意地向旁邊的日晷上投去一眼。

    霎時僵住。

    為何已經(jīng)過了那么久,這日晷依舊一動不動?

    他慢慢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就見那日晷上的指針,嗖得一下往后推進了一大截。

    司命:……

    執(zhí)茶的手微微顫抖,這就是那個剛升遷的小匠仙的得意之作?說什么自動對標日晷,指針永久不停轉(zhuǎn)?

    差評!他要去參他一本!

    如此一來,吉時未到他就將小花仙給送下去了,算算,正好是一盞茶的功夫,那此刻的曦淵上神應(yīng)當會和自己所描述的有……一絲差異吧。

    司命有些忐忑,但最終安慰自己,沒事的,事在人為,既然二人注定有情劫因緣,不論二人什么時候相遇,結(jié)果都大差不差,只是過程會坎坷一些罷了。

    他已經(jīng)違反先例與小花仙透露了一點天機,其他的事是萬萬不能再插手了。

    唔,小花仙剛剛化形,未曾見過人心險惡,現(xiàn)在正是歷練的時候。

    司命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

    窈窈輕松地踏著階梯,左看看,右看看,階梯上趴滿了累得癱倒在地的人,有的人一步也邁不動了,有的人還在咬著牙匍匐在地向上爬。

    寥寥幾個能輕松自如,如履平地的。

    所以面上一派自在的她就格外惹眼。

    一襲紅衣的少年注意到了她,頻頻向她投去審視的目光。

    窈窈也注意到了,回身望過去。

    紅衣少年眉目乖張肆意,眸光逼人,渾身氣勢張揚,如灼灼烈火,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窈窈記得他,剛剛就是他在山下推倒了那個瘦骨崚峋的落魄少年。

    對他印象不怎么好。

    沒禮貌的小破孩。

    不過,如果要從在場的所有人中勉為其難的挑選一個與那幾個詞稍微沾點邊的,似乎就剩下他一個人選了。

    窈窈不太樂意,不會吧,那個什么很厲害的曦淵投胎成這副囂張跋扈的樣子。

    她還得按照司命的劇本,去刻意勾引他,讓他愛上她?

    窈窈有些后悔了。

    她時不時地瞄過去幾眼,紅衣少年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回身,幾步跨到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你看我做什么?”他的目光逼視著她。

    “看……看你好看嘍。”窈窈下意識地想懟這小孩一句,但是立刻克制住自己,自己是有任務(wù)的,不能亂來。

    對,要勾引他,先來點甜言蜜語。

    紅衣少年似是沒想到這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少女言辭如此直白,微微瞪大了眼睛,卻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窈窈被他如火一樣的目光盯得有點不自在,“你又一直看著我做什么?”

    “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他高傲回道。

    “啊?”窈窈很迷惑,什么資格?

    “你還裝傻?當然是喜歡本、我的資格!”少年哼了一聲。

    “姿色尚可,只是修煉不到位,要想配得上本……想配得上我,先打得過我再說!”少年撂下一番話,又雷厲風行地轉(zhuǎn)身,向著階梯之上踏步而去。

    窈窈留在原地,沉默良久。

    這小孩不說別的,就還,挺自信的。

    不過,似乎誤打誤撞地與她的計劃對上了。

    前提是這個少年真的是她想找到那個人。

    薄曦以一個不急不緩的速度徐徐登階,落在兩人之后幾步開外的地方,恰好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都聽了進去。

    原來她……喜歡的是那樣的人嗎。

    錦衣灼灼,明烈如火的少年郎。

    他低頭看著自己破舊的棉衣,皸裂的雙手,陡然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自卑感。

    “咦,你也過來啦?”窈窈注意到了他,沖他招招手。

    這個少年倒是挺好的,人有禮貌,還喜歡她的小白花。

    就是太瘦了,看著有點可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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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9  ☪ 咸魚之道

    ◎薄曦與曦曜◎

    第3章

    薄曦沒想到少女會再次和自己說話, 頓時局促起來,不知該如何回她的話,只是點點頭。

    窈窈看他能堅持走到現(xiàn)在, 有些意外,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這少年看著瘦瘦弱弱,平平無奇, 想不到天賦倒是很好。

