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去管理局報到后,季魚還有一天時間可以休息,也是上頭給她時間安頓。
不過岷山島這邊有江家的宅子,季魚直接住進來就行,根本不需要怎么安頓,時間很寬裕,決定趁著還有一天休息,去熟悉一下海島的環境。
江逝秋道:“我和你一起吧。”
“你不忙嗎?”季魚疑惑地問,想起昨天傍晚回來,江家的人過來找他,似乎岷山島附近的海域出現了什么可怕的妖魔,他們想找他拿個主意。
江逝秋淡定地說:“不急。”
既然他說不急,季魚自然不會拒絕他的陪伴。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少了,過一天少一天,她其實也舍不得他離開,只是他是江家主,不可能陪她一直待在岷山島的。
吃過早餐,江逝秋開車載著季魚出門,沿著城市轉。
岷山島雖說只剩下一座城市,然而因為越來越多人類入駐,城市一再擴建,面積并不算小,城市里的交通發達,出行還是比較方便的。
車開得并不快,讓季魚能好好地觀察一番。
昨天去管理局報到時,季魚便對這座城已經有些印象,今天這一看,發現居然十分熱鬧繁華,要是不說,還以為是一座極具熱帶風情的海邊城市。
如果放在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是一個旅游圣地。
城里分東西南北四個區,管理局和江家宅子都在東區。
西區是商業區,商業還挺發達的。
不過想到岷山島肆虐的妖魔,又有些能理解,妖魔的筋骨皮血等都可以用來作各種靈能材料,也是一種商品,自然會吸引商人入駐。
城里居住的人不少,除了軍隊和天賦者、武者外,居然有不少普通人。
這些普通人有的是岷山島附近島嶼遷過來的居民,有的純粹是被高昂的工資吸引過來的打工人,有的則是駐守在岷山島的軍隊、天賦者或武者的家屬親眷,他們在這邊生活、工作,漸漸地融入岷山島,成為這邊的人。
不久后,車開進一個商場,兩人先去逛商場。
一路逛下來,季魚發現,商場里賣的各種煉器材料挺多的,有些在內陸根本買不到,或者說價格非常高昂,在這里卻不少,價格也相對比較低。
相比之下,倒是靈能武器在這里賣得比較貴。
季魚見獵心喜,豪爽地買了不少材料。
商場的店員十分開心,沒想到今天來了個財神爺,嘴甜地奉承,不僅給她打折,還贈送不少添頭。
路過的人見狀,小聲地嘀咕一聲:“又是個不缺錢的冤大頭。”
看這兩人的穿著打扮,便知道出身不俗,兜里絕對不欠缺錢的主,才會連價格都不看就隨便買。
有些明明價格都有些偏高,不值那個價。
靈能師耳聰目明,季魚聽到了,不以為意。
她確實不缺錢,不說江家給她的零花錢,就是自己這些年獵殺妖魔賺的也不少。
何況給小弟們的嘛,材料沒有損壞就行,干嘛計較那么多。
她轉頭對江逝秋道:“這里的材料挺多的,我多買一些,你回去時,幫我捎一份給張敏聲,還有駱寒水他們……”
江逝秋似笑非笑地看她,“阿魚將我當成快遞員不成?”
要是其他的事,他就應下了,但這種嘛……
“有什么要緊?”她朝他甜甜地笑,“你回去時,不是路過藜州島嗎?等回到望海城,你讓人送到駱家就行,不用你親自出面的。”
江逝秋心頭微酸,捏了捏她的臉,“你倒是惦記著他們。”
雖然兩人已經交往,然而只要想到那些和她同齡的少年人,陪伴了她整個少女時期的青春,和她并肩作戰,甚至還有很多愛慕她的男孩……
不是不酸的。
季魚道:“他們都是我打下來的小弟,我總得多惦記一些。”
“你這老大倒是盡職。”
“那當然!”她理所當然地道,“誰叫我是他們的老大,自然要對他們負責。”想到什么,湊到他身邊小聲地說,“我也對你負責。”
得到這話,江逝秋總算滿意,唇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容。
季魚跟著他一起離開商城,看到他面上的笑意,覺得這人還是挺好哄的,不禁抿嘴一笑。
離開商城后,車漸漸地往海邊開過去。
不久后,車在海邊停下,兩人一起下了車。
一陣腥咸的海風吹面而來,海面泛起層層波光,海浪一陣又一陣地朝著陸地撲來。
風和日麗,兩人手牽著手,走在柔軟的沙灘上。
季魚拉著他的手,說道:“逝秋哥,你小心一些,聽說沙灘下隱藏著不少變異的小東西,要是不小心被它們刺中會非常疼。”
她是靈能師,倒不懼這些,普通人可不行,這也是沙灘的環境看著很不錯,卻沒什么游人的原因。
普通人不敢來,靈能師和武者沒那份閑心。
江逝秋含笑應著,“好,阿魚記得提醒我。”
海浪朝著腳踝撲來,季魚索性脫了鞋,玉白的腳踩在沙灘上,浪花在腳背上堆積。
她不禁玩起踏浪。
玩了會兒,季魚看向遠處的大海,藍天白云,感慨道:“這里的天氣真好啊。”
江逝秋站在她身邊,含笑陪著她,說道:“大海的天氣變幻無常,可能上一刻艷陽高照,下一刻說不定就狂風暴雨,以后你出門時記得帶把傘。”
“真的?”
季魚偏首看他。
或許是江逝秋真的有點言靈在身的樣子,話剛說完不久,就見天空烏云聚集,雨點辟哩叭啦就下了。
季魚都驚呆了,轉頭問道:“逝秋哥,你不會真懂言靈吧?”
江逝秋拉著她往回跑,嘴里道:“你說呢?”
這雨下得又快又急,海面也瞬間從風平浪靜變成波濤洶涌。
江逝秋啟動車,離開了海邊。
季魚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轉頭盯著大海的方向,鉛灰色的烏云沉甸甸地壓在上空,風雨交加,海浪激烈地拍打著岸邊,海水開始上漲,朝著沿海的公路撲來,欲要吞噬海島般。
突然,心頭泛起一股驚悸感,仿佛海中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正向這邊靠近。
季魚不禁捂住心口。
“阿魚?”江逝秋擔心地問,“哪里不舒服?”
季魚神色有些迷茫,“沒有,就是突然有種驚悸感……可能是海里有什么海獸在靠近吧。”她不太確定地說。
江逝秋神色擔憂,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幸好,在海浪淹沒海邊的公路時,車終于轉入市區,回到江家的宅子。
由于淋了些雨,季魚先去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干凈的衣服,然后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安靜地望著屋外的雨幕。
雨越下越大,噼哩叭啦的雨聲拍打著屋檐,雨水在屋外匯集成一條小溪流。
天空宛若漏了個大洞,這雨下得又猛又急,風雨聲如驚雷咆哮,天邊傳來轟隆隆的震響,似是打雷,又像是海洋的咆哮。
江逝秋同樣洗了個澡,泡了一壺熱茶過來,讓她暖暖身。
“阿魚,看什么?”他溫聲問。
季魚不確定地問:“逝秋哥,雨下得這么急,不會是暴風雨要來吧?”
“可能吧。”江逝秋捧著茶慢慢地喝著,語氣淡然,“島上的天氣就是這樣,暴風雨說來就來,習慣就好。”
季魚沒再出聲,看起來有些沉默。
這場雨下到晚上都不見停。
天地被暴雨沖刷著,一片水色,大雨遮擋了視線,也將人困在屋子里。
因為暴雨的原因,手機的信號不穩定,甚至連供電都出問題,很快屋子里一片黑暗。
季魚聽宅子里的傭人說,這種情況是正常的,每次遇到暴風雨時,島上的信號和供電就會出現問題。
不過還好,屋子里準備不少蠟燭,怕黑的話,多點幾根就好。
江逝秋點燃蠟燭,幽幽的光芒驅散屋子里的黑暗。
外面狂風暴雨,時而能聽到遠處海面上電閃雷鳴的聲音,季魚坐在落地窗前,就這么盯著窗外的雨幕。
江逝秋走過去,將窗簾關上,拉著她起身,“阿魚,該睡了。”
季魚乖乖地跟著他回去睡覺。
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風雨聲,季魚忍不住朝他靠近一些。
江逝秋探臂將人摟在懷里,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哄道:“阿魚,別怕!”
