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吃吃吃(191)
在金淵軍整裝向白霧沼澤進發之際, 新的戰報傳到明先生耳中。
韓風接連攻下張雷轄域內三座中大型城市,且正在朝著距離孤云城僅有一百公里的某座大型城市進發,若能將之攻下, 便可直逼孤云軍大本營。
與捷報一起傳來的還有韓風的潮汐之音, “先生, 不出意外, 我能在三個小時之內攻下羅江市,為了確保后續計劃順利進行,可否請金淵軍在正面戰場上對張雷施以壓力, 等我拿下孤云城,便可與金淵軍形成夾擊之勢, 叫張雷那雜碎腹背受敵, 再無翻身的余地!”
他語氣狠辣, 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張雷匍匐在自己腳邊跪地求饒的模樣。
而韓風一直以來也都是這樣的性格, 對平民相當看不上眼,抓到膽敢與自己為敵的盜匪, 根本不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全部廢了精神力泉去當礦奴。
韓風和張雷一開始的關系并沒有現在這么惡劣, 是在某次任務中, 韓風照例要廢掉俘虜的精神力泉,卻被張雷攔下, 兩人爆發了不小的沖突。
最后, 張雷氣不過狠狠甩下一句‘照你這么說, 我當初就不該把你留下, 你現在也沒資格在我面前這么囂張,而應該在礦區挖礦’。
這可不得了,踩著韓風痛點了。
韓風是極要面子的人, 雖然不少人都知道他曾是張雷的俘虜,但事情已經過去了,兩人現在‘同朝為官’,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會去捋他的逆鱗,可偏偏說這話的是張雷,當初俘虜韓風的人。
韓風當場翻臉,和張雷狠狠打了一架,還是有人見情況不對通知了明先生,才沒有鬧出人命。
從此以后,兩人杠上了!
不過張雷脾氣好,后來大概是想明白自己當時說錯了話,還曾請明先生出面說和,想與韓風化干戈為玉帛。
可韓風的心眼比針尖還小,仇結了就是結了,連明先生的面子也不給,直接諷刺張雷道貌岸然、惺惺作態。
張雷也不是個被人指著鼻子罵了還能嬉皮笑臉的人,尤其是自己主動遞臺階對方還不領情,從那以后再沒想過要與韓風化解矛盾,甚至多次在作戰會議中把韓風的面子踩在腳下來回碾。
明先生面上不說,心中卻樂見其成。
他生性多疑,又是在這種爭權奪利的關鍵時刻,下屬有矛盾比好的能穿同一條褲子更令他放心。
雷列正是因為看出了他的這一性格,才故意和聶凌寒演了一場‘老死不相往來,你有事我肯定落井下石’的反目成仇戲碼。
如此,他反叛明先生,不僅不會牽連到聶凌寒,還會讓聶凌寒更受明先生器重。
至于聶凌寒攻下的那幾座城市,自然也是計劃之內的一環,做做戲罷了。
如預料中的那般,明先生聽到聶凌寒的計劃后,僅是思量了一會兒便決定分出一部分兵力給‘張雷’施加壓力,自己則繼續率領剩余的士兵前往白霧沼澤。
計劃順利進行,另一邊青花家族安排的人也開始了行動-
雷列親自帶人在前線督戰,孤云軍一路推進,所向披靡,沿途雖有遇到阻攔,但都不足以拖住他的步伐。
經歷十幾個小時的高強度行軍作戰,不管哪一方將士都疲憊不堪,又攻下一座大型城市之后,雷列命令麾下士兵原地休整。
漆黑的夜匯聚城濃郁的墨色,安靜的城市里忽然響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爆炸,驚醒了所有沉睡中的人。
雷列剛剛瞇了半個小時,聽到動靜什么也顧不得,立刻召集士兵探查情況。
不一會兒,他就收到了城中有恐怖分子投放爆裂彈的消息,不少平民受到波及,還有人大肆叫囂孤云軍要屠城,現在各處亂成一團,人人都想往城外逃。
一艘又一艘星梭上浮到低空軌道,但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失控的運載星梭撞了下來,在地上翻滾出好幾圈最后砸到一座高樓上。
高樓難以抵擋星梭墜毀的沖力,劇烈晃動過后轟然倒塌,引來一大群恐懼的尖叫。
溫熱的鮮血從廢墟底下流出,有人失聲痛哭,有人破口大罵。
不僅如此,經過改造的星梭伸出炮口,對著地面進行無差別轟炸,要坐實‘孤云軍屠城’之事。
城內徹底亂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根本難以抵擋從天而降的炮火,天賦者忙著保護自己和家人,沒人騰得出手對付空中肆意投射爆裂彈的星梭。
有個小孩在混亂中與父母失散,混亂的人群與震耳欲聾的炮火聲嚇得他哇哇大哭。
不間斷開炮的星梭將要投放威力更大的爆裂彈時,一道無形的星力護盾突然展開,為恐懼尖叫的人群擋住了炮彈的轟炸。
預料中的疼痛與死亡并未到來,有人在驚呼中睜開了眼,看見一道堅實可靠的身影擋在自己面前。
雷霆轟然炸響,劈在空中的星梭上,星梭的動力系統立刻停止工作,直直從天上掉了下來。
另一道身影在星梭砸到地面的民眾之前,輕而易舉將其托起,掄沙袋般轉了一圈之后,把它砸向空中的其他星梭。
一連串的碰撞聲響起,星梭接連在空中爆炸,另有一群孤云軍感到,立即回收爆炸后的星梭碎片。
雷列回身看向嚇懵了的民眾,將聲音灌注到星力里,傳遍全城:“我是孤云軍主將張雷,在此敬告全城,孤云軍從不做屠城之事,是有恐怖分子窩藏在城中,意圖擾亂秩序,嫁禍孤云軍!”
他不再做任何解釋,進一步道:“若大家信任我,請跟隨孤云軍向城東撤退,若有人想出城,也可順著溪云路主干道向南有序離開,切莫自亂陣腳!”
一句又一句鏗鏘有力的話語響徹在民眾耳中,緊隨而至的孤云軍迅速排除隱藏在人群中的隱患,并抓捕試圖繼續鬧事的危險分子。
孤云軍的執行力令人側目,短短半個小時情況就被控制住了,不到三個小時,城中危機化解。
雷列知道今晚的恐怖襲擊肯定和明先生脫不了關系,暗罵他陰險毒辣的同時也不由反省自己太過大意,竟讓對方鉆了這種空子。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雷列剛準備聯系時一沅問問她那邊的情況,一道寒光乍現!
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隱藏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天色之下,直指雷列的太陽穴!
對危機的本能感知使他汗毛乍起,可那根銀針藏在混合了硝煙的冷風中,讓人無法判別它的具體位置。
雷列釋放星力護盾,用以防備直覺中的偷襲,但銀針卻無視星力護盾的存在,直逼他的命門!
千鈞一發之際,幽綠色光芒驟然亮起,雷列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就聞到了一股甘冽的青草味。
緊接著,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幽綠色液體附著在十余枚銀針上,讓它們無處遁形,尖銳的鋒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短暫的一呼一吸間,銀針在幽綠色的液體中一寸寸消融,發出噗嗤噗嗤的腐蝕聲。
雷列頭皮一緊,油然而生一股劫后余生之感。
幽綠色液體腐蝕完銀針后并未消失,而是凝聚出一支巴掌長的小箭,狠狠射向藏在避難民眾中的某個人。
噗通!
有人應聲倒地。
旁邊的人沒有察覺到幽綠色小箭的到來,嚇了一跳,正想問問倒地的人怎么了,就被人擋著肩膀后退了幾步。
只見一個穿著孤云軍軍裝,長相平平無奇的男子半蹲下來,稍微檢查了一下倒地的人,而后指揮著兩個士兵把他抬走了。
雷列在男子走出來的時候就一直盯著他。
他對這個人沒有印象,看軍裝和軍銜只是最普通的小兵,可對方輕而易舉擋下了一記連他也察覺不了偷襲,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白皓見他緊盯著自己目露警惕,聳了聳肩主動避開人群走到相對空曠的地方。
雷列看出他有話要對自己說,跟在他身后避開他人耳目。
白皓簡單做了個介紹:“我叫白皓,是軍團長派我來的!
雷列知道時一沅接手饕餮第九軍團后,特意查過饕餮第九軍團的資料,知道其中一位副軍團長就叫白皓,再看對方閑適從容的態度,多半是同一個人。
他小心翼翼試探道:“白副軍團長?”
白皓微微挑了下眉,算是應了這聲稱呼。
雷列在心底小小吸了口氣,面上也擺出恭敬的態度,對著白皓敬了個軍禮,“雷列見過白副軍團長,剛剛多謝您出手相救!”
白皓擺擺手,“舉手之勞,是軍團長覺得可能會有人對你不利,讓我在暗中盯梢,要謝的話就打場勝仗去謝軍團長!”
雷列霎時感動得不輕,會長竟然讓饕餮第九軍團中將級副軍團長來貼身保護他!
他果然是會長最鐘愛的崽……啊不,下屬!
雷列再次向白皓敬了個禮,“向您學習!必不辱命!”
白皓也對他敬了個軍禮:“共勉!”-
與此同時,金淵城前往白霧沼澤的必經之路上。
明先生看著前方震動雙翼的獨角天馬群,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是的,獨角天馬群。
擁有純白色毛發的獨角天馬是天都姬氏的象征,也是饕餮軍團正規軍的代步坐騎。
金淵城的運載星座群被逼停,空曠的野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直到獨角天馬群向兩側分開,一聲高亢的嘶鳴傳入明先生耳中。
他咬牙望去。
只見一匹剛成年的獨角天馬昂首挺胸飛踏出天馬群,銀灰色的發絲在空中一卷而過,女孩含笑的面容闖入明先生的視野。
對上那雙銀藍色的眼眸,明先生用力閉了閉眼。
第192章 吃吃吃(192)
盡管明先生在猜到張雷是饕餮軍團特意安插到金淵座的眼線時, 已經預料到接下來必有一場硬仗要打,可怎么都沒想到姬青沅會親自率領饕餮軍團前來,還好死不死堵在他面前。
他到金淵星這么久, 一直用假身份偽裝自己, 行事也是能低調就低調, 為的就是在和饕餮家族產生正面沖突的時候能有假死脫身的機會。
如今被當場抓住, 想走也走不了,是真正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
是束手就擒,還是拼死一搏?
躲在黎明前不見五指的黑暗里, 明先生的內心強烈掙扎著,一方面不想徹底得罪饕餮家族, 另一方面又不甘心輕易臣服在姬青沅腳下。
騎著獨角天馬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瞰他的女孩神色淡漠, 那雙瑰麗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讓人完全琢磨不透她此時的想法。
忽然間, 明先生胸中的不甘心無限放大。
圖騰家族又如何?純血饕餮又如何?他憑什么要畏首畏尾?既然決定了要從饕餮嘴邊搶肉吃,唯唯諾諾只會顯得可笑。
他并不畏懼姬青沅, 饕餮家族之所以令人忌憚, 是因為姬蕪元帥和整個饕餮軍團。
說到底, 姬青沅不過是一只尚未成長起來的小饕餮, 依靠母親的蒙蔭獲得了不屬于她的威望,真正的她有幾斤幾兩還得親自交手才知道。
明先生扯了扯嘴角, 再次迎上那雙高傲冷淡的眼睛, 心中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產生的慌張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戰意。
他不必固步自封, 不就是只有兩千人的饕餮第九軍團嗎?再加個姬青沅又怎么樣?跟隨他行動的金淵軍足有三萬人,最低都有超凡一階的戰力,不比饕餮軍團遜色多少!
有了決斷, 明先生命令運載星梭?康孛妫上倧男锹堇锇l出去,在饕餮軍團出現后就僵住的車隊后知后覺自己即將面臨什么,產生了騷動。
有的星梭按照命令開始行動,有的星梭還停在空中,有的星梭則在猶豫過后慌不擇路地往回跑!
這一變故不僅看得饕餮第九軍團的士兵微微發愣,連明先生也沒想到會有逃兵,霎時怒上心頭一口氣血涌到了喉嚨,當場噴了出來!
甚至有人還對停留在原地的星梭大聲呼喊,“這是饕餮軍團!你們想死嗎?敢跟他們硬碰硬?!”
驚惶無措的聲音響徹空曠的原野,明先生還未緩過氣來,便被這話嗆得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完了’兩個大字在他的腦子里不斷盤旋。
他終于明白,自己收歸盜匪聚集起來的金淵軍為何會在戰場上屢戰屢敗。
他們是匪不是軍,他們求生畏死,看到好處的時候才會像豺狼一樣往上沖,一旦發現自己的性命遭遇威脅,就會毫不猶豫背棄所謂的‘主人’!
明先生擦掉唇邊溢出的鮮血,再看馭使著獨角天馬,在空中用戲謔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姬青沅,忽覺自己像個可笑的跳梁小丑。
饕餮軍團!姬青沅!
銀色骨鐮揮起,冰冷的鐮刃與初晨灑落大地的第一縷光交相輝映,刺痛了明先生的眼睛!
冷淡而充滿威嚴的兩個字蓋過了一切聲音,“沖鋒!”
獨角天馬揚起前蹄,純白的羽翼徹底驅離灰蒙蒙的夜色,高亢的嘶鳴聲如奔涌而至的浪濤,震耳欲聾的沖殺聲嚇得還在猶豫的金淵軍屁滾尿流!-
“軍團長親自帶人去攔截明先生了?”雷列被白皓告知的消息嚇了一跳,忙不迭道:“她帶了多少人?明先生那兒可至少還有三萬金淵軍,而且都是超凡境界的天賦者,您知道具體位置嗎?我馬上帶人過去支援!”
白皓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擔心,軍團長帶的是饕餮第九軍團的正規軍,而且沒有掩飾身份,取勝的難度不大,應該很快就能傳來捷報。”
樹的影,人的名。
饕餮軍團在寰宇兇名赫赫,沒有哪方勢力愿意和他們產生正面沖突,哪怕是混亂星域十大家族,也只敢派代理人來金鯉座,攪亂這里本就脆弱的社會秩序,在占領金鯉座的這段期間,大量掠奪資源回混亂星域,而不是派遣家族訓練的正規軍來此割地為王。
他們深知,在混亂星域有天元氏坐鎮,就算饕餮家族不滿于他們把手伸的過長,也不會派遣饕餮軍團大軍壓境,把十大家族一鍋端。
但來了金鯉座,他們便是饕餮軍團鐵蹄下的羔羊,怎么死死多少,完全看饕餮家族的心情。
白皓敢說,若是來金鯉座的不是大小姐,而是元帥,十大家族的代理人早就收拾東西跑路了。
說到底,那些人是欺負大小姐年少,妄圖踩著她成就自己在寰宇的威名,卻看不清自己只是一塊磨刀石,還在洋洋自得于自己在金鯉座打下的‘江山’。
金沙環形區的局勢日益明朗,此前肆虐的盜匪被他們背后支持的勢力收編成各顆星球的守備軍,饕餮軍團現在攻過來,不必再跟他們玩躲貓貓的游擊戰,直接把代理人勢力一鍋端,問題便迎刃而解。
雷列聽完白皓的話,嘴巴張成了O型,“所以軍團長在金谷星耽擱那么長時間,不是夕顏家族和青花家族難對付,而是在等待時機?”
白皓點點頭,“還不止,饕餮軍團能統一金鯉座,卻不能永遠護佑金鯉座,金鯉座必須要有自己的軍團,軍團長滯留在金谷星,是為了日后建設‘金鯉軍團’打基礎。”
不管是從青提城開始推行的各項新政,還是按照饕餮軍團的標準進行選拔和訓練的青提軍,都是為了把金鯉座打造成第二個星冕座做準備。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等到金鯉座完成統一,新政全面推行,軍團長將擺脫‘還未成長起來的小饕餮’這個帶有偏見的標簽,成為金鯉座名副其實的‘元帥’。
雷列忍不住咋舌。
會長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深謀遠慮。
換個人來,怕是只想著率領饕餮第九軍團在金沙環形區大殺特殺,暴力驅逐混亂星域的勢力,把人趕走了再考慮怎么收拾爛攤子。
可混亂星域有心使壞,又豈是把人趕走就能專心處理內政的?
金鯉座與混亂星域之間早就因為大量連通的異化區構建了密不可分的關系,要想徹底去掉金鯉座的弊病,必須推翻舊制度,建立新秩序。
但沒了明面上的外部威脅,想要推翻舊制度可不是發個公告,更改律法就能做到的。
雷列越往下想,越是心驚,越是激動。
心驚于時一沅早早就看出了金鯉座的弊病,并在別人還覺得她的改革是‘癡心妄想’時,已經在金谷星民眾的心中根植下了‘新政有多好’的觀念。
歷經戰火和傭兵之亂的金鯉座民眾一定不想重蹈覆轍,對新政的接受度會直線拉高,從金谷星到金淵星再到整個金沙環形區,最后輻射金鯉座。
當通緝犯和黑色天賦者在金鯉座寸步難行,當駐軍不再是一盤散沙,而以成為第二個饕餮軍團為目標……
雷列仿佛已經預見了金鯉座欣欣向榮的未來,而他會是建設它的一員,會成為這被載入史冊一筆的見證者!