    薄曦一步步地走到少女身邊,越是靠近, 越感到自慚形穢。

    他停在離她三步階梯的地方, 仰頭看著她。

    窈窈見他不動了,問道, “你是走不動了?”看他這樣子也不像, 倒很有余力。

    薄曦連忙搖頭, 怕她以為自己確實是個樣樣都拿不出手的廢物, 匆匆又向前邁了一階,像是證明似的, “沒有,我還可以繼續(xù)。”

    窈窈點點頭, 如果他真的停在這半道上, 還挺可惜的。

    她邀請道, “我們做個伴一起走吧,還剩下那么長的臺階,無聊得很。”

    唯一一個疑似目標人物的人已經(jīng)跑得不見蹤影, 她也不必再費心一個一個去找了, 不如慢悠悠地當散步。

    薄曦心臟跳得有些快, 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好。”

    他跟著少女的腳步調(diào)整自己的步伐, 讓自己始終保持在少女身后相隔一個臺階的位置。

    窈窈發(fā)現(xiàn)了,沒當回事,以為是他的行路習慣。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天,偶爾問他一些和他自身相關(guān)的事情。

    薄曦毫無隱瞞,她問什么,就一五一十地答什么。

    當窈窈聽到他說父母雙亡,世上再無其他親人時,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原來是個家道中落,落魄至此的小少爺。

    這個身世,背景,經(jīng)歷,再加上這優(yōu)秀的天賦,平平無奇的臉蛋,倘若假以時日,此子絕非池中物啊!

    薄曦與她對上目光,心中一顫,連忙挪開。

    可窈窈看他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又有點不確定了,她問道,“你不辭萬里來到萬仞山,是有什么想追求的嗎?”

    “我……”薄曦猶疑了一瞬,他怕說出自己的目標會讓少女笑話,換了一個說辭,“我想變得厲害一點,不讓別人欺負我。”

    窈窈訝異了,沒想到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目標,她還以為他會說什么,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之類的豪言壯語。

    不過看他乖巧怯懦的模樣,也不像那種人。

    看來自己是腦補多了,他確實只是一位很尋常的天賦過人的少年罷了。

    為了保護自身不被人欺辱,不辭艱險獨身前來求仙問道。

    還挺勵志的。

    兩人的速度始終保持著不快不慢,但即使如此,依然在逐漸越過體力不支昏迷在階梯上的人,走在他們前方的人也越來越少。

    這個玉階梯,考驗的不僅僅是人的體力與意志力,更是測試靈脈資質(zhì)的優(yōu)劣,資質(zhì)差的,到達一定高度后,再難前進,停在仙梯半道,已經(jīng)是他們的極限。

    能闖入仙門者,十萬余人中能有五成。

    三成止步十臺階梯之前,一成止步中途,再剩余這一成,于接下來的途中接連倒下,最終能到達頂峰的,不過只有百余人。

    落在中途之后的,此種資質(zhì)其他宗派會愿意納入,但是凌霄劍宗只要最頂尖的人。

    窈窈往前看了一眼,依舊不見那個紅衣少年的身影。

    看來他的天賦確實是遠遠超出眾人。

    這一點,倒是對應(yīng)上司命的那個“天賦卓絕”。

    兩個人又繼續(xù)行走了大半天,直直從天色未明走到天光大盛,再到日薄西山。

    兩人一同跨過了最后一道階梯。

    雖然窈窈擁有仙體,但是走了那么大半天,也是渾身疲累的,現(xiàn)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痛痛快快沐浴后撲到柔軟的被子里睡大覺。

    她都受不了,與她一同上來的薄曦則更甚。

    他身子本來就因為一個多月的不眠不休,風餐露宿饑寒交迫而羸弱不堪,此刻全憑著意志力支撐著。

    他的腳底已經(jīng)全是血泡,在寒風的侵襲中,已經(jīng)麻木到毫無知覺。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登上最后一道階梯,他們到達的是萬仞山最高峰的峰頂。

    站在這里,向下俯瞰群山,才真能感受到“一覽眾山小”的豪情。

    許多人在無法抑制的狂喜過后,便是一陣抵擋不住的疲憊,再也無暇去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只想著撈個住處好好歇上一歇。

    登仙梯,當真不是人干的事!