“我沒怕。”季魚悶悶地說,只是黏他黏得緊,一如小時候。
剛到江家的那幾年,每當下雨時,她不敢自己一個人睡,會抱著枕頭跑去找他。
每當這時候,她就變得格外黏人,還要他哄著睡。
江逝秋也想起那些往事。
“好好好,你沒怕,我的阿魚最堅強了。”他溫聲說。
季魚是個要強的,哪里聽不出他在哄自己,不太高興,嘴硬地說:“我本來就沒怕……不過,雨下這么大,會不會有妖魔伺機作亂?”
說到最后,她反而有些擔心。
江逝秋拍著她的背安撫,“沒事,島上的守衛者會盯著,有他們在,妖魔無法進入城市。”
黑暗中,他的眼睛泛著不正常的幽藍色,只是此時季魚將臉埋在他懷里,沒有看到他眼睛的變化。
他盯著窗口的方向,眼睛看著的卻是那一片籠罩在暴風雨中的海洋,看到深海之中,一只恐怖的妖魔蘇醒。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形成一個冰冷的笑容。
季魚安心幾分,雖然心中的驚悸一直未消,但好像有他在,就不用太擔心。
“逝秋哥……”
“嗯?”
“下雨天真不好……”她像是在抱怨地說。
他笑了下,將她埋在他懷里的臉抬起,然后強勢地吻過去,季魚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迫轉移,不再關注外面的狂風暴雨。
岷山島的暴風雨下了多久,屋子里的狂風暴雨也持續多久。
對此季魚是拒絕的。
她累得忘記了暴雨夜的可怕,也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更忘記了對大海的畏懼,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我明天還要上班呢……”她喃喃地說。
江逝秋抱著她去衛生間清洗,柔聲哄道:“沒事,明天我叫你起床。”
聞言,她放心地閉上眼睛。
重新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季魚稍稍清醒了一些。
“阿魚,睡吧。”江逝秋吻了吻她垂落的眼皮,聲音像夜的絮語,哄著她睡覺。
季魚唔一聲,臨睡之前,忍不住說:“逝秋哥,你真不用嗑藥的,我沒嫌棄你,時間短點也是可以的。”
江逝秋:“……”
**
天亮后,雨終于停歇。
只是雨雖然停了,天空并未放晴,烏云仍未退,仿佛隨時都可能再來一場大雨。
季魚被叫醒時,只覺得身體說不出的疲憊,比這幾天經歷的還要疲憊。
她默默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江逝秋當作沒看到,牽著她的手去餐廳吃早餐。
看著桌上豐盛的早餐,季魚卻有些食不下咽。
還是累的。
好像身體都被灌滿了,哪里有什么胃口,她不禁嘆氣,果然有些話是說不得的,再自信的男人,一旦遇到那種事,都要翻臉。
“阿魚,早餐不合胃口嗎?”江逝秋溫柔體貼地問。
季魚趕緊道:“沒有。”
她低頭努力干飯,心里琢磨著,要怎么做才能讓他別再嗑藥,嗑太多藥對身體不好,她真的不嫌棄他“不行”的。
等她吃完早餐,江逝秋又溫柔體貼地將裝著月殺杖的匣子遞給她,送她出門。
他柔聲說:“中午要是回來吃飯,給我個信息,我做飯等你回來。”
季魚只覺得半邊身體都在發麻——嚇的,受不住他這種溫柔,硬著頭皮道:“知道了……逝秋哥,你也好好休息,別累著了。”
“我不累呢。”江逝秋笑盈盈地說,“倒是阿魚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要是撐不住,不如請假吧?你剛到岷山島,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的。”
好個水土不服!
季魚覺得虧他敢說,誰會相信一個優秀的靈能師會水土不服啊?
這種請假的理由一出,只怕路邊的狗都不相信,讓人徒然看笑話。
“不用。”她故作鎮定道,“實習第一天就請假,到底不好,會給評測的老師留下壞印象。”
現在18分隊的所有隊員都是她的實習評測老師,她得好好表現。
江逝秋聽后,也沒再勸她好好休息,轉而柔聲說:“那阿魚努力工作吧,我在家里等你回來。”
季魚頭皮一麻,欲言又止,想讓他別再用這種溫柔到詭異的語氣說話了。
他雖然平時對她也溫柔,但那些溫柔是呵護、是憐愛,而非像現在這般,溫柔得像是被女鬼附身,讓人很害怕啊。
果然不能說男人在床上嗑藥這種話的……她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好啦,阿魚出門吧,要遲到了。”
江逝秋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將她推出門。
季魚:“……”
第132章
季魚來到管理局后,很快就接到任務,跟著18隊的成員一起去巡邏。
一群人坐車迅速前往北區。
“今天我們負責巡邏的區域在北區,上面已經將我們負責的區域劃分出來,發到群里了,你們看看。”徐萱一邊操作手機,一邊說,“北區臨近森林,那一片地方有不少變異的動物,它們的攻擊性極強,這些還不算什么,就怕會有一些妖魔隱藏在其中,伺機混入城里。”
妖魔混入城市?
季魚有些吃驚,妖魔要怎么混入城里?
妖魔和人到底不同,它們的形態一看就知道不是人,只要人類守好各個關卡,還是能將妖魔拒于城市之外。
見季魚滿臉好奇,徐萱倒不意外。
她也是過來人,知道靈武學校雖然已經盡量培養學生,但仍是以保護為主,只有真正上過戰場,和妖魔拼殺,才知道妖魔有多狡詐可怕,往往防不勝防。
人類縱使再小心,有些妖魔仍是能伺機混進人類中作亂。
徐萱仔細地為季魚說了一些妖魔的情況,列舉了一些妖魔混入城市的例子,聽得季魚一陣毛骨悚然。
雖然她曾經闖過魔窟,但那也是學校細心篩選的地點,和岷山島一比,那些魔窟真不算什么。
徐萱道:“雖然妖魔沒有人形,很容易讓人一眼認出來,可它們詭計多端,往往有人類預測不到的技能手段,人類很多時候就是吃虧在這里,繼而被妖魔覆滅。”
這時,一名隊員問道:“隊長,你說妖魔沒有人形……是不是表示,妖魔其實也是可以修煉出人形的?”
瞬間,所有人看過來,只覺得毛骨悚然。
“對。”徐萱點頭,肯定他們的猜測,“不過放心,人形妖魔很少,甚至可能沒有。”
隊友們驚嚇過后,紛紛道:“哎喲,我還沒見過能完全變成人類的妖魔。”
“人形妖魔是怎么樣的?不會是和人類一模一樣,讓人分不清是人是妖魔吧?”
“要是這樣,到時候怎么打?”
“比起打,我更想知道,人形妖魔的實力是多少?”
“哎,其實我曾見過一個形態很接近人類的妖魔,它有人類的臉和四肢,真的像極了一個人,不過它身后還長了一對蝠翼,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人。”康哥跟著說,臉上露出深深的驚懼之色,仿佛眼前又出現那一幕。
那是他很小時候的事,他曾經是岷山島附近島嶼的居民,正好目睹了那一幕。
就像噩夢般,直到他長大以后,那只身有蝠翼的人形妖魔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讓他烙下了對人形妖魔的恐懼。
他輕聲說:“單是這只妖魔,就讓軍隊損失慘重,我實在想像不到,能完全變成人類的妖魔,到底有多強大?”
妖魔的形態越接近人類,它們的實力越強。
季魚瞪圓了眼。
這和她以往所接觸到的不同,學校從來沒有告訴他們這些。
學生們只以為,妖魔就是一種和人類形態不一樣的怪物,專門殺人、吃人,和人類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像五歲那年,妖魔爬上船吃了她的父母一樣。
或許,也是因為人形妖魔難得一見,甚至可能人類未曾見過,所以上頭并不宣傳這些。
很少有人知道,原來妖魔也有人形。
“老康啊,你說得太可怕了。”
“真的有這么強大嗎?”