他幾乎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和崇拜,用力捏了捏拳-
聶凌寒已經聽說了雷列那邊遭遇恐怖襲擊的事情,正打算問問他情況怎么樣了,就收到了一條長達十幾分鐘的潮汐之音。
想到之前聽雷列什么破事都要碎碎念一番的經歷,他的眼皮跳了跳。
他覺得雷列不是直接共鳴他的潮汐之音,而是錄這么長的留言,應該沒有什么緊急的事情,多半是在罵明先生不要臉沒底線,竟然在城市內制造恐怖襲擊。
可現在是在戰時,還真說不好會不會有重要的事情,萬一他不聽錯過了重要信息,導致軍情延誤,回頭雷列能把他砍了。
于是,聶凌寒抱著相當復雜的心態聽完了這條長達十幾分鐘的潮汐之音。
一開始果然是在罵明先生不堪為人,各種臟話聽得聶凌寒眉頭直皺,等他聽到后面,不僅眉頭舒展開了,眼中也綻放出了光彩,作戰一天后疲憊不堪的神經也突然變得雀躍無比。
聽完最后一句話,聶凌寒神采奕奕,飛快展開金淵星地圖,開始制定下一步作戰計劃。
誰沒有一顆開疆拓土的野心?
聶凌寒能在貴族遍地跑的星曜軍校成立寒梅那么大一個組織,能力與野心缺一不可,原本他的下一步計劃是統一搖光陣營,姬青沅的出現讓他的未來藍圖支離破碎,后來向她投誠,多多少少帶了點不甘心。
時至今日,那點不甘心早就被他遺忘在犄角旮旯里了。
他本以為自己從星曜軍校畢業后,多半會加入饕餮軍團,日后大概率能成為饕餮軍團的某位高級軍官,按部就班的過完一眼能看到盡頭的人生。
聶凌寒其實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他喜歡挑戰,喜歡未知,喜歡無法預測。
他心中藏著一個無法告知他人的秘密——
永曜帝國的分崩離析令他雀躍無比,圖騰家族的各自為政讓他興奮到震顫。
當固有的格局被打破,未來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在雷列問他要不要來金鯉座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答應了。
他不要成為姬青沅麾下千篇一律的士官,他要成為寰宇令人聞風喪膽的頂級戰將!
聶凌寒這個名字必然載入史冊!-
明先生被人帶到時一沅面前的時候,頭發散亂,神色頹敗。
約莫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么狼狽的姿態被饕餮軍團逮住,像只喪家之犬般出現在姬青沅面前。
在過去的半個小時里,他充分認識到了什么叫一盤散沙。
他引以為傲的金淵軍就是。
依靠戰力堆積起來的軍隊,不注重軍風的塑造,沒有向心力,自然不可能對他忠心耿耿。
面對弱小者,他們的屠刀勢不可當;面對勢均力敵者,他們尚且能一戰;面對饕餮軍團,就成了可笑且可悲的逃兵。
明先生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自己以為能和饕餮軍團一戰的想法有多可笑。
拋開武器裝備等外界因素不提,戰場上的勝敗得失,靠的不是個人的意志,而是整個軍團的信念。
他頹然垂著手,等待處刑的模樣過于悲涼,但帳篷里沒人共情他。
時一沅端坐上位,瞧著失魂落魄的青年,輕笑了聲:“明先生?”
明先生被她的聲音喚回了神,抬起頭來與她對視。
與之前高高在上的冷漠不同,此時的姬青沅多了股平易近人的溫和,尤其是那副人畜無害的面孔,讓人不自覺沉浸在她營造出的平和氛圍中,卸下心防。
明先生看著她不說話。
時一沅見他擺出任人宰割的架勢,失笑道:“不必這么緊張,我不殺你!
明先生在心中冷笑。
她當然不會殺他。
他不是無知愚昧的庸人,已經想通姬青沅親自率領饕餮第九軍團前來,就是為了以摧枯拉朽之勢推翻他在金淵星的統治。
再結合顏竹溪被抓,夕顏家主投鼠忌器之事,不難猜到自己接下來會面臨什么。
可惜他不是顏竹溪,也沒有愛他如命的父親。
姬青沅不可能故伎重施。
見青年還是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時一沅嘆了口氣,指著對方平平無奇的臉道:“方便揭下你的仿生面具嗎?”
明先生不意外她知道自己戴了仿生面具,現在出門在外,誰的身份不是自己給的?哪有人在干壞事的時候,會頂著自己真正的臉?
他也懶得去扯那些有的沒的,干脆利落撕下仿生面具。
與聞辭那張令人驚艷的面孔不同,明先生的長相頂多算清秀,因為撕扯的時候過于用力,皮膚表面泛起了淡淡的紅。
他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在偏于老成的仿生面具的襯托之下,顯得更加年輕。
時一沅在腦中飛快搜索和他對應的面孔,最終停留在某個關鍵詞上。
“原來是黑山羊家族的小少爺呀!”她用略顯驚嘆的語氣道出明先生的身份,神情間卻看不出丁點兒訝異。
駱則明嗤笑:“什么小少爺?只是一個私生子!
他咬中了私生子三個字,略顯挑釁地看著時一沅,似乎在說‘我沒有可以被你利用的價值,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的確,黑山羊家族的繁衍方式與螣蛇家族頗為相似,歷任家主風流成性,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
但與螣蛇家族嚴苛到堪稱殘忍的弱肉強食不同,黑山羊家族講究‘人多力量大’,會把除家主一支之外的同族血脈散到寰宇的各個星座,經營情報網。
時一沅宛若沒聽出他話中藏著的挑釁,故意道:“私生子怎么了?螣蛇家族的私生子還能繼承螣蛇軍團,統御蛇矛座!
駱則明本能覺得她的話里有陷阱,可每個字都仔細思量過了,卻沒有發現任何漏洞。
為了不往坑里跳,他不接時一沅的話。
時一沅瞧著他,老神在在道:“不過你說的也對,黑山羊家族比不得螣蛇家族,純血和亞種的戰力差別不大,誰更勝一籌,誰就能繼承家族之位,不必受血脈限制!
這是絕大多數擬態家族的傳承規則。
如黑山羊家族,他們的初代家族擁有的是黑山羊擬態,但隨著歷代家主的娶妻娶夫,黑山羊血脈越來越稀薄,現任家主的擬態甚至連羊都不是,能力與勢力才是決定誰能繼任家主之位的關鍵。
駱則明摸不透她到底想說什么,不由微微皺起眉。
時一沅繼續道:“我記得黑山羊家族對族人挺大方的,你還是家主的兒子,獲悉情報應該沒什么難度吧?怎么我的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使了那么多手段你都沒發現?”
駱則明:“……”
他眼角微微抽動,想說什么,但還是按捺住了說話的沖動。
只要他保持緘默,任姬青沅說的天花亂墜,都不可能達到她的目的。
時一沅哎呀一聲,作恍然大悟狀,“我說你怎么覺得自己沒價值呢,原來是真的沒價值啊!”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不僅駱則明沒聽明白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凌搖也聽得云里霧里。
正奇怪著,時一沅又說:“像你這種連自己的老巢被人蛀空了都沒發現的人,已經不是簡單的能力問題了,黑山羊家主估計看出了你沒什么前途,知道我很快會對金沙環形區動手,干脆把你當成棄子!
駱則明‘寧死不屈’的神情僵住了。
時一沅恍若未覺,繼續往他心窩里捅刀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自你來到金淵星,就一直在向黑山羊家族輸送物資吧?金淵星應該已經被你掏空了!
這是每個派遣代理人來到金鯉座的家族都會做的事情,畢竟誰也不知道姬蕪元帥什么時候會率領饕餮軍團大軍壓境,好東西當然要進自己的腰包才安全。
可被她這么一說,再利用話術無限放大駱則明心頭因在家族中被區別對待而產生的不滿和對權力與家主之位的渴望,再穩固的心防也該列出一條縫。
是的,在駱則明說自己只是個私生子的時候,時一沅就看出了他內心最脆弱之處。
金鯉座的這場爭端對混亂星域的各大家族而言,絕不是一次簡單的資源掠奪,他們在試探饕餮家族的底線。
若饕餮家族陷入與棠溪皇室的爭端,沒能收復金鯉座,他們會一擁而上,將這塊肥美的肉一舉瓜分。
執行任務者不可能是家族中可有可無的透明人,TA要足夠聰明,看得清局勢,有能力與其他家族的代理人角逐,但這項任務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金鯉座。
按照黑山羊家族的生存規則,地位穩固的人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只有苦于地位不高想更進一步的人,才需要這個‘逆天改命’的機會。
駱則明自嘲自己是個私生子,偏又不甘心當個平庸的人,來了金淵星,費時費力拉起屬于自己的班底,證明他有野心,不是真的認為自己沒有價值。
時一沅看透了他心底的隱秘,用言語暗示他私生子也能繼承家族,又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予他被家族拋棄的重大打擊。
駱則明胸中的不甘心被徹底激起,他會想反駁時一沅的話,怒斥她什么都不知道,他會回想過往的事情,驗證自己沒有被家族拋棄,她的嘲笑是無稽之談。
一旦他產生以上的想法,就徹底落入了時一沅布設的陷阱。
世界上沒有絕對完美的事情,主觀情緒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一個人的判斷,尤其是駱則明抱著必要在金鯉座干出一番大事業的心態卻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他會失去正常的判別能力,被時一沅牽著鼻子走。
凌搖看了眼目眥盡裂的駱則明,在心底兀自咋舌。
難怪元帥敢讓大小姐接任饕餮第九軍團,來收復金鯉座,拋開強大的戰力不提,這種在言談之間輕易找到對方的弱點,用三言兩語破人心防的能力,簡直令人膽寒。
不提青瀲少爺,便是青池少爺,怕是也望塵莫及。
時一沅笑看著駱則明,偏頭詢問:“我說的對嗎?”
她還用反問的語氣,讓對方來決定此前的分析是否正確,簡直是將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
駱則明臉色慘白,雙眼爬滿了紅血絲,瞳孔沒有焦距地盯著地上的某一點。
緘默沒有意義,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時一沅的掌中玩物。
帳篷靜得可怕,時間被拉得無限長,不知過了多久,駱則明啞著嗓子道:“那又如何?我是家族的棄子,那又如何!”
最后四個字,他是歇斯底里喊出來的,并怒瞪時一沅:“你這種生來就因為高貴的血脈一定會繼承家族的人怎么會懂當棄子的感覺!”
“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很開心吧?我卑微如蛆蟲又怎樣?大不了一死!在我這種人面前找存在感?姬青沅!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他的精神接近崩潰,吼著吼著自己先紅了眼眶,竟覺得沒意思極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他沒有強大的擬態,沒有高貴的出身,注定只能匍匐在他人腳下,即使拼了命的努力,也不過擁有短暫的浮華。
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駱則明崩潰地跌坐在地上。
明明他的袖中還藏著一把刀,卻怎么都提不起勇氣把它插進自己的心口,徹底擺脫這個操蛋的世界。
他以為自己能坦然的面對敗軍之后的羞辱,不曾想終究是個膽小鬼。
時一沅俯視著他,不見嘲笑,也沒有半分同情,僅在他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后,很平淡地說:“人往高處走!
駱則明一愣,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自他心底產生,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單手托腮半靠在桌案前的女孩。
時一沅笑意不改:“我喜歡聰明人,你是嗎?”
在那一瞬間,駱則明想到了夕顏家主。
他的呼吸不可控制地變得急促,額前青筋暴起,翕動著唇瓣想說什么,又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時一沅不緊不慢道:“金淵星13 16年5月27日晨,姬青沅親自率領饕餮第九軍團于開野平原伏擊金淵軍,金淵軍慘敗,主將明某僥幸逃走,現發布S級懸賞令,提供其行蹤者,可領賞金!
她咬中了逃走兩個字,且每說一句話,駱則明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唇瓣更是輕微顫抖了起來。
凌搖在心底嘖嘖了兩聲,對著門口的方向比了個請的手勢,“明某,請吧!”
駱則明有些無措地轉過目光看向她,又迅速回頭看著時一沅,得到她明媚一笑。
他的心臟劇烈顫動起來,艱難地咽了好幾口唾沫才踉蹌的從地上站起來,試探性地往后退了幾步。
正好時一沅的星螺響了,是姬青池。
她側過椅子,把星螺放到耳邊,再不看駱則明一眼。
只聽她語氣親昵地喊了聲二哥哥,宛若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丁點兒看不出來是一個小時前騎著獨角天馬,神情冷然的率領饕餮第九軍團把金淵軍沖了個七零八落的年輕戰將。
凌搖再次對駱則明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往外走。
駱則明腳步一深一淺地離開,出門時恰逢晨陽漫天,刺目的光線讓他下意識閉上眼睛,生理眼淚不受控制從眼角滑下。
數秒之后,他用袖子擦了擦臉,低聲對凌搖道:“我的星螺壞了,能借一個嗎?”
凌搖微微挑眉,沒有拒絕俘虜的無理要求,從空間指環中取出一只星螺拋給他。
駱則明接住星螺,“謝了!
可下一秒,他卻從空間指環中取出另一只星螺,和凌搖給的星螺碰了一下,又把它拋了回去。
不等凌搖說話,駱則明朝營地外走去,一步又一步,從遲疑到堅定,從緩慢到迅速,最后甚至跑了起來。
駐守在營地內的士兵仿佛看不到他,巡邏的巡邏,清點物資的清點物資,誰的動作都沒停。
凌搖晃了晃手中的星螺,在空蕩蕩的列表里看到了一條沒有備注的潮汐之音。
她喲了聲。
果真是大家族里出來的人,怪識趣的,這就把自己的潮汐之音交給她了,想來要不了多久,對方就該發來‘求援’信息,要成為軍團長在黑山羊家族最忠心的走狗了。
沖出營地的剎那,駱則明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揚起,如果可以,他很想放聲大笑。
姬青沅!
姬青沅啊!
這下他倒要看駱則楚拿什么和他斗!
通敵?
黑山羊家族從不與饕餮家族為敵,何來通敵之說?
用小小一顆金淵星換來整個黑山羊家族,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嗎?
對,姬青沅沒有明說,但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她說出那則‘戰報’的時候,就是要自己成為她的‘走狗’,插手黑山羊家族的內部事務。
她說的對,人往高處走-
“什么?他現在怎么樣?”時一沅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語氣中帶了幾分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急切。
姬青池嘆了口氣:“有點嚴重,暫時用冰系異化結晶為他壓制,但木角星氣候惡劣,溫度偏高,估計撐不了多久,我讓他先回天都星找母親幫忙壓制他不聽,你那邊還有沒有墨寒玉?”
姬青池是在姬司諭遭遇天曜星暗殺之后知道了他是白澤,身上還有未解的金烏詛咒。
他沒見過姬司諭詛咒發作,還以為已經壓制住了,誰想到今天在和他談論布置星陣的事情時,突然見他氣血上涌,星力逸散,難掩金烏火息,連眼睛都變成了金紅色。
時一沅微微收緊五指又松開,“墨寒玉沒用,我現在馬上過來!”
她初見姬司諭的時候,就見他帶了一整串3S級墨寒玉,是為了壓制因金烏詛咒而過高的體溫,無法作用到詛咒本身。
棠溪靳不是吞了棠溪澤的擬態得到了他的全部力量嗎?怎么沒有為姬司諭解掉金烏詛咒?
時一沅來不及想太多,結束了與姬青池的對話,和回來的凌搖交代了幾句,把后續的收尾工作交給她,就騎上寶寶迅速趕回金淵星。
獨角天馬全力飛行的時候像一道純白的流光在天邊閃過,肉眼幾乎難以捕捉它的模樣。
不出一個小時,寶寶就進入了蝕木雨林。
十幾分鐘的功夫,時一沅離開蝕木雨林,見到了泡在冰系異化結晶里渾身結滿冰霜、雙目緊閉的姬司諭。
他只穿了一條單薄的襯褲,上半身光裸,露出堅實有力的臂膀和塊狀分明的肌肉,過高的體溫讓覆蓋在他身體表面的冰霜不斷融化,簇擁在一起的冰系星力又使化開的冰水凝結成冰霜,循環往復。
姬青池站在冰池旁,眉頭堆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他無法幫姬司諭壓制洶涌澎湃的金烏詛咒,只能不斷收攏冰系星力,填充冰系異化結晶,盡量為他緩解身體急劇升溫帶來的痛苦。
聽到腳步聲,姬青池回過頭,正好看到時一沅抬手抹去額前冒出的汗珠。
“這么快?”他對詛咒不了解,但知道妹妹之前中過金烏詛咒,而且很快壓制住了,想來應該有辦法。
“寶寶載著我來的,幸好讓莫副軍團長把它送來了,不然我可趕不過來。”時一沅微喘著氣回答。
她快步走到冰池旁邊,用手探了探姬司諭的額頭,被那熾熱的溫度燙得縮了下手指。
常人的體溫要是達到這個程度,早就死了,普通天賦者怕是也撐不住。
姬司諭顯然燒迷糊了,雙眼緊閉,仿佛陷入了可怕的夢魘,唇瓣翕動著似乎在囈語,但發出的聲音很含糊,根本聽不清。
時一沅沒想到他的詛咒再次發作會這么嚴重,一邊將神樹之力緩緩注入他體內,一邊拿出星螺聯系棠溪靳。
神樹之力觸碰到姬司諭的皮膚,便猶如遇到了可怕的漩渦,被它貪婪地吸走。
姬青池見此,眼中掠過一抹詫異。
忽然,一陣尖銳的警報響徹整個營地,敵襲兩個字由遠及近,撕扯著他的耳膜。
星盜來襲了!
