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所有的囚犯都愣住了, 被季西流拽住逃過一劫的alpha驚魂未定，遲疑地開口，“多謝。”
片刻, 他聲音一頓，望向地上的那具尸體。
也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們要到核心區去送死，還要帶著他們。
季西流也是沒有預想到還會有這個反轉，程雙陳為什么會跟過來，他們想要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念頭盤旋在腦袋里, 幾個囚犯保持沉默，捂著脖頸處的抑制器粗喘出聲。
他們互相攙扶著起來，一時間都有些直不起身。
但仍舊是迫于命令跟在程雙陳的身后。
身后是兩個獄警, 為了防止他們反撲，手上拿著的是槍支。
如果他們暴動起來，季西流不懷疑他們會像剛剛那樣，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季西流猜到他們要搞事情, 但程雙陳會跟來是他想不到的。
核心區, 有什么他必須要的東西嗎？
季西流慢半拍地跟在他們身后, 不自覺落下來許多，然后身后跟著的獄警用槍口抵住他的肩胛骨。
季西流回了下頭, 防護膜有很多層, 第一層是類似于墨鏡一般的灰褐色，是保護人的眼睛不受荒星過剩的日光的, 這個獄警的防護膜沒有撕掉, 季西流很快被推了一把，讓他跟上前面的步伐。
左云的人神色頹廢, 本來以為還能找機會尋找到逃出去的路線，沒想到撞到這樣的情況。
alpha難免情緒積壓, 隨著深入，周圍異獸的尸體越來越多，他們穿著防護服，聞不到腐爛的臭味，但堆疊的碩大尸塊，像是山一般。
利晨也就是剛剛被季西流拉住的那個人，他刻意挨著其他alpha身邊，小聲地和他們商量著對策。
季西流扭頭看了看周圍，他們應該還是要和其他區的人匯合的，不過應該不是在原本的路線了。
季西流留意著他們的動靜，見他們又各自分散，才小心翼翼地湊了上去。
荒星上狂風呼嘯，灰沉暗淡的天空被染上黃沙的顏色，空氣中似乎都浮動著細微的塵沙。
利晨看了眼季西流。
左云和他們聊過這個alpha覺得他和池宿走的很近應該和他保持距離。
但剛剛也是季西流拉住了他，才讓他不至于被程雙陳給弄死。
季西流借著風聲問，“你們打算怎么辦？”
能怎么辦，三個獄警，抑制器控制還在他們手上，又有磁爆槍在身，他們全死在這都不一定反抗得過。
利晨脾氣暴躁地罵了一句，“真晦氣。”
季西流眨了下眼，聽他罵完，還要小心身后的獄警，所幸他們夾在中間的位置處，沒人注意到他們的異常。
季西流聞言安撫道，“小問題，反正逃不出去了。”
利晨帶著防護面具的頭一瞬間側向季西流的方向，片刻后，他意識到了什么，然后放松下來，“只要能摸到外層。”
季西流猶豫了片刻，他之前問過池宿，但他家監獄長大人說，監獄的最外層還會有異獸的存在，因為現在情況有些特殊，季西流就乖乖說了，“外層是異獸圈，你們根本接近不了。”
利晨不信，他們只知道有污染，“你怎么知道？”
季西流理直氣壯，“監獄長大人跟我說的。”
利晨：“……”
他忘了，這家伙是監獄長的手下。
利晨小幅度地扭過頭，“你想要什么？”
季西流之前從來沒有和左云他們共享過些條消息，沒道理現在要拿出來大發慈悲。
季西流沒撕掉眼前的灰暗的防護膜，alpha想了想，“反正你們的計劃失敗了，不如就幫幫我吧。”
第七十二章
利晨目光懷疑, 但現在也沒有很好的辦法。
他壓低聲音，覺得季西流說不定真的能搞出來什么不錯的辦法，“你想要我們怎么幫？”
季西流想了想, “先跟著副監獄長走吧，尋找機會。”
利晨：？
他懷疑季西流在耍他。
幾個人明顯沒了什么動力，程雙陳走在前面，雖然年紀大了點，但體力還算不錯, 比起因為受刺激而萎靡不振的alpha要好多了。
他們身后的獄警應該是程雙陳的人，就這么一直戒備著。
濃厚的尸臭味傳來，帶著腐爛的味道, 所幸有防護面具在身，除了視覺受到的沖擊太大之外其余還算好。
季西流退后兩步，隨著狂風卷著黃沙，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季西流撕掉了眼前的灰褐色的薄膜, 這才讓周圍的一切都清晰地映入眼中。
他們這附近仍舊是已經死掉的異獸, 腐爛的尸塊和臟污的血水混合，部分干涸的碩大肉塊像是被陽光蒸干了水分。
唯一一個讓他們慶幸的, 應該是這附近活著的寄生體和感染體很少。
利晨抱著最后一絲幻想。
如果要和其他區的人匯合的話, 那么多受過訓練的囚犯，說不定能搏一搏。
但可能性不大, 獄警都是程雙陳的人的話, 基本上就加大了送死的可能。
滿天黃沙逐漸遮擋住他們視線可及的最遠處，囚犯不由得有些煩躁。
季西流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如果只是需要寄生體的話，完全沒必要自己也跟著過來。
他好怪。
季西流覺得這次估計要完蛋。
其他人和他的想法一樣。
出了最外層的清理區, 就需要進入深處了。
程雙陳沒有再走在前面，在進去之前，他讓獄警將準備的東西掏出來。
是個便攜的探測儀器。
而季西流他們也被驅逐到周圍，將程雙陳護在里面。
程雙陳估計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景。
碩大的異獸尸體如同高山一般，他讓一個囚犯將探測儀的貼片部分置于尸體上。
很快，探測儀啟動，光屏上流轉的數據繁多，季西流看不懂。
片刻后，程雙陳搖搖頭，“果然，還是要去到里面。”
獄警聞言看了他們這群人一眼，跟程雙陳說了些什么。
程雙陳聞言擺擺手，“還有用……”
季西流知道他們現在暫時死不了了。
他們圍坐在周圍一邊等著程雙陳他們，一邊保持戒備。
季西流低著腦袋，而后揚起頭向后看也只能望見被黃沙和異獸尸體遮擋住的方向。
已經離底律荒星監獄有一段距離了。
季西流又重新恢復原來的狀態，擺弄著自己的防護服，腦袋一閑下來，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滿腦子都是自家老大，還有那個堪稱色/情的吻。
季西流面色糾結，所幸有防護面具遮擋著，也不用在意表情管理什么的。
他忍不住拍了拍頭，沒事想這些干什么。
可是不想這些他又能想些什么呢？
這可是他家老大。
等他們討論結束。
程雙陳用通訊器同其他獄警進行交流。
果然，能進來的都是他當初從帝星帶過來的人，交流都是毫無障礙的那種。
另外兩個獄警在收拾東西。
防備松懈。
季西流盯上了一個獄警腰側的抑制器控制器，他盯了一會轉而望向利晨，alpha的灰色防護層也被摘掉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季西流率先有了動作。
幾個alpha同時起身，拍防護服的拍防護服，抱怨的抱怨。
季西流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
他腳下很輕，因為周圍呼嘯的風聲很輕易地就遮擋住了行動的聲音。
alpha沒有猶豫，直接出手，想要把抑制器先摸過來。
然而背對著他們的獄警，仿佛腦袋后長了眼睛，季西流快，他動作更快，帶著防護的手指緊緊箍住季西流的手腕。
讓alpha連抽回去都沒來得及。
季西大腦放空一響，對上獄警帶著防護面具的臉。
完了。
第七十三章
季西流想直接坐下去。
然而獄警手指力度不減, 小幅度地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季西流是有把握能搶下來的，但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快。
alpha猛然抽手，卻意外的將手抽了回來。
季西流頓時收了動作, 以為這個獄警會直接動手。
但是黃沙被風聲卷動，獄警并沒有其他多余的反應。
季西流：？
他只覺得一個念頭瞬間涌上腦海，alpha收手被人推了一把。
利晨注意到他這邊的不對勁，本來是想過來幫他的，但又不像是出問題的樣子。
利晨按耐下心思。
季西流直接被推到他們這。
利晨小心詢問, “什么情況？”
季西流攤攤手，“被發現了。”
利晨恨不得離他兩丈遠，“那你……”
他聲音一頓, 望向獄警的位置，并沒有任何異樣，如果不是剛剛知道季西流的打算，他也會覺得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不對哇。
獄警為什么要幫他們？
他沒什么反應, 甚至沒有報告給程雙陳。
季西流奇怪地望向那人, 但厚重的防護服實在是不好辨認, 季西流想了想捏住手指。