隊友們只覺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人形妖魔到底要吃多少人,才能修煉出人形啊?話說,妖魔長得奇形怪狀就好了,干嘛要一心往人形修煉?它們不是瞧不起人類嘛?”
徐萱不禁笑了下,說道:“這不奇怪,人是萬物之靈,妖魔鬼怪不管怎么修煉進化,都以最終修出人形為目標。由此可知,人形才是萬物進化的根本,估計妖魔的成長方向也是這個。”
“不過嘛,妖魔的修煉是以吞噬人類血肉生機為主,殺戮過重,所以成長方向是千難萬難,只怕幾百年都修不出一個人形,所以倒也不用太擔心會出現人形妖魔。”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放心了。
他們最怕的就是出現人形妖魔,那種妖魔長得和人類一模一樣,甚至分不清是人還是非人,那才是可怕的。
康哥摸著下巴:“如果出現一個人形妖魔,只怕這人形妖魔可以稱為妖王或魔王了吧?”
徐萱卻有不同的見解,“我覺得如果真出現一個人形妖魔,那已經是跨越妖魔的最終束縛,朝著‘神’的方式進化。”
眾人聞言,頭皮發麻。
“什么神?徐隊你別嚇我們啊,一只妖魔哪里配稱為神?”
眾人紛紛丑拒,讓徐萱別再說了,他們堅決不承認妖魔是可以成神的,妖魔本性嗜殺好戰,將人類當成食物,隨意地殺戮,要是這樣都能為成神,人類還有活路嗎?
徐萱瞪他們一眼,“我說的又不是這個意思,你們的腦子就不能多想想嗎?”
真是氣死她了,這群家伙一向不用腦子思考,只會在前頭沖沖沖,她這隊長當得真是萬分的焦心。
徐萱不理這些豬腦子隊友,轉頭看向季魚,問道:“季魚,你怎么看?”
她現在迫切地希望來個腦子好使的隊友,為她分擔一下。
季魚果然不負她的重望,思索片刻,說道:“徐隊,你的意思是,人形妖魔脫離了妖魔的本質,朝著神性方向進化,所以人形妖魔屆時不一定看得上人類的血肉,人類的血肉中蘊含的力量不一定適合祂,所以祂可能不會對人類出手,是這樣吧?”
雖然她是今天才知道這世間有人形妖魔的存在,不過聽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解說,到底有些慨念,徐萱的觀點令人耳目一新,也讓人忍不住跟著思索起來。
百年前靈氣復蘇,人類和妖魔的斗爭可謂是經歷了百年。
這其中,人類從來沒有遇到過人形妖魔,不管妖魔進化得再像人類,身上也有一些妖魔的特征,仿佛是它們脫不去的罪孽。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人類從來不會懷疑有人形妖魔的存在。
徐萱驚喜地說:“對,意思差不多。” 然后又瞪向那群不愛動腦子的豬隊友,“你們也跟著季魚多學學,虧你們還是她的前輩呢,居然輸給一個實習生。”
隊友們心虛地移開目光。
“那啥,殺妖魔嘛,只需要沖上去打就行了,要什么腦子?”
“就是就是,只要我出劍的速度夠快,腦子就不用帶。”
“武力才是關鍵。”
“……”
徐萱差點沒被他們氣死,不理他們,繼續和季魚說話:“每次暴風雨時,不管是島上的還是海里的妖魔都十分活躍,雖然有前輩們擋著,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
季魚點頭,“我知道,徐隊放心吧。”
“嗯,我對你很放心。”徐萱真是越看季魚越滿意。
她看過季魚的資料,在校時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學生,能被安排到岷山島,顯然也是其中的佼佼者,雖然因為剛畢業,可能稚嫩了一些,沒什么經驗,不過人可以成長的,經歷的戰斗多了,只要中途沒有隕落,未來絕對可期。
來到北區后,一群人下了車,迅速地投入工作中。
徐萱將隊員分成三組,其中兩組為四人,剩下她和康哥、季魚三人成一組,同時也算是多帶帶季魚。
她叮囑道:“你們小心一些,有什么事隨時聯絡。”
“知道!”
隊員們應下后,很快就散開,按著劃分好的路線巡邏。
接著徐萱帶著季魚和康哥開始巡邏,不過這巡邏和季魚想像中的不同,因為還要挨家挨戶地去檢查。
徐萱沉聲說:“昨晚的暴風雨下得很大,有不少高級靈能師說,他們感覺到有什么可怕的東西靠近岷山島,上頭對此很關注,讓我們去安撫民眾的情緒,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異常之處。”
季魚心頭一動,“徐隊,靠近的是什么?”
“不知道。”徐萱很干脆地說,“說實在的,我什么都沒感覺到。”
康哥扛著一把大斧頭,撓了撓頭,也跟著說:“我也沒感覺到,挺正常的啊,不就是一場暴風雨嗎?以往不是也這么下的嗎?”
季魚:“……”
所以,是只有高級靈能師才能感覺到的嗎?
那么問題來了,昨天那種突如其來的驚悸感,到底是第六感,還是她也感覺到什么?她現在只是一名實習靈能師,感知能力應該不至于比這些前輩更厲害吧?
季魚糾結了下,很快就將之拋開,繼續和隊員們巡邏、檢查。
這一整天,季魚跟著隊友忙得團團轉,直到可以回去時,已經累得癱坐在車上不想動。
“魚妹,你這體力看來不行啊。”康哥給她一瓶水,豪爽地拍拍她,“改日休息你來訓練場,咱們給你訓練,保證讓你半個月突飛猛進,打個三天三夜都不帶累。”
季魚被他拍得差點嗆水,趕緊道:“我平時有鍛煉的,只是最近事情比較多,累了點……”
能說她昨晚其實累得夠嗆嗎?
只能怪昨晚的暴風雨來得太猛烈,害得她失守。
眾人善意地笑了笑,開始討論他們今天巡邏時發現的問題。
季魚安靜地聽著,發現這些隊友關鍵時非常可靠,明明很多看似尋常的事,他們總能第一時間發現問題,然后及時處理。
突然間,她有些明白實習的意義,讓他們這些剛畢業的學生跟在前輩身邊多學多看,將他們的天真和魯莽打碎-
天色擦黑,季魚終于回到家。
剛進門,就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食物的香味,肚子也應景地發出一陣咕嚕聲。
江逝秋端著剛做好的沙鍋魚出來,朝她笑道:“阿魚,回來啦,去洗手吃飯。”
季魚又累又餓,迅速回房換了身衣服,又去洗了個手,坐在桌前開始干飯。
看她吃得又急又快,江逝秋就知道她餓得狠了,柔聲說:“不急的,慢慢吃,別嗆著。”
話剛落就見她嗆住了,他只能無奈地給她拍背。
飯后,季魚癱在沙發上不想動,整個人進入賢者時間。
江逝秋給她泡了一杯水果茶過來,為她揉了揉太陽穴,又按摩肩頸,十分賢惠地問:“今天工作怎么樣?”
季魚被他按得非常舒服,將今天的工作簡單地說了一遍。
說到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說起人形妖魔。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人形妖魔,徐隊他們知道的好多呀,不愧是資深的前輩。”季魚對他們非常推崇。
江逝秋站在她身后,垂眸看著她的頭頂,語氣很溫柔,“阿魚怕嗎?”