偏偏、偏偏在這種時候!
姬青池豁然捏緊了拳頭,對時一沅說道:“我去營地,若情況不對,你先帶著司諭離開!
時一沅也沒想到星盜會在這種時候發起進攻,叮囑道:“小心!”
姬青池點點頭,大步出了帳篷。
風沙卷著塵土從帳篷的縫隙中溜進來,帶著淡淡的硝煙味。
沖殺聲響起的時候,棠溪靳終于接起了時一沅的潮汐之音。
在路上,她就共鳴過棠溪靳的星螺,但一直沒有回應。
沙啞的、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怎么了?”
整整上百條潮汐之音,棠溪靳剛結束一場戰役,一時間還真想不到姬青沅能有什么要緊事找自己。
時一沅單刀直入:“姬司諭的詛咒,你怎么沒解?”
棠溪靳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司諭的詛咒又發作了?”
“是。”時一沅言簡意賅回答,手上持續不斷釋放神樹之力,可收效甚微,姬司諭的體溫依舊高得嚇人,流淌在他體內的金烏火息洶涌澎湃,仿佛要沖破束縛它的牢籠。
有無生花的壓制效果在,情況不應該這么嚴重才對。
棠溪靳深吸了口氣,“我解不了司諭的詛咒。”
“他的詛咒的確是棠溪澤下的,但當時釋放金烏之火布置詛咒星陣的不止他一人,還有其他純血金烏,要想解除他身上的詛咒,必須集齊當初一起釋放金烏之火的人,可……可那些人事后都被詛咒反噬而死。”
這也意味著姬司諭身上的金烏詛咒無解。
時一沅閉了閉眼。
真是巧了,她的薔薇詛咒也無解,但因為她從老薔薇公爵手中奪走了薔薇之心,能在一定程度上支配薔薇圖騰的力量,遏制了薔薇詛咒,又有無生花和神樹圖騰幫忙壓制,幾乎沒有發作過。
棠溪澤可真該死。
如果白澤不是瑞獸,無法施放詛咒,哪里來棠溪皇室如今的逍遙自在。
“司諭現在怎么樣,我已經打聽到一朵無生花的下落了,原想著得到確切消息再告訴他。”
時一沅奇怪道:“不是吃過一朵無聲花之后第二朵就沒有效果了嗎?”
棠溪靳反駁:“誰說的?無生花的效果和永生花一樣,都是可以疊加的,只不過藥效沒有第一次使用那么好,但也能起到壓制作用。”
時一沅豁然捏緊了星螺,再看冰池中雙目緊閉的姬司諭,眼底流露出幾分茫然。
是他說的。
當初在狂獅星,她想要那朵無生花壓制薔薇詛咒,還想過會不會與姬司諭起沖突。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她主動把話挑明,是姬司諭說第二朵無生花對他沒有效果,拖著重傷的身體攔截卡洛兒,從塞勒斯手中拿回了無生花。
時一沅忽然清晰地意識到——
姬司諭說了謊。
他把能救命的無生花讓給了她。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與姬司諭不過是因一個姓氏捆綁在一起的陌生人,別說兄妹之情那么可笑的東西。
他們沒有,也不需要。
看著那張被金烏火息灼燒而熾熱發紅的面孔。
時一沅穿越至今十三年有余,第一次產生了茫然無措之感。
許是神樹之力起到了作用,姬司諭模糊難辨的囈語清晰了些。
“青、青沅!走!走!”
從喉間滾出的字眼燙得嚇人,不再是似是而非的yuanyuan,他在混亂不堪的夢境中叫了她的名字。
第193章 吃吃吃(193)
嘭!嘭!嘭!
爆裂彈炸開的聲音此起彼伏, 沉悶的聲響一次又一次撞擊著時一沅的耳膜。
營地之外不足十公里的地方,姬青池正率人抵御星盜的進攻。
時一沅亂了一瞬的思緒被震耳欲聾的沖殺聲喚回了神,她對棠溪靳道:“無生花的消息給我, 我來想辦法!
棠溪靳對她已不像之前那么防備, 甚至因為暫為同盟的合作關系, 維持了還算不錯的信任, 聽她這么說,也沒有遲疑,告訴了她無生花的有關信息, “在混亂星域,但具體的位置尚未確定!
混亂星域?
時一沅微微蹙眉。
這么巧?
不過混亂星域有很多死地, 誕生無生花倒也不奇怪。
“我知道了!彼龥]再說廢話, 直接中斷了潮汐之音。
冰池中, 姬司諭的情況并未好轉, 金烏火息不斷從他體內竄出,把他的皮膚燒得滾燙發紅, 冰系星力被接連消耗, 沒有更多冰系異化結晶填入其中, 已經開始融化成冰水, 不再結成冰霜。
時一沅隨手把星螺塞進口袋里,再次伸手去探姬司諭的體溫。
果不其然, 比剛才更高了, 神樹之力似乎沒有起到多少壓制效果。
時一沅眸色沉凝, 進一步使用神樹的力量。
【圖騰庇佑-神啟】!
神樹虛影悄然浮現, 碧綠色的光芒匯聚成一縷一縷纖細的光線從時一沅的精神力泉中抽出,環繞著她和姬司諭形成一個剔透的綠色光圈。
光圈釋放出柔和的星力,猶如能洗滌世間一切污穢的甘泉, 淌進姬司諭體內,從他的血液里滲透出來的澎湃火息終于像被潑上了一盆冷水,搖擺著往回縮,卻又不甘心地吐出火舌,想要沖破搖搖欲墜的牢籠。
溫和包容的神樹之息一層層環繞著姬司諭,光圈也不斷收縮,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光繭,強勢而有力的桎梏著不甘屈服的金烏之火。
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光繭中互相角逐,被作為角逐戰場的姬司諭痛苦地皺起眉,喉間陸續冒出低低的悶哼聲。
變強了。
時一沅目露疑惑之色。
詛咒之力是恒定的,不會因為被詛咒者的實力強弱而產生變化,只會源源不斷吸收被詛咒者的力量直至其死亡。
姬司諭吃過無生花,就算沒辦法徹底壓制金烏詛咒,也該封印其一部分力量,怎么受到的反噬一次比一次更嚴重?
無人為她解答疑惑,時一沅只好暫且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調用更多神樹之力。
神樹的力量很溫和,卻磅礴浩瀚如汪洋,有很強的包容性,即使金烏火息洶涌澎湃,帶著最強烈的敵意想抵抗來自祂的鎮壓,也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沖擊中被關入更深層的牢籠,在絕望的怒號中再次失去獲得自由的機會。
等金烏詛咒徹底被鎮壓,時一沅已然大汗淋漓,腳步虛浮,堪堪走出一步便跌坐在徹底化水的冰池旁。
不知何時從她的精神力泉中出來的貓崽兒蹭了蹭她的側臉,發出一聲擔憂的嗷嗚。
時一沅抬手拂去額前的濕汗,偏頭貼了貼它的毛茸小耳朵,無聲給它安慰。
再看姬司諭,他皺起的眉頭已經松開了,陷入沉睡般靠躺在水池里,皮膚褪去了滾燙的燒紅色逐漸轉向蒼白。
時一沅緩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把姬司諭扶出了水池。
沉重的身軀壓在肩上,灼熱的呼吸打在她的頸側,微涼的水滴從姬司諭的發梢上滴落,貼著時一沅的側臉滑向下頜。
他們仿佛在這個狹小簡陋的帳篷里共享了什么,又好像沒有。
貓崽兒從時一沅的肩頭跳到姬司諭濕漉漉的頭發上,用爪子勾著他的一縷發絲,趴伏下來嗷嗚叫了好幾聲。
一貫喜歡逗著它玩的青年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連玄燭也不見蹤影。
貓崽兒并不氣餒,一聲接一聲地叫喚,似乎只要它多叫一叫,就能把陷入沉睡的青年叫醒。
扶著姬司諭躺到簡單的木板床上,時一沅呼出一口氣。
她的衣服大半被姬司諭身上的水漬浸濕,貼在身上不太舒服,貓崽兒也已經跳到了姬司諭的胸膛上,踩著他緊實有力的肌肉,繼續嗷嗚嗷嗚叫著。
時一沅剛想讓貓崽兒別叫了,閉目睡著的青年忽然動了動眼睫,有些艱難地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字,“圓圓……”
他的聲音不算大,幾乎隱沒在陸續傳來的沖殺聲中,可時一沅聽見了,立刻低頭看向姬司諭,恰對上那雙艱難睜開的黑眸。
或許是被詛咒折磨的太過,那雙向來清明的眼眸里帶著一絲迷茫和混沌,似乎難以分辨此刻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貓崽兒也聽到了他在叫自己,興奮地支楞起小耳朵,嗷嗚嗷嗚叫了好幾聲。
姬司諭卻沒有被它吸引走注意力,而是一眼不眨盯著那對銀藍色的眼眸,宛若被妖精抽走了靈魂。
“姬司諭。”時一沅叫了他的名字。
這是她成為姬青沅之后,第一次在姬司諭面前喊他的名字。
姬司諭明顯愣了一下,略顯遲疑道:“青沅?”
頓了頓,他不太確定地問:“你怎么在這兒?”
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難猜,至少在他意識清醒的時候不可能這么問。
時一沅正欲說話,忽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似有什么龐然大物在地下翻了個身,促使地面發出劇烈的震顫。
簡易的床板顯然擋不住可怕的地震,艱難地發出咯吱咯吱的呼救后轟然倒塌。
變故發生的太突然,時一沅勉強反應過來,但因為力量消耗過度,一時間沒能撐開星力護盾,姬司諭被詛咒折磨的精疲力竭,別說是調用星力了,連床都爬不起來。
兩位擁有超凡三階戰力的天賦者就這樣以一種極為狼狽的姿勢摔倒在塌陷的床板下,固定帳篷的繩索也在強烈的震動中松了鎖扣,帳篷頂飄然墜落,中央的三角架恰好蓋在了床板上方。
時一沅下意識撐起手,掌心觸到的卻不是碎裂的床板或是粗糙的地面,而是一片溫熱微潮的胸膛,貓崽兒蹭在她手邊,嗷嗚叫了一聲。
堅實有力的手臂從她的肩膀處橫過,連動一動都十分艱難的青年不知哪來的力氣,不由分說將她向下壓,半摟著把她護到了懷里,側身用背部擋住了砸向她頭頂的一根支撐架。
瑩光石接連落地,被帳篷布一遮,狹窄的空間里黑沉沉一片。
稍縱即逝的沉默中,時一沅側耳貼在姬司諭的胸口處,聽到了急促的心跳聲,和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小女孩,一旦心中有了猜測,就能從平時根本不會過多著眼的小事中發現蛛絲馬跡。
比如現在,她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即使過度使用神樹之力造成透支,也不可能被一根支撐架砸傷,她對危險的應對本能可以輕而易舉避開砸下來的支撐架。
她相信姬司諭也有這樣的本能。
可是現在,他做出了比身體本能更快一步的反應。
——保護她。
不是強者對弱者的庇護,而是出于一種時一沅之前從未想過也不打算去體驗的情感。
耳畔的心跳如擂鼓,沉默無聲蔓延,漆黑的環境加劇了雙方的存在感。
時一沅垂下眼簾,星力護盾撐開的一瞬間,坍塌的帳篷如膨大的氣球突然綻開,又迅速支離破碎。
她把貓崽兒塞進口袋里,站在倒塌的木床邊,避開姬司諭的視線,遠看炮火紛飛的戰場。
距離太遠,她看不清那邊的狀況,只能看到濃煙滾滾,洶涌的火光燒紅了半邊天。
對比木角星的戰爭,金沙環形區的征伐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營地設在星門入口的不遠處,星盜突然發動襲擊,意味著他們有很大可能性知道了嶄新星門的出現。
堡壘營地還沒建成,不能讓他們攻過來,更不能讓他們占領星門。
時一沅背對著姬司諭道:“你的詛咒已經暫時壓制住了,但說不準什么時候會發作,棠溪靳打聽到混亂星域有朵無生花,正好我想收拾混亂星域,會替你留意著。”
盡管看不到身后的人,時一沅也能感覺到他正注視著自己,明明瀕臨死亡的時候也不曾有過恐懼,卻在此時感受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
她擅長用利益挑動人心,但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一份真摯的感情。
沒有向往,也未有過期盼。
一直以來的經歷告訴她,沒有人會永遠和她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即使一開始同行,也終究會分道揚鑣。
與其付出真情,被無情的踐踏,不如理智的獨行。
黑沉沉的夜色壓住了璀璨的明星,戰火越燒越旺,異獸的咆哮聲響徹云霄。
是異獸潮!
星盜在利用異獸潮消耗饕餮第十軍團!
時一沅強行把自己從還未梳理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取出一條毯子給姬司諭蓋上,語氣一如往昔,“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情況。”
她轉身要走,卻被身后的青年握住了手腕。
不是沒有過肌膚相貼的觸碰,偏這次燙得她不知所措。
姬司諭那般通透,定然能看出她的回避之意,何必期期艾艾的糾纏?
“怎么了?”時一沅回身問道。
想象中的或挽留、或剖白、或不甘并未出現。
姬司諭往她手里塞了個東西,輕聲說:“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
溫和而包容,沉靜而克制。
時一沅的心頭仿佛被羽毛掃過,莫名軟了下來。
握在腕上的力道松開了,她拿起手里的東西看了看。
是一只玉雕小白貓,揣著兩條小短腿,歪著小腦袋,栩栩如生。
第194章 吃吃吃(194)
“是獸潮!是異獸潮!”沉重的踩踏聲由遠及近, 震得地面劇烈顫動,引人下意識看向震動傳來的方向。
滾滾煙沙中,一群體型龐大的沙角犀闖入將士們的視野, 其龐大如小山的身軀令人驚駭不已。
沙角犀是木角星較為常見的異獸之一, 等級在B級到S級之間, 大多群居生活, 它們的表皮非常厚,S級星武也很難將之破開。
此外,沙角犀性情暴躁, 一旦被激怒就會引發整個族群暴亂,士兵們向來不愿意招惹它們。
誰能想到星盜如此不擇手段, 竟然引來暴怒的沙角犀群對付饕餮第十軍團。
饒是冷靜如姬青池, 看到這一幕也微微變了臉色, 可星門入口就在后方, 他們連撤退都不能,否則便是把蝕木雨林拱手相讓。
星盜肯定也是算準了這一點, 才驅使沙角犀過來, 用沙角犀來消耗饕餮第十軍團的有生力量。
有士兵忍不住啐了口唾沫, 對星盜破口大罵。
但再怎么罵也不能讓沙角犀群退回去, 只能上前迎戰。
幸而饕餮第十軍團的士兵都擁有超凡二階以上的戰力,且作戰經驗豐富, 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亂了陣腳, 震驚過后很快以小隊為單位開始阻擊沙角犀群。
他們雖然沒有對付沙角犀群的經驗, 但在過往的訓練中, 有過模擬應對大型異獸潮的作戰。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挖坑。
是的,挖坑。
沙角犀體型龐大,皮糙肉厚, 和它們正面對戰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行為,更別提還有星盜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偷襲。
只要挖個大坑,讓沙角犀掉進坑里,笨重的體型會讓它們難以從坑洞中逃出,發揮不出沖擊饕餮第十軍團的作用。
隨著姬青池一聲令下,擁有土系擬態的天賦者立刻按照過往訓練中的經驗,在沙角犀群奔跑的必經之路上挖出一個個遠比它們體型更大的深坑。
木角星氣候干燥、沙質松軟,坑洞挖起來也更容易,前方的阻攔部隊得到戰友的信號,立刻像沙角犀群投去爆裂彈。
本就受到驚嚇的沙角犀群在爆裂彈的作用下更加瘋狂,也不管周圍奔跑的是自己的同伴,開始橫沖直撞。
有的沙角犀被撞了個正著,在地上橫滾出好幾圈,絆倒好些沙角犀不說,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奔跑而來的其他沙角犀踩了個正著。
連環‘撞車’之后,沙角犀徹底失去判別能力,一腦袋扎進已經挖出的坑洞中,位于后方的沙角犀踩著坑洞里的沙角犀繼續向前狂奔,又栽進另外的坑洞。
短短十幾分鐘,沙角犀群要么被同伴踩踏而死,要么掉入坑洞里,使勁渾身解數也爬不出來,一場可怕的危機暫時被化解。
等著看好戲的星盜們全然沒想到殺傷力巨大的沙角犀群會被饕餮第十軍團以如此簡單的方式解決,猙獰的笑僵在臉上。
尤其是為首的星盜,原以為很快能發號施令收割戰場,去割下姬青池的人頭,卻看見姬青池站在某只已死的沙角犀身上,對著自己豎了個中指。
星盜首領當場罵起了爹娘,旋即冷笑一聲,對著身后的下屬招了招手。
只見一尊尊星輪炮從他后方推出,黑洞洞的炮口對準饕餮第十軍團,細數過去,竟然不下三十尊。
姬青池稍有好轉的臉色再次沉了下來。
星輪炮!