他們走在前面，將程雙陳護在中間碩大的異獸尸塊像是陰影一般籠罩著, 因為尸體腐爛的血水和尸水混合在一起, 將腳底的黃沙沖印起來。
就在這時。
啪嗒。
幾乎是一聲輕響，季西流卻敏銳地感知到了什么, 他猛然回頭, 望向一旁尸塊堆疊的地方。
萎靡的肉塊塌下來許多，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
利晨小聲問他, “怎么了？”
季西流搖頭，“沒事。”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突然, 隨著風聲劇烈，他們身后其中一個獄警大喊一聲，“有動靜。”
所有人都停了。
尸/山上最上層堆疊起來的肉塊如同滾石一般掉落，然后引起接二連三的反應，仿佛是雪崩一般，尸/塊瞬間坍塌而下，巨大的異獸尸體轟然潰散，惡臭的血液和粘稠的液體也隨之傾瀉而下。
人群之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快跑。”
囚犯們率先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動作，脖頸處的抑制器再次被重新按動。
提醒著所有囚犯，只要抑制器還在，哪怕是現在的情況，他們也跑不了。
所有人護著程雙陳往里面跑，隨著尸/塊的坍塌，里面的東西也逐漸顯露出端倪。
他們現在也已經接近里面了，那些被感染了感染體也寄生在這些尸/塊上，等待著宿主的到來。
幾乎是瞬間，在黃沙遮掩下的路看不清楚周圍，從坍塌的尸塊上黑影一閃而過，然而飛撲在一個alpha身上。
那個alpha驚叫一聲，所幸有防護服在，季西流跟在他身邊，見狀直接把黑影甩了出去。
他拉了alpha一把，讓他跑在前面。
人群亂了起來。
“注意！有感染體！”
“保護程博士！”
這下子，異獸尸體里的東西捕獲到目標，如同看到了獵物的惡犬，接二連三地撲了過來。
這東西不比寄生體，沒有寄生體那么頑強的生命力也不會像寄生體一樣，和宿主共存，但數量很多，密密麻麻的一群，直接撲上來也足夠讓人頭皮發麻。
他們隨身佩戴著武器，但由于混亂，磁爆槍槍聲不斷響起，也不知道打沒打中，再加上尸塊坍塌，幾個囚犯中，有人被撲倒，數個感染體撲上去，好不容易救出來的時候身上的防護服都被破壞了不少。
只有程雙陳被護的很好。
季西流沒想到一個任務還能做成大逃殺的感覺，
仿佛倒塌的多米諾骨牌。
季西流拉了一把利晨，剛想說些什么，就看到那個獄警拿槍對著他。
季西流心里一咯噔。
男人扣動扳機。
一個撲過來的感染體應聲倒地。
季西流在心底“臥槽”了一聲，利晨被他拉住，反應迅速帶著他往后退。
“又……又塌了。”
又一堆尸塊轟然潰散，季西流剛想跑，被人一把揪住后脖頸，帶著他退離了戰線。
巨大的異獸尸體坍塌在他們面前，再次堆疊成一座小山，動靜終于停了下來。
季西流沒什么力氣，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后脖頸處被人揪著alpha不舒服地回頭，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尸塊將小隊一分為二。
程雙陳那一大堆在那邊，這邊只剩下他，利晨，還有剛剛那個獄警。
利晨喘了口粗氣，從防護服上揪掉一個死掉的感染體，然后一把扔在異獸尸體上。
“艸。”
他罵了一句。
然而意識到現在的情況，跟季西流使了個眼色，要上。
季西流甩了甩防護服上的粘液，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兩人同時撲了過去。
第七十四章
季西流想的和利晨想的一模一樣。
就算是有抑制器在他們兩個alpha也能制服這個獄警, 然而讓他倆沒有預想到的是，這人的身體素質遠遠超過其他獄警。
估計也不想弄死他們倆，給了兩人一人一個槍托。
他們倆被重新壓制下去。
被打倒在地的利晨掙扎著爬起來, 他挨得比季西流狠，偏頭罵了一句，“日他大爺的，下手真重。”
季西流反應快，倒沒有他那么倒霉alpha只是被槍托磕了下肩頭, 但也疼，聞言贊同道，“你說得對。”
利晨：……
他眼神示意季西流, 怎么辦？
季西流能有什么辦法，這個獄警沒弄死他們倆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利晨壓了壓聲音，他挨著季西流身邊，試探性和獄警交流, “長官, 您看都這個情況了。”
和其他人匯合的路被異獸尸塊堵死, 要想過去，得忍著惡心和危險爬上去, 估計每到半路就被感染體給弄死了。
他們不想逃跑了, 只想打道回府。
季西流仰頭看了看堆起來的尸山，正好對上一個干癟的異獸腦袋, 有點嚇人, 季西流退后三步，離異獸遠了一些。
“繼續前進。”防護服格擋住了聲音的音色, 只留下模糊的聲音。
利晨想罵人，果然, 把他們留下就是為了路上能拉他們擋槍。
alpha小聲罵罵咧咧，反正在防護面具里，誰也聽不清楚。
季西流抓起一捧還算是干凈地黃沙蹭掉防護服上沾染的粘液。
“你。”他點了季西流。
季西流蹭干凈身上的東西，聞言抬頭，遲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獄警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望向他。
季西流揉了揉酸疼的肩頭，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alpha緩緩靠近，路過獄警身邊的時候，腦海里的念頭呼之欲出。
季西流抓耳撓腮頓了一會，“你……”
季西流心想糟糕了，沒和監獄長大人商量個什么幫派互認的動作或者暗號什么的，現在也只能打直球。
他狗狗祟祟地低了低頭，超小聲問，“你是不是……監獄長大人的小弟？”
獄警涼涼望了他一眼。
目光隔著灰暗的防護膜，將alpha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邊。
季西流被他看得心里發毛，心想難道直覺是錯的？
可這個獄警也算是處處留手了，還救了他一次，如果不是那可就太奇怪了。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周圍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季西流氣餒地想到，不是就不是吧。
不過這人跟著程雙陳那個老六實在是可惜了。
就剛剛一個人干翻他們倆的戰斗力，哪怕在底律荒星都很少見的。
季西流站在前面，“長官，現在我們往哪走？”
匯合的路線被堵著，但他們并沒有被困住，只不過需要選一條路來走。
季西流把系統喊出來，讓它發揮自己的作用。
C83一睜眼看到異獸尸堆，差點沒撅過去，顫顫巍巍地問，“你要死了？”
季西流罵它，“？做任務懂不懂。”
C83：“行吧。”
它問季西流：“要去哪？”
系統的探測也是有限的，僅僅只能幫助他們找到大致的路線。
季西流斟酌了片刻，大部隊要去核心區，“就，那條路上感染體少一點？”
C83哦了一聲，開始小范圍的掃描。
正巧這時，獄警也開口了，“左邊。”
他的聲音和系統的重合，季西流望向獄警，獄警重復了一遍，“左邊。”
——
黃沙被大風卷起，呼嘯的風聲逐漸淹沒三人的腳步聲。
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路和無窮無盡的異獸尸塊和骸骨。
季西流嘀咕了兩句，“這得多長時間才能積攢下來。”
仿佛是連綿的山脈，布滿了整個星球，季西流總算明白了為什么要將一整個星球當做傾倒異獸尸塊的垃圾場了。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都不夠他們走到深層的。
大部隊補給的資源基本上都在獄警那，囚犯分到的都是小部分，不過渡過今天沒什么問題。
走的時間長了，三個人原地休整。
身上的防護服調整一下勉強算是一個睡袋，還能防范感染體，
季西流尋到一塊干凈的地方，隨手撕掉一層防護膜，利晨也是，然后這才注意到，獄警連第一層都沒有摘掉。
嘶。
利晨和他因為兩次襲擊已經徹底沒了公信力，坐的位置離獄警稍遠。
利晨問他，“你的計劃呢？”
季西流扭頭看他，“泡湯了。”
一堆異獸尸塊沖碎了季西流最后的希望，他本來打算等大部隊匯合找機會送他們去異獸區看看的。
利晨又罵了一句。
季西流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