    山頂云蒸霞蔚,景色美不勝收,幾位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女子正襟危坐在書案后,桌前整齊列著一排排玉簡。

    見他們來了,招呼他們前去登記。

    “恭喜二位師妹師弟成功入我凌霄劍宗。”負責登記的是一位明眸皓齒的年輕女子,語氣十分溫和,舉止大方,此刻正笑吟吟地和他們道喜。

    “原以為今日登頂?shù)娜藟蚨嗔耍氩坏接謥砹藘晌唬@是厲害的人物都趕著最后一天來么。”

    窈窈前頭有六個人,按照先后登頂?shù)捻樞颍厚号诺谄撸£氐诎恕?br />
    “師妹,你先來,報上姓名即可。”那女子提筆,溫和地看著她。

    一入仙門,便是拋去一切俗塵,不問出處,只問名姓。

    窈窈想了想,給自己安了個姓氏,“白窈窈,窈窕淑女的窈。”

    薄曦在那女子問詢姓名的時候,就暗暗豎起耳朵聽,聽到少女后一句話,耳尖突然一紅。

    窈窈看著女子提筆將自己的名字登記上,旁邊列著當日的排名與登梯用時,她用了大概六個時辰。

    視線上移,落到第一個名字上頭。

    曦曜。

    窈窈挑挑眉,問道,“師姐,第一名可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年?”

    聽到少女問話的薄曦心中突然一刺。

    “是啊,怎么,你認得他?他僅僅用了兩個時辰就走過了登仙梯,不僅是今年新生的第一名,在我們宗門幾百年的考核中,也是獨一份呢。”師姐說起他,眉目中都帶上了亮光,“這位師弟真可謂是幾百年一遇的奇才,果然英雄出少年。”

    窈窈搖搖頭,“我不認得他,只是在路上遇見過,說了幾句話。”

    “這樣啊,不過以后你們就是同門師兄妹了,總會認得的,到時候還可以互相討教一些術(shù)法上的問題,但那位師看起來好像難以接近……”

    師姐笑容滿面,還想繼續(xù)說什么,但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多了,連忙止住,輕咳一聲,轉(zhuǎn)而問少女身旁這個毫不起眼的少年,他雖然一身樸素,臉頰都瘦脫了相,但是她一視同仁,能走到這一步的,已經(jīng)比絕大部分凡人都厲害,每一個人的仙途都是不可估量的。

    “師弟,你的名字是?”她親切道。

    “薄曦,日薄虞淵,東曦既駕。”他輕聲說著。

    窈窈聽了,有些愕然,原來這個與自己同行了一路的少年,名字里竟然也有個“曦”字。

    他一路上居然沒有提起過。

    額,她也沒問。

    “咦?”師姐將要落筆的手一頓,笑道,“這可真是巧了,你的名正好對上了方才那位師弟的姓,他說的是,東曦既駕,韜曜含光。”

    薄曦默默握緊了手心,勉強笑道,“巧合罷了,我怎么能與他比。”

    師姐笑笑,沒多說什么,提筆寫下了他的名字。

    薄曦低眸,看到自己的名字與少女的名字上下相貼在一處,眼睛微微泛起一點亮光。

    窈窈聽了師姐話后,卻是撇撇嘴,暗想,那人哪里是韜曜含光,分明是耀武揚威。

    登記過后,坐在這位師姐身邊的一位面色肅穆的師兄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小玉牌。

    玉牌小巧玲瓏,不及窈窈小半個手心大,通體瑩白光滑,只是兩面都是一片空白。

    師兄為他們解釋,“這是每位同門都會有的身牌,你們剛過考核,尚未正式入門,所以上面是空著的,等你們休息一夜,明日去山間廣場測過資質(zhì)后,上面會顯現(xiàn)你們的名字和所在宗門。”

    見他們兩人點頭表示了解,他指向旁邊一座圓形的臺子,“你們站到上面,這是傳送陣,送你們?nèi)バ菹ⅰ!?br />
    “屆時自會有人接引你們。”

    窈窈與薄曦一同踏上圓臺,腳下閃過一陣淺淺的金光,一個瞬息,兩人已經(jīng)來到了另外一處。

    撲面而來的溫熱讓窈窈舒服地瞇了瞇眼睛,這里在一處殿內(nèi),四處燈火通明,空氣里氤氳著縷縷水汽。

    “又來了兩位新人。”一道聲音悠悠傳來。

    窈窈轉(zhuǎn)頭看去,是一位同樣身穿白衣的男子,他正懶散地躺在一個躺椅上,閉著眼睛養(yǎng)神,兩手放在腹部,手指頭無所事事地打著圈。

    見他們來了,也沒起身,語氣慵懶道,“此處是為你們接風洗塵而設(shè),打開殿門進去,師妹右邊請,師弟左邊去,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最后沐浴完去睡上一覺,明日辰時山間廣場集合。”

    窈窈看著他悠閑的模樣,心里很羨慕,她進入劍宗只是為了任務(wù)而已,根本不想學什么劍修什么仙,她自己都是仙了,可不想再吃苦受罪。

    于是她誠懇地問,“師兄,入了宗門我也能像你一樣無所事事悠哉悠哉嗎?”