“說實在的,有點。”季魚很從心地說,“畢竟人形妖魔的實力肯定在所有妖魔之上,誰不害怕?我只希望人形妖魔永遠都不要出現才好。”
江逝秋笑了下,“放心,不會的。”
晚上準備睡覺時,季魚看到坐在床頭看書的江逝秋,一陣心驚肉跳。
她可沒忘記他早上時那副可怕的模樣,現在還有些后遺癥。
幸好,今晚江逝秋不打算折騰她,很規矩地抱著她入睡,“你這幾天累著了,今晚好好休息。”
季魚臉上頓時露出笑容,湊過去親他,含含糊糊地說:“逝秋哥,你真好。”
“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眼皮越來越重,她的聲音也變得微弱,“我最喜歡你啦……”
室內很快變得安靜。
江逝秋輕撫著懷里人的背,像是在哄她睡覺,又像是在愛撫,一雙黑色的眼睛泛起幽藍色。
“傻阿魚,我可不好……”
想起她提起的人形妖魔,他哼笑一聲,吻了吻懷里熟睡的人,見她毫無防備,甚至在他過分地更進一步時,居然還乖乖地張開嘴無比的配合。
實在是……可愛得讓“人”欲罷不能。
第133章
季魚跟著隊友們連續在西區巡邏了好幾天。
隨著時間流逝,似乎暴風雨帶來的后遺癥很快就消失,城市里的普通人都恢復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對于海島的居民來說,其實暴風雨是很正常的現象,眾人都已經習慣。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高級靈能師透露的信息,連帶著影響了不少人,天賦者和武者們都暗暗提高警戒,生怕有什么厲害的妖魔潛伏在附近,隨時可能給岷山島來上一擊。
只是好些天過去,仍是風平浪靜,就算有妖魔襲擊,也都只是一些小麻煩,巡邏的小隊都可以解決,談不上危機。
康哥懷疑地道:“是不是那些高級靈能師的感知錯了?哪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接近岷山島?這不是挺平靜的嘛?”
“就是。”其他隊員紛紛附和。
徐萱不置可否,叮囑道:“不管如何,你們都給我提高警惕,別以為上頭有高個子頂著,你們就能松懈了。”
季魚站在其中,并不作聲。
她看得出,徐萱是個很謹慎的人,就算周圍一直風平浪靜,也秉持著某種懷疑,不會輕易放松。
或許這也是她作為隊長的責任,她要對所有隊員的生命負責。
叮囑完這些不愛動腦的隊友,徐萱看向過份沉默的季魚,笑道:“季魚,你怎么看?你相信他們的感知嗎?”
季魚點頭,“相信。”
“你相信?”徐萱吃驚地看她,在眾人漸漸產生懷疑時,她居然相信那些高級靈能師的感知。
就算是高級靈能師,其實也不是什么都能感知到的,也不會一直都是對的。
人類總有質疑的精神,不會因為對方身份尊貴,就什么都盲目聽從。
季魚笑了笑,說道:“可能是最近我總覺得不太舒服。”
她總有種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窺視岷山島,窺視著她。
這讓她頭皮發麻,有時候心神不寧,難以放松。
不過這些她不敢往外說,怕旁人不相信,也怕引起什么混亂。
反正她只是一個實習靈能師,都還沒成為正式的靈能師,上面還有高級靈能師、大宗師頂著,不需要她去當什么預言師。
“不舒服?”徐萱關心地問,“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季魚搖頭,“沒事,就是偶爾有些喘不過氣。”
“是不是天氣太熱的關系?”徐萱又問,“不過最近天氣確實悶熱,聽說中暑的人不少,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趕緊說,不要強撐著。”
季魚笑著點頭。
話題也在此中止,眾人不再討論-
結束一天的工作,季魚回到家。
家里空蕩蕩的,沒見江逝秋的身影,只有一個叫梅姨的煮飯阿姨在。
梅姨見她回來,問道:“季小姐,飯快做好了,您準備幾點吃飯?”
季魚問:“江逝秋呢?”
“江先生有事出去了, 他說晚點回來。”
季魚有些疑惑, 不知道江逝秋去了哪里。
這些天,她每天下班回來時都看到他在家,進門就能聞到熟悉的飯菜香,生出一種他會一直在家里等著她的錯覺。
突然間這人不在,難免有些不習慣。
這晚,季魚等到凌晨,終于等到江逝秋回來。
推開房門,看到靠坐在床邊一邊打哈欠一邊看資料學習的人,江逝秋有些驚訝,溫聲問:“阿魚,還沒睡嗎?”
季魚道:“等你。”
他走過來,俯身在她額頭吻了吻,然后進浴室洗漱。
季魚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神不寧。
浴室里的水聲就像是岷山島的海潮,就算隔得老遠,好像也能聽得到,莫名勾起心中的焦慮。
好半晌,她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往事影響。
她的父母死在大海之中,海潮聲,風雨聲,人類絕望的嘶吼聲……這些都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她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來了,然而來到岷山島后,發現其實自己并沒有完全走出來。
“阿魚?”
季魚渙散的眼神聚焦,看到站在面前的男人,正俯身看著她,一臉擔心。
她眨了眨眼睛,望著他身上的浴袍,裹得嚴嚴實實的,暗忖等會兒還不是要被她扯開。還是他喜歡這種情調,讓她幫他脫掉?
江逝秋坐到她身邊,擔憂地問:“你怎么了?剛才叫你一直都不應?”
“沒事。”季魚說道,又打個哈欠,“很晚了,先睡吧。”
她掀被子躺下,等他上床后直接滾進他懷里。
這段時間兩人同床而眠,讓她漸漸地習慣他的存在,要是床上沒有他,居然睡不著。
季魚覺得,這絕對是他預謀的。
要是他走了,以后自己一個人睡,只怕她每晚睡覺前都要想他一遍。
“對了,你什么時候走?”季魚問道。
當初他送她來岷山島,說等她安頓好就離開,只是這都過了好些天,也沒見他要離開的意思。
反倒是江家人頻頻來找他,像是有什么急事。
江逝秋撫著她的發,說道:“短時間內應該不走。”
“為什么?”
見他沒有說話,季魚便知他不想告訴自己,不過她會猜:“是和妖魔有關吧?聽說有個很危險的存在趁著上次暴風雨時靠近岷山島,你也得到消息了吧?”
發現他撫在自己發上的手一頓,季魚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對他的了解,一如他對她。
“逝秋哥,很危險嗎?”她擔心地問,“要不你還是回望海城吧,這里有大宗師坐鎮,你不在也沒事的。”
江逝秋聽出她的擔心,笑著親了她一口,“阿魚擔心我?”
“當然。”季魚覺得沒什么不好說的,“你只是普通人,岷山島太危險了……”
普通人就算了, 偏偏他還是江家主, 江家有點什么事都要找他,越是危險的事,越是少不了他的統籌。
她真擔心哪天來個厲害的妖魔襲擊岷山島,人類要背水一戰,也要他在幕后主持戰斗,屆時不是拉滿妖魔的仇恨嗎?
只怕妖魔第一個要滅的就是他。
江逝秋很享受她的關心,柔聲道:“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季魚無語,暗忖你一個普通人怎么在妖魔遍地的地方保護自己?
見她不出聲,他轉而道:“而且,不是還有江家人在嗎?他們會保護好我的。”
季魚知道他的性子,江家是他的責任,他不能丟開,只好道:“那你別一個勁地往危險的地方跑,知道嗎?”
她有理由懷疑,他今天不在,肯定是去了什么危險的地方。
江逝秋笑著應一聲。
**
接下來的半個月,江逝秋越發忙碌,兩三天都不一定能見到人。
季魚覺得,他根本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
幸好,有時候等到三更半夜時,還是能將他等回來的。
難得見到他,季魚每次都要親自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確認他好好的,她才能放心。
江逝秋任她折騰,面上含笑,神色溫柔。
“你還笑!”季魚生氣道,“聽說你今天一早就出海了,是不是?”
江逝秋趕緊摟著人安撫,“沒事的,隨行有很多高級靈能師和武者在,路上很安全。”
“那你們有什么發現?”
見他不作聲,季魚不太高興,掙開他的懷抱,徑自上床背對著他躺下。
不久后,一雙手臂將她攬到溫暖的懷抱里,他吻著她的臉,柔聲哄道:“不是不想告訴你,有些事情不好說,你還小……”
季魚冷笑一聲,“是啊,我還小,既然你覺得我還小,干嘛還和我在一起?”
這句句都是帶刺,可見真的生氣了。
江逝秋只能無奈地笑了笑,總算開口:“阿魚,有厲害的妖魔靠近岷山島,最近你別出城。”
季魚心頭一緊,“有多厲害?”