不過歪腦筋還是可以有的，不就是程雙陳的手下嗎？程雙陳挖他家老大的墻腳，季西流也可以給池宿挖程雙陳的墻腳。
非常合理。
說干就干。
季西流湊了過去，問他，“長官，我們去核心是為了什么？”
底律荒星那么長時間，都沒聽說過有人去過核心區，大多數摸到深層能活著回來已經是極其了不起的存在了。
難道核心區還有什么對程雙陳來說更重要的東西嗎？
季西流妄圖給他上眼藥水，“我聽說程博士性格不錯，帶著我們這些囚犯還說的過去……”
帶著你們不就是想要你們陪著一起死嗎？
季西流沒說出來，他沒挖過墻腳，只能現學現用把程雙陳給他說的話重復一遍。
“您這個身手，做這個委屈了。”
獄警聞言抬頭看他，饒有興致的似乎還想聽他再說些什么。
直到后半句，“……你幫著程博士做了這么多卻什么都不知道。”
“難怪……”
獄警聲音涼涼的，“你這是在挖墻腳？”
季西流：“……”
獄警透過一層灰暗的防護膜望著他，“不換個新詞嗎？”
季西流：？
新詞，什么新詞，這明明是程雙陳說的，難道這人身邊的小弟都是一套說法挖過來的？
淦，好煩這種一招鮮吃遍天的。
季西流臉色變了幾變，驀然岔開的腦回路突然又一路轉了回來。
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下子湊上前，獄警撕掉眼前的一層。
季西流臥槽了一聲。
他猛然起身。
一旁暗暗觀察的利晨嚇了一跳，也跟著站了起來，想要過去幫季西流。
“怎么了？”
季西流一把抓住撕掉的防護膜，然后又貼了回去，對上池宿一雙含笑的眼，快嚇死了。
“沒事沒事。”
利晨動作一頓：“？”
第七十五章
季西流手忙腳亂, 慌到不行。
池宿抬手搭上他遮住自己護目鏡的手腕，季西流手腕上的臟東西沒清理干凈，見狀連忙收回手。
他偏頭看了眼池宿, 注意沒有遺漏掉什么，擠擠挨挨地湊到池宿身邊，抓耳撓腮，一雙黑色的眼睛映出臃腫防護服下男人的模樣。
“你……你怎么在這？”
狂風卷著黃沙，利晨偏頭留意著季西流那邊的方向, 季西流將那獄警的身子擋了個大半，也不知道挖墻腳計劃進行的怎么樣。
他還得戒備一點，防止季西流被獄警一槍崩了。
池宿身上的防護服沒有沾到任何粘液, 還是很干凈的，但剛剛因為抓住池宿的動作，手臂上蹭到了一點東西。
季西流用干凈的黃沙將粘液蹭掉，團吧團吧扔了出去。
走你。
池宿聲音被隱在防護面具中聽不太清楚, “比我預想中發現的要早。”
季西流低著頭糾結。
早該想到的, 但忽略了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季西流咕咕噥噥, “這邊多危險呀。”
有感染體，還有寄生體, 甚至還有那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坍塌的尸塊。
池宿一邊撕掉被季西流亂七八糟沾在護目鏡上的一層, 一邊慢條斯理地開口，“我不會受傷的。”
他轉而看向季西流, “更何況你在這。”
男人盤腿坐著, 略顯臃腫的防護服也在此刻把他襯得格外高大。
季西流也跟著坐在沙地上，他聽到池宿說, “程雙陳不會那么輕易放過你們的。”
奧！
季西流終于想起來了，“他為什么也來了？”
但就是僅次于監獄長的身份都不至于讓他跟著身犯險境, 一群人進入核心區妥妥的在找死。
這樣實在是不符合他在荒星監獄表現出來的身份。
異獸尸塊堆疊，暫時沒有感染體的侵擾，季西流想起那鋪天蓋地的一群，他就止不住脊背發亮。
alpha黑眸清亮，驀然猛然反應過來，他記得池宿說過。
“他想要核心區的東西？”
池宿點了下頭。
“那里面是什么東西？更厲害的寄生體嗎？”
池宿聞言輕笑一聲，“荒星監獄成立那么久，沒有多少人去過核心區，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東西。”
季西流“啊”了一聲，就為了一個傳言不至于吧。
“或許吧。池宿淡淡道，“他的異獸實驗進行的并不順利，總要尋找到突破的辦法。”
外層的不行，就進入核心區。
以程雙陳的瘋狂程度也不是沒有可能。
把進來的囚犯當做他進入核心區的跳板，隨時都能放棄。以保證自己安全的進入。
季西流撇撇嘴，瘋子的思想真是不可理喻。
不過這么多事情，季西流起身，從池宿身邊離開，男人抬頭看他，氣息微沉。
季西流莫名頭皮一麻回頭看向池宿。
男人仰著頭，撕掉灰色一層的薄膜下，一雙淺色的眼睛帶著點淺淺的笑意，慢吞吞地纏上了不動聲色的晦暗。
季西流眨了下眼，他矮下身子，小聲和池宿交代，“我要跟他說一下，不然他一會要聯合我一起揍你。”
池宿長翹的眼睫輕顫，饒有興致地勾唇，“不是挖墻腳嗎？”
季西流聲音低低的，“這不是怕任務失敗嗎？”
他們之前挨了一頓，竟然還不老實。
池宿薄唇微勾。
季西流：“你別笑呀。”
池宿順從地抬眼，“疼嗎？”
季西流抬了下肩頭，咬牙道，“不疼，”
他唇動了動，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最終閉上了嘴巴，
池宿卻面色平靜，緩聲問，“不要過來抱抱我嗎？”
季西流臉色爆紅，
池宿手臂抬起來，聲音帶著幾分不容抗拒，“過來。”
季西流沒什么出息地彎腰環抱住男人，從那次實驗室之后，季西流一直在訓練室里忙活，情緒都來不及梳理。
利晨只見到兩個人的互動，然后就看到季西流走了過來，利晨不動聲色地戒備。
季西流拍拍手，“現在他和我們是一伙的了。”
利晨：？
他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但沒想到真的讓季西流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那……”利晨猶豫了片刻，他看到不遠處的獄警緩緩起身，“那我們還要跟上去嗎？”
季西流被這個問題問住了，還來不及開口。
池宿走了過來，聲音平靜道，“去。”
利晨聞言皺眉，“我們去核心區不是送死嗎？”
“回去也是送死。”因為不久前的坍塌，外層的異獸尸塊不知道倒成什么樣子了，更何況感染體眾多，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倒不如跟上程雙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利晨猶豫片刻，望向身后一望無際的異獸尸體，他反應過來，半晌嘆口氣，“好吧。”
季西流嘀咕了一句，“但愿程博士不要搞什么事情。”
池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見alpha沒什么異樣，才開口道，“走吧。”
離核心區還有些距離，他們還需要找到最方便的路線。
三人前前后后地走著，利晨落在最后面，看著前面兩個人的身影，總算意識到哪里不對勁了。
他快步攆上季西流，仍舊保持著戒備，這個時候同為囚犯的季西流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你……”
風聲太大，季西流什么都沒聽到，“你說什么？”
“你怎么把他挖過來的？”
季西流打著哈哈，“我求賢若渴的精神打動了他。”
利晨：……
他頓了頓，不知道該怎么和季西流描述。
“你不覺得他……”利晨脊背發涼，聲音被風吹散，“太淡定了嗎？”
哪怕是經常出入清理區的囚犯，都對這片被異獸尸塊和寄生體感染體的地方充滿了敬畏，連程雙陳那么個瘋子都是帶了足夠多的東西才踏足進來的。
季西流和利晨四處戒備，戰戰兢兢，但只有這個獄警不一樣。
太平和了，仿佛是正常地探索，那些對于寄生體和感染體的恐懼半分沒有。
季西流純黑色的眼睛里映出護目鏡外利晨的緊張神色，季西流眨了下眼，他望向前面走著的池宿，男人身姿挺拔，步伐極穩，在狂風和異獸尸塊堆砌的路上不緊不慢。
利晨低聲道，“是吧。”
季西流動作頓住，只能給利晨保證，“他現在絕對不是程博士的人。”
利晨沒有說話，但在行動之中，緩緩落在他們身后，默不作聲。
第七十六章
季西流也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強求, 總不能老實和他說，這個獄警是池宿，到時候怕是要出事。
季西流搖搖頭, 跟在池宿后面，正好這段時間正好是運送異獸尸體的時候，距離應該很遠，但仍舊在黃沙中看到了好幾架黑色龐然大物一般的巨大飛船，異獸尸塊從飛船上落下, 落在底律荒星的土地上，動靜挺大。
季西流盯著看了一會。
系統確定了位置，給龍傲天整理到一條不錯的路線, 然后和季西流說，“到時候你去深層區的時候就直奔西側就行了，我給你指路。”
把龍傲天帶回去。
季西流給它比了個手勢，了解。
季西流盯著那邊方向有點久, 兩個alpha愣愣地看向遠方, 動作出奇地一致。
池宿眸色稍動, 薄唇輕抿。