    躺椅上的青年手指一頓,睜開眼睛看向問話的小師妹。

    他倒要看看是誰有如此志氣。

    一看,竟然是個小花朵似的水靈靈的小姑娘。

    他不由得樂出了聲,“你小小年紀,不想著上進苦練,竟然只想著偷奸耍滑?那你費勁心思爬過仙梯又有什么意義?”

    “師兄此言差矣,既然我已經(jīng)入了仙門,那便證明我有仙緣,可是日后的路是要自己走的,道也是要自己悟的,與其激流勇進,不如按照自己的步伐來,順其自然,依靠本心作為,不爭不搶,隨心而動,我想如此這般,仙緣也必不會負我。”

    師兄沉思片刻,坐起了身,看向她語氣認真道,“說人話。”

    人話就是她要擺爛,愛咋咋地。

    但是窈窈不想那么快就暴露自己咸魚的本質(zhì),語重心長道,“無為便是有為,我的尋仙之道是,無中生有。”

    薄曦看著身邊的少女,眼中聚起一堆亮閃閃的碎星。

    她果然冰雪聰明,入仙門第一天,就憑自己的靈慧而有了那么高深的見解與體悟,自己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與她一比,自己簡直愚鈍不堪,只想著日后要夜以繼日地修煉,埋頭苦學,一刻不停,要付出比別人千倍百倍的努力,向自己的目標一步步前進。

    他沒有她這樣的慧根,絕對要比自己計劃中的再努力一些才行,他不愿少女眼中的自己是個愚鈍的廢物。

    薄曦握緊了手,在心里暗暗發(fā)誓。

    躺椅上的青年眼中露出奇異的光芒,微笑道,“小師妹,你叫什么名字?”

    “師兄,我叫白窈窈。”

    “好,窈窈小師妹啊,你很有天賦,日后來我們符宗如何?我們符宗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天才。”

    凌霄劍宗名下不是只有劍宗,還有符宗,丹宗,秘宗等等,只是因為其劍宗的名氣太盛,生生將其他宗門的光芒給掩蓋住了。

    “可是,師兄,你不是劍宗的?”窈窈指了指他領(lǐng)口處。

    青年低頭一看,領(lǐng)口處竟歪歪扭扭地繡了一把小劍。

    他穿了大半天都沒有注意到,這小師妹的眼力倒是好。

    他不由得更滿意了,如此志同道合又有靈氣的小師妹,他得薅過來和他一起擺爛啊,這樣師父就不會天天痛心疾首地盯著他一個人打罵了。

    他擺擺手,隨意道,“嗐,這不是我的衣服,本來在這當值的是劍宗一個小師弟,他可是個小劍癡,我看他十分閑不住,就好心地來替了他的崗。”

    嗯,名正言順地擺爛。

    兩人對視了一眼,此時無聲勝有聲。

    “師兄,我會好好考慮的。”窈窈十分喜歡符宗的宗門風氣。

    “小師妹,我等你。”青年揮揮手,語氣眷戀。

    路過了這位符宗師兄,窈窈與薄曦一同推開了前方的殿門。

    殿門后立著一塊屏風,占滿了整個視野,前方無路,只有左右兩條道,各自通往兩邊的兩扇門。

    “你往左,我往右,那明天再見了。”窈窈指了指自己該走的路。

    “等等,姑……姑娘。”薄曦突然喊住了她。

    窈窈停住腳步回頭看他,“還有什么事?對了,你叫我窈窈好了,以后我們就是同門師姐弟,別那么客氣。”

    “好,窈窈。”薄曦有些緊張,他問道,“你,你想進符宗嗎?”

    窈窈想了想,“應(yīng)該是吧,不過要等明天看過其他宗門再說。”她說完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困倦道,“好了好了不多說了,我要累死了,有事明天再說吧。”她擺擺手,徑自朝右邊去了。

    薄曦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懊惱,她明明很累了,自己還多嘴問這一句做什么,耽擱了她休息的時間,她會不會嫌棄自己煩,明天還愿意和自己說話嗎……

    他憂心忡忡地轉(zhuǎn)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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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  ☪ 不是心悅我?