“接近人形的那種。”江逝秋含蓄地說,“聽說上半身和人類一模一樣,下半身是深海的某種怪物。”
季魚聽得一愣一愣的,想像不出是什么樣的妖魔。
她反而更擔心了,揪著他的衣服,“那你怎么辦?你也別出城了,在城里待著吧。”甚至她都不敢再催他離開,怕他在半途被妖魔襲擊,就像當初她的父母一樣。
“沒事的,我只在幕后指揮。”江逝秋柔聲說,讓她寬心。
這晚,季魚睡得不太踏實,反復地做起噩夢。
暴雨夜,在巨浪中翻滾的船,屠戮的妖魔,人類的尖叫,母親落在她臉上的熱淚……
早上起床時,她的精神萎靡不振。
江逝秋今天難得沒有一大早就離開,親自給她做了早餐, 問道:“阿魚, 你昨晚又做噩夢了,是因為我和你說的那些事嗎?”
他有些懊惱,覺得不應該和她說那些的。
季魚坐下吃早餐,一邊道:“只是做個噩夢罷了,不算什么。”
就算會做噩夢,她也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事,不會因為噩夢就覺得不該聽。
吃過早餐,季魚準備去上班。
她站在門口,朝送她出門的江逝秋道:“逝秋哥,我去上班啦,晚上見。”
江逝秋含笑道:“嗯,晚上見。”
揮別江逝秋,季魚坐上等在門口的車,前往管理局。
車在管理局門前停下,剛下車,就遇到幾個隊友,他們一臉深沉地看著離去的車,然后熱情地圍過來。
“魚妹,那是你家的車嗎?”
“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起碼不少千萬吧?”
“不不不,價格方面不是問題,問題這是限量版的,沒點能力根本拿不到,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能開的。”
“……”
眾人熱情地討論一番,看向季魚的目光像在看白富美,紛紛詢問:“魚妹,你家里真的沒有什么姐妹嗎?”
“沒姐妹也沒事,有沒有單身的女性長輩?你看咱們如何?”
隊友們雙眼亮晶晶的,都擺出一副想要被“富婆姐姐”包養的表情。
季魚:“……”
季魚哭笑不得,解釋道:“那不是我家的車,是江家的車,我現在借住在江家。”
眾人一陣驚訝:“江家?是望海城的那個江家嗎?”
“對了,聽說江家主也在岷山島。”
“魚妹是江家人?”
季魚一邊往管理局走,一邊解釋:“我不是江家人,我只是在江家借住。”
見她說得含糊,眾人體貼地不再多問。
季魚莞爾,同時也慶幸遇到這些隊友都是好的,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行事極有分寸。
今天的工作內容是在海邊巡邏。
季魚跟著隊友們來到海邊,剛下車便聽到一道鳥鳴聲。
一只海鳥從遠處飛來,隨著它的靠近,從半空中投下的陰影越來越大,目標明確地朝他們襲來。
季魚抓起月殺杖,指向天空。
一道靈光亮起,靈力裹攜著威勢轟向海鳥,海鳥發出一陣慘叫聲,羽毛炸開,發現這邊的人類不好欺負,翅膀震動著,趕緊飛走了。
數根羽毛隨著海風掉落下來。
看到這一幕,眾人見怪不怪。
岷山島的海鳥眾多,除了森林里的,從海里來的也不少。這些海鳥的攻擊性不強,不過若是讓它們入城,會威脅到普通人,所以一旦發現,都是直接驅趕,如果實在驅趕不了,那就殺了。
驅趕完海鳥,季魚跟著隊友一起巡邏。
幾人沿著海邊的公路走,海風很大,衣服翻飛,獵獵作響。
海邊的礁石眾多,海水拍擊著它們,風中隱隱飄來一股腥臊氣息,比以往都要強烈。
季魚警惕起來。
她看向周圍的隊友,他們似乎并未聞到,不過在她問時,他們停下來,仔細辯認風中的氣息,很快也變了臉色。
“不好,有妖魔靠岸,快通知管理局!”
隊友們嘶吼著,拉著季魚去和徐萱等人匯合,一邊給管理局那邊打電話。
然而縱使他們的速度夠快,也及不上妖魔襲擊的速度。
只見平靜的海面爆起,一陣轟隆聲作響,無數的妖魔從海中涌出,朝著陸地逼來。
第134章
這是季魚來到岷山島后,第一次經歷妖魔襲城。
尖銳的警鳴聲響徹長空,靈能師和武者們訓練有素地聚集在城市各地,守住關卡,更多的人匯集到海邊,與上岸的妖魔戰斗。
普通人紛紛趕往島上的安全避難所。
季魚跟著隊友一起去附近疏散普通人,護送他們進入避難所,防止妖魔從天空突襲。
妖魔的襲擊不僅從海中出現,同時也從天空而來。
已有不少高級靈能師和武者立于各處樓頂高處,阻擋天空中的飛行妖魔,不過妖魔的數量太多,偶爾會有幾只狡猾的妖魔趁機飛入城里,襲擊普通人。
身后一道腥風襲來,朝一對抱著孩子的夫妻撲過去。
季魚反應極快地揮出月殺杖。
噗的一聲,月殺杖頂端鑲嵌的紅寶石尖銳的菱角輕松地扎入妖魔的血肉之中,伴隨著游走的靈力,妖魔半邊身體被撕碎。
季魚看了一眼,這是一只像烏鴉的妖魔,只是它有三個腦袋,其中一個腦袋已經粉碎,剩下兩個腦袋衰衰叫著。
她面不改色地又補了一杖,將剩下兩個腦袋一齊轟成齏粉。
“謝謝、謝謝!”
抱著孩子的夫妻一陣后怕,感激地朝季魚道謝。
季魚催促道:“你們快進避難所!”
有路過的普通人扯著嗓子大喊:“這位靈能師小姐,這次妖魔的數量多不多,什么時候能結束?我們啥時候能出來?”
季魚一愣了下,注意到沿途居然有不少人都盯著自己。
他們雖然跑得又急又快,但臉上的神色卻很緩和,并沒有太多的苦悶和恐懼,仿佛這是一個平常不過的避難演練。
所有人都以一種很直觀的平常心態應對它,甚至相信著島上的護衛者。
回答的是康哥,他用洪亮的聲音道:“你們只要等上面的通知就好,我們也不能確定!不過你們放心,有大宗師在呢,岷山島淪陷不了!”
群眾們聽后,朝他們道謝,然后叫了一聲“你們小心啊”,便跑進避難所。
康哥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和季魚搭話:“魚妹,是不是很少見這種情況?”
他注意到季魚的沉默。
季魚嗯一聲,“望海城雖然也是臨海城市,不過那邊的防御比岷山島要好,就算有妖魔襲擊,也尚未需要普通人進入避難所的地步。”
望海城是南方沿海的大城,軍事防御十分強悍,就算遇到妖魔襲城,也不至于需要到讓一群學生去抵御。
是以季魚這個剛畢業的實習生,還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
當然,妖魔雖然嗜血,但也不是傻的,知道大城的防御力,不會傻得跑過去送死,所以望海城還真沒經歷過多少次妖魔襲擊。
康哥哈哈一笑,“那今天就讓魚妹你開開眼界。”
說話間,便見他一躍而起,大刀斬下,將一只伺機混進來的妖魔斬殺。
妖魔的尸體在刀氣中四分五裂,血肉砸落在地上,腥臭氣息撲面而來,甚至有些砸落在匆忙進入避難所的人類腳邊,那些人也只是拐個彎繼續跑。
不到半個小時,所有普通人都已經順利進入各個地下避難所。
此時,城市里除了軍隊和天賦者、武者,便沒有其他人。
季魚跟著隊友們趕往海邊,徐萱尋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帶著隊友們和其他人一起斬殺上岸的妖魔。
從海里爬出來的妖魔大多都和水生物種差不多,只是在這基礎上,再添加一些畸形的配件,或者是直接扭曲成別的奇怪物種。
總之,有些看得讓人生理不適。
季魚手持靈杖,大開殺戒。
但凡她所在之處,靈光閃爍不休,看到那一只只被她轟殺的妖魔,真是殺得稀巴爛,不禁咋舌。
這也太暴力了吧?
靈能師雖然玩的是靈力,但他們的戰斗方式并不比武者優雅多少,殺起妖魔來,也都是暴力十足。
季魚的暴力引來不少人的注目,特別是隊友們,第一次見她毫無保留地出手,都忍不住擔心。
“魚妹,省點靈力啊!”