星盜怎么會有星輪炮!
還足足有三十尊之多!
就算是天都星的軍械倉庫,也不過百尊星輪炮!
眾所周知,星輪炮是現任夕顏家主研制開發出的星武,產量極為有限,每年對外售賣的數量不超過十尊。
難道夕顏家族與星盜有所勾結?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就被姬青池否定了。
可能性不大,先不提夕顏家族已經向妹妹投誠,以他們那位家族的小心謹慎,怎會給星盜星輪炮這種一讓人看到就會想到夕顏家族的星武。
時間過于緊迫,姬青池無瑕深想,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
荒蕪星域之外有人與星盜勾結,且勢力不!
什么人能避開螣蛇家族的眼線,給星盜送這么多星輪炮?
星盜首領原本不想這么快暴露星輪炮,但是看到姬青池頃刻間冷下來的面孔,實在難抵心頭的暢快,吹了口嘹亮的哨子。
星盜的確完成了統一,內部依舊有派系之分,此次全力攻打三角星域,金角星的防線最快破,銀角星也只剩最后一道防線,獨獨木角星是塊硬骨頭,怎么啃都啃不下來。
星盜首領哪里受得了死對頭們的嘲笑,一而再再而三加急進攻,可越是急就越是弄不死饕餮第十軍團。
偏偏與姬青池交手那么多次,次次吃敗戰,是恨不能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剁碎了拿去喂異獸。
更讓他想吐血的是,一個饕餮第十軍團就夠難啃了,還來了個不要命的白澤軍團。
雙方交手的過程中,他一度被逼出木角星,不得已向大首領求援。
這下可好,徹底淪為死對頭們茶余飯后的笑柄。
星盜首領扯出一個可怖至極的笑容,那張被黑色星力侵蝕到幾乎已經失去人樣的臉上堆疊出一條又一條褶皺,像是蠕動的蛆蟲,猙獰又惡心。
他高抬起手,黑漆漆的雙眼緊緊盯著姬青池,豁然一握拳,厲呵道:“放炮!”
提前蓄能的星輪炮被點燃,炮口上抬,迸射出璀璨無比的光輝,被風沙和黑暗籠罩的夜空在那一剎那亮如白晝。
是填充了大量SS級異化結晶的星輪彈!
不能硬接!
姬青池高聲道:“全體散開!靠近沙角犀者,以其為掩體暫時緩沖!”
星盜發射的星輪彈威力過大,超凡二階的天賦者一旦被打中,就算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超凡三階也不能硬扛。
現在只能躲過第一輪星輪彈,利用填充異化結晶蓄能的空檔找機會弄死那群雜碎!
星輪彈落地,綻開璀璨無比的光芒,卻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足以容納整整十只沙角犀的巨坑。
有士兵躲避不及,被星輪彈爆炸的余波掃到,星力護盾當場破碎,體內星力紊亂,一口血從胸口噴出。
威力竟然要比市面上售賣的星輪炮更大!
見到這一幕,姬青池不得不懷疑夕顏家族是否故布疑陣,這些星輪炮根本就是他們提供的,玩燈下黑那一套。
更可怕的是他以為的異化結晶填充間隙并沒有出現,第一輪星輪彈發射完畢后,星盜再次推出三十尊星輪炮!
那一瞬間,姬青池做出了決定。
不能避戰!必須強攻!迅速拿下這些星輪炮!否則饕餮第十軍團就是山洞里的地鼠,星盜想打哪個就打哪個!
在他將要下令之時,一道清冷嘹亮的聲音自天邊傳來,“饕餮第十軍團何在!”
姬青池猛然回頭,恰見天空一縷白光飛馳而來。
只見穿著饕餮軍團主將軍裝的女孩手持貪婪圣鐮,騎著健壯華美的獨角天馬以無可阻擋的強勢姿態闖入所有人的視線。
風撩起她銀灰色的發絲,那雙銀藍色的眼眸冷漠地掃過前方的星盜團,猶如神明睥睨螻蟻,高傲而不可侵犯!
沒有人不認識姬青沅,沒有人不知道天都姬氏的小饕餮!
姬青池屏住呼吸,握緊了手中的戮燼,高聲響應道:“饕餮第十軍團軍團長姬青池參上!”
沒有片刻停滯,凌亂的戰場上響起一片響應之聲。
聲聲入耳,震懾人心!
時一沅一鐮切開飛到眼前的星輪彈,純白色星力在它爆炸之前傾瀉而出,眨眼間將之湮滅!
兇厲的氣息如巖漿噴涌,占據整個戰場,兇殘威嚴的饕餮圖騰拔地而起,對著星盜首領睜開了燦金色的兇眼!
與之對峙的剎那,星盜首領猶如被利刃刺穿了雙目,雙眼暴突,毫無預兆炸成了細碎的人體組織,鮮紅的血液從那兩個空洞洞的眼眶中流出,令人不寒而栗!
與此同時,士兵們腳下形成了一個偌大的饕餮圖騰虛影,璀璨的饕餮之息降臨,在戰斗中受傷的人眨眼間完好如初,澎湃的星力沖刷著他們的血液和骨骼,最后滿溢出皮膚。
每一位對饕餮圖騰立下誓約的士兵都感受到了曾與元帥共同作戰的力量增幅。
時一沅聲如雷霆:“饕餮軍團!且隨本將沖鋒!”
“殺——”
一個殺字道明了星盜的死期!
“殺啊——”
沖鋒之聲陣陣。
將士們熱血沸騰,抄著武器沖向在饕餮圖騰出現后就亂了陣腳的星盜團!
姬青池沖在最前面,風撩起他被硝煙染上了點點黑灰的金發,那張來到木角星后便總是皺著眉的俊美臉龐徹底舒展開,露出了時一沅熟悉的輕松和自在。
他提著戮燼,急墜進混亂不堪的星盜群中,刺、挑、砍、劈,一招一式之間仿佛并非身處你死我活的戰場,而像一場優雅的獨舞。
他有些不著邊際的想:上頭有人罩著的感覺真好,幸虧姬司諭那家伙把妹妹找回來了,不然他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冷白色的骨鐮勾走一顆驚懼的頭顱,姬青池與時一沅擦肩而過之時,巧聲道:“司諭怎么樣?”
戮燼一刀穿過某個星盜的胸膛,無所謂淋漓的鮮血。時一沅回身而來,順勢把一尊將要發射的星輪炮踹了個方向,對他眨一下眼:“好著呢,剛剛地震的時候還救了我!
姬青池故作疑惑道:“他沒有柔弱可憐又無助嗎?”
時一沅:“?”
姬青池輕咳了聲:“我的意思是他剛剛恢復應該很虛弱,你救他的可能性比較大!
第195章 吃吃吃(195)
星盜帶著整整六十尊星輪炮, 抱著必勝的決心來突襲饕餮第十軍團的營地,本以為能大獲全勝,一舉拿下木角星。
哪想到遠在金鯉座的姬青沅會突然殺出來, 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說, 還召喚出饕餮圖騰, 聯合前來支援的白澤軍團, 全殲星盜團。
星盜的尸體被熊熊大火炙烤,發出噼里啪啦的灼燒聲,血肉被焚毀, 裸露出森森白骨,白骨又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這場大火一直持續到天色漸明, 嗆鼻的腥臭味被流動的風沙稀釋, 留下滿目焦土。
饕餮第十軍團和白澤軍團背著從星盜尸體上扒下來的星武, 推著星輪炮, 喜氣洋洋回到營地。
留守在營地的士兵早早聽到了戰場上的沖鋒聲,也看到了威懾半邊天的饕餮圖騰, 心中激動不已, 恨不能沖到最前線, 一起把星盜殺個屁滾尿流, 此刻見同伴們滿載而歸,臉上的羨慕怎么掩都掩不住。
姬司諭恢復了些許元氣, 換上作戰服出來時, 恰好看到時一沅和姬青池有說有笑地走進營地, 不管是饕餮第十軍團還是白澤軍團的士兵, 都在偷偷打量意氣風發的女孩。
饕餮第十軍團的將士們早聽說了大小姐執掌饕餮第九軍團的事情,驚訝之余也對她產生了極強的好奇心,奈何接了元帥的任務要來三角星域清剿星盜, 沒能去大小姐面前晃一晃,多了解她。
今天她一出現就召喚出了饕餮圖騰,頃刻間逆轉局勢,把星盜殺得片甲不留,如何能讓慕強的將士們不心生崇拜?
姬青池要去處理戰后事宜,時一沅也看到了站在重新扎起的帳篷前的姬司諭。
他的臉色比之前好看了許多,但依舊有些蒼白,對上她的視線時,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仿佛在說‘恭喜凱旋’。
時一沅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和他說話不再綿里藏針,也想不起來何時對他付出了信任,此刻見他安靜站在帳篷的陰影下安靜耐心等待的模樣,沒由來的生出少有的局促。
白貓玉雕被她收進了空間指環,她卻仿佛看到了青年在戰火紛飛的夜色下拿著刻刀細細雕琢白玉的情形。
時一沅不知道該怎么往前走,久久等不到回應的青年卻邁出了步伐,堅定地走到她面前,“累了嗎?”
因為無法給出確定的答案,她下意識點了點頭。
姬司諭沒見過她這般局促的模樣,低低笑了聲,沒有心中隱秘暴露后的不安與尷尬,抬手揉了揉女孩的發頂,“那就去好好睡一覺,今天我們大獲全勝,短時間內星盜不會來犯!
他不知道金沙環形區的現狀,但之前聽妹妹提起過這幾天要對金淵星動手,料想她是接到姬青池的消息后匆匆忙忙趕過來的,先是幫他壓制詛咒,再是召喚饕餮圖騰沖殺星盜,肯定累得不輕。
時一沅裝乖的時候,姬司諭沒少裝成好哥哥揉她的發頂、別她的發絲,但都沒有哪一次給她這么強的異樣感。
她飛快應了聲,摁住要從口袋里蹦出來的貓崽兒,三步并作兩步跑進了帳篷。
等她脫鞋上床,聞到毯子里傳來的淡淡的晚香玉清香,才后知后覺這是姬司諭蓋過的毯子,睡過的床。
時一沅艱難地捂住臉。
為什么她會干這種蠢事!
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掀毯子跑路,帳篷外士兵們興奮雀躍的聲音消失了。
時一沅翻了個身,偷眼往外看,帳篷的簾子蓋得嚴嚴實實,一道無形的星力屏障籠罩著整座帳篷,隔絕了外界嘈雜的聲音。
姬司諭沒有進來,還為她布置了隔音星陣。
不知怎的,時一沅被攪亂的心緒逐漸變得平靜。
她又翻了個身,平躺著看向帳篷頂部,腦中浮現出過往和姬司諭相處的一幕幕。
并不厭煩,也沒有感到負累。
平心而論,姬司諭是個很可靠的同伴,實力強大、思維敏捷,雖然偶爾有點奇奇怪怪的小別扭,但從不做觸及她底線的事情,認識這么久,也沒想過要利用她達成目的,反而多次幫她的忙。
她和他沒有利益沖突,反而有著共同的敵人。
也許是身體過于疲憊,時一沅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在她睡著后,一個小鼓包從毯子底下隆起,貓崽兒悄悄探出腦袋,瞧了瞧呼吸綿長的主人,小心翼翼伸出小短腿,動作輕巧地跳下床,一溜煙的功夫就出了帳篷。
姬司諭正在另一個帳篷里詢問白澤軍團的軍官們今天戰場上的情況,突然感覺腳邊有個小東西在蹭自己,低頭一看,不是貓崽兒又是哪個?
軟乎乎的小白貓用身體輕輕蹭著他剛換的軍靴,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毛茸茸的小耳朵抖了抖,小短腿一蹬就跳上了他的膝蓋。
姬司諭趕忙抬手撈住它,正在做匯報的軍官也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暫時收了聲。
貓崽兒踩了踩姬司諭的掌心,很是神氣的順著他的手臂跳上他的肩膀,在一眾軍官或詫異或震驚或不解的目光中蹲坐下來,任由他們打量。
姬青沅的擬態是只小白貓的事情還沒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白澤軍團不少軍官都有所耳聞,而駐地里是沒有貓的,更別提是這么一只軟乎乎,看起來能一腳踩死的小奶貓。
能被姬司諭提拔起來的軍官,沒一個蠢的,思及不久之前自家軍團長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姬青沅舉止親密,不難猜到這只小白貓的真正身份。
軍官們趁著軍團長在拿異化結晶喂小饕餮,悄悄對視一眼。
不是說饕餮家族和棠溪皇室已經鬧翻了嗎?軍團長作為二皇子棠溪旭的親表哥,還被他派來執掌白澤軍團,肯定是他的親信,怎么瞧著和姬青沅關系匪淺?
軍官們還不知道姬司諭的真正身份,他們是他一手招募進白澤軍團的,并在他的帶領下打了一場又一場勝仗,對他個人的信服程度遠勝名存實亡的白澤軍團和沒怎么接觸過的棠溪皇室。
其實,在姬司諭帶白澤軍團來馳援饕餮第十軍團的時候,軍官們心里就犯過嘀咕,但三角星域的確情況危急,一旦淪陷會直接波及到云鶴座,暫時放下成見,與饕餮軍團合作也不是不能解釋。
可眼下這情形,任由軍官們再怎么自我催眠,也很難說服自己軍團長與饕餮軍團聯手對抗星盜是純粹為了大局。
悄悄對視過后,眾人心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軍團長不樂意當二皇子的狗腿子,想成為饕餮少主夫人?
叩!叩!叩!
指節敲擊在桌案上發出的清脆聲響拉回了軍官們的注意力,眾人視線聚焦,恰對上自家軍團長似笑非笑的目光,頓時心頭一凜,脊背繃得筆直。
姬司諭任由貓崽兒蹲坐在自己肩膀上吃異化結晶吃得歡快,語氣冷淡道:“你們都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是白澤軍團的中流砥柱,都清楚什么對軍團有利,什么對軍團有害,不必我一一細說。這里發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傳到其他人耳中,可明白?”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蘊含的力量遠非厲聲警告可比,軍官們齊齊應是,并不約而同堅定了心中的想法:軍團長果然和姬青沅有一腿!
軍官們一起敬禮的動作氣勢不小,貓崽兒啃著異化結晶的動作一頓,旋即揚起小腦袋,應和般大聲嗷嗚。
這聲嗷嗚成功吸引了軍官們的注意力,接收到眾人的視線,小奶貓一點兒也不露怯,還動了動小耳朵,似乎在和他們打招呼。
畫面過于可愛,好幾位軍官垂在身側的手輕微摩挲了一下。
不能摸,這是純血饕餮,看著可愛,兇起來能一口咬掉他們的頭。
有軍官想到了星盜首領被饕餮圖騰看上一眼就雙目炸裂的血腥場面,迅速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硬生生遏制住了想擼貓的沖動-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星力從被烈火燒盡的戰場下飛出,在空中盤旋了兩圈,毫無預兆逸散消失。
漆黑幽邃的洞窟里,在三角星域呼風喚雨的星盜首領們匍匐在冰冷的巖石上,身上的衣物被汗水完全浸濕,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在他們的正前方,擺放一尊漆黑的王座,一條條孽龍被鐫刻在王座之上,明明是不會活動的死物,但那一雙雙鑲嵌著猩紅寶石的龍目讓人提不起絲毫與之對視的勇氣。
錦衣黑袍的男人肆無忌憚靠坐在王座上,單手抵著太陽穴,閉目不語,朦朧的黑色星力圍繞著王座輕微浮動,將他完全籠罩其中,看不清面容,更遑論分辨身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條由黑色星力聚集成的孽龍攀附著男人的錦靴一路游到他的肩側,蜷在肌肉微繃的大臂上。
籠罩著男人的黑色星力迅速翻涌,重現數個小時前的戰場情形。
男人懶懶掀開眼皮,純黑色的雙目仿佛深不可見底的寒潭,他注視著手執巨鐮的女孩,久久不曾移開。
攀在他身上的孽龍輕輕吐了吐黝黑色的信子,吐出一縷淡青色的星力。
一直沒什么表情的男人突然瞇起眼,捏住那絲星力,即使指尖被它灼傷也沒有放開。
許久之后,他低低笑出聲,再看向戰場上的女孩,用指尖輕輕點著她心臟的位置。
是她-
時一沅醒來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士兵們已經把戰利品清點完畢,正準備升起篝火辦個慶功宴。
自從星盜實力大增攻破金角星防線,大家神經緊繃,時刻防備著星盜來襲,后來被困在資源匱乏的沙漠里,過上了吃沙鼠,喝露水的苦日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好放松過了。
今天早上,星盜在木角星的主力軍團被他們一舉殲滅,六十尊星輪炮和大量物資入庫,哪有不好好慶祝一番的道理?