    ◎宗門最底層◎

    第4章

    殿內(nèi)的溫熱氣息使薄曦僵硬冰冷的身體逐漸回暖。

    身體像是重新恢復了知覺, 腳底泛起細密的疼痛來。

    他推開門,滿屋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各種佳肴被盛設(shè)于高桌之上, 零零散散幾個人站在桌旁吃飯, 看到有人進來了,投來一眼后繼續(xù)吃。

    他確實很餓, 慢慢走過去,拿起眼前的饅頭。

    站在他不遠處的幾個人看到了, 笑話道, “吃飯也不知道挑些好的吃,這桌上飯菜那么多, 我們又不會搶你的。”他打量了一番這個少年, 渾身上下破舊又單薄, 想來是一路吃著苦頭過來的, 也沒見識過什么好東西,即使送到眼前也露怯不敢用。

    搖搖頭, 這樣的人即使上了仙門也沒多大出息。

    薄曦沖他笑了笑,沒多說什么, 自顧自地吃著饅頭和眼前的菜肴, 桌上其他的美酒佳肴看都沒看一眼。

    等吃到了六分飽, 他如其他人那樣,走到另一扇門前,推門進去。

    里面是一片露天的溫泉, 大大小小, 遍布了整個院子。

    旁邊一個架子上整整齊齊擺著整套的衣服鞋帽, 上面寫著“自取”。

    薄曦取了一套, 暗暗松了一口氣, 幸好宗門會送一套新衣物,他不想明日還穿成這副樣子去見她。

    他抱著衣物向溫泉走過去,其中最大的那個池子里人最多,他們仰在池邊,滿面紅光,露出一副醺醺然的樣子,不少人還在高聲交談。

    薄曦視線掠過他們,找了個角落無人的小池子,慢慢褪去身上的衣物。

    那朵小白花被他小心地拿出來,夾在新衣服里。

    腳底接觸到溫熱的水面,瞬間泛起鉆心的疼痛,他深呼一口氣,將自己整個人慢慢沉入溫泉。

    久違的舒適感讓滯澀已久的血液重新恢復了流動。

    溫暖得讓他不敢貪戀。

    徹底將自己清潔過后,他換上新衣物,踏入了為他們提供的休息間。

    他一眼就看到了今日那個紅衣少年,他應(yīng)當也是沐浴過了,但是沒有同別人一樣換上統(tǒng)一提供的新衣,而是另外換了一件紅衣。

    他盤腿而坐,閉目養(yǎng)神,周身空出了一片,沒人敢接近他。

    收回了視線,薄曦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鋪好被褥,躺下歇息。

    他的手探入懷中,將那朵小花取出握在手心里,不由得開始想那位姑娘,不,是窈窈,日后他與她便是同宗門的關(guān)系了。

    不知她現(xiàn)在如何了,休息的好嗎。

    窈窈此刻已經(jīng)睡熟了,她進去后直奔溫泉而去,舒舒服服地泡完后找了個沒人的床榻眼睛一閉,瞬間陷入沉睡。

    周圍聚在一起興奮地聊著天的姑娘們看著她,都頗有些無言。

    有人小聲地指向她,“她是最后一位吧?我看后面已經(jīng)沒人了。”

    “感覺有點不好相處。”

    “別管她,這里只是暫時休息的地方,等明日我們正式分了宗門,就會到各自的宗門里住了。”

    “哇,你懂的好多啊。”

    “嗯,我兄長也是這里的弟子,他特地與我說過這些……”

    *

    第二日,窈窈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

    窈窈:……

    這些姑娘一個個的真有精神,她們都不累嗎?

    她伸著懶腰起身,突然想起昨日那位師兄說的,辰時在山間廣場集合。

    掐指一算,現(xiàn)在是……卯時三刻,還有一刻鐘到集合時間。

    她頓時向外走去,怪不得別的姑娘都走了,這種重大時刻,只有咸魚才會在賴床吧。

    走出殿外,空無一人。

    山間廣場……怎么走?

    她迷茫地站在那,忽然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窈窈?”