季魚回道:“沒事,我有準備萬靈丹,夠我嗑。”
她雖然不贊成江逝秋嗑靈丹,但對于自己嗑靈丹卻沒覺得有什么,畢竟靈能師的武力輸出靠的就是靈力,萬靈丹能恢復靈力,是必備品,在靈力快要枯竭時嗑幾顆。
徐萱所在的小隊很快就將周圍的妖魔清理干凈,然后去幫助旁邊的隊伍。
那些隊伍的人忍不住說:“徐隊,你們隊來的這個新人很不錯啊,挺能打的。”
“那是當然!”徐萱得意地說,“她可是靈武學院的第一名。”
在靈武學院,這第一名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得到的,必須是斬殺妖魔最多、戰斗力最強,綜合實力都達到頂尖,才能獲得第一名的稱號。
徐萱對季魚的戰斗力非常滿意,有意多帶帶她,時不時將一些難纏的妖魔抽到她面前,鍛煉她的戰斗能力。
季魚來者不拒,不管再難都堅持下去。
從白天殺到半夜,總算將來襲的妖魔斬殺盡殆。
此時海邊堆滿妖魔的尸體,腥臭的血液將海水染成猩紅色,腥氣沖天,連風中都是彌漫不去的血氣。
季魚累得夠嗆,將月殺杖拄在地上,喘著粗氣。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徐萱對隊友們道,帶著他們離開戰場。
季魚默默地跟在隊友身邊,忍不住問:“結束了嗎?”
“沒呢。”徐萱說,“像這種妖魔大規模襲擊,都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現在只是告一段落,下次襲擊可能會是明天早上,也可能會是明晚,說不準。”
康哥豪爽地朝她肩膀拍了一巴掌,“回去后,要抓緊時間休息啊。”
季魚被他拍得一個趔趄,呆呆地哦一聲。
這一天實在太累,季魚和隊友們道別后,直接回家休息。
進門時,發現屋子里一片漆黑,沒有絲毫人氣。
她呆怔半晌,想起宅子里的傭人大多是普通人,他們現在都在避難所。至于江逝秋,肯定不會去避難所,應該在和江家人在一起。
從戰斗開始時,季魚和他通過一次電話,他叮囑她小心,讓她不必擔心他。
聽這話,季魚就知道他不會像普通人那樣進避難所的。
季魚發了會兒呆,然后去將自己洗涮干凈,連頭發都來不及擦干,倒頭就睡。
當她睡醒時,發現身邊坐了個人。
季魚稍稍轉頭,看到靠坐在床上、拿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正在忙碌的男人。
“阿魚,醒了?”他轉頭看過來,唇角含笑。
季魚嗯一聲,打了個哈欠,將自己挪到他懷里窩著,雙手摟著他的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江逝秋將電腦放到一旁,擁著懷里的人,低頭吻她。
兩人交換了一個親密的親吻后,季魚將他推開,準備起床。
“還早呢,要不要再繼續睡會兒?”江逝秋溫聲問道。
季魚搖了搖頭,雖然還很困,卻不愿意再睡了,“這次妖魔大規模襲擊,只怕第二場襲擊很快就要來,我得先做好準備。”
見她堅持,江逝秋沒再說什么,也跟著起身。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兩人,早餐依然是江逝秋做的,因為時間來不及,所以只做了一些簡便的。
季魚一邊吃煎餅一邊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唔,也沒多久。”
“沒多久是指多久?”季魚瞅著他,“你不會一晚沒睡吧?”只怕是因為回來時都快要天亮,索性就直接不睡。
見他朝自己笑,季魚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吃過早餐,季魚就催他去睡覺。
“我會睡的。”他溫聲說,“倒是你,別累著自己。”
季魚笑道:“不會,我是靈能師呢,要是實在太累,可以吃點丹藥。”
江逝秋不贊成地說:“吃太多丹藥總歸不好。”
“那你還吃?”季魚脫口而出,等看到他變得危險的神色,趕緊道,“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我先走啦。”
說著也不等他發火,趕緊跑了。
江逝秋:“……”
**
第二場襲擊果然很快就來臨。
季魚跟著隊友去海邊殺妖魔,殺到最后幾乎都殺紅了眼,不僅丹藥嗑了不少,連帶著靈能武器都被她消耗不少。
隊友們紛紛夸道:“喲,魚妹挺會的啊,居然還懂得偷襲。”
“這不叫偷襲!”季魚義正詞嚴,“這叫正當防衛。”
好個正當防衛!
眾人噴笑,面對妖魔的襲擊,無所不用其極地將之斬殺,可不就是正當防衛嘛!這沒問題!
這次的妖魔大規模襲擊,歷時五天。
五天時間,妖魔的襲擊一次比一次激烈。
直到第五天,戰斗最激烈的時候,季魚甚至受了傷。
在她救人時,被一只隱藏在尸體中的妖魔伺機偷襲,要不是她避得快,只怕一條手臂都要被妖魔撕扯下來。
殷紅的血滴落在地上。
周圍的妖魔一陣騷動,瘋狂地朝她涌來。
徐萱等人心中一驚,趕緊護在她身邊,季魚趁機往嘴里塞藥,很快傷口就止住血,沒有血再涌出。
“奇怪……”
看到那些瘋狂涌來的妖魔,眾人心里都是咯噔了下。
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季魚的血液對妖魔的吸引力,像是什么美味珍饈,貪婪之極。雖然徐萱等人第一時間擋住季魚,然而仍是有不少探究的目光掃過來。
季魚當作沒看到,繼續轟殺妖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血液對妖魔的吸引力,雖然她也不清楚原因,不過父母從小就叮囑她,讓她在外面時不要讓自己受傷。
只是作為一名靈能師,受傷是難免的,那就努力讓自己變強,強到沒人可以傷到她。
妖魔的攻勢實在太激烈,人們只是詫異了下,很快就無心再關注。
突然,一股恐怖的氣息出現,島上所有的人類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什么緊緊地捏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恐懼在心頭涌起。
避難所里的普通人已經倒在地上瑟瑟發抖,戰場上的靈能師和武者苦苦支撐著,不愿意在這股威勢中倒下。
海水轟隆炸響,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破海而出,濺落的水形成瀑布傾倒,嘩啦啦地朝著海島涌來,沖擊著堆積在海岸邊的妖魔和人類的尸體。
所有人抬頭望向海洋。
隨著海水不斷砸落,只見一艘由白骨組成的巨船從海水中鉆出來,如同一個龐然大物,它是那般的恢弘壯觀,又是那般的森冷邪惡。
妖魔們齊齊發出尖利的嚎叫聲,像是興奮迎接,又像恐懼尖叫,它們的叫聲讓很多抵抗力弱的人血氣翻涌,七竅流血。
季魚捂住心口,死死地盯著那條骨船,覺得它無比的熟悉。
懸立在前方的高級靈能師和武者皆沉下臉。
他們的臉色十分難看,從骨船中滲透出來的恐怖的氣息讓他們覺得十分熟悉,正是半個多月前的暴雨夜伺機靠近的強大存在。
那只強大的妖魔終于出現了。
骨船出現在岷山島前,與它對峙,如同大軍壓境。
岷山島的一處塔哨里,一群人緊緊地盯著從海水中出現的骨船,臉上的神色緊繃到極致。
為首的一名女性長者輕輕地吐出一句:“這是……最接近人形的妖魔。”
窒息般的恐懼在塔內彌漫,縱使尚未見到那只妖魔,光是它展現的威勢,已經讓人驚懼不已。
好半晌,長者轉頭問:“江家主,你可有辦法對付它?”
眾人的目光隨著這話轉到坐在正中央的江逝秋。
這五天的戰斗,都是他坐在這里指揮,以最少的傷亡代價重創來襲的妖魔。
這讓很多人看到他的能力,他似乎有一雙可怕的眼睛,能輕易看透天賦者和武者的潛力,將他們放在最適合的位置,進可攻、退可守,不僅擋住妖魔的攻擊,甚至逼得妖魔不得不全力以赴。
如果這條骨船不出現,那么在今天傍晚之前,他們就能取得全面的勝利。
也是岷山島這些年來耗時最短的一次戰斗,甚至不到半個月。
江逝秋不語,然而他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到冷漠。
其他人暗暗打量他,猜測他此時在想什么,雖然他的統籌能力確實很強,但到底只是普通人,他真的不害怕嗎?
