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世界如何變化多端。普羅大眾在吃瓜之余,依然要為了生計奔波。
即使幾乎所有媒體都像是嗅到了血腥的鱷魚,向著“超能力”這個話題襲去。依然還有一些電視臺雷打不動地按照原有計劃制作節目。
巖丸信宏坐在保姆車里,在做最后的妝容調整。
他瞥了下窗外的景象,這個街區幾乎全是低矮的一戶建。
他說:“希望這里的居民比較普通,我受夠了采訪變態、怪人。也不想再誤入《完〇陌生人》的片場。”
巖丸信宏是一名外景主持人。他主持的人氣綜藝《請讓我為你做一餐飯!》是gts電視臺的王牌節目,在每個周六晚8點的黃金時段放送。
這個綜藝的結構非常簡單,巖丸會在飯點,隨機敲開居民的房門,提出:“請讓我為你做一餐飯!”
如果居民同意,那就進入ta的家中,與他們聊天,了解他們的生活。最終,巖丸會根據這些信息,為這家做一餐飯。
這個綜藝處于企劃階段時,沒有任何人想到它會大火特火。巖丸身為一個無名小卒,通過主持這檔節目成為知名大廚,靠賣食譜賺得盆滿缽滿。
人們說,巖丸是個幸運兒。
但是他自己不這么看。
在他兒時,對于“美食”的概念,是父母做的醬油拉面。
他的父母經營一家很小很小的拉面店,甚至擺不下桌椅,客人只能站在吧臺吃飯。他們家的拉面口味很咸很咸,客人都是沖著低廉的價格而來。在他幼年的記憶里,家里充斥著乞丐和流浪漢。
但是巖丸喜歡看那些客人狼吞虎咽的模樣,喜歡他們大口吃面時“吸溜吸溜”的聲音。他也夢想做一名讓人吃得滿頭大汗的廚師。
于是他刻苦讀書,拿獎學金進入了五區最好的料理專門學校,并以學年第一的成績畢業。立刻,他就收到許多有名餐廳的邀請。那時的他春風得意、躊躇滿志。
然而,他的同屆第二名,回去繼承家業,被雜志譽為下一代“xx之神”。同屆第三名,家里出錢讓他留學,榮獲多項國際大獎,以明星廚師的身份,回到五區開了一家分子料理餐廳,據說很快就要摘下一顆“星星”。
而他還在后廚當學徒,被前輩吆五喝六,對師傅卑躬屈膝,一輩子看到頂頭,似乎最好也只是做到師傅那個位置,一個月薪10萬星幣的“板前”。
就在那時,他在報紙上看到gts電視臺招募有廚師背景的外景主持人。他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瀟灑英俊的臉,毅然決然抓住了這個機會。
他“成功”了,雖然沒幾個人真的吃過他做的飯菜。但他已經成為主婦們心中最好的廚師。
“巖丸先生,時間快到了。”助理來提醒他。
巖丸從回憶中脫離。他對著鏡子勾起嘴角,進入職業狀態。
今天似乎有點出師不利,他敲了無數房門。有些沒人應答,有些粗魯拒絕,居然找不到一個配合的家庭。
最奇葩的是一間公寓,本以為是民居,沒想到是個漫畫家的工作室。里面雞飛狗跳,網點與原稿齊飛。
那個漫畫家模樣的人雖然應門時溫文爾雅,但他們離開之后,能聽到門里傳來他中氣十足的怒吼:“林……你這個小兔崽子!”
巖丸用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放棄了那個“今天不要遇到怪人”的夢想。
好在,他最后遇到了一家非常正常的家庭,拯救了整個外景。
經典的四口之家,上班族父親,主婦母親,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上小學的孩子。
上班族父親還沒回來,開門的是的主婦。她還沒等巖丸開口,就認出了他:“我們全家一直在看您的節目!”
巖丸心中淚流滿面:感謝上帝。這是最好的那一類素人。
他笑容滿面地看著鏡頭:“第一個環節——廚房突擊!”
“廚房是主婦\\夫的地盤,最能體現ta的水平。讓我們看看,島山太太的廚房……”
“非常整潔!”閃閃發亮的地板和臺面,整齊收納的餐具和廚具。讓觀眾不由期待島山太太的廚藝。
巖丸拉開冰箱——急轉直下,滿滿速凍食品,還有剛從超市買來的預制菜。
節目效果這就有了!
島山太太不好意思地搓手:“我不擅長廚藝……”
這是大實話,即使在攝像機前,巖丸詢問她的兩個孩子,孩子們也都坦率地大聲說:“媽媽做的飯超難吃!”
攝影師仔細地拍下所有素材,這些都是這一集的“看點”。
島山太太向巖丸展示她今晚原本準備給孩子做的菜單:用拌飯料拌好米飯,捏成飯團。配上從超市買來的玉子燒和海草,用料理包沖開的味增湯。
沒錯,巖丸震驚地發現,就連玉子燒這種家常菜,島山太太都不會做!
“其實在家政課上還是學過啦。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做出來的口味孩子們不喜歡。”
巖丸沉吟許久,按照慣例,此時他應該——制作豪華版本的原定晚餐。
但是!飯團、玉子燒、海草小菜、味增湯這些東西,到底該怎么豪華啊!
只能從食材上下功夫了。
于是,綜藝進入下一個激動人心的環節。
“鏘鏘鏘!大廚召喚——夢幻餐車!”