    她回頭,是那個落魄小少爺,薄曦。

    他今日換上了宗門統(tǒng)一發(fā)放的日常服裝,簡單的白色,使他看著比昨日精神了一些。

    “你還沒走?”窈窈訝異,她以為他會是第一個跑過去等著的那種好學生。

    “我……我有東西落下了,就回來了一趟。”他赧然低頭。

    其實,他很早就醒了,出了殿門后遇到了許多路過的要去后山練劍的師兄們,問過他們,知道了去山間廣場的路。

    到達廣場的時候,才寥寥幾個人。

    他在一處等候著,默默地關(guān)注著來人,可是人都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天光已然大盛,還是沒看到她。

    怕她遇到什么麻煩事,他又原路返了回來,等在殿外。

    “哦,幸好你還在,這里一個人都沒有,我一個人還真不知道怎么辦。”窈窈安下心,運氣不錯。

    “走吧,你帶路,快遲到了。”

    “好。”

    路上,薄曦忍不住問道,“窈窈,你,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嗎?為何直到剛才才出來?”

    窈窈不太好意思,摸摸鼻子,“我只是睡過頭了而已,沒別的事。”

    薄曦聽了,有些心疼,肯定是昨日太累了,她一個姑娘家,本就身子嬌弱,又受了這許多苦,想來定然會身體不適。

    他突然覺得,窈窈不選劍宗是個正確的決定。

    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辰時之前趕到了山間廣場。

    負責登記人數(shù)的人在冊子上畫上最后一筆,高聲說道,“新人已全部到齊。”

    窈窈和薄曦站在人群的最末端,但是依舊能看到遠處巍峨的高臺,分散坐著幾位長者,有須發(fā)皆白的,有樣貌年輕的。

    位于中間主位的是一位面容威儀的女子,她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冷艷逼人,令人不敢多看。

    她起身,聲線利落干脆,“我名秋俞,現(xiàn)任凌霄宗掌門,歡迎各位入我凌霄宗,望諸位日后能發(fā)奮圖強并持之以恒,將我門派發(fā)揚光大!現(xiàn)在開始為諸位測試資質(zhì),五級以為下外門弟子,五級以上可自行選擇宗門!未入內(nèi)門的弟子不要氣餒!一年后宗門會舉行大比,有能力脫穎而出的皆有可能拜入內(nèi)門,一切都要靠你們自己!”

    她說著話,身邊幾個正襟危坐的各宗宗主小聲地開小差。

    “是誰為掌門師姐寫的稿?俗,硬,無絲毫含蓄婉轉(zhuǎn)之意。”

    “她自己寫的,嫌給她準備的太啰嗦太矯情。”

    “……”

    “哦。”

    掌門的話很快就說完了,流程進行得很快,沒有窈窈想象的拖延繁瑣。

    最后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各個宗門的宗主后,就宣布開始測試。

    窈窈特別注意了一下符宗的宗主,是一位嚴肅的須發(fā)皆白的老者。

    看起來像是位嚴師呀。

    真能在他手底下摸到魚嗎?

    但是看那位師兄又十分精于此道……

    她與薄曦依舊在人后面,看著一個又一個人上前去,將手按在一塊標有刻度的玉白色柱子上。

    貼上去的瞬間,柱子里就會蔓延起一道金光,最后金光停止的地方,便代表著每個人的資質(zhì)等級。

    測了大概有一半的人,高于五級有選擇宗門權(quán)的只有寥寥十幾人。

    而這十幾個人多數(shù)都選了劍宗,有個別的選擇了丹宗、音宗、器修等。

    “小師弟,你想選什么?”窈窈問身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測試臺的少年。

    因為之前登記的時候她名字在前,而這少年看著并沒有自己年紀大,于是窈窈暗戳戳地占了個便宜。

    薄曦收回視線,因她這顯得親近很多的稱呼而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一定能有那個資格。”