站在他身后的江家人滿臉崇拜地看著他,對他的信任絲毫沒有動搖。
突然,江逝秋笑了,他說道:“放心,我們會贏。”
他的語氣很溫和,聲音醇厚悅耳,平靜地在諸人耳中響起,宛若仙樂。
是不是仙樂眾人不知道,只知在他說這話時,他們終于看到出現在骨船中的妖魔。
那只最接近人形的妖魔。
這只妖魔有一張英俊的臉,海藻般的黑色長發,一雙血紅色的眼睛,蒼白的肌膚,給人一種憂郁的感覺。
他的上半身穿著華麗的服飾,像古歐時代的貴族。
然而他的下半身卻是黑色的觸手,就像是章魚的觸手,邪惡極了。
他站在骨船最前方,一雙血紅色的眸子朝著海島望過來。
所有被他的目光掃過的人,都有種身體被穿透,下一刻就要被撕碎的錯覺,下意識要悲鳴出聲。
直到那雙眼睛移開,他們粗重地喘息,汗出如漿。
終于,他的目光落到一處,然后邪惡地笑了。
眾人瞬間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特別是第五組的18分隊的所有成員,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
骨船上的妖魔伸出手,遙遙地指過來。
他說:“我要這個人類。”
妖魔的聲音如同在耳邊炸開,令人耳膜生疼。
他們順著妖魔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18小隊的人,也看到被隊友們護在身后的季魚。
冥冥之中,他們明白這只妖魔想要的人類是誰。
第135章
明白這只妖魔的意思時,徐萱小隊所有人都炸了。
他們第一時間將季魚護在身后,朝妖魔怒目而視,哪里管這只妖魔有多強大,此時只知道要保護他們的隊友。
徐萱冷笑道:“要打就打,啰嗦什么?”
島上的諸人也只是稍稍吃驚,然后堅定地拒絕了妖魔的提議。
懸立在半空中的一名高級靈能師手持著大杖,語氣堅定:“絕無可能!”
人類并不傻,不會覺得只要交出妖魔想要的人類,就能保住岷山島,妖魔就會退去。
以人類和妖魔百年的斗爭可知,妖魔狡猾殘忍,從來不會做什么無用功,它提出這種要求,肯定是有所圖謀。
不少人想起先前季魚受傷流血時的那一幕,意識到季魚的血液對妖魔可能有什么吸引力,這只妖魔正是為此而來。
更甚者,說不定季魚的血液能讓妖魔變得更強大,否則這只妖魔不會指明要她。
如果是這樣,那更不可能交出季魚了。他們可不會做這種“資敵”的事,幫助妖魔成長,到時候還不是人類倒霉?
所以要戰就戰,要打就打,別廢話!
人類的拒絕讓骨船上的妖魔看起來更陰郁,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冷冷地掃過島上的人類,用一種詠嘆般的語氣說:“既然如此,那么很遺憾,你們今天都要死在這里。”
“誰死還不一定呢!”
一名高級武者怒吼一聲,手持一柄銀色長|槍,直接殺了過去。
戰斗再次打響。
這次的戰斗比以往都要激烈,不管是人類還是妖魔,都已經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
季魚被動地往后撤,隊友們裹攜著她,想將她送去一處安全之地,徹底絕了妖魔對她出手。
康哥一把扛起她,嘶吼著:“季魚,你先藏起來,絕對不能讓妖魔得逞!”
季魚:“……”雖然但是……她可以自己跑的-
塔哨里,江逝秋突然站起身。
所有人不禁看過來。
有人問道:“江家主,怎么了?”
江逝秋不語,他將統籌之事交給那名女性長者,說道:“紀宗師,這里就交給你了。”
“江家主,你要去哪里?”
江逝秋冷冷地道:“那只妖魔看上我的未婚妻,我總得去會會它。”
什么?!
什么未婚妻?!
眾人一時間驚呆了,這話里透露的信息太多,讓他們腦子有些迷糊,以至于都忘記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要怎么去會會它?這真不是去送死嗎?
直到江逝秋走下塔哨,他們哪里還坐得住,趕緊跟出去。
這一路上,眾人總算消化完江逝秋的意思,原來江家主居然有未婚妻了,他的未婚妻正是被妖魔指定要的人。
不少人恍悟,原來江家主最近來岷山島,是因為他的未婚妻在這里嗎?
這群人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什么注意,主要是戰爭已經進入白熱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人有心思去關注后方的情況。
直到半路上季魚看到他,失聲驚叫:“你怎么在這里?”
她撇開隊友,焦急地沖過去,用力地抓住他的手,“你趕緊回去!”
海風很大,掀起了眾人的衣服。
江逝秋身上的風衣揚起,他的穿著打扮和周圍人不同,更顯得休閑,就像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在眾人眼里,這樣的打扮是累贅,不利于戰斗。
不過他本來就是非戰斗人員,想怎么穿都可以。
江逝秋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說道:“阿魚,不用擔心。”
她怎么可能不擔心?!
季魚都要急死了,好端端的,他為什么要跑到戰場來?這里那么多妖魔,他的腦子再好使、眼睛再利也沒用。
果然,這邊的情況已經吸引妖魔的注意,不少妖魔突破人類的防線,朝這邊襲來。
跟著江逝秋一起來的人紛紛加入戰斗。
一道身影沖天而起,手持著一柄火紅色靈杖,熾烈的靈力朝骨船呼嘯而去。
靈力所過之處,妖魔的身體灰飛煙滅,海水蒸發,轟擊在骨船上。
骨船周圍的海水震蕩不休,轟隆隆作響,人們見到這一幕,歡呼起來:“是紀宗師!”
他們戰意勃發,殺起妖魔更加努力。
然而,當靈光消失,眾人看到,骨船安然無恙。
所有的歡呼聲截然而止。
骨船上的妖魔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立于前方的人,突然笑了下,“人類的大宗師?”
紀宗師心下一沉,明白這只擁有人類半身的妖魔果然不是一般妖魔,它的實力之強,只怕在人類的大宗師之上。
如果來幾個大宗師一起圍剿他,有五成的成功率。
可惜,岷山島只有一名大宗師,就算其他地方的大宗師趕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遠水救不了近火。
果然,在紀宗師出手時,骨船上的妖魔也跟著出手了。
只見他從骨船飛出,兩道身影在半空中相撞,龐大的力量橫掃四方,所過之處,海水轟隆炸起,海島搖晃不休,甚至島上的高樓大廈也跟著崩塌。
兩名強者的戰斗散發的氣場太強,造成的破壞也是成千上萬倍。
紀宗師擔心傷及島上的人,強行引著妖魔往海上打。
妖魔無所顧忌,血紅色的眼睛變成豎瞳,越打越興奮,此時眾人看清楚,它身下的那些觸手上居然長著海葵般的利齒,一收一縮的,殺傷力十足,是它最厲害的武器。
強者的戰斗驚天動地,根本沒有旁人什么事。
岷山島受戰斗的余波影響,震動不休,甚至島上休眠的火山也跟著噴發,無數巖漿火石從天而降。
瞬間,岷山島仿佛陷入地獄。
轟隆一聲,紀宗師被妖魔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狠狠地砸向島上的火山。
“紀宗師!”
