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多了個兄長,但王二妮奇異地感覺生活沒有發(fā)生很大的變化,也許是王追月實在太好相處的緣故,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jīng)很自然地和他們一家子同桌吃飯了。
王追月的性格很好,除了不大愿意提及自己被買走后的經(jīng)歷,但他態(tài)度不算強硬,只是微笑表明自己不想說。張仁也是好教養(yǎng)的富戶老爺,問過一次之后就沒再提,是王二妮又問了兩次,她不是好奇,只是想知道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而王追月不想說,也并不是有意隱瞞什么,純粹是覺得說出來只能添堵罷了。
多年前重秋星……哦,太白是這么叫來著,重秋星的人管自己叫重秋大世界。這一顆宜居星上靈氣充沛,因此誕生了許多修士。
這些修士又開宗立派,代代傳法,粗糙地摸索到了初級修仙法門,后來強大的修士可以短暫肉身橫渡宇宙星空,因此發(fā)現(xiàn)了重秋大世界周遭有著許多同樣宜居的小星球,他們便稱這些靈氣稀薄的小星球為下界。
重秋星算是與宇宙文明隔絕的窮鄉(xiāng)僻壤,若能把宇宙星圖拉開,就會知道這方傲然俯視周遭數(shù)百下界的大星,其實不過是一片星座之中稍微大點的塵埃。因為距離其他高等文明的控弦范圍太遠,才得以悠然生存至今。
掌控這片星座的神魔名為太陰,太白和他關(guān)系不熟,天庭一億年一次神魔集會,太白每次集會都在大昊天身邊狐假虎威,記得太陰是哪個牌面上的神物?
不提這些遙遠過往,只說重秋星。
重秋星上宗門林立,散修遍地,成規(guī)模的修仙之所稱為仙宗,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仙宗只有三家。多年前,蓬玉仙宗的渡劫老祖心血來潮,幸了一名爐鼎,強者的心血來潮往往都預兆了些重要的事,果然過后不久,這爐鼎就生下一位資質(zhì)極佳的公子。
強大修士想要留下血脈后代是很不容易的,老祖因此十分喜悅,這一支血脈就在蓬玉仙宗里逐漸壯大起來,而十五年前,渡劫老祖的一位后裔與人爭奪寶物時落敗,金丹碎裂無法修補,只能不死不活地養(yǎng)著,老祖不忍,四處尋找合適的人選來為后裔養(yǎng)金丹。
王追月就是那個時候被賣到上界去的,他天生資質(zhì)契合傷者,蓬玉仙宗花了大價錢直接給他速成筑基,將破碎的金丹移入他體內(nèi)蘊養(yǎng)。
原本是說等養(yǎng)好金丹,他就算立下大功,可以重新從筑基開始修,宗門不會吝嗇資源,但金丹修補好后出了些意外,王追月和金丹太過契合,直接有了結(jié)嬰的征兆。
這下老祖也欣喜了,金丹期之前都是可以靠資源灌上去的,結(jié)嬰?yún)s是不看資源只靠天資的,他完全可以等王追月結(jié)了嬰,直接為后裔移植元嬰。因為金丹道基原本就是他后裔之物,不過結(jié)嬰耗去的天資可就要比修補金丹大得多了,王追月很有可能直接毀了道途。
不過……那又怎么樣呢?
那位渡劫老祖壓根不管這事,他活的年歲太長了,最初的后代已經(jīng)死得寥寥無幾,后裔如果不能結(jié)嬰,一樣不能陪伴他千萬載歲月,只是犧牲掉一個資質(zhì)不錯的宗門天驕而已,這可是為了他的血脈后裔。
王追月沒有拒絕,事實上魚在砧板,積極配合摘取元嬰,或許還能給他留條命,要是心懷怨懟不情不愿,大約剖開他之后就讓他自生自滅了。
為此王追月裝出一副貪財?shù)臉幼樱撕芏噘Y源補償,教養(yǎng)他的師父知道他在裝,他也知道師父知道他在裝,師徒兩人打了好配合,多少暗流涌動之下,王追月才終于從仙宗中脫身,回到了出身的下界。
元嬰被摘走之后,王追月的修為跌落到筑基,但肉身還是那副被無數(shù)天材地寶蘊養(yǎng)過的元嬰肉身,已經(jīng)走過一遍的道途會更加通順。
所有人連帶師父都以為他結(jié)過一次元嬰就已經(jīng)耗盡了天資,可只有王追月自己知道,他剛被摘了元嬰就急著回下界不是因為怕被斬草除根,而是再不走的話,他就要當著眾人的面重新長出金丹甚至再走一次結(jié)嬰路了。
這還不趕緊跑路,等死呢!