與此同時,畫面切換,一輛超長貨車開來,停在島山家的門外。
他們轉移到那輛貨車上去拍攝。原來在這貨車車廂里,是一間讓廚師夢寐以求的移動廚房。里面擁有所有能夠想象到的料理工具,甚至還有一個冷庫,裝滿了各類新鮮食材。
巖丸在食材庫里拿起一個雞蛋。
在他廚師的人格之外,有一個聲音冷靜地告訴他:這是贊助商提供的高價無菌蛋,記得說廣告詞!
烹飪時,他使用了各種花里胡哨沒有必要的料理機器,畢竟贊助商的產品都要出鏡。
為這家人做好一餐飯,擺放在餐桌上。不論味道如何,至少擺盤非常美觀。
島山太太夾著冒著熱氣的玉子燒放到嘴里,似乎嚼都沒嚼一下,就瞪大眼珠,嘴里說:“好吃!”
巖丸心想,不愧是忠實觀眾,她還真的有點綜藝天賦。
巖丸也意思意思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還好孩子們都吃得很香,這大概說明他做的飯還挺好吃。
由于這期節目爆點較少,比較平淡。在導演的授意下,巖丸靈活開展了自選環節——教你做一道菜!
巖丸詢問島山太太想學什么菜。島山太太說:“生姜燒,我家先生最愛吃生姜燒。”
在鏡頭前,巖丸耐心地教給島山太太這道家常菜。期間,巖丸透露了許多“私人小技巧”。無論那些訣竅是否有用,反正隔著電視屏幕觀眾也嘗不到味道。
這一場錄制,迎來了完美的結局。
當上班族島山先生,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迎接他的是巨大的驚喜:太太親手做的一道生姜燒。
他甚至流淚了,訴說出他與夫人的愛情故事:上中學的時候,有一天島山先生忘記帶便當。正當他饑腸轆轆之時,島山太太剛剛結束家政課,向他走來,害羞地問:“是否愿意嘗嘗我做的生姜燒?”
“真是難吃啊,”島山先生笑著說,“但那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便當。所以全部吃掉了。”
后來他們交往了。生姜燒也成為島山先生的美好回憶。
島山先生大口扒著米飯,滿足地對島山太太說:“想要一輩子吃你做的生姜燒。”
島山太太泣不成聲:“以后再給你做。”
氛圍正好,鏡頭慢慢后移,向門外緩緩退出,場景隨之虛化。
在這里,后期旁白就該念出那句總結語:“飯桌拉近了人們之間的距離,一餐飯讓人心生溫暖,讓人緊緊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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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欠——”在保姆車上,巖丸僵硬地伸了個懶腰。
助理幫他準備好工作簡餐:便利店的便當。
不知什么時候,他在生活中已經不愿意下廚了。
下了節目的他,總是過于疲憊到說不出話。巖丸埋頭機械地嚼著土豆餅,企圖忽視那黏膩的口感。
助理在一旁關心他:“巖丸先生辛苦啦。要看漫畫嗎?”
邊說她邊遞給巖丸一個平板。
巖丸以前不看漫畫,但是有一次他的侄女轉發給他幾個食譜,做出來的菜味道很不錯。他詢問這些食譜的來源,才知道它們居然來自一部漫畫!
所以他才去找《神恩》看,邊看邊懷疑作者是他的同行。心里還感慨:廚師行業已經那么卷了?都要轉行去畫漫畫了?
可惜自從《神恩》的劇情發展到幽冥國篇,漫畫里就再沒出現有關食譜、美食的劇情。他漸漸也不看了。
直到最近,聽說他喜歡的角色亞瑟復活,才撿起來接著看。
享受漫畫的時光被電話鈴聲打斷。看到上面顯示著經紀人的號碼,巖丸壓下怒火。工作時間外還打電話,一般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明天加錄一場?”巖丸訝異。
“必須明天?緊急的任務?好吧……”
原定的出行計劃淪為泡影,畢竟巖丸在乎這份工作,只得接受加班安排。
所以第二天巖丸再次準時來到外景地點。
“就去敲那扇門。”他被導演這樣明確指示。
巖丸心里有底,里面大概就是哪家準備力捧出道的新人,準備借用節目包裝成“素人”來宣傳。
他其實不反感這種嘉賓,畢竟他們通常比素人更加配合。而且他們通常已經準備好了滿滿爆點,完全不需要他引導。
巖丸上前敲門,過了好長一會,這間公寓的房門才被緩緩打開。
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站在門前,一臉嚴肅地詢問:“請問有什么事?”
嗯?巖丸感覺有點奇怪。這個年輕人雖然長相還不錯,但似乎不像圈內人,反而帶點公職氣質。
他繼續按照臺本來:“您好,我們來自gts電視臺。請讓我為你做一餐飯!”
“謝謝,不用了。”那個年輕人銳利的眼神注視著對準他的攝像頭,做了一個遮擋的手勢,“請你們刪除相關影像。不然會追究法律責任。”
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讓巖丸一懵:難道是那種背景不一般的人設?或者是什么地下偶像與男友同居之類的劇本?
正當他不知該接什么話的時候,從青年背后伸出了一只手。
那扇只開了四分之一的房門,被這只手完全撐開。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門框上,如玉般完美。
“真一,是什么人?”那只手的主人詢問。
攝影師忘記了之前的警告,下意識地將攝影機懟上那盛世美顏——
巖丸反應最大,他后退幾步,張口結舌,眼珠子瞪得差點掉了出來:“塞、塞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