季西流是從帝星過來的，底律荒星和那個繁華的星球有些天壤之別。
利晨也知道他是從底律荒星來的, 見狀問他, “你跟著看什么？”
季西流，“好大一只飛船。”
利晨惦記著逃出去的路線, 季西流琢磨著如何找到龍傲天并帶他們回到監獄, 想法亂七八糟的。
池宿收起剩余的儀器，對季西流說, “走吧。”
利晨還來不及說話，就看見剛剛還在和他望天看飛船的好兄弟忙不迭跑過去, “來了來了。”
利晨：……
這他大爺的到底誰被誰挖墻腳了。
他們不打算和大部隊匯合，而是直接去核心區如果順利的話，按照計劃可能要比程雙陳他們還要早到達核心區。
池宿記著剛剛季西流看著飛船的樣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想出去嗎？”
風沙很大，季西流又撕掉一層防護膜，眼前瞬間清楚了許多，“啊？”
他突然意識到，任務完成，他可能也不會在這呆了。
季西流搖搖頭，“你在哪我就在哪。”
防護服隔絕了氣息和部分聲音，透過一層層透明的防護膜，池宿轉頭就能看到身側跟著的季西流，季西流看到他眼睛里的淺金色晃了晃像是水一樣，不動聲色地擴散開來，他說，“這可是你說的。”
季西流一怔。
隨即而來的是一陣陣心虛，沒錯，他沒有在騙人。
深層區域的異獸尸體變得更加多了，這些有的是不久前剛被送過來的，尚未干癟，但荒星環境惡劣，以至于散發出更加濃重的腐爛味道。
哪怕是穿著防護服也擋不住泄露進來的氣味。
季西流眉頭微皺，想吐。
alpha往后退了幾步，利晨也同樣皺眉，他們這些囚犯從來沒有到過那么深層的地區。
“就這么進去嗎？”
池宿平靜地站在那，似乎并不受眼前環境的影響，他掃過周圍，在混雜的尸堆中找出路線，“調整你們的防護服。”
為了進入深層區，他們的防護服也和平時用的不太一樣。
利晨低頭罵了一句。
季西流乖乖上手，手指摸索著防護面具附近的調整按鈕。
池宿習慣性地望著他，而后走了過去，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淺金色眼睛，明明是最漂亮的顏色，但有時候卻是極為銳利，季西流黑眸眨了一下，還記得身邊還有個利晨。
“我自己來。”
所幸即使穿著防護服，略顯臃腫被防護面料包裹的手指仍舊很輕易地調整好了面具。
他做完之后，要幫池宿，季西流上手很快，但手指剛伸出去，被池宿按住手腕。
季西流：？
你不要你忠誠的小弟幫忙了嗎？
池宿按住防護面具的側邊，而后松開手指，“走吧。”
季西流：？
利晨也調整好了，他快步走了上來，見狀瞥了一眼季西流。
干嘛。季西流看了回去。
利晨也算是看明白了，“你也不容易。”
季西流，“啥？”
alpha這張臉確實長得好看，從他剛進監獄就被人惦記就能看出來，不僅招alpha還招beta。
透過透明的一層層防護膜，僅僅露漂亮的眼睛。
利晨寬慰了一句，反正這個alpha他覺得并沒有左云老大說的那么過分。
“用臉當小弟其實也挺好的。”
利晨說完走了，季西流后知后覺地抬手一巴掌摸到了防護面具上，什么鬼啊。
進入核心區他們需要繞過一堆尸塊，偌大的異獸喪失了全部生命力，只剩下空洞的軀殼，荒星特有的小型爬蟲有的以異獸為食，啃去了大半異獸尸體。
季西流靠近池宿，小聲道，“我還以為這里只有寄生體和感染體。”
池宿斂眸，“所以處理起來才會麻煩。”
行吧。
季西流轉頭望向不遠處，看不太清楚距離很遠的地方。
“要爬過去了。”池宿聲音一頓，“跟我來。”
季西流：“哦，好。”
他跟過去，沒走兩步他沒反應過來，利晨反應過來了，“爬過去？這不是送死嗎？”
剛剛在外層不爬，在這爬，要死了啊。
季西流后知后覺也反應過來了，“爬上去。”
池宿，“過去才能進入核心區。”
季西流，“所以這個能爬嗎？”
池宿停下腳步，在一個龐然大物一般的異獸附近停了下來，被黃沙覆蓋了淺淺一層的異獸尸體高聳，池宿說，“可以，這個異獸，是活著的。”
季西流猛然轉頭看向他。
“噓。”池宿淺金色的眼眸晦暗顫抖，“別把它吵醒了。”
季西流這才注意到，相較于清理區已經完全腐爛并且破碎幾乎分不清異獸整體模樣的情況，這邊的異獸更加完整，幾乎是一個異獸就頂得上清理區的一堆。
池宿解釋道，“只要它還活著，寄生體和感染體并不會太多。”
不過眼前的異獸看起來情況也不太妙了，幾乎是茍延殘喘，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送過來的，粗糙厚重的外部皮肉尚且完好無損。
季西流聞言和利晨解釋了兩句，雖然不情愿，但也只能相信池宿。
“這樣的異獸有很多嗎？”季西流轉而問池宿。
池宿聲音低沉，仍舊好聽，“核心區和這里，都有不少。”
異獸生命力頑強，因此在清掃戰場時時常會誤將這種瀕死的異獸送過來，不過結局大多不好，基本上都成為了感染體的孵化地。
異獸不太好爬，再加上心理壓力，雖然知道是活著的心理壓力小了不少，但還是戰戰兢兢，季西流給自己加油打氣，做足了心里建設。
池宿留意到季西流的情緒，不自覺扯了下薄唇，“害怕？”
季西流仰頭看著這個龐然大物，“我覺得可能爬不上去。”
他聲音一頓，實在是沒找到下腳的地方，利晨也是同樣有些緊張，他們看不出來這個異獸是死是活，萬一池宿在坑他們，那可就死定了。
池宿和季西流挨得很近，聞言輕笑一聲，“別緊張，小鬼。”
他說話的聲音溫和，夾雜了點笑意仿佛奇跡般地平息了情緒里的緊張，季西流扭頭看他。
走吧走吧。
三人順著異獸小心地爬上去，不太好落手，并且還要時刻留意異獸的狀態，擔心它會不會當場發現或者死亡。
季西流雖然剛開始很緊張，但他打架厲害動手能力一向很強，小時候到處爬高翻墻，竟然很熟練地就跟了上去。
異獸落滿灰塵的巨大身體外層稍硬，細微到幾乎察覺不到的起伏提醒著三人它還活著的事實。
季西流稍稍松了口氣，拉了一把自家老大，帶著人上去，男人手指隔著厚厚一層的防護服，纏住alpha的手指，如同伺機纏上去的蛇。
他們站在異獸背上，看到遠處連綿的異獸堆，季西流看到遠處的飛船終于結束了傾倒，然后起飛離開底律荒星監獄，不遠處將死的異獸垂死掙扎，聲音被狂風吞沒，最后消弭于風中。
季西流望著那邊，稍微發了一會呆。
利晨好不容易爬上來，還沒喘上幾口氣，就聽見池宿說，“下去。”
瀕死的異獸對于外界的感知幾乎是遲鈍的，可能根本沒有察覺到背上的人。
但也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誰也不能保證這個異獸會死在什么時候。
對于他們，上來容易一些，要下去就沒那么輕松了。
季西流自告奮勇，摸索著找到一條路能夠順利下去的路。
但還沒到一半，戴著防護面料的手掌下隔著一層厚厚的粗糙皮肉都能感受到里面呼之欲出的漲感。
完了。
季西流連忙喊，“快下來，它要出事了。”
感染體吞噬掉了異獸的全部內臟，已經徹底成為感染體的孵化地了。
利晨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加快了步伐。
季西流望向池宿，剛開始利晨說他還真沒覺得，池宿確實有點平靜得過分。
但來不及多想，從現在的位置正常下來已經沒有可能了，他仰頭，急得頭皮發麻。
池宿剛想說些什么，就見alpha動作很快，從位置處跳了下去，在黃沙地上滾了一圈就地卸了力。
然后爬起來，抬起雙手，只說了一個字，“跳。”
感染體破出身體很快，最先就是柔軟的腹部，然后感受到他們的存在，正在不斷地涌過來。
池宿倒沒有季西流和利晨那么著急，他低眸看下，被狂風卷起的狂沙之中仍舊很清楚地看到了季西流。
不過只是瞬間，就這么跳了下來。
季西流反應很快，接住了池宿下落的身子，兩個人咕嚕嚕又滾了幾圈。
他護著池宿的腦袋，停下來之后連忙爬起來，還來不及動作，突然被池宿一把拉住，一聲磁爆槍的聲音響起。
季西流驚魂未定，看到了一個超大的感染體。
應該是吞噬掉了其他感染體，不愧是深層區的東西。
好可怕。
季西流喉嚨里卸了一口氣，一頭栽進池宿脖頸處，“刺激。”
池宿眸色稍動，環住季西流腰身手臂微微用力。
季西流一怔，銳利反應過來，對上池宿一雙淺金色的眼睛，他聲音壓低，略微有些啞，剛剛抬槍射擊的手放了下來。
他說，“小鬼，我想親你。”
第七十七章
季西流懵了一會, 瞬間意識到有問題。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季西流臉色爆紅，還好帶著防護面具，什么都看不到。
危機解除。
池宿一雙淺金色的眼透過透明的一層防護膜, 望進季西流的眼底，醞釀著點危險，“你不愿意？”
季西流無知無覺，他把人從地上拉起來，不遠處是癱坐在地上的利晨。
alpha手指隔著防護面料, 只能感受到指尖帶下來的觸感，季西流頭皮發麻，還沒來得及回答。