時一沅躺在床上醒了會兒神,感覺到有個毛茸茸的小東西蹭在自己頸側呼呼大睡,失笑著摸了摸貓崽兒睡得一翹一翹的小尾巴。
她掀開毯子穿好衣服,順手把枕邊的小奶貓撈起來揣進口袋里,掀開帳篷簾子走出去。
有士兵注意到了她,喊著軍團長與她打招呼。
時一沅問了姬青池和姬司諭的位置,得知兩人都在休息,干脆獨自在營地里轉了轉。
從星冕座和金谷星調來的星陣師在給附近的地形做測繪,用不了多久就能給出連環星陣的設計圖,布置出堅固的星陣堡壘。
時一沅大致觀察完營地的情況回來時,姬青池已經醒了,正坐在某個篝火堆前和士兵們說話。
她微微挑眉,快步朝篝火堆走過去。
誰能想到連參加個宴會都恨不得當隱形人的姬青池,有朝一日會坐在一群士兵中間,耐心聽他們說話,還時不時應上一兩句。
姬青池或許不是饕餮家族的最優繼承人,但一定是位合格的主將。
聽到有人喊軍團長,姬青池抬起頭來,對妹妹招了招手。
天色漸暗,有士兵抬過來宰殺腌制好的異獸,立刻有好幾個人圍過去幫忙把整只異獸架在火堆上,火系天賦者熟練地操控火焰,均勻的炙烤異獸的每一寸皮肉。
油脂濺出來落在火堆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香噴噴的烤肉味順著夜晚的涼風飄到營地的每一個角落,一盤盤星果端出來,每個人手里都發了一杯甘甜的果汁。
姬司諭打著哈欠掀開帳篷簾子,看到圍著篝火發出陣陣驚呼的士兵們,微微挑眉。
走近一看,竟是姬青池的擬態在跳舞,貓崽兒神采奕奕趴在兇惡的饕餮頭頂上,用小爪子勾著它的毛發,偶爾蹬兩下腿。
場面過于怪誕,但在歡樂的氛圍下,又顯得滑稽可愛。
姬青池和時一沅坐在一起,低聲說著什么,偶爾發出一兩聲輕笑。
姬司諭走過去坐在妹妹的另一側,很沒眼色地插話:“說什么這么開心呢?也講給我聽聽!
時一沅轉頭,恰對上他被火焰照亮的雙眸,漆黑深邃卻仿佛暗含滿天星辰,熠熠生輝。
姬青池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哎呀,腿都坐麻了,我去找找鈴鐺,也不知道帶著寶寶上哪玩去了。”
不等身旁兩人回答,他三步并作兩步往外走,一副急著去找鈴鐺的模樣,估計十頭牛都拉不住他。
姬司諭看著他的背影,輕快地眨了下眼。
時一沅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點位置,免得一不小心摔地上去。
姬司諭從善如流往她身旁靠了靠,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輕聲問:“在這里睡得著嗎?”
時一沅點點頭,“還行。”
實際上是很好,星陣隔絕了外部的嘈雜,晚香玉的氣息似乎有淡淡的安眠效果,沒有在她抱著復雜的心緒入睡時,陷入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姬司諭笑道:“那就好!
時一沅沒了清晨見他時的局促,坦然詢問:“你呢?”
姬司諭垂著眼簾說:“一開始睡不好,總是會想到小時候的事情,后來習慣了,倒也還行。”
漫天的火光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即使清楚的知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也無法理智的克服對火海的恐懼。
時一沅聽云醒和荊桉說過白澤家族葬身火海的詳細經過,知道那一定是段不敢輕易觸碰的慘烈經歷。
她端過一杯果汁遞給姬司諭,哄小朋友般對他說:“喝一口,很甜!
姬司諭接過果汁喝了很大一口,再看身旁的女孩時,眉梢眼角間盡是笑意。
時一沅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棠溪靳說混亂星域有無生花的消息,正好我之后有去混亂星域的行程,到時候幫你把無生花帶回來,你的詛咒如果再發作,記得及時通知我,別仇人還逍遙自在著,自己先死了!
最后一句話相當不中聽,姬司諭卻聽得眉開眼笑,乖乖應了聲好。
時一沅被他笑得想當場走人,姬司諭趕緊拉住她,迅速調整表情,做出成熟穩重的模樣,從烤架上拿過一串噴香的烤肉遞到妹妹面前,“好香啊,吃一口?”
帶了點誘哄,帶了點討饒。
時一沅瞧他一眼,姬司諭滿臉認真。
她勉為其難接過烤肉,吃了一口。
貓崽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溜了過來,扒拉著時一沅的褲腳,順著她的小腿往上爬。
姬司諭怕它摔了,抬手過去虛扶著它,直到小奶貓爬上時一沅的膝蓋用后腿蹬了下他的掌心才收回手沒好氣地指責它:“小沒良心的!”
貓崽兒扭過腦袋,全然不在意他的評價。
時一沅一邊吃著烤肉,一邊托著它爬上自己的肩頭,心想著還是自家崽聰明,知道旁邊這人是個黑心的,甚少對他假以辭色。
姬司諭不知道妹妹正在腹誹自己,繼續喝著手中的果汁,順便拿了塊烤肉,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姬青池帶著鈴鐺回來了,懶洋洋趴在篝火旁的饕餮抖了抖腦袋上的毛發,步伐輕快地朝他跑過去,繞在他身旁用身體蹭他。
鈴鐺見到頓時不樂意了,立刻往姬青池身旁貼了貼,彰顯自己獨一無二的地位。
饕餮歪著大腦袋看了鈴鐺兩秒,似乎在考慮要不要露出獠牙狠咬它一口,姬青池在它有所動作前,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饕餮安分了,用腦袋去蹭他的掌心,瞧著也沒比貓崽兒出息多少。
鈴鐺盯著姬青池的手,委屈地低吼了聲。
姬青池無奈地伸出另一只手撫摸它的鬃毛。
鈴鐺高興了,昂首挺胸,沒有獨角天馬比它神氣。
要是姬青池坐在它背上,它能馬上沖出去飛兩圈。
寶寶看看饕餮,再看看鈴鐺,大眼睛好奇地轉來轉去,最后邁著健壯有力的大長腿,踏踏踏跑向時一沅,主動低下腦袋要摸摸。
看完了鈴鐺爭寵全過程的時一沅笑著摸了摸它的鬃毛。
寶寶幸福地瞇起眼,屈起四肢在它身旁趴了下來。
貓崽兒探出腦袋瞧了瞧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小短腿一蹬跳到寶寶的鬃毛里,腦袋往里一埋開始呼呼大睡。
寶寶有些緊張地繃緊了馬脖子,眼睛努力想往后看,奈何脖子太長,又不敢動,根本看不到把自己的鬃毛當床睡的小奶貓。
時一沅無語地捏了捏貓崽兒的小短腿,“你別欺負寶寶!”
貓崽兒用小短腿蹬了她一下,翻個身繼續睡,任由她怎么戳都不動了。
寶寶似乎緩過來了,緊繃的肌肉線條逐漸放松,一口咬住姬司諭送到嘴邊的星果,咔嚓咔嚓吃得開心。
兄妹三人被久違的輕松籠罩,跟著士兵們一起唱起了軍歌。
篝火打在每個人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笑。
等一切歸于寧靜,時一沅準備帶著寶寶連夜回金谷星。
姬司諭知道她很忙,這次來木角星是情況緊急,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做,沒有那么多閑暇的時間,主動送她到星門入口。
微涼的夜風撩起時一沅的發絲,輕輕掃過姬司諭的面龐,一路走來,兩人誰也沒說話,氣氛安靜卻不尷尬。
時一沅覺得姬司諭最讓她覺得舒服的地方,不是出眾的容貌,也不是敏銳的洞察力,而是恰到好處的分寸。
正如他從一開始就清楚她不是普通難民,卻從未對她刨根問底,調查她的過去,甚至知道她與溫斯頓帝國的圣圖騰家族關系匪淺,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姬蕪。
此刻,他在等待她的回答,沒有步步緊逼,而是耐心的給她考慮的時間。
時一沅停下腳步,姬司諭也跟著她停下來。
兩人在明朗的夜空下,面朝同一個方向,并肩而立。
“姬司諭。”時一沅叫了他的名字。
“嗯?”姬司諭耐心的回應。
“我沒有喜歡過別人,也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她轉過身,認真注視著青年的雙眸,給出自己的答案:“不過現在我可以確定,我暫時不需要這樣一份感情,我前路未明,詛咒未解,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身首異處!
“金鯉座不會是我的終點,混亂星域只是我的未來藍圖之一,我要永曜帝國在無盡長夜中滅亡,我要踏平溫斯頓帝國,讓薔薇圖騰臣服于我!
這是她第一次將自己的野心宣之于口,告訴一個她曾經百般防備的人。
姬司諭或許是她目前遇見的人中,最適合也是最可靠的一個,但她還沒有踏上巔峰王座,并不想分心他顧。
本以為姬司諭會失落、會遺憾,豈料他笑得眉目生輝。
時一沅奇怪地看著他,青年卻上前一步,輕輕擁住了她,在她耳畔低聲說:“我原也不想亂你心緒,哪想你這么聰明,僅憑一朵無生花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青沅,我是沒有來日的人,你不必為我煩心,若我沒能見證你的千秋功業,只請你在天馬湖為我種一株晚香玉,就當是告別。”
“然后忘了我!
第196章 吃吃吃(196)
“軍團長?軍團長?”雷列微微拔高了聲調。
正在望著下方城市出神的時一沅被他喚回了神, “怎么了?”
雷列略帶擔憂道:“您不舒服嗎?”
他還從沒見過軍團長如此神思不屬的模樣,難道是有什么棘手的問題?
時一沅搖了搖頭:“沒什么。”
雷列見她不欲多言,沒敢刨根問底, 繼續之前的匯報:“各大主城已經全部攻下, 金淵軍也卸掉了武裝, 聶凌寒查到此次恐怖襲擊與青花家族有關, 正在對商會進行全面篩查……”
距離時一沅離開木角星已經過去整整三天,在此期間雷列等人成功拿下金淵星,封鎖各大異化區, 通緝脫下金淵軍裝逃走的盜匪。
金淵星是金沙環形區最大的星球,異化區數量比金谷星多, 單個異化區存在的星門基本在兩個以上, 人口流動相當之大, 各大主城魚龍混雜, 埋有許多勢力的眼線。
整頓金淵星絕對要比整頓金谷星難得多。
姬青沅親自率領饕餮第九軍團突襲金淵星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現在人人都知道金谷星的銀月是她假扮的。
一時間, 金沙環形區風聲鶴唳。
這也不是沒有好處。
饕餮第九軍團的主力正在朝著金沙環形區的方向集結, 姬青沅對金沙環形區動手已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情, 金淵星上蠢蠢欲動想要搞事的商會得知此事立刻安分下來。
混亂星域的確想從饕餮嘴邊搶肉吃, 但誰都不打算徹底得罪饕餮家族。
他們已經在這小半年里撈走了大量資源,不說賺得盆滿缽滿, 至少腰包鼓鼓, 日后還需要與金鯉座貿易, 怎么也不能讓暗中操控的商會被姬青沅揪住小尾巴, 趁機連根拔起。
雷列的匯報很完善,發布下去的任務也很周到,時一沅沒什么要補充的, 對金淵星的概況有過大致了解后就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要去混亂星域一趟,你是想留在金淵星,還是跟我一起去?”
雷列驚訝道:“去混亂星域?”
時一沅肯定地點點頭。
雷列毫不猶豫道:“我當然要和您一起去!”
他也不問時一沅去混亂星域做什么,總之要一起去。
時一沅微挑起眉問他:“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在金淵星打下一片基業,就這么跟我走了?不怕回來之后這里沒了你的位置?”
雷列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有您在,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您不會虧待了我!
在姬青沅手底下做過事的都知道,她為人大方,對于真正有才能的人,從不吝嗇嘉獎。
一顆小小的金淵星算什么?和她一起去搞事情,沒準把整個混亂星域都打下來,屆時還不得是他幫著管理。
雷列的雙眼格外亮,生怕時一沅看不出他的如意算盤。
時一沅無奈地搖搖頭:“那就去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啟程!
雷列為人機敏,擅長審時度勢,有很強的管理和組織能力,帶著他出門絕對是個強有力的幫手。
“好嘞!”雷列輕快地應了聲。
聽到辦公室的門關上,時一沅再次看向落地窗外。
金淵星比金谷星更繁華,金淵城也比驚云城大了一倍不止,城市道路四通八達,高大的建筑此起彼伏,一條寬大的河流從城北流淌到城南,高架橋上穿行著許多星梭。
金沙環形區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照理說時一沅不該這么快動身去混亂星域,至少在她的原計劃中,最快也要一個月后開始行動。
姬司諭的詛咒發作的太突然,這次幫他壓制詛咒幾乎消耗了她能夠動用的全部神樹之力,她不太確定下一次詛咒發作,自己還能不能幫上忙。
大概是出于‘感激’或是‘兩清’的想法,時一沅覺得混亂星域的那朵無生花自己必須要拿到手。
至于金沙環形區剩下的星球,黑山羊家族的勢力都撤了,其他家族只要有點眼色,就該知道再霸占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遲早要大禍臨頭。
有凌搖等人在,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復金沙環形區。
實在有不怕死的,非要咬著肉骨頭不放,她也可以在混亂星域搞點事情,直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腦子里想著正事,眼睛看著落地窗里的倒影,時一沅卻無端想起了那天晚上貼近自己耳畔的低語。
她晃了晃腦袋,把最后那一聲嘆息甩開,回到辦公桌前,準備安排自己離開之后的一應事宜。
姬司諭那個禍害,哪有那么容易死?多半是在她面前裝可憐-
時一沅去混亂星域的行程是保密的,除了雷列之外,只帶了聞辭。
帶上聞辭的理由很簡單,她始終覺得對方在自己面前說的那番話不全是真的,至于他真正的目的,她猜不到,之所以還留著人,純粹是覺得他還有利用價值。
聞辭非常意外她會帶上自己,一路上表現得相當安分,還總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關心時一沅的飲食睡眠。
若非雷列知道自家軍團長是事業批,在星曜軍校不知道拒絕了多少仰慕她的人,怕是得懷疑這小子是她的小情人。
時一沅對此沒有任何表示,聞辭愛做什么就讓他做,從不假以辭色。
從金淵星到混亂星域的行程很順利,自姬青沅親自率領饕餮第九軍團大軍壓境和黑山羊家族的代理人狼狽敗退的消息傳揚金沙環形區,許多通緝犯和黑色天賦者都開始往混亂星域跑,生怕被逮住廢掉精神力泉,送去白獅座挖礦。
三人混跡其中,輕輕松松進了青花家族的轄域。
這里遠比金鯉座更混亂,街頭巷尾有許多形銷骨立的乞丐,拿著破碗哀求路過的人給予小小一支營養液的施舍,還有人專門圍在垃圾堆旁,只等著有人傾倒垃圾時一哄而上。
很難想象,在這條街道的盡頭是一處繁華至極的商業區,行走其中的人衣著華麗,隨便摘下一件首飾都足以重建這條坑坑洼洼的街道,養活路邊全部的乞丐。
雷列看得頻頻皺眉,他看過混亂星域的相關資料,知道這里是一個弱肉強食到堪稱極端的地方,但現實還是給了他不小的沖擊。
上了年紀或是身體有殘的普通人在這里幾乎無法生存,只能依靠撿垃圾生活。
沒有擬態的人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生下能夠覺醒擬態的孩子,向食物鏈頂端的統治者輸送‘奴仆’,并在尚有余力的時候,出賣廉價的勞動力。
時一沅突然問聞辭:“青花家族在金沙環形區的商鋪不少吧?”
聞辭露出茫然的眼神,想了一會兒才不太確定的說:“應該是……我在青花家族的時候,一直被他們圈養著,除了與星陣有關的事情,其他的都不太了解!
時一沅不置可否,再問:“你對青花家族恨之入骨?”
這次聞辭沒有遲疑,飛快點了點頭,眼神里也帶了幾分憤恨。
時一沅:“我給你一個機會!
聞辭詫異地看向她。
時一沅指了指前方的商業街,“那里布置了一座S級監測星陣,你把它破了,我們去拿寶庫里的東西!
雷列:“……”
他恭維道:“真是妙計。”
“青花家族不知道從金鯉座收刮了多少好東西,合該我們去搶回來!