當然,就算他恢復全盛實力,報仇這事也太遙遠了,他是預備在下界茍著,至于茍到什么時候,看師祖啥時候蹬腿或者飛升吧,反正修士飛升之后就沒有回來的,和死了一樣。
王追月在老屋待了快一個月,金丹已經(jīng)長好了,而且是屬于他自己的金丹,這些年他被灌了很多天材地寶,打個嗝都有靈氣外泄,小世界雖然靈氣稀薄,對他的影響真不大。
他已經(jīng)渡過一次金丹劫,天道不會劈第二次,相應的結(jié)嬰天劫也一樣。他開了幾畝田,撒了從重秋大世界帶來的靈土,種了些蔬果,打從地里開始長菜,他就每隔兩三天進城一趟去給王二妮送菜。
凡人多吃點帶靈氣的東西,不止強身健體,也會延長壽元,他看過了,王二妮的資質(zhì)不壞,可她……背了血親孽債,也許連筑基天雷都熬不過,他也不想帶她走上注定坎坷的仙途。
至于張仁和張云華,都是沒有資質(zhì)的正常凡人,張仁稍微特殊些,他有鴻運當頭,夫妻一體,連帶著王二妮都有氣運護身,孽債只能附在外層,而無法真正影響她什么。
總之這些天,王追月看張仁是越來越順眼了。
王二妮懷胎六個多月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常用的字都認全了,天天拿著張仁平時看的話本子津津有味地看,有時候還琢磨著給自己和女兒起名字……啊,是女兒,王追月看過了,六個月胎兒性別早成了,他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孩兒。
張仁是很高興的,還拉著大舅哥問孩子長得像誰,給王追月都聽愣了,那個小肉團他能分辨出男女就不錯了,骨骼都沒長好呢,他怎么看得出來長相。
張仁有些遺憾,他恨不能女兒早些出世,不僅是父愛發(fā)作,還因為月份越大,孕婦就越是辛苦。雖然有王追月幫忙,但那么大個肚子總不能憑空消失,王二妮最近已經(jīng)懶得走動了,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都在床上。
張仁是看著肚子一天天變大的,很是心驚膽戰(zhàn),原本平坦的肚子鼓得像個圓球那么大,皮都薄了許多,血管爬在上面,稍微大點動作就得扶著肚子。
他從一開始的欣喜漸漸憂慮起來,王二妮吃好睡好胖了很多,他倒是一天比一天瘦,每天晚上都靠在王二妮的肚子邊,一聲聲姑奶奶叫著,求自家女兒別折騰你娘了,趕緊出來吧。
小丫頭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反正是安安生生在王二妮肚子里待到了足月,挑了春暖花開時節(jié)降生。
月份有些折磨人,但生產(chǎn)過程順利極了,王二妮從破水到感覺胎兒離體不超過兩個時辰,穩(wěn)婆一聲聲夸小小姐會心疼人,一邊快手快腳給嬰兒擦洗干凈身上的血污,一邊說著吉祥話,直到發(fā)現(xiàn)嬰兒不哭不鬧,穩(wěn)婆很順手地打了嬰兒屁股幾下。
嬰兒還是不哭,安安靜靜閉著眼睛。
穩(wěn)婆慌了,普通人家生個女娃娃,也許巴不得生下來就是死的,省得費事了,可張老爺不一樣,人家請她來的時候就說了,知道肚子里是女胎,要她準備好了吉祥話,不準在夫人面前說一個字不好,連“先來女后來男,姐姐帶著弟弟來”這種安慰的話都不許說。
這活該生在蜜罐子里的丫頭片子,咋就這么福薄?穩(wěn)婆摸了鼻息,是活的,可一不動二不哭。接生這么多年,她有經(jīng)驗,這樣的孩子活不久的。
張仁和王追月還等在外面呢,張云華有些怕血,但還是進來了,這會兒臉對著臉,慌張地問:“生下來了嗎?怎么沒聽見哭?”
穩(wěn)婆干巴巴地說:“生下來了,是個小小姐……”
張云華連忙扭過頭來看,王二妮也抬起了腦袋,穩(wěn)婆已經(jīng)包好了襁褓,兩人都是沒什么經(jīng)驗的,看到嬰兒躺在襁褓里閉著眼輕輕呼吸的樣子,都稀奇地看著。
穩(wěn)婆挺怕掙不到錢的,趁著嬰兒還活著沒死,她想趕緊拿錢走了,連忙笑道:“我抱孩子出去給老爺舅爺看看,這剛出生的孩子肚里還有食,隔一段時間才能喂奶。”
王二妮點點頭,她初次生產(chǎn),又疼又累,這會兒很想睡一覺了,暫時不用喂的話,她也能踏實睡下。
張云華跟在穩(wěn)婆后面蹦跶著,一出產(chǎn)房就很喜悅地道:“哥!王大哥,快來看,霞兒她白白的五官好漂亮,嬤嬤先前還說嬰兒生下來皺巴巴的不好看呢。”
霞兒是張仁和王二妮一起給女兒取的名字。
穩(wěn)婆托著襁褓先給張仁看,張仁緊張極了,探頭看了一眼,對王追月笑道:“霞兒真的玉雪可愛,云華剛出生的時候我記得,像個猴。”
王追月看著穩(wěn)婆懷里的漂亮女嬰,好半晌才艱難道:“有魄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