利晨好半天終于緩了一口氣, 他走過去，一腳將感染體踢開，轉頭看到季西流護著獄警爬起來，然后俯身拍了拍身上的臟東西。
利晨說, “還好發現的早, 走吧。”
季西流拍完自己的, 手指動了動，抬了下頭, “也還好不多。”
利晨剛準備說些什么, 他們反應算是很快的了，再加上這次運氣不錯勉強保下一條小命。
眼前被擊中的感染體體型碩大, 是他們之前在監獄中從未見到的形狀, 詭異得嚇人。
隨著感染體的離開，異獸腹部明顯癟了下去, 幾乎看得清楚這個感染體在這個異獸身體里呆了多長時間。
他轉而看向季西流，打算和他商量商量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獄警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雖然季西流說現在和他們是一伙的，但畢竟是獄警，和囚犯身份對立，不值得相信。
他不過剛一抬頭，就看到季西流嘀嘀咕咕地檢查著獄警又沒有被波及到，他們都帶著防護面具，面上一層層防護膜讓利晨不能輕易地分辨出男人臉上的表情。
但僅僅露出的那雙淺金色的眸中，陰郁晦暗。
仿佛叢林中，盯上獵物的惡獸，貪婪無厭。
夜晚并不適合在這里行進，會被活著的感染體捕捉到，深層區有關信息很少，他們不得不進行選擇。
最終還是選擇停了下來，三個人輪流休息，以防止被突然出現的怪物襲擊。
利晨醒了之后，換了季西流。
alpha在旁邊戒備了一會才發現池宿根本沒在睡。
季西流坐了過去，一邊戒備一邊詢問，“老大，你睡不著嗎？”
他毫不客氣地一下子坐了下來。
夜晚深層區這邊就冷了下來，風沙倒是小了很多，不再像白天那樣鋪天蓋地的。
空氣中彌漫細小的沙塵粒明顯少了不少，干擾儀器放在不遠處，季西流順著池宿的目光看過去正好是核心區的方向。
季西流讓系統大概算了算距離，也差不多快到了。
他擠擠挨挨地靠了過去，還惦記著不久前發生的事情，現在找的這個地方堪稱是比較安全的位置了。
池宿偏頭看他一眼，周圍并不算太黑，灰蒙蒙的夜色，季西流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人的模樣。
“休息會，剩下的交給我。”
池宿聲音低沉，帶著點啞，仍舊是足夠好聽。
這怎么行。
季西流連忙搖頭，哪有小弟不干活讓老大做事的道理。
因為個人的習慣，季西流很少被什么人吸引到目光，但池宿不一樣，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淺金色眼睛，仿佛是一片泥濘的沼澤，陷進去之后就再也出不來了。
哦，這就是自家老大誒。
池宿卻以為他是擔心可能會隨時出現的感染體，半晌緩聲說，“現在很安全，不用太擔心。”
他不過剛剛抬手，意識到現在兩人身上穿著的都是防護服，淺金色的眸中晦暗一閃而過，極為冷銳。
季西流湊了過去，以為池宿是因為索吻的那次事。片刻后才小聲說，“沒有不愿意。”
alpha的眼睛亮晶晶的黑，池宿挨著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稍微緊了緊。
池宿沒有說話，只是長睫輕顫，就這么看向alpha。
像是極為有耐心的獵人，透過防護面具，alpha原本清朗的聲音帶著一點口水的黏，像是在哪不小心蹭到的蛛網，纏上去了再弄下來就會很麻煩。
池宿眼皮微掀，手指慢條斯理地移了過去，“沒有什么？”
等季西流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腕被攥住，季西流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他掃了眼周圍，確定周遭一切正常，季西流捏了一下手指，老是想起在被異獸尸塊沖散之后，一把揭開池宿防護面具上淺灰色防護膜的時候。
季西流說，“沒有不愿意。”
他想最起碼揭開防護膜的時候，他說，“沒有不愿意的。”
看到自家老大的那一刻，真的很驚喜。
他有好多問題想問，但還是抱緊了自家親愛的老大。
池宿薄唇微勾，抬手拍了拍alpha的腦袋，像是在拍什么大型犬的腦袋，他抬眸越過季西流望向核心區的方向。
然后閉上眼睛，長翹的眼睫輕顫，遮住了那雙滿是病態饜足的眼眸，仿佛是心滿意足將獵物圈回自己領地的惡獸。
第七十八章
不過一段時間之后。
季西流他們終于看到了被掩蓋在異獸堆后的核心區。
季西流邊走邊和池宿打聽這邊的事情, 偶爾問問系統。
“里面的東西對程雙陳來說很重要嗎？”
池宿薄唇微抿，聲音被防護面具模糊掉，“或許……”
池宿和他挨著, 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只能聽到池宿好聽的聲音意味不明地道，“不過，他應該沒有那么好的運氣。”
季西流歪了歪頭，他也不清楚核心區的東西。
直到狂風徹底平靜下來, 季西流仰頭看去。
被掩蓋在黃沙中的地方幾堆異獸尸體如同連綿的山一般，他們一路上沒有遇到程雙陳他們。季西流猜測是程雙陳選擇了和他們不一樣的路線。
他們現在這條路是池宿選出來的，雖然有點麻煩, 但沒有碰到那種特別可怕的感染體。
狂風呼嘯，臨近正午的天空在黃沙中仍舊是一副灰蒙蒙的模樣，太陽懸掛在天空仿佛是一個蒙了一層磨砂玻璃的日光燈。
將日光都打磨得格外平靜暗沉。
利晨走在最前面，他率先繞過尸堆, 抬眸望過去。
然后折返過來, 沒和池宿搭話, 反而問季西流，“前面就是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奔波, 多少都有些疲憊, 利晨眉頭微皺，他的防護膜已經撕掉了不少, 身上的防護服沾著點黃沙還有異獸的粘液。
季西流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肯定也是和利晨一樣, 聞言點了下頭，“是。”
利晨自暴自棄地道, “快點吧快點吧，我現在只想跟著程博士他們回去。”
這段時間的經歷不算多好, 季西流聳聳肩，跟上利晨的步伐。
不過沒走多久，他們隱隱約約窺見黃沙之中，有一座通體白色的和他們所在的底律荒星監獄有些類似的地方。
利晨第一個看到，“臥槽”了一聲，“什么鬼？”
季西流聽到他驚呼，仰起頭，順著利晨的方向看去，也愣住了，“海市蜃樓？”
他剛冒出來這個想法，被池宿一把抓住肩膀，季西流回頭看他，滿腦袋問號。
池宿眸色未變，不遠處和底律荒星極為類似的建筑佇立在黃沙之中。
狂風呼嘯，讓人隱約有種看錯的感覺，外圍和底律荒星監獄一樣的高墻，矗立在灰沉暗淡的地方，因為距離有些遠，看得不是很清楚。
季西流湊到池宿身邊，“監獄長大人，你知道這個嗎？”
池宿若有所思，半晌，長翹的眼睫微掀，淺金色的眸中映出alpha清俊的眉眼，他緩緩皺眉，似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眼前的場景是什么。
季西流不明所以地撓頭，順手戳了戳系統。
可惜系統正在休眠，還不能搭理他。
利晨見狀低聲罵了一句，“所以程博士過來要做什么？”
他們還以為是要找到里面的寄生體，或者是其他的東西，沒想到核心區竟然會是這個。
利晨不同于季西流，他是荒星監獄里的老人了，有些奇怪地眨眨眼，還在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季西流說，“沒看錯，我們都看見了，監獄。”
利晨轉而對著池宿，“你是不是帶錯路了？”
池宿聞言，眼皮微掀。
季西流搖頭，“沒有，這里是核心區。”
系統給出的反饋也顯示確實是核心區的位置。
他撕掉眼前蒙塵了的防護膜，順手也給池宿撕下來一個，剛剛撕開的防護膜格外干凈，甚至可以看清男人瞳孔的斂動。
季西流小聲道，“我們馬上就能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池宿眼睫輕顫，薄唇微勾，alpha大概是看不見，池宿說，“好。”
不同于他們想象中的尸山血海的模樣，相反核心區被收拾的極為干凈，僅僅只是外圍一層將死的異獸。
他們走近才發現，“監獄”圍墻處經過長久的風霜已經隱隱有些墻皮脫落，黃沙堆砌在最上面，沒有人打掃。
有點像是底律荒星監獄最外圍的圍墻。
最上方應該是電網，經久未用，估計已經壞掉了。
建筑的位置在異獸尸堆下方的位置，順著黃沙滑下去，他們湊近才發現，圍墻很高，仰頭都難以窺見頂端的高，和他們的監獄有些區別。
季西流抬頭看不到圍墻的頂端，不由得感慨一句，“咱們監獄還是挺好的。”
利晨一肚子話被季西流的這句直接給堵住。
池宿低聲失笑，季西流扭頭看他。
池宿低聲笑道，“想什么呢。”
利晨撇撇嘴，“是好，直接弄死我們。”