聞辭:“……里面的商鋪不一定都是青花家族的,而且這么做很容易惹來他們的注意,萬一暴露您的身份,可能會有危險。”
時一沅還沒說話,雷列已經不滿道:“我們搶了就跑,哪會那么容易被他們發現?再說了,混亂星域魚龍混雜,要錢不要命的人比比皆是,青花家族的那些人腦子再靈光,也猜不到我們頭上!
“還是說你怕青花家族怕的要死,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雷列頗為刻薄地抬起下巴,審視的目光在聞辭身上逡巡,“老板麾下不收無用之人,更不要膽小鬼,你這么婆婆媽媽,還是趁早另謀出路,別拖我們后腿!
聞辭被他說的臉色一白,連忙看向時一沅,“老板!我沒有!我只是擔心您!”
他與姬青沅的下屬多有接觸,見過心思縝密成熟穩重的,也見過一根腸子通到底的,還是頭一次遇到雷列這種說變臉就變臉,一點面子也不給的。
時一沅笑道:“我當然知道你的心思,不過雷列說的也沒錯。原想著這趟過來帶上你,是要幫你了卻過去的仇怨,現在看來你好像沒這個意思,是我專橫獨斷了。”
這話聞辭哪里敢應,立刻搖了搖頭:“對不起老板,是我顧及太多,人也不聰明,弗了您的好意。您放心,有我在,別說是一座檢測星陣,就算是青花莊園的星陣,我也能幫您破解。”
不等時一沅的回答,他鼓氣般拍了拍臉,朝商業街的方向走去。
目送他的背影遠去,雷列雙手抱胸道:“老板,我怎么覺得這小子不老實!
倒也不是說聞辭哪里露出了破綻,純粹是直覺告訴他,對方不是個善茬。
在金淵星奮斗的這些時間里,雷列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前倨后恭、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溜須拍馬……他們為了自己的目的,能像一條變色龍,對著仇人也能卑躬屈膝。
聞辭一路都在討好時一沅,小意殷勤,恨不能把‘你快收了我’幾個字寫在臉上。
并非是身為下屬不能仰慕上司,只是雷列覺得他殷勤太過,有點兒刻意為之。
時一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老實的人比老實的人好用!
若聞辭所言為真,她使力幫他對付青花家族又如何?總歸青花家族倒了,對她有利而無害。
若聞辭滿口謊言,借口被青花家族囚禁,實則在她面前裝可憐,試圖獲取她的信任,對她有所圖謀,必然作繭自縛。
索性無生花的消息一時半會兒的打聽不到,在青花家族的地盤上搞點事兒,討要些許利息,讓他們也嘗一嘗后院著火的滋味。
雷列秒懂她的意思,嘿嘿笑了兩聲,又略帶遺憾道:“可惜老溫不在,否則那個黑心的,肯定能把那小子玩的團團轉!
說起溫從舒,雷列私下與他聯系過,知道他也離開了星曜軍校,但具體去了哪里,對方死活不肯說。
時一沅眨了下眼:“他另有要事!
這話聽得雷列一愣,驚訝道:“他也在為您做事?”
溫從舒是時一沅在暗中培植的勢力,暫時不打算把他暴露在人前,只點了點頭。
雷列忍不住小聲咕噥:“他果然比我會來事兒!
要知道當初的‘搖光穹頂之亂’,溫從舒是第一個帶人去投靠姬青沅的,與他比見風使舵的本事,雷列自愧不如,如今聽了這消息,驚訝之余多是了然。
他嘿笑了聲:“咱們仨果然能把日子過好!
有什么能比昔日并肩作戰的伙伴未來也能同行的消息更讓人喜悅?
時一沅彎了彎唇角,“走吧,咱們去劫寶庫。”
青花家族是寰宇最大的星陣供應商,每天都有商會在他們的地盤上進貨,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不過星陣比星武更耐用,要說混亂星域哪方勢力最能撈錢,還得是夕顏家族。
有一萬尊星輪炮的債務擺在那兒,時一沅不著急去割夕顏家族的韭菜,先在青花家族這兒撈點好處,再親自去問問夕顏家主出現在星盜手里的星輪炮是什么情況。
最好不要讓她查到是夕顏家族在背后陽奉陰違,否則她不介意讓混亂星域十大家族變成九大家族。
雷列察覺到她語氣轉換時一閃而過的肅殺之意,心頭微凜,正了正神色,準備大干一場-
不管聞辭懷揣著怎樣的小心思,他在星陣方面的天賦的確能讓他從青花莊園里走出來,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就破解了籠罩整個商業區的檢測星陣。
他沒有直接讓檢測星陣停止運行,而是開了一個特殊通道,讓己方三人躲過了檢測星陣的標記,輕輕松松來到青花商會的寶庫。
寶庫另有星陣保護,除此之外還有五分鐘一崗的巡邏隊,守備堪稱嚴密,潛入的盜賊就算能避開巡邏隊的眼睛,也無法在短短五分鐘之內破解防御星陣進入寶庫,是雙重保障。
聞辭熟悉青花家族的星陣結構,自然不在普通盜賊之列。
他在巡邏隊的眼皮子底下布置了一個與防御星陣勾連的隱藏星陣,大搖大擺近距離接觸防御星陣,花了大半個小時將之破解,并在巡邏的間隙帶著時一沅和雷列進了寶庫。
各地的青花商會每個月會向青花莊園輸送一次交易物資,再從青花莊園運來下個月對外出售的星陣。
這個月還沒到像青花莊園輸送物資的時候,寶庫里堆滿了一箱又一箱高級異化結晶,還封存著許多市面上甚少流通的異化材料。
雷列用精神力大致查看了一下寶庫的情況,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在金淵星任一方主將,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經手的好東西不少,可竟然及不上寶庫里的這些。
S級異化材料比比皆是,S級異化結晶就像隨處可見的石子,隨便堆成一座小山,唯有SS級異化材料和異化結晶用特殊的收納盒保存起來。
再仔細一看,其中竟然還夾雜著三枚3S級異化結晶!
連時一沅看到3S級異化結晶的時候都驚訝了一瞬。
這里只是青花家族某個商業區不到一個月的營業額,以此作為基礎,大致估計青花家族全部產業的營業額,算出來的數字竟完全不遜色于饕餮商會在星冕座的營收。
擁有了巨額的財富之后,任誰都想要滔天權勢,也不怪青花家族一門心思想在金鯉座搞事情。
時一沅低聲道:“先別動那三個放了3S級異化結晶的盒子,從S級材料開始收,一個子兒都別留下!
雷列照吩咐行事,聞辭則悄悄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緊隨其后一起行動。
幸好空間指環帶的夠多,寶庫里也有不少,等把3S級異化結晶之外的東西收攏完畢,已經是十分鐘之后了。
雷列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笑得牙花子都快出來了。
聞辭也是一副激動用努力克制的模樣。
“你們兩個先走,記得跑遠點跑快一點,別讓人逮著了!睍r一沅比他們淡定多了。
任誰見過天都姬氏的寶庫還能從里面隨意取東西之后,都不至于被眼前的小寶庫迷了眼。
雷列趕忙應了聲好,走出幾步見聞辭還站在原地看著時一沅露出一臉憂色,無語地撇了下嘴,回來拉他:“少留在這礙事,那三顆3S異化結晶上面肯定有名堂,一動它們就會被人發現!
一顆3S級異化結晶的價值一百顆SS級異化結晶都比不上,因為3S級異化結晶內蘊含的磅礴能量能夠幫助星力積攢到臨界的超凡三階天賦者更進一步,抵達半步圣域的境界。
如果吸收的數量足夠多,甚至有機會突破到圣域,一旦出現在市面上,就會引發超凡三階的天賦者瘋搶。
當然,這種級別的異化結晶沒有實力或后臺的天賦者根本不敢拿,多數會流向大勢力。
饕餮軍團沒有駐守任務的時候,每個月都會去獵取3S級異化生物,其中一部分會作為獎勵分發給將士們,另一部分則會存入天都星的寶庫。
時一沅不缺3S級異化結晶,但誰也不會放著眼前的好處不拿,尤其是她擁有輕松取走‘好處’的能力。
確定雷列和聞辭已經離開,她放出曼陀羅花。
曼陀羅花是她從小芒星的擬態檢測醫生那兒得到的,能釋放毒煙麻痹天賦者的意識,使之被她的言語影響,或是直接中毒倒地。
隨著貓崽兒的等級快速提升,曼陀羅花也早已不是當初低等級的小可憐,釋放出的毒煙具有極強的麻痹效果,且無色無味,普通超凡境界的天賦者根本難以抵擋。
曼陀羅花已經好久沒出精神力泉了,好奇地抖了抖花瓣,左顧右盼的。
得到時一沅的命令,它趕緊揣著兩片新長出來的綠葉,搖晃著幽紫色的花朵,花粉輕輕飄動,毒煙彌漫而出,逸散到寶庫的每個角落并順著縫隙鉆出去。
時一沅見毒煙釋放的差不多了,撈起曼陀羅花揣進口袋,控制星力化作純白色的繩索,一舉捆住存放著3S級異化結晶的三個盒子,用力往上一拽。
頃刻間,寶庫內格局突變,所有置物架都轉動了起來,失重感驟然出現,寶庫轟隆一聲向下墜去,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商業區。
時一沅饒有興致地彈了下舌,將收納盒放進空間指環,化作一道漆黑的幽影融入黑暗之中。
幾乎是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數道強橫的氣息降臨在寶庫之外。
數名超凡三階的天賦者看到完全封閉起來沉入地下的寶庫,臉色一個比一個陰沉。
有多少年沒人敢打青花商會寶庫的主意了?
防御星陣正常運行,寶庫完全封閉,偷盜者肯定還沒來得及離開。
為首的女人冷笑一聲,扔出整整三十六枚異化結晶,給寶庫附近的區域再上一層枷鎖。
六人立即分散站開,站在六個不同的方位上取出鐫刻有青花印記的令牌,將星力注入其中。
青花印記亮起,釋放出璀璨的綠色光芒,由片片青葉環繞而成的鎖鏈囚籠將沉入地下的寶庫捆縛起來,寶庫頂部則開了一扇天窗。
其中一條綠葉鎖鏈竄入寶庫內部,要將不知死活的小賊揪出來,卻像沒頭蒼蠅般在里面打轉了一會兒,狼狽飛出。
沒有。
女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其余人見狀,也紛紛釋放出精神力探查寶庫內的情況。
空空如也。
不僅3S級異化結晶不見了,其他材料也不翼而飛。
霎時,六人的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怎么會這樣?
3S級異化結晶一旦離開陣眼,獨立設置在保護核心處的星陣就會被瞬間觸發,那小賊再厲害也不可能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六人中最為年輕的男子忍不住道:“是跑了嗎?”
精神力探查無果,星陣也沒有標記到任何氣息。
這意味著寶庫內沒有人。
怎么可能?
忽然,為首的女人皺了皺眉,聚攏一團空氣放在鼻尖嗅了嗅。
其他人看到她的動作立即轉過頭來,有人問道:“怎么了?”
“空氣中有迷煙。”對超凡三階的天賦者而言,曼陀羅花的迷煙完全不夠看。
時一沅釋放毒煙也不是為了迷倒他們,而是要做障眼法。
女人微微變了臉色:“對方可能潛進來有一段時間了!
潛入一段時間而沒被發現,最大的可能性是破解了星陣,在逃之夭夭后,故意觸發星陣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青花家族以星陣立足,自詡寰宇最強大的星陣家族,設置在寶庫的星陣是青花家族獨有的防御星陣,至今不曾被外界的星陣師破解過。
可如今防御星陣還在,寶庫卻空空如也,這無異于在青花家族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周遭的氛圍令人窒息,剛剛說話的年輕男子長長呼出一口氣,打破了壓抑的沉默:“這么說,寶庫里的東西是徹底丟了?”
另有一人咬牙切齒道:“里面可是有三顆3S級異化結晶!那是家主親自交代了要送到青花莊園的!”
這話聽得躲在暗處的時一沅微微挑眉。
3S級異化結晶對普通人來說的確難得,可青花家族家大業大,怎么也不可能缺三顆3S級異化結晶,難道里面有什么貓膩?
女人冷喝道:“慌什么!那小賊就算能逃又能逃得了多遠?”
“傳我令,立刻封鎖青柳星!找到寶庫失竊的物品之前,青柳星只許進不許出!”
她的話音剛落,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年輕男子似有所感,向外看去,臉色難看至極:“商業區的監測星陣被破了!”
第197章 吃吃吃(197)
青花家族布置的監測星陣能識別進入商業區的每一道氣息, 標記其具體位置,還能在對方離開商業區后進行追蹤,主要的作用是避免不法分子在商業區鬧事。
監測星陣一破, 籠罩在商業區上方的‘監視之眼’消失, 被星陣記錄下來的氣息全部消散, 商業區內不可避免產生騷動。
偏巧這時候, 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震得大半個商業區都抖了抖,緊接著轟隆隆的爆炸聲此起彼伏, 也不知是誰混跡其中高喊了一聲:“那是SS級異化結晶!快去撿!”
原來是青花家族的某家商鋪被爆裂彈炸塌了半邊墻,里面的商品掉了出來, 落在地上琳瑯滿目, 沖擊著在場所有人的眼球。
會在商業區里活動的, 除了與青花家族有合作的商會, 還有不少窮兇極惡之徒,有人當即動了歪心思, 趁著商業區里亂成一團, 沖過去搶東西就跑。
其他人見狀,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一個個目露兇光,在青花家族反應過來之前, 開始了一場毫無底線的掠奪!-
商業區的混亂直接影響到了還在寶庫那邊的六名管事, 他們不得不分出人手來主持大局。
時一沅猜到商業區那邊的動靜多半是雷列和和聞辭弄出來的, 聲東擊西的計策用的很是巧妙, 有四道氣息離開了寶庫,只剩兩人繼續守在這兒。
顯然,青花家族的管事也不是傻子, 沒有因為寶庫被掏空就對這里放松警惕。
雖然不知道寶庫是怎樣被盜的,但他們對青花家族的星陣有著極強的信心,在無法確定盜賊真的逃走之前,不會撤除囚籠星陣。
曼陀羅花的毒煙飄散在空氣中,這讓時一沅無需釋放精神力就能感知外界的情況。
六枚鐫刻有青花印記的令牌飄在空中,釋放出一縷又一縷綠色星力注入青葉囚籠之中,控制著囚籠星陣的運轉。
顯然,這六枚令牌就是星陣的核心所在。
被留下來的兩名管事正在檢查寶庫的防御星陣,不一會兒就發現了聞辭留下的隱藏星陣。
兩人對視一眼,進入囚籠星陣內,開始仔細檢查還在運行的隱藏星陣。
這個隱藏星陣布置的很巧妙,完全鑲嵌在原本的防御星陣之上,用精神力探查根本發現不了端倪,只有一一排查防御星陣的各個區域,才能從星陣的星力運行路線上看出古怪。
防御星陣外部有嵌入式隱藏星陣,意味著內部也有可能存在隱藏星陣,偷盜者極有可能還未離開,不過是用了個障眼法迷惑了他們的視線。
這個念頭升起之際,兩人不約而同冒了身冷汗,剛準備通知離開的四名管事時,忽覺有什么人正從背后看著自己。
他們猛然回過頭,就見到囚籠星陣外的陰影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貓,它似乎不理解他們在做什么,歪著小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好奇,模樣可愛至極。
這里怎么會有貓?
驚詫的情緒剛剛出現,一股令他們寒毛倒豎的危機感從后方襲來!
兩人條件反射撐起星力護盾,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砍向他們后心處的蒼白色骨鐮!
恐怖的力量沖擊讓兩人不可抑制向前滾去,星力護盾重重砸在囚籠星陣之上,裂開一條條蜘蛛網狀的紋路。
偷襲他們的骨鐮并沒有收勢,而是在偷襲落空之后,毫不猶豫砍向懸停在空中的青花令牌!
清脆的撞擊聲響起,骨鐮刀尖觸碰到青花令牌,沒有將之擊碎,而是被無形之中的星力護盾攔了下來。
兩個管事因為她突然調轉方向的進攻而提起來的那口氣緩緩吞回了肚子里,可還沒有吞到底,就見星陣之外的小白貓一躍而起,一腿蹬在泛著微光的青花令牌上。
咔嚓!
低不可聞的碎裂聲響起,扛住了貪婪圣鐮一擊的青花令牌竟然沒有擋住小白貓輕得仿佛像沒有力道的一腳。
勉強穩住身形的兩人睜大了眼睛,等看到貪婪圣鐮的全貌時,更是難以置信地看向從寶庫里出來的時一沅。
白貓加上貪婪圣鐮,來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震驚之下,兩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株蒼翠的藤蔓從黑暗中爬上他們的后背,對準后心口狠狠刺了下來!