    也許他只能做個外門弟子。

    “你別妄自菲薄嘛,我感覺你一定能進!”窈窈鼓勵了一句,這少年看起來也太沒自信了。

    “如果我有那個運氣,我想,想選擇劍宗。”薄曦說完,偷偷看了她一眼。

    窈窈不意外,畢竟凌霄劍宗是天下第一劍宗,慕強者心向往之很正常。

    只是,無法為自己做個參考了。

    這時人群突然驚呼出聲,窈窈抬頭,就見到那道玉柱上一道金光沖天而起,直直突破了刻度的上限,直沖云霄。

    而此刻站在測試臺的少年,正是一身紅衣,傲然而立的曦曜。

    他神情倨傲,毫不遮掩自己的強勢與傲慢,眼中明烈如火,此刻的他萬眾矚目,正像一輪熱烈耀眼的太陽,不折不扣的天之驕子。

    窈窈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

    嗯,看來真有可能就是他了。

    薄曦看了高臺上的人一眼,視線悄然回到身邊的少女身上,落寞片刻。

    “他也選了劍宗……”窈窈有些愁,她當務(wù)之急是要接近他,如果離他太遠,那可不妙。

    薄曦心里酸酸的,“窈窈,我問過師兄,符宗與劍宗相隔不遠,平日里往來很便易。”

    “真的?”窈窈眼睛亮了,那可再好不過了。

    見到少女一展愁容,薄曦也跟著笑起來。

    隨著眾人一個個上去、下來,眾人也時不時地驚呼一聲,只是后頭幾個終究遠遠比不過曦曜的天賦耀眼。

    終于到了窈窈。

    她的手輕輕貼了上去,金光拔地而起,如之前曦曜的情形一樣,直接沖破刻度。

    眾人又是一陣轟然。

    臺下的薄曦仰望著少女,只覺得她在閃閃發(fā)光,無限美好。

    窈窈真的好厲害,她冰雪聰明,有天賦,樣貌美麗,又善良,是唯一一個對他生出善意,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

    她就像一個仙女。

    窈窈在臺上享受了片刻出風頭的感覺,等到差不多了,收回了手,慢慢下了臺。

    向紅衣少年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正對上他灼人的視線。

    窈窈對他的視線有了免疫力,故意昂了昂下巴。

    他不是說喜歡能打敗他的姑娘么,她的資本可是足足的。

    在她到了臺下登記選擇宗門的時候,曦曜走到不遠處看著她。

    她直接說了個“符宗”。

    負責登記的弟子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其余眾人也以為她選錯了。

    誰好人家選符宗啊,那是個什么宗?只能搞點驅(qū)鬼除魔,清潔引火的小把戲罷了,而且那鬼畫符還極其難學,外行人看一眼都頭暈,實屬是入門不易,精通無用。

    這個天賦選符宗?太沒出息了!

    好幾個資質(zhì)不夠的外門弟子差點被氣暈了,簡直想晃著她的肩膀咆哮,你不要浪費天賦好不好!你不想要劍宗放著我來!

    窈窈的選擇,連幾個宗門長老,包括掌門都有些詫異。

    唯有面容肅穆的符宗宗主,激動地白胡子都在顫抖。

    好啊好啊,他堂堂符宗落寞了那么多年,終于要迎來新春了,這個小姑娘天賦如此之高,他若傾囊相授,再假以時日,絕對能將符宗發(fā)揚光大!

    登記的弟子見她心意已決,將要下筆,紅衣少年突然上前一步,猛然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住他后盯著窈窈,“不行,換成劍宗!”

    窈窈頗無語,你管我選什么,但她沒懟上去,“為何?”

    曦曜眉毛一擰,雙瞳像是要噴火一般,“你不是心悅于我?”

    此言一出,整個廣場瞬間嘩然。

    窈窈沉默。

    他卻繼續(xù)說道,“我與你說過,想配得上我,必須要打得過我才行,怎么,你想放棄?”

    看他這樣子,仿佛她要是敢說個不字,他就會當場噴頓火把她燒成灰似的。

    窈窈可不想去體驗做一名劍修的痛苦,于是她開啟話療,“誰說我選了符宗就不能打敗你?”

    曦曜擰緊的眉微松,沉吟道,“你想符劍雙修?”

    窈窈差點吐血,一個不夠你還想給我加一個?做夢!

    不是,這符宗的地位也太卑微了吧,沒一個人看得起的,簡直是宗門最底層啊。

    好,這更堅定了她選符宗的決心。

    她正色道,“我的天賦你也看到了,與你不相上下。我告訴你,優(yōu)秀的人在哪里都是優(yōu)秀的,即使是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宗門,我憑借自己的努力,也有信心能將你打敗!”

    曦曜盯著她,半晌,嗤笑道,“就憑區(qū)區(qū)符箓?”

    窈窈目光很堅毅,“就憑符箓。”

    “好。”他冷笑一聲,松開了手,“我就等著你。”說罷,他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薄曦將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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