他頓住腳步，望了望周圍，“你們是要直接進去還是等程博士過來？”
利晨有自己的打算，而季西流也有自己的想法，“進去。”
利晨不由得多嘴一句，“別說我沒提醒你，里面萬一……”
他聲音一頓，還是說了，“程博士應該不會放過你，還不如留在外面。”
季西流搖頭。
利晨眉頭微皺，示意季西流他身旁還有一個獄警。
季西流往池宿那邊站了站，“我說了這個現在是和我一伙的。”
行吧。
利晨見攔不住，也沒有再開口。
進去之前，季西流回了下頭，“要是程雙陳問，你就說我們鬧翻了，是我們執意要進去的。”
利晨摸了摸脖頸被壓在防護服下的抑制器，“知道了。”
季西流說完，跟上池宿。
入口處還要再往旁邊多走一段距離。
繞進去之后，季西流看到圍墻一側似乎被異獸利爪劃出來的痕跡，就這么突兀地印在里側的圍墻處。
深度得有十幾厘米的樣子，季西流湊近看了看，池宿掃了這個痕跡一眼，并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進去吧。”
季西流松開手，跟上池宿，“這得是什么東西。”
異獸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送過來的都是些瀕死的異獸，弄出那么大動靜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池宿，“K69仿生異獸武器。”
季西流一驚，“還有這個？”
池宿淺金色的眼睛格外漂亮，他問，“好孩子，你在學校里都學了什么？”
季西流：……
好吧，他是文盲。
“是根據異獸研究出來的武器，殺傷力很強。”
季西流記得，底律荒星監獄的圍墻是用一種極為堅固的材料，不同于季西流所熟知的地球上的任何東西，能弄出那樣的痕跡，足以窺見這個武器的厲害程度。
季西流作弊翻了翻系統給的小抄，研究出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圍墻里面反而不同于底律荒星監獄，僅僅只有一處被防護墻保護的地方有點類似于季西流看科幻電影見到的實驗室。
池宿拉開防護門，隨著嘩啦一聲響，防護門應聲而來。
池宿松手，而后隨意地拆掉了防護面具。
季西流都沒有來得及阻止，“你怎么……”
“不用怕。”池宿摘掉防護面具，他固定住季西流的肩膀，將他的防護面具也拿了下來。
季西流隨著他的動作閉上眼睛又睜開，試探性地呼出一口氣，確實沒有異獸那毒氣彈一般的味道了。
“舒服多了。”季西流松了口氣，“我還以為這里會有毒氣。”
池宿抬眸看他，淺金色的眼眸微微斂動。
鼻間的呼吸再度敏銳，季西流很清晰地聞到了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淡淡的，并不濃厚，清冽的氣味隱隱有些疏離，但習慣了就覺得很舒服。
季西流卸了氣，沒有了防護面具的遮掩，他看到了池宿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結合剛剛聞到的信息素，他眨眨眼，小聲說，“我也想親你，但是這里不合適。”
池宿薄唇微勾，目光如同鉤子一般，落在季西流通紅的耳垂上，莫名有些指尖發癢，卻還是耐心道，“好。”
季西流抓住他的手，“我們進去。”
地上有碎裂的玻璃，不知道是從哪扇窗戶中震蕩下來的，鋪著厚重的灰塵，以至于不是很顯眼，只有踩上去發出咯吱一聲的時候，才讓人注意到。
季西流踩了幾次，提醒池宿，“小心腳下。”
他帶著自家老大踩過碎裂的玻璃，很符合被廢棄的實驗室的場景，走廊處破敗的窗戶，吊燈，還有一道顏色濃重的黑色污漬隱在墻壁處。
池宿目光落在上面，又輕描淡寫地移開，仿佛這些東西都不如眼前的alpha來的要吸引人。
倒是季西流土包子一般對什么都很感興趣。
穿過暗淡的走廊，最中間的客廳有點像是很大的集合室。
中心處是一圈控制臺圍成的，上面的控制器完好無損，明明走廊還有些亂糟糟的，但這里的空間卻出奇的干凈，很難想象到底經歷了什么。
只是普通的遷移位置嗎？
季西流摸到了一手的灰塵，池宿觀察完附近走了過來，見狀眉頭微皺，帶著他離開了控制臺，“很臟。”
季西流甩甩手，將防護服上沾到的灰塵蹭掉。
懸掛的大屏太久沒用已經壞掉了，季西流試探著找一下電源，并沒有發現有其他的東西。
很平常的廢棄場，凌亂骯臟，季西流看不出這樣的地方有什么特別的。
“往里面走吧。”池宿開口，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混濁的空氣中彌漫了些塵土的味道，有些嗆鼻。
季西流點頭，繞過控制臺，繼續往里面走。
他們上了樓梯，一個個房間幾乎都緊閉著門，季西流看著上面的密碼鎖，沒有電源的供應，應該完全被鎖死了。
看著季西流忙活了一陣，alpha發現了上面不知怎么被破掉的窗戶，手腳麻利地攀著翻過去。
池宿眸中有些詫異，樓道處仍舊有許多窗戶上碎裂的玻璃，玻璃碰撞的聲音細微輕細，池宿眼睫輕顫，望向玻璃處。
被灰塵層層覆蓋的地方一瞬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季西流從窗戶處探出頭，“監獄長大人，快來。”
他徒手將邊緣多余的玻璃給掰斷，一把扔在地上，池宿沒有猶豫，跟上季西流在的地方。
房間里不算黑，實驗臺上有著很多被實驗器皿，“實驗室哇。”
季西流感慨了一句，他思路清晰，“程雙陳是不是要過來找和他的實驗有關的東西？”
池宿眸色漸緩，他站在窗戶附近，從背后透進來的光籠罩住整個身子，背光而立，以至于讓季西流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他道，“是，這座實驗區已經荒廢很久了，他要想找的東西或許不在這了。”
季西流抬眸，“荒星監獄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嗎？”
池宿眸色未變，他走上前幾步，臉上的神色平靜，薄唇殷紅，仿佛是書中精心描繪的妖精一般。
“知道。”池宿并不瞞著季西流，他思考了片刻，才緩緩道，“不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只有最早一批的囚犯知道這里。”
季西流眨了下眼。
“或者可以說，這里是荒星監獄的前身。”
季西流正拿著一個空瓶器皿到處看，聞言手一抖，七手八腳地將東西接住，恭恭敬敬地放回在位置上。
“所以他要找什么？資料？還是研究報告？”
池宿眼皮掀開，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注視著季西流，格外專注，“或許，你也見到了他的實驗品。”
季西流想起訓練室里的那一大團，忍不住眉頭微皺。
“算是星際聯盟示意的嗎？”
池宿微微一笑，“在聯盟協議中，不允許這種實驗的存在。”
季西流恍然大悟，程雙陳偷摸背著星際聯盟搞事情，他嘀咕兩句，“也是，拿異獸和人，也太反人類了。”
房間里半明半暗，略微有些昏沉的屋子中是季西流很熟悉的材質，就是他們現在底律荒星監獄的建筑材料。
季西流看完一圈，沒發現什么特別的，“這里好像沒有要找的東西。”
整個空間格外安靜，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季西流覺得有點像是鬼屋，池宿環顧四周，alpha終于遲鈍地意識到了什么，太淡定了。
他歪頭看了會池宿，男人隨手拉開一個柜子，仔細打量里面的東西。
季西流，“我看過了，都是些實驗用具。”
高精尖端科技，他看不懂。
池宿起身，緩聲道，“出去吧。”
季西流利索地翻了出去，他剛從窗口跳下，池宿沒來得及喊住他，他推開門。
兩人四目相對，季西流覺得自己這個小弟當的有點沒有智商。
“怎么能開哇？”
池宿松開手指，聲音里帶著點笑意，“只是外面的控制壞了而已。”
實驗區有點大，他們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在程雙陳到來之前提前把東西找到。
季西流倒是挺樂觀的，alpha看了看周圍，想了想多嘴問了一句，“這里為什么會被廢棄？”
太過于平和了，除了外層圍墻上被武器弄出來的痕跡，還有破碎的玻璃碎片，季西流幾乎看不出來這里有什么異樣。
甚至因為位置的原因，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好的研究地選址。
實在沒弄明白這樣的地方為什么會被放棄。
或許是時間太過于久遠，以至于讓池宿都思考了片刻，“寄生體暴走，這里沒辦法再進行實驗了。”
季西流手一抖，兩三步跳到池宿身邊，黑眸清亮，“在哪？”
池宿原本在觀察實驗室的壁柜附近，身側的alpha信息素猛然一重，他不由得側過頭，和季西流目光對上。