可怖的疼痛頃刻間侵蝕他們的神經,藤蔓貪婪的吸食者香甜的血液,其中一人在劇痛中扯開上衣,恰好看到,一朵嬌艷欲滴的薔薇花從自己心口處長了出來。
不等他仔細思索,刺入后心口的藤蔓冒出一根根利刺,毫不留情的扎進他的血肉中,薔薇花越開越艷麗,最后竟然脫離了皮膚,抽出細嫩的枝芽,結出第二朵花苞。
他們成了最肥沃的‘土壤’,成了薔薇印記獻給薔薇圖騰的貢品。
短短一分鐘的功夫,兩名超凡三階的天賦者就成了兩具干尸,他們雙眼圓瞪,不甘心地望著夜空,無聲的質問死亡為何突然降臨。
時一沅冷淡地收回薔薇印記,擊碎因為損失一枚青花令牌而出現破綻的囚籠星陣,在其他管事察覺到這里的變故趕過來之前,迅速撈起貓崽兒,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下。
她沒有第一時間去找雷列和聞辭,而是大致觀察了一下商業區的情況,確定亂得夠可以后,暫時找了個地方落腳。
青花家主點名要送到青花莊園的3S級異化結晶,必然有其特殊之處。
時一沅取出三個收納盒,仔細觀察了一番,沒有發現異樣,也沒有被人打下標記,這才控制星力將其打開。
猜測中的毒物或是用來防偷的手段并未出現,三顆純黑色的3S級異化結晶安靜地躺在收納盒里,靜等人將它們取出。
純黑色的異化結晶?
時一沅難掩心底的詫異。
她從沒見過純黑色的異化結晶,就算是會導致天賦者性情狂暴的黑色結晶,也是赤紅色的,只是為了彰顯它們的危險所以命名為黑色結晶。
這三顆異化結晶剔透如水晶,不外泄一絲氣息,用肉眼只能看到有黑色的星力在晶體中流淌。
黑色星力?
時一沅下意識想到了逸散在木角星空氣里的黑色星力。
她心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眼前的黑色異化結晶內貯存的星力就是那種詭異的黑色星力。
為了驗證這個猜想,她釋放出一縷神樹之力,控制它靠近收納盒里的黑色異化結晶。
果不其然,氣息收斂到和普通礦石沒什么區別的黑色異化結晶仿佛感知到了天敵的到來,內里平緩流淌的黑色星力變得躁動,開始左右流竄,似乎想要逃離禁錮它的狹小空間。
時一沅收起神樹之力,異化結晶便不再躁動。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釋放神樹之力。
來回好幾次,黑色異化結晶的反應完全一樣。
青花家族是正兒八經的擬態家族,雖然在暗中控制著一大批黑色天賦者,但自身并不觸碰黑色結晶,他們要這種黑色異化結晶做什么?又是從哪兒來的?
時一沅的思緒發散出去,很快想到了從星盜手中繳獲的六十尊星輪炮。
星輪炮是夕顏家主研究開發出來的,寰宇也只有夕顏家族能制造,此事夕顏家族嫌疑最大。
可話說回來,青花家族以星陣為立身之本,對星紋多有研究,未必不能制造星武,只不過因為寰宇排名前列的星陣師大多出自青花家族,讓人忽視了他們在星紋的其他應用領域同樣強勢。
他們是否有可能破解了星輪炮的制作方法,并在私底下制造了相當大一批,以夕顏家族或者其他人的名義對外售賣,或是直接與星盜勾結?
思及過往曾在青花莊園里見過的詭異星陣,時一沅絲毫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青花家族。
當然,猜想不能作為證據,她要進一步驗證。
她收起3S級異化結晶,聯系雷列-
等時一沅和雷列兩人匯合時,商業街早已亂成一團,一具具尸體倒在路邊,猩紅的血液幾乎鋪滿地面,刺得人雙目發疼。
青花家族的巡邏隊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一個個神色肅穆,逮著人就要查驗他身上的物品,若是不配合,要么直接抓走,要么當場殺掉,場面之血腥,態度之專橫,人人自危,不敢有任何反抗。
雷列和聞辭正躲在一處隱蔽的地下室里,看到從通風管道進來的時一沅,兩人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聞辭連忙問道:“老板,您沒事吧?”
剛想說話的雷列瞥了他一眼,把到了嘴邊的關切吞回肚子里,給時一沅搭把手。
時一沅扶著他的手站好,“沒事。”
聞辭半抬起的手收了回去,轉而端來一杯溫水遞給時一沅。
時一沅瞥他一眼,端過水抿了一口,朝前方簡陋的木板桌走去,“商業區的混亂是你們制造的?”
雷列點點頭,“我們怕您被困在寶庫那邊難以脫身,見有可乘之機就動手了!
商業區出事之后,青花家族不得不分出人手穩定商業區的秩序,也讓時一沅更輕松的解決守在寶庫的管事,安全離開。
至于路邊那些人,全是青花家族殺的,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搶劫過商店的人。
饒是如此,依舊有相當一部分搶了財物的人逃之夭夭。
青花家族自然不可能咽下這口惡氣,現在青柳星被全面封鎖,各個星門只許進不許出,處處彌漫著壓抑的氣氛。
時一沅迫不及待想知道青花家族究竟在背地里謀劃什么,屈指敲了敲桌面:“搶了東西的人肯定想立刻離開青柳星,我們去幫他們一把。”
聞辭遲疑道:“您的意思是……”
“殺人!睍r一沅言簡意賅回答。
雷列順著這兩個字發散思維,不一會兒雙眼就亮了起來,“我們去殺那些通緝犯和黑色天賦者!
有膽子搶劫青花家族的只有那些窮兇極惡之徒,現在風聲鶴唳,多數人肯定想著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等過了這段時間,再找機會離開青柳星。
但要是大量黑色天賦者和通緝犯死亡,他們肯定會懷疑是青花家族動的手,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待宰的羔羊,會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青柳星。
青花家族的確勢大,但若那些窮兇極惡之徒要與他們作對,他們也未必招架得住。
局勢越來越亂,越有利于時一沅在其中渾水摸魚。
若能借此機會探聽無生花的消息,便是一舉兩得。
聞辭一邊聽一邊點頭,見雷列馬上要行動,趕忙抱出自己從寶庫里帶回來的空間指環,對時一沅說道:“老板,這些怎么處理。”
時一沅對他笑了笑:“既然是你拿回來的,那就是你的戰利品,拿著吧,不用給我,今晚你也算幫了大忙,不能讓你白做事!
聞辭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一下愣住了。
第198章 吃吃吃(198)
青柳星街頭出現了大量黑色天賦者和通緝犯的尸體, 什么死法都有,共同點是身上的財物被搜刮得干干凈凈,只留可以蔽體的衣物。
起初, 青花家族并沒有把這當成一回事。
混亂星域每天都在死人, 有普通人也有天賦者, 垃圾車收走的尸體能讓焚化爐徹夜工作。
但很快他們發現了情況不太對。
被拋尸街頭的大多是在青柳星頗具兇名的通緝犯, 他們實力不弱,尋常天賦者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動手的至少是超凡三階的天賦者。
青柳星上超凡三階的天賦者大多與青花家族有關系, 要么是他們的附庸,要么與他們有利益往來。
聯想到青花家族寶庫被盜, 派人挨家挨戶搜查盜賊, 遇到反抗者直接一刀殺了了事并全盤接收死者遺產的行為, 有人心生恐懼, 生怕自己也變成刀下亡魂。
隨著死掉的通緝犯越來越多,青柳星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街道上基本看不到人, 非青花家族的商店大門緊閉, 潮汐之音的傳遞卻越來越頻繁。
【這都半個月了, 青花家族還沒找到偷盜寶庫的人,青柳星的封鎖什么時候是個頭?】
【你們不會真以為有人能偷青花家族的寶庫吧?我聽說是青花家族在金鯉座搞事被姬青沅攆回來了, 心里憋著股邪火沒處發, 要殺點人泄憤】
【前面哪里來的消息?金鯉座亂了那么長時間, 青花家族應該弄了不少好東西回來, 就算在姬青沅那碰了壁,也不至于從咱們身上回血吧?】
【喲!你們知道最近死的那些人身上有多少好東西嗎?就說刀疤劉,他前段時間跟人一起宰了株SS級鳳尾花, 那可是能幫助超凡三階的天賦者更進一步的好東西,因為青花家族開價太低,沒舍得賣。這不,死街上了!要說這事不是青花家族做的,我頭一個不信!】
【刀疤劉都死了?要真像你說的這樣,青花家族未免太囂張了,以后誰還敢來他們的地盤?】
【誰會來我不知道,但這會兒咱們是誰也出不去,還是趁早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免得下一把刀就架咱脖子上了】
【躲著有什么用?灰老鼠那老小子夠能躲吧?還不是被人刨了老鼠窩,我今早出門看到他的尸體,真是嚇了一大跳,這會兒估計已經被燒成灰了】
在無人知曉對方身份的海渦里,一條又一條潮汐之音相繼彈出,帶來一個個令人惶恐不安的消息。
恰在這時,一條義憤填膺的潮汐之音冒了出來。
【與其等著青花家族上門找茬,不如趁早殺出去,橫豎都是死,這么做指不定還能留條命】
當晚,青花家族的某個管事被人殺死在家中。
此事一出,本就因寶庫被盜的青花商會負責人震怒,又殺了一批人。
這下可不得了,徹底捅了馬蜂窩,青花商會的人越死越多,卻沒人知道是誰做的,整顆青柳星的氣氛緊張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等青花商會負責人的兒子被吊死在酒吧里,事情徹底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
青花商會派出的巡邏隊對通緝犯大開殺戒,通緝犯不會任人宰割,難得團結了起來,一舉沖開被封鎖的星門,逃出了如人間煉獄般的青柳星。
“老板,我們不走嗎?”聞辭見時一沅老神在在看著青柳星的地圖,疑惑詢問。
“為什么要走?”時一沅反問。
聞辭被她問住了,稍稍斟酌過后才說道:“青柳星現在亂成一團,青花莊園那邊得到消息,肯定會派人過來主持大局,F在不走,等青柳星重新落入青花家族的掌控,再想走可不容易!
時一沅不置可否,繼續問他:“你覺得青柳星怎么樣?”
聞辭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乖乖回答:“之前挺繁華的,現在嘛……”
通緝犯不再忌憚青花家族后,把青花商會開設的商店搶了個精光,還放火燒了青花家族的商業街。
現在的青柳星可以說是滿目瘡痍,與金鯉座那些被盜匪洗劫過的星球沒什么差別。
先不說重建需要的費用,此次遭難的商會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與青花家族合作了,這筆損失絕對能讓青花家族肉疼上好一陣兒。
思及此,聞辭腦中靈光一現:“您想要青柳星?”
青柳星有直達金沙環形區的星門,饕餮家族想借此將觸手伸到混亂星域也不是不行。
時一沅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要一顆被毀的差不多的青柳星做什么?”
聞辭更不明白了,露出虛心求教的神情。
時一沅屈指點著桌面:“你不是說青花家族會派人過來主持大局嗎?你覺得他們會派什么人來?”
話題跳躍的太快,聞辭皺著眉頭,不太理解二者之間的關聯,不過還是按照她的思路道:“至少是個在青花家族里有話語權的!
“有話語權,要錢應該挺容易的吧?”時一沅眨了下眼。
聞辭依舊神情疑惑。
時一沅不準備為他詳細解釋,收了地圖起身道:“走吧,我們去會會這位‘使者’!
聞辭趕緊跟上她,面上還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眼底卻有微光一閃而逝-
“老板!”雷列語氣輕快的對著走進倉庫的時一沅喊道。
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被五花大綁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微垂著頭,處于昏迷狀態。
黑暗之中,一張笑臉面具悄然浮現,黑色斗篷遮住了他的身形,讓人無法窺探他的外貌和年齡。
一具白骨,一道幽影無聲站立在他身旁。
時一沅對他們微微頷首:“好久不見!
對上不遠處那雙冷然的雙眸,薔薇十三屈起藏在廣袖中的指尖,小弧度點了下頭以作回應。
白骨不會說話,向她微微躬身,幽影則恭恭敬敬喊了聲老板。
當初的暗殺事件后,時一沅讓齊謙安排了他們的去處,這次到混亂星域,想起他們在這兒混過一段時間,就把人喊過來了。
雷列不知道天曜星發生的具體事情,自然也不清楚笑臉面具三人組是時一沅的下屬,今天早上得到她的命令去接頭時,被一只白骨爪從身后拍在肩膀上,差點嚇得汗毛倒豎。
得知這鬼里鬼氣的三人是自己的同事時,他才勉強緩了口氣。
稍微調整好心情后,他準備和他們商量一下該怎么去劫持青花莊園派來的‘使者’,卻被直接拎去堵人。
一個在他看來頗為艱巨的任務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甚至有四十分鐘用來趕路。
“就她一個人?”時一沅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女子。
薔薇十三正欲說話,雷列已經先他一步道:“不止,來了三個,剩下兩個被我們關在其他倉庫里,這個是做主的。”
他向來喜歡在時一沅面前表現,全然沒有注意到薔薇十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的視線。
“審過了嗎?”時一沅再問。
薔薇十三立刻道:“還沒,準備等您過來再審。”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站在他身邊的雷列覺得自己的耳膜一鼓一鼓的,像有什么東西割在上面,很是難受。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老板上哪兒去找來這么陰間的下屬?怎么看都不像正經人。
再一抬頭,恰好對上薔薇十三面具之下冰冷的目光,雷列不自覺打了個哆嗦,無端覺得周圍的溫度在直線下降。
時一沅沒注意兩人間的小九九,控制星力抬起女子的頭,對乖乖站在一旁的聞辭道:“你認識她嗎?”
聞辭的存在感不強,薔薇十三這才看向他,見向前一步站在時一沅身旁,露出一副安分乖順的神情,微微瞇了瞇眼。
“她叫青昕,是青花家主的養女之一,我與她接觸不多,不太了解!
時一沅調查過青花家族的資料,尤其是居住在青花莊園里的人,但人數實在太多,只記了幾個比較重要的,其他人的資料只是一眼掃過。
聽聞辭這么說,她勉強從記憶中找出于青昕有關的資料。
她出身青花家族旁支,自小被接到青花莊園培養,長大后被青花家族收為養女,不是星陣師,擅長管理,已經接手了青花商會四分之一的生意,不出意外以后會成為青花商會的會長。
青柳星亂成一鍋粥,而這里又是青花家族頗為重要的貿易星球,會派青昕過來倒也算合理。
時一沅對薔薇十三道:“你留下,其他人離開!
薔薇十三微揚起聲調,在聞辭看過來的時候應了聲是。
雷列向來聽時一沅的話,完全不覺得自己被排除在了親信的范圍之外,干脆利落走人,還不忘帶上微微抿起唇的聞辭。
白骨對著薔薇十三比了個大拇指,和幽影一起去守著另外兩個俘虜。
等倉庫大門被關上,薔薇十三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年輕乖巧的面龐,小聲道:“教官。”
時一沅應了聲,“在死要錢那兒還適應嗎?”
薔薇十三點點頭:“很好。”
“那就行!睍r一沅指了指還昏迷的女子,“把她弄醒!
薔薇十三把面具戴回去,直接抓住青昕的手,毫不客氣往下折。
只聽一聲慘叫,青昕痛苦地睜開眼,冷汗簌簌而下。
第199章 吃吃吃(199)
青昕的慘叫聲傳出倉庫, 聽得守在外面的雷列抖了抖。
聞辭也抬起頭來,輕輕皺了下眉。
倉庫內,薔薇十三是丁點兒沒留情, 直接把青昕的手臂折斷了, 硬生生讓她從昏迷中疼醒。
時一沅瞧他一眼, 薔薇十三面不改色放開青昕, 后退一步在她身后站定。
青昕疼得冷汗直流,偏偏被捆在椅子上動彈不得,恍惚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境地, 立刻抬頭看向時一沅。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氣息。
她沒見過眼前這個人。
等她看到薔薇十三臉上詭異的笑臉面具, 瞳孔急劇收縮, 顧不得被硬生生折斷的手, 失聲道:“笑臉面具!”
笑臉面具是混亂星域相當有名的自由殺手, 幾乎沒有他完成不了的暗殺任務,他的活動也很頻繁, 每個月都會在黑市接取新的暗殺任務, 短短兩三年時間在自由殺手排行榜上一路高歌猛進, 躍居前十。
距離他上一次在黑市上接取任務已經過去了快一年, 此后也再沒有出現過,有傳言說笑臉面具任務失敗死了, 但具體是怎么回事, 沒人知道。
青昕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笑臉面具, 神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笑臉面具手段狠辣, 被他當成目標的人幾乎就沒有活下來的。
青昕擅長管理,戰斗天賦一般,即使耗費了大量資源, 也只有超凡二階的戰力,在青花家族并非不可或缺的成員,竟然會有人花高價請笑臉面具來抓她?
“想什么呢?”時一沅笑問。
青昕猛然回神,警惕道:“你是誰?抓我做什么?我可是青花家族的——”
不等她說完,時一沅施施然打斷:“抓的就是你!