“已經被清理干凈了。”
季西流嘀嘀咕咕，想起來剛剛還用手碰了碰附近的東西，隱隱覺得有點嚇人，他將池宿探出的手指拽回去，“那寄生體奇奇怪怪的，我們盡量不碰了。”
因為防護服在，他感受不到alpha掌心的溫度，只是覺得抓住他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仿佛把缺失掉的地方都填補上了。
沒有防護面具，他很清晰地就看到季西流脖頸處白皙皮膚下顏色偏淺綠色的血管。
池宿喉結微動，更加用力地扣進季西流的手指中。
就在這時，季西流聽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動靜，他猛然回頭，“他們到了？”
踩在碎玻璃片上的聲音咔吃咔吃，季西流反應迅速，帶著池宿退至一旁，然后將收起來的防護面具套在池宿頭上。
池宿握住他的手腕，透過防護膜定定地望著他，面對自家老大的目光季西流說，“放心好了。”
第79章
隨著咚的一聲。
而后是繁雜的腳步聲, 套著防護的鞋子踩在玻璃上的聲音尖銳，咔嚓咔嚓，仿佛是貼著耳膜在響。
季西流眉頭微皺。
很快調轉方向, 不同于季西流他們一路上的平穩，程雙陳那群人似乎極為不順。
和大部隊匯合之后，來到的人也沒有多少，似乎是在路上遭遇了感染體的襲擊，每個人的身上都十分狼狽。
他注意到其中一個獄警身上掛著的磁爆槍被消掉一格, 這是使用過的痕跡。
季西流轉了下頭，隨手拿了個桌子上的空白紙張就往懷里塞。
程雙陳他們身后是一直在外面呆著的利晨，所以對這里面的兩個人在并不意外。
程雙陳被護的很好, 身上也少見被感染體侵擾留下的痕跡，看到季西流他們兩個眉頭微皺。
“里面的東西不允許亂碰。”
程雙陳透過防護膜看到季西流的小動作，難怪會是底律荒星監獄里的人改不掉的毛病，季西流見他視線被轉移, 又默默將東西放回在實驗臺上。
程雙陳混濁的眼睛掃了眼季西流, 又看了看他身側的池宿, 說不出來的怪異，但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他轉而偏頭叮囑身邊的獄警, 交代了一些事情。
整個實驗室里靜的可怕, 幾個遭遇過感染體的囚犯們大概是經歷過之前的那些區域，全都格外安靜。
季西流看到他們眼上最外層的深色防護膜都沒有被取掉。
他眸光微動, 打算重新站回位置處, 但還沒走到他們身邊，就被身側的池宿不動聲色地按住手腕。
季西流疑惑地轉頭。
池宿淺金色的眼睛狹長漂亮, 含著一層暗淡的光，他小幅度地搖頭, 制止了季西流的動作。
事情進行的和程雙陳預想的差不多。
感染體，囚犯……
程雙陳一一細數準備好的東西，全部都到位了。
他們對于這個實驗室和池宿了解的差不多，只不過有一點，實驗室最開始直屬于星際聯盟。
所以里面研究的東西，聯盟的高層很是清楚。
但實驗室廢棄，程雙陳再度來到底律荒星監獄想要繼續之前的實驗，然而天時地利人和，卻始終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程雙陳心想，他缺少了資料。
他和星際聯盟的所有研究員一樣，對于底律荒星研究的異獸僅僅只在文獻中看到過，部分數據實驗在現有的條件下無法復刻。
所以他帶著人過來，想要尋找能夠繼續實驗的辦法。
在這些方面，他的權限要比池宿要高。
程雙陳示意獄警上前，他身側的親信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控制臺。
他卸下隨身攜帶的能源塊，和控制臺連接。
季西流沒見過這些東西，有些稀奇地盯著看。
池宿移開目光，他姿態極為放松，仿佛不在危機四伏的實驗室中，如同在底律荒星監獄一般。
或許是因為時間太過于久遠，能源快能夠短時間提供能源供應，同時為了方便連接，程雙陳甚至準備了被淘汰掉的接收器。
但仍舊花費了不少時間。
在此期間，程雙陳讓剩余的獄警到處搜尋附近。
附近季西流他們看過了一遍，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破碎器皿，實在是看不出什么東西了。
但程雙陳帶過來的人畢竟訓練有素，幾番搜尋之下，找到了一些破碎的實驗裝置。
季西流看得直錘腦袋，大意了，他當時見那裝置隨便堆放在角落還以為是什么不重要的東西。
池宿走到他身邊，略一側目就能看到季西流在亂七八糟想些什么。
男人薄唇微抿，防護面具之下輕輕地笑了笑。
季西流也看到他再笑，敢怒不敢言的心塞片刻。
他們都在忙于重啟控制臺，一時間竟然也沒有注意到季西流他們倆的小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咔噠一聲輕響。
布滿灰塵的控制臺邊緣信號燈閃爍著亮起，淡色的燈光顏色明滅變化，而后在能源的支撐下順利亮開，
這都行？
季西流在心里驚嘆，隨即一聲銳利的信號音。
“咔噠咔噠”聲音逐漸擴散，但范圍仍舊僅限于控制臺。
獄警滿頭大汗，手下不敢離開接觸的兩端，只能自己手動控制住。
“有些線路和控制樞紐壞了，現在只能連接到這個。”
程雙陳聞言，擺擺手，“算了。”
他走上前，撫開控制臺上的灰塵，露出控制界面。
控制臺在實驗室的正中央，應該是比較重要的位置，一般會存儲一些實驗影像。
但程雙陳也清楚，他想要的東西，還在實驗室最里面。
池宿望著控制臺被重啟似乎并不意外，他身子半擋在季西流身前，季西流神色認真，注意力全部被控制臺的方向所吸引。
程雙陳動手從類似于接口處的位置取出了存儲器，來不及收好。
腳步聲的聲音突然響起。
控制臺附近人多，幾個人外周圍戒備，那聲音沒有任何突兀，但池宿回了頭，看了過去。
季西流也隨之回頭。
腳步聲有些笨拙，再次響了一下。
季西流頓時頭皮發麻，說不出來的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一位身著防護服的囚犯走了過來，防護服完好無損，周圍戒備的人明顯放松下來。
但下一秒。
像是電影里被感染突然遇到食物奔襲的喪尸，動作敏捷迅速，根本來不及反應。
戒備的獄警甚至來不及扣動扳機就被一下子撞到，而囚犯的防護服中像是灌了水一般迅速充盈了整個防護服，隨著防護服的化開，血水澆在獄警身上，防護服被瞬間腐蝕。
季西流看到了血水中蠕動的寄生體。
頓時，周遭混亂起來。
槍聲率先響起，但相較于感染體，寄生體太過于敏銳，一聲接著一聲的槍響反而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季西流被池宿抓住手腕，男人聲音低沉，指骨用力，只說了一句話，“走。”
季西流瞬間反應過來。
他周圍的囚犯和獄警已經亂了起來。
但好歹是穿過核心區過來的，他們混亂了片刻之后就將程雙陳護在中間。
血水混合著地上的灰塵，仿佛有生命一般向他們匯聚而來，體型不算大的寄生體隱藏在其中。
幾聲磁爆槍響之后，血水緩緩停了下來。
眾人紛紛松了口氣，但下一秒。
不知從哪鉆出來的寄生體從頭頂的天花板掉下來，就像是暴雨來臨之前窸窣落下的雨滴。
它們也不會被防護服所阻攔，身上帶著的腐蝕性很強，再加上本身體型不算大，比起感染體，它們可以更輕易地鉆到防護服里面。
“快，快到里面去。”
程雙陳跟在一個獄警身后，但落下的寄生體顯然沒有眷顧到他們，很快便腐蝕進了獄警的防護服里。
大部隊瞬間被沖散。
他們在來的路上雖然倍受感染體的困擾，但像這種程度的寄生體也是從未遇到過的。
程雙陳一把推開身邊的獄警，他拿出控制器，季西流脖頸上的抑制器突然被啟動，尖銳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其他幾個囚犯同樣承受不住，為程雙陳提供了片刻逃生的時間。
你個老六。
季西流想罵人。
他沒戴防護面具，脖頸處的抑制器紅光飛快閃爍，池宿一把扯開程雙陳想要拽住季西流的手指，淺金色的眼眸冷漠銳利，程雙陳瞬間辨認出了他的模樣。
季西流捂住脖子，“我們快走。”
天花板上似乎藏了很多寄生體，源源不斷地落下來，季西流只能聽到alpha們的慘叫聲。
池宿松開手指，隱藏在防護面具之后，薄唇微勾，季西流抓住他的手腕，聲音壓低。
程雙陳伸手去拉季西流未果，摔到在地上，手上剛剛拿到的存儲器從帶著防護服不好抓力的指尖松開。
季西流反應很快。
忍住脖頸上的疼痛一把搶過來。
程雙陳怒極，但有獄警一把護住他。
季西流拽住池宿一溜煙跑了進去。
外面的動靜很大，季西流不知道實驗室里究竟是什么情況。
控制臺附近藏了很多寄生體，亂七八糟，季西流拉著池宿，越往里面越是黑乎乎的，日光照不到的地方幾乎沒有任何窗口，提供照明的燈光壞掉了，被湮沒的深色彌漫。
他手上還帶著防護手套，以至于拿著存儲器的時候有些不太舒服，不知道碰到了哪里。
存儲器滴滴響了兩聲。
身后槍聲不斷，混合著人們的驚叫。
存儲器里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冒了出來，因為時間久遠一卡一卡的，就像是季西流小時候看到的錄像帶。
“星元1269……實驗……”
池宿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他眸色未變，只不過在季西流帶著他一溜煙跑的時候，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實驗……失敗……”
錄音播放的卡茲聲不斷，一板一眼的聲音像極了廣播里的男腔。
在黑洞洞的空間里和其他聲音混雜，極為可怕。
“下次實驗……已找到實驗品……”
“……不可控……”
“銷毀……”
季西流動作迅速，順著周邊的護欄手腳麻利地翻了上去，并向池宿伸手。
周圍黑乎乎的，只有從入口處透進來的光，在黑暗中撕破了一個口子。
季西流只能透過這點光芒看到池宿的身形，他手指微動，一把握住池宿的手臂，將他拉了上來。
存儲器仍舊在運作，季西流想讓它停下來，但無從下手。
二樓和一樓之間有個存儲實驗箱器具的平臺，拉下來之后外面的寄生體就落不到他們身上。
就是空間有些狹小。
季西流五指抓住存儲器，笨拙地按了按。
池宿嘆了口氣，和季西流不一樣，他很快找到了按鈕，讓聲音停了下來，
逼仄的空間里瞬間安靜，只有外面紛踏的腳步聲和alpha的驚聲呼喊，寄生體落地的聲音就像是陡然砸落的碩大冰雹，啪嗒啪嗒。
季西流一聽到這個聲音就頭皮發麻。
周圍一旦空下來，彼此之間的呼吸就越發容易被對方感知。
季西流抬眸就看到池宿隔著防護膜的眼睛，
他不由得拍了拍臉，現在不是覺得自家老大好看的時候啊！
第八十章
外面的聲音有些凄厲, 混合著人群的掙扎慘叫聲。
季西流不知道這個寄生體是什么情況，他們在天花板上呆了多久，但隱約感受到, 這種東西或許和實驗室里的東西有關。
外面的聲音不絕于耳。
池宿眉頭輕皺，逼仄的空間里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因為空間太小，季西流一手撐住上方的位置，他給池宿比劃了兩句，“我們一會再出去。”
空出的手指握著儲存器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制作而成的竟然現在也可以使用, 搶了程雙陳的東西，后面估計要完蛋了。
似乎是意識到了他的想法。
池宿輕笑一聲，“剛才搶的時候不是反應很快嗎？”
季西流為難地笑了笑, “一時心急。”
儲存器被他扔在兩個人的空出的位置中間，還在發出一卡一卡的聲音，老舊磁帶一般，季西流懷疑他快壞掉了。
這個儲存器的出現倒是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最起碼在池宿的印象里這個儲存器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外面的動靜稍稍小了一些, 季西流沒敢探頭看。
池宿撿起儲存器, 纖長的手指在上面隨意的擺弄，很快, 一陣卡茲聲過后, 聲音停了下來。
季西流一懵，抬頭看著池宿, “它壞了？”
別啊, 好不容易從程雙陳手里搶回來的，壞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儲存器沒有任何反應, 池宿聲音淡淡的，“沒有, 只是讓它停下來了。”
季西流小幅度地驚嘆了一句，“真厲害，這東西看起來有好長時間了。”
池宿應聲，他壓低聲音，似乎對這個很是熟悉。
“聯盟的儲存器，現在幾乎已經沒有用這個的了。”
星際更新換代很快，季西流聯想了一下智能手機瞬間明白了。
他記起來程雙陳拿到他的時候都有一些陌生。雖然知道是什么東西，但并不像池宿一樣。
又想到星際監獄里關于池宿的傳說，季西流唔了一聲，沒什么情商問，“監獄長大人，你到底多大？”
池宿聞言，抬眸看他，似乎在笑，眉眼之間都帶著點冷銳的笑意，他手指攥住儲存器，“你覺得呢？你知不知道這樣問問題是要受懲罰的？”
季西流機智地閉了嘴，他腦子里想問是什么懲罰，但理智讓他住了腦。
不過，好像池宿在星際監獄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卻仍舊年輕，星際人的壽命長，所以在一百歲之前的模樣都不會有太過于衰老的痕跡。
一時間，季西流還真分辨不出來池宿的年齡。
外面腳步聲和呼喊聲停了，就連寄生體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不復存在了。
整個實驗室再次處于極為可怕的寂靜之中，季西流探頭出去四處打量了一下，確實沒有什么危險。
他從平臺上跳了下來。
腳下是一大片破碎的玻璃，踩在下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沖著池宿伸手，“監獄長大人下來吧，沒事了。”
這個高度對池宿而言根本不需要人伸手去接，但他還是順著alpha的手臂跳了下來。
直接撞進季西流的懷里，alpha扶住他的小臂，手下力道不算太重但仍舊在手臂上留下難以忽略的觸感。
季西流熟練地打量著周圍。
果然寄生體被射擊四散的液體混合著人類的血水沾染在周圍，池宿眉頭微皺，似乎引起了極為不好的記憶。
季西流和他挨著，伸手將防護面具給他戴好，“剩下的交給我好了。”
“交給你？”池宿聲音中帶著笑意，他一雙淺金色的眼睛在半明半暗的空間里微微發亮，像是眸中捕食過后的大型動物，透著幾分饜足。
季西流點頭。
池宿聲音低低的，他說，“好。”
前面的控制臺不過只是實驗室的前段位置，人群也是順著這條路往里面去的。
他們一路上遇到了幾具被破壞吞噬的身影，里面的寄生體破體而出，繼續追逐著前面的人而去。
季西流帶著池宿小心翼翼地繞開散落的血水附近，他眉頭微皺，面色緊繃到了極致，然而相較于他的緊繃，池宿反而更加淡定一些。
有了有一段的距離只能看到地上被侵蝕的防護服和幾堆血水，季西流即使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仍舊無可避免的被惡心到。
池宿目光始終纏繞在季西流身上，alpha之前大概從未見到過這樣的情況，這個認知讓他眼眸輕顫，抖動的情緒霎時間停了下來。
他突然停下腳步，“不要再往前走了。”
實驗室這邊的電源沒有被接通，半明半暗的空間里滿是濃厚的血腥味，一路上他們甚至沒有遇到程雙陳他們。
季西流隨之停住，他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手指稍稍收緊，“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池宿聞言，眉頭微皺，他摸索著走到一側，帶著防護手套的手指碰到了凸起的地方，然后按了下去。
咔噠。
沒有光，但季西流聽到了機械運作的沉重聲音，他看了過去，有點震驚。
池宿見狀輕笑一聲，解釋了一句，“和底律荒星監獄的差不多，試驗一下。”
季西流連忙兩三步跟到池宿身側，戒備的看向周圍，這是一處貼著的側門，和周圍的墻壁幾乎融為一體，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季西流對池宿很是信任，“那我們快進去吧。”
池宿輕頓片刻，季西流總是對他有種難言的信任，“就這么跟我進去？”
季西流疑惑，“有什么不對嗎？”
池宿薄唇微勾，“沒什么不對，走吧。”
季西流看不清楚腳下的情況，只當是一處銜接地板，沒有任何防備地跨了進去，結果一腳踩空，帶著池宿一路滾了下去。
還好他反應快，護住了兩個人的腦袋。
臺階不高，五六階的樣子，季西流抽著氣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去撈池宿，“你沒事吧，我護住了頭，有沒有傷到別的地方。”
池宿是被他一把拽過去的，不過卻被護的很好，沒受什么傷，他在黑暗中看著季西流一手摸在他的后腦勺，緊張地檢查著他身上的每一處。
冒冒失失的小鬼。
池宿起身，季西流看著他，因為理虧，小心翼翼問，“是腰疼嗎？”
池宿涼涼地看了他一樣，“小鬼，你以為在這里你就安全了？”
季西流：……
季西流擠擠挨挨湊了上去，alpha漂亮的眼睛轉了轉，他嘿嘿笑了兩聲，傻里傻氣，“有監獄長大人在，哪里都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