青昕被她理所當然的語氣一噎,好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當然知道對方抓錯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淪落到如今這種境地,就算只有最后一絲希望,也最好是把自己的后臺抬出來嚇唬嚇唬人,總不能直接認命,引頸就戮。
時一沅見她抿著唇不說話,控制星力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青花家族與荒蕪星域的星盜有勾結?”
青昕瞳孔驟縮。
時一沅滿意地笑了,“真有啊?”
青昕咬牙道:“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時一沅不和她爭辯,松開她對薔薇十三道:“處理掉吧。”
薔薇十三從不質疑她,捏了捏指節,在骨節碰撞的咔咔聲中啞聲說道:“好。”
青昕難以置信地看著轉身往外走的時一沅,再看走近自己的笑臉面具,剛剛構建起來的心理防線土崩瓦解。
怎么會有人只問了一個沒有得到確切答案的問題,就不再繼續審訊。
手臂還未消退的劇痛提醒著青昕笑臉面具有多心狠手辣,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在死亡與求生之間劇烈掙扎。
鞋底摩擦地面發出的輕微聲響在她的耳中無限放大,就像死神在一步步靠近。
“等一下!”青昕到底無法克服對死亡的恐懼,在絕對忠誠與活命之間選擇了后者。
時一沅步伐微頓,側身過來看著她。
薔薇十三拔刀的動作也停住了。
青昕渾身冷汗淋漓,一秒也不敢耽擱,急促道:“你想問什么,只要留我一命,凡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時一沅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不是說青花家族的走狗都很忠誠嗎?你怎么不一樣?”
自己說的話沒有被無視,青昕緊繃的雙肩稍稍放松,自嘲一笑:“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誰不忠誠?”
這倒是事實。
不等時一沅開口,青昕主動道:“青花家族有沒有和荒蕪星域的星盜勾結我不清楚,但青花商會前段時間運了一批星輪炮到蛇矛座。螣蛇家族從不向我們購買星武和星陣,我當時覺得奇怪就留意了一下,沒過多久就聽說了金角星淪陷的消息,或許你想知道的與這件事有關!
時一沅細細打量著她,用詢問的方式規避被推測出真實意圖的可能性:“星輪炮?那不是夕顏家族研發的星武嗎?青花家族也能制造?”
青昕扯了扯嘴角:“青花家族那么多星紋師,買到了星輪炮,拆開仔細研究,一天破解不了,兩天破解不了,總不會一年也破解不了,只不過是不想太招人眼,只做星陣的生意罷了!
的確,夕顏家族也有會布置星陣的星紋師,星紋相關的職業總是互通的,便是時一沅這種接觸星紋只有短短一兩年的初學者,也能憑借優渥的資源設計星武、布置星陣。
時一沅走回來,居高臨下看著青昕,“你到青柳星來做什么?”
青昕老老實實回答:“青柳星被人攪和的一團亂,家主相當不悅,派我過來收拾殘局。”
“商會寶庫里丟失了什么東西,需要你們如此大動干戈?”時一沅再問。
青昕沒有猶豫:“是三顆3S級異化結晶!
時一沅故作詫異:“青花家族家大業大,還缺三顆3S級異化結晶?”
“是家主點名要的,具體什么用途我也不清楚,只說一定要拿回來。”
時一沅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卻無端讓青昕脊背發涼。
青昕連忙道:“我真的不清楚,我雖然是家主的養女,但地位并不高,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沒有資格知——”
解釋到一半,她突然頓住了,似想到了什么,不太確定地說:“或許和……有關。”
“什么?”時一沅皺眉。
青昕張了張嘴,解釋道:“我身上有詛咒,說不出那兩個字,這是青花家族的秘密。”
“詛咒?”時一沅相當詫異。
青昕點點頭:“每個接觸過……的人都會被種下密言詛咒,我們無法向外人提起與之有關的事情。”
時一沅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詛咒,她審視著青昕,在對方忐忑的神情中順勢問道:“你知道哪里有無生花嗎?”
青昕以為她是想知道青花家族的秘密,想得到無生花壓制自己的詛咒。
她搖了搖頭,又很快補充:“前段時間天元氏在找無生花,最近沒聽到消息了,或許他們已經找到了。”
她謹慎地看了眼時一沅,“天元氏的霸道比之圖騰家族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好不要去招惹。
天元氏。
時一沅眉心蹙起。
無生花在混亂星域十大家族的任何一個家族手里都好說,怎么偏偏是天元氏?
天元氏有圣域坐鎮,她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去他們的地盤上捋虎須。
“我要是殺了你,青花家族那邊應該會馬上知道吧?”時一沅轉開話題。
青昕身上的冷汗還沒干又冒出來了,她干笑了聲:“是的,密言詛咒是家主親自下的,中咒之人是生是死,她最為清楚。”
時一沅輕聲說:“不用緊張,我不殺你!
這話聽在青昕耳朵里沒起到任何安撫作用,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要被送上斷頭臺的恐懼感,她咬著后槽牙,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下一秒,一股劇烈的疼痛侵占了她的神經,猶如利刃刺進心臟再左右翻攪的痛感從她的后心處摜入,青昕不可抑制地發出一聲慘叫。
她感覺到了,全身的血液都在匯聚向心口,有什么東西在緩慢蠕動著生長而出,可怕的支配感降臨到她的意識里,讓她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是比密言詛咒更可怕的寄生物!
青昕仰起頭,猝不及防撞進了一雙血色的眼眸里,看見在那眼底里綻放的妖艷薔薇。
是薔薇印記!
那一瞬間涌進腦海里的認知幾乎讓青昕無法喘息。
純血薔薇怎么會出現在混亂星域?!
不知過了多久,青昕狼狽地歪倒在椅子上,汗水徹底將衣服浸濕,整個人像剛從水里爬出來。
薔薇十三從空間指環中取出一杯冰水,從青昕頭上倒下。
青昕被凍得一個哆嗦,逐漸渙散的意識重新凝聚。
時一沅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確定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后,笑意盈盈問:“明天還能走馬上任嗎?”
青昕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哆哆嗦嗦道:“能、能!”
時一沅頗為滿意她的識趣,捏著她的下巴給她灌了一支治療藥劑:“好好收拾青柳星,過段時間我會來找你驗收。”
青昕咽下治療藥劑,恐懼地應了一聲是。
薔薇十三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冰冷的視線從她嘴邊滑落的藥劑掃過,相當不悅地哼了聲。
時一沅轉身離開,拿著星螺給齊謙發消息,讓他重點收集與天元氏有關的資料。
欠姬司諭的那朵無聲花,她一定會還給他,就算是得罪天元氏也在所不惜。
第200章 吃吃吃(200)
除去確認青花家族與星盜有所勾結之外, 從青昕口中得知無生花的消息完全是此行的意外之喜。
但無生花牽扯到天元氏,時一沅即使再怎么想快點把它弄到手,也只能從長計議, 尋找合適的時機。
三天后, 云醒那邊傳來確切消息, 混亂星域的確誕生了一朵無生花, 位于青花家族控制的死亡沼澤內,因為還沒有成熟,尚未被人摘取。
這個消息讓時一沅精神振奮, 還沒被人摘取就意味著誰都能去摘,可比直接從天元氏手里搶東西好太多了。
知道無生花盛開在即, 時一沅不打算繼續耽擱在青柳星, 她把雷列和聞辭留下, 讓他倆盯著青昕, 并讓幽影在暗中配合雷列的行動,自己則帶著薔薇十三和白骨前往孕育無生花的死亡沼澤。
死亡沼澤是混亂星域相當有名的死地, 危險等級高達SS級, 非超凡境界的天賦者根本不敢入內, 就算是超凡一階的天賦者, 進去之后也少有能出來的。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為了里面的高階資源前仆后繼, 尤其是那些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各種稀有異植和礦石的消息都是他們從里面帶出來的。
時一沅之所以能這么快確定無生花的位置, 是因為云醒的預知天賦, 以齊謙在混亂星域發展出的情報網,還沒有這種效率。
三人抵達云藹星的時候,恰巧是傍晚, 云霞漫天,美不勝收。
云藹星有多扇星門,其中一扇便可通往死亡沼澤,但這是單向星門,只有云藹星一個入口。
死亡沼澤的晝夜變化與云藹星是一致的,由于夜晚的死亡沼澤相當危險,前去狩獵的天賦者會選擇在日落之前出來。
星門外的大街上很容易就能見到滿身狼狽的天賦者,還有商會直接在街道兩側擺起了地攤,開著大喇叭高價收購異化材料。
時一沅帶著做了偽裝的薔薇十三和白骨在街上慢慢逛著,發現超過一半的地攤都是青花商會的,其他地攤也多是依附于青花家族的勢力擺的。
有些天賦者會在離開死亡沼澤后在地攤上售賣自己此行的收獲,也有些天賦者直接離開。
擺開的地攤除了收購異化材料之外,還會售賣各種藥劑和星武,尤其是藥劑,價格會比外面的商鋪貴一些。
白骨以前做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倒是不怎么進異化區獵殺異化生物,還是第一次來逛這種亂糟糟的街邊地攤,左邊看看右邊瞧瞧,滿臉寫著新鮮。
薔薇十三還好,他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偶爾會瞪一眼過分興奮的白骨,讓他收斂一點,不要在教官面前丟人現眼。
白骨和他搭檔這么久,哪會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壓根兒不把他的瞪視放在眼里,看上了什么東西,還會停下來向攤主詢問價格。
每當這時候,薔薇十三就恨不得留在青柳星的是白骨而不是幽影,幽影不是啞巴,但是比白骨這個真啞巴安分多了,至少不會像個沒進過城的土包子,瞧什么都熱鬧。
時一沅注意到他倆一個恨鐵不成鋼,一個我就是不搭理你,無聲地笑了笑,剛想說可以分開逛一逛,余光里忽然瞥見一個獨立出來的攤位。
那個攤位足夠醒目,就在星門的正對面,但凡從里面出來的人都得瞧上一眼,可以說是整條街位置最佳的攤位。
那個攤位也足夠簡陋,一把普普通通的木椅,一塊簡單的木牌,由于攤位背對著時一沅所在的方向,她只能看到有個人坐在木椅上,拿著把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給自己扇風。
她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從死亡沼澤里出來的天賦者沒有一個在那個攤位面前停留,不由來了幾分興致,慢悠悠逛到了攤位邊上,看到了木牌上寫著的字。
——高價收購無生花。
時一沅腳下的步伐一頓,還未去看擺攤的是什么人,就注意到對方朝自己看了過來。
好敏銳的感知能力!
她沒有露出馬腳,在身旁的攤位前蹲下,拿著其中一件異化材料問道:“這個怎么賣?”
攤主報了價格。
時一沅和他討價還價的一番,將這件不是很需要的異化材料買下,自然而然從收購無生花的攤位前繞了過去,又買了幾件異化材料,這才叫上薔薇十三和白骨出了地攤街。
回到落腳地,薔薇十三不解道:“怎么會有人在那里光明正大收購無生花?”
無生花唯一的作用是壓制詛咒,對于需要它的人來說是無價之寶,對于不需要它的人來說就是路邊的草,但它的稀有性決定了它能被賣到相當高的價格,青花家族既然用密言詛咒來控制族中之人保守秘密,怎會對這種攤位袖手旁觀?
難道說那個攤位是青花家族設的?
時一沅想起自己從攤位前路過時看到的攤主。
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模樣,沒什么特色的長相,約莫是守著攤位太久,無聊得直打哈欠,且不露半分氣息,讓人看不透他的戰力。
不像是青花家族的人,更像是……
天元氏!
天元氏對混亂星域十大家族而言無疑是活祖宗般的存在,他們要找無生花,各方勢力不僅不會阻撓,還會想辦法幫忙尋找,甚至主動獻上,討要個人情。
也只有天元氏的人才能那么囂張地占據整條街最醒目的位置,大搖大擺地收購無生花。
這也從側面證明天元氏知道無生花在死亡沼澤卻不清楚它的具體位置,否則就不是在星門入口處收購,而是直接派人去無生花生長的位置守著了。
果然,白澤預知天賦的可怕之處連神秘的天元氏也無法企及。
時一沅沒有解答薔薇十三的疑惑,干脆利落制定了行動計劃:“明天我們就進死亡沼澤!
務必趕在天元氏之前找到無生花!
無生花到了她的口袋里,那就是她的,天元氏再霸道,也絕無可能從她手里搶東西。
薔薇十三見她胸有成竹,沒有多說什么,乖乖應了聲是。
他親眼看到時一沅中了金烏詛咒,以為她尋找無生花是為了壓制身上的詛咒,完全沒有多想。
白骨是隨遇而安的性格,和薔薇十三結下友誼是機緣巧合,基本上都是薔薇十三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照他的話說,接什么任務不是接,反正殺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跟著時一沅混,有固定工資不說,還時不時發福利,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滋潤,自然也樂意向她奉獻自己的勞動力-
死亡沼澤里常年彌漫著霧氣,能見度非常低,且處處是沼澤,一旦陷入其中,很快會被生活在沼澤之下的異化生物包圍吞噬,絕大多數天賦者不會輕易在地面行動,而將生長在其中的高大樹木作為落腳點。
但樹上也不是絕對安全的,這里毒物橫行,指頭大小的一只蜘蛛或者稍一錯眼就會忽視過去的螞蟻,都有可能是擁有恐怖毒素的高階異化生物。
即使是超凡三階的天賦者,被它們咬上一口,也有可能當場斃命。
饒是時一沅去過很多高危異化區,也不敢有任何放松。
云醒預知到了無生花的生長之處,可因為遠在金烏座,無法為時一沅制作指引石,只能告訴她周圍大致的環境。
死亡沼澤里千篇一律的地形實在太多,云醒描述中最特別的地標是一顆雙生環抱的大樹,樹枝間結著鮮艷的紅色小果子,樹上盤踞著一條無法確定具體等級的巨型紅鱗蟒。
昨天晚上,薔薇十三向黑山羊家族購買了死亡沼澤最詳細的地形圖,雖然地圖上沒有描繪出那棵雙生大樹,但是圈出了紅鱗蟒活動的大致范圍。
三人以極快的速度在大樹之間跳躍飛馳,足足行進了一個小時才踏入紅鱗蟒生活的區域。
這里的樹木格外高大,灌木一叢接著一叢,地面幾乎沒有正常開辟出來的道路,陽光被茂盛的枝葉所遮擋,只有為數不多的幾縷能照進樹林里。
靠近地面的位置能聞到很明顯的腐臭味,透過灌木的縫隙能看到一具具森森的白骨,有人類的,也有異化生物的。
這里像是一片墳地,沒有人為葬身于此的亡靈收尸,他們在陰濕的環境中無望的腐朽,成為最肥沃的養料,滋養著異植肆意生長。
薔薇十三皺著眉說:“死氣很強盛,符合無生花的生長條件,應該是在這附近沒錯了!
他舉目望去,試圖尋找時一沅所說的雙生大樹,但濃郁的死氣混雜在白茫茫的霧氣之中,不僅限制了可見度,還阻攔了精神力的對外輻射。
時一沅說道:“我們分開找,有情況發信號!
三人都擁有超凡三階的戰力,還帶夠了充足的物資,在死亡沼澤里自保不成問題,需要警惕的是異化生物和亡命之徒的偷襲。
薔薇十三和白骨都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深諳如何隱藏自己,追蹤與反追蹤技術也相當了得,時一沅不擔心他們會被人輕易偷襲。
兩人紛紛點頭,朝著不同的方向躍去。
時一沅剛要向前,忽然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星力波動。
深沉如淵,無人可窺盡頭,又生機勃發,帶著令人想要膜拜的圣潔,還有著令人不可抗拒的霸道和強勢。
她呼吸一窒,心頭涌起糟糕的預感。
來晚了!
時一沅顧不得其他,化為一道幽影,潛藏在森林隨處可見的黑暗之中,迅速接近星力波動傳來的方向!
轟!
一拳轟然砸出,攜力拔山兮氣蓋兮之勢狠狠一拳砸在盤踞于古木的雙頭紅鱗莽身上!
雙頭紅鱗蟒遭此重擊,雙嘴大張,吐著蛇信,發出痛苦的嘶吼!
它的七寸之處站著一個渺小的身影——
相對于比百年古樹還要粗壯的雙頭紅鱗蟒而言,那人的確是渺小的,但他輕描淡寫地起身時,傲然挺拔的背影卻讓時一沅呼吸凝滯。
是圣域!
是圣域強者!
天元氏!
她的大腦不可抑制地冒出這三個字,想要轉身時已然太晚,一拳將3S級變異紅鱗蟒砸死的男人發現了她,并轉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之際,時一沅準備把姬蕪抬出來護身的想法卡殼了,她震驚地看著遠處披著白色斗篷,戴著銀橄欖面具的男人。
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她怎么可能忘記?
不曾見過真容,卻也能窺見那面具之下的絕色。
風華絕代,世無其二。
元晝兩個字脫口而出。
男人放松拳頭的動作一頓,盯緊了時一沅。
清風拂面,她視野里的人消失,一片陰影罩了下來。
元晝毫無憑依地飄立在時一沅面前,微微抿起薄唇,不太確定道:“青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