人類驚恐地叫著,高級靈能師和武者沖天而起,紛紛擋住妖魔的攻擊,其余的人朝著火山掠去,查看紀宗師的情況。
在這片宛若地獄般的混亂中,季魚一顆心都在擰緊。
終于,她將江逝秋推向江家人,厲聲說了句“你們帶他走”,便朝著隊友們奔過去。
海島震動得厲害,她跑得跌跌撞撞的,還要避開從天而降的巖漿。
這時,她發現,那只妖魔已經看到她了。
他臉上露出嗜血而愉悅的神色,迅速朝她飛過來。
季魚突然停下,就這么看著那只妖魔朝自己靠近,時間突然變得極其緩慢,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然后,她舉起月殺杖,紅寶石的菱角對準自己的心口,她身上的氣息節節攀升,周身出現靈力具現化的靈力弧。
妖魔臉上的神色變得驚訝,似乎沒想到她居然選擇自爆,寧愿自爆也不讓自己的血肉落到妖魔手里。
就在妖魔即將靠近,季魚就要用月殺杖帶著他一起自爆時,一只手從身后伸過來。
那只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牢牢地握住即將要刺入血肉的月殺杖。
沒等季魚反應,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識里,她看到那只妖魔驚恐的表情,血紅色的豎瞳緊縮,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存在。
**
嘩啦、嘩啦。
海潮聲一陣陣響起,像夜色中的絮語,又像是從遙遠的時空傳來。
季魚從沉睡中蘇醒。
她撐著有些發脹的額頭,慢慢地坐起身,頭發從頰邊滑落,半遮住她的臉。
突然,她猛地抬頭,警惕地看向四周。
這是一個裝璜華麗的房間,色澤鮮艷刺目,金紅色的窗簾垂落,墻壁上是充滿異域情調的掛畫,還有各種貴重的古董、物什。
屋子四處點燃一盞盞宮廷油燈,仿佛瞬間將人拉回了幾百年前。
季魚沉默地看著這間面積不小的房間,心里的不安開始擴大。
這是什么地方?
周圍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詭異,仿佛在異空間,又仿佛在深海之中,被隔絕在世界之外。
這種幽寂幾乎能將人逼瘋。
終于,季魚掀開被子下床,抓起擺在床邊的月殺杖。
她沒有急著出去,來到窗前,小心地將窗簾拉開。
窗外卻是一片黑暗,那種濃稠的黑,看不到盡頭,無法判斷到底是什么地方。
季魚深吸口氣,刷拉一聲,一把將窗簾拉到最開。
在她做出這些時,屋子里仍是靜悄悄的,沒有人或者妖魔出現,也沒什么異常。
季魚垂眸思索片刻,朝門口走過去。
當她拉開門時,門果然沒有鎖,讓她輕松地打開。
門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的墻壁上有懸掛的宮燈,里面燃燒的不是蠟燭,而是一種燈油,聞不到什么味道。
季魚一邊走一邊察看,越看越迷茫。
到底發生什么事?這里是什么地方?為什么她會在這里?戰爭如何了?岷山島那邊怎么樣?其他人呢?江逝秋呢?
…………
無數的疑問襲上心頭,季魚越走越急,很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什么事。
突然,輕悄的腳步聲響起。
季魚停了下來,扭頭看向左邊的一條通道,下意識握緊月殺杖。
在她的注視中,一道身影從那里出現。
是一個小孩,七八歲左右的樣子。
季魚神色先是一松,等看到那孩子身后扭動的黑色蛇狀觸須時,身體瞬間緊繃,想也不想地轉身就跑。
“啊……”
身后傳來小孩的呼叫聲,季魚卻不敢停下。
這可是最接近人形的妖魔,比骨船的那只下半身還是章魚的男人更像人類,實力肯定也在那只妖魔之上。
雖然明知道自己可能跑不過,然而人類的求生本能讓她選擇逃。
小孩在后面緊追不舍,又不敢追得太快。
他張了張嘴,無數次想發出聲音,卻發現好像嚇到她了,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緊張。
可惜季魚現在無暇回頭,要是看到這一幕,絕對會懷疑人生。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拐角處時直接撞到一個人懷里。
“阿魚!”
季魚的攻擊在聽到熟悉的聲音時,硬生生地扭轉,月殺杖擊中墻壁上的一盞壁燈,發出呯的爆炸聲。
她緊張地抬頭,果然看到江逝秋的臉。
“逝秋哥!”她驚喜地叫著,一把拉住他的手,“快走,這里有妖魔。”
江逝秋順從地跟著她跑。
季魚沉浸在遇到江逝秋的驚喜之中,只想趕緊帶著他逃跑,逃離那只人形妖魔,因而忽略了周圍過分的安靜。
她的記憶很好,很快就將人重新帶回醒來時的房間,直接將門關上,然后往門上布了一重又一重的禁制,以防外面的妖魔闖進來。
雖然她知道自己布置的禁制可能擋不住,仍是決定這么做。
做完這些,季魚緊張兮兮地轉頭看向江逝秋,驚喜地問:“逝秋哥,你沒事吧?這里是哪里?岷山島如何了?”
第136章
江逝秋沒有回答她,而是伸手將她攬到懷里,低頭吻了吻她的臉。
“阿魚,疼嗎?”他心疼地問。
季魚不解地看他,“什么?”直到他的手輕輕地按在她的心口,總算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想起昏迷前的事。
當時她確實想拉著那只妖魔自爆。
她寧愿自爆,也不想自己被妖魔直接殺死,甚至讓它們吞噬自己的血肉。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的血肉對妖魔有極大的吸引力,或許對妖魔而言,不僅是美味,也能讓妖魔的實力增長。
人類和妖魔的斗爭經歷百年,她非常明白,妖魔的強大對人類造成的危害,縱使是個普通人,如果面臨妖魔的威脅時,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最好的一條路,不讓妖魔得逞。
想到這里,季魚趕緊問道:“逝秋哥,當時是你阻止我吧?我怎么會突然昏迷了?到底發生什么事?”
她認得他的手。
只是當時昏迷得太突然,她現在仍是沒搞清楚發生什么事。
“唔,是我。”江逝秋面無表情地說,聲音冷硬,“阿魚,你不應該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只要想到她當時的選擇,心里就無端地涌起一股怒火。
看到他臉上的神色,季魚知道他生氣了。
她只是沉默了下,然后坦然道:“這是最好的辦法,逝秋哥應該也不希望看到妖魔將我的身體撕碎,然后當食物一樣吃掉吧?”
那還不如她自己給予妖魔痛擊,拉著他一起去死。
靈能師的自爆也能對妖魔產生巨大的傷害。
江逝秋的呼吸一窒,徹底地說不出話來。
他突然明白,自己好像錯了。
或許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偽裝成普通人,以至于她對自己并不信任。自從她長大后,在兩人的相處中,她開始擔任起保護者的責任,甚至在必要時,她會選擇犧牲自己,以保全更多的人。
季魚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道:“逝秋哥,你還沒和我說,當時發生什么事。”
她堅持要得到一個答案,想聽他怎么說。
或許連季魚自己都未意識到,其實她心里已經有一個答案,只是想聽到他說,只要他說,她就愿意去相信他。
隨著重逢的喜悅過后,某些疑點襲上心頭,就算她不愿意去想,也沒辦法再忽略。
江逝秋靜靜地看她,正要開口,突然門口響起一道敲門聲。
季魚頭皮一緊,心臟都要蹦出來,警惕地盯著門口的方向,甚至下意識擋在他面前。
看到這一幕,江逝秋心里涌起一股愉悅。
不管如何,在她心里,自己是最重要的,就算她對他產生了懷疑,仍是會在第一時間先保護他。
本能也好,感情也罷,讓他非常愉悅。
屋子里的兩人都沒有出聲。
敲門聲很有節奏,甚至帶著一種試探性的味道,仿佛生怕嚇到里面的人,又像是一種敬畏。
它只敲了幾下就停下來,似乎在等屋子里的人答應。
隨著時間的流逝,屋內的沉默更甚。
直到發現敲門的人沒有闖進來,甚至可能因為屋子里長期沒有聲音,對方已經選擇離開……季魚不僅沒有放松,反而因為某些猜測,渾身都緊繃起來,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
這一刻,她終于無法再無視那些異常,繼續欺騙自己。
不論是醒來后身在陌生的地方,月殺杖卻好端端地放在床邊她隨手能觸及的地方;還是先前遇到那個人形妖魔小孩,對方卻沒有第一時間對她出手,任由她逃掉;或者是出現在這里的江逝秋,以及他的沉默……
“阿魚……”
江逝秋看到她的樣子,越發心疼,伸手拉住她。
“別碰我!”
她的反應非常激烈,就像一個應激患者,直接甩開他的手,甚至退了一大步,一雙眼睛卻紅了。
不是警惕,也不是驚懼,更多的是傷心。
縱使對他的身份已經有所懷疑,然而涌上心頭的不是對妖魔的驚恐,而是某種說不上來的傷心。
江逝秋看到她這樣子,不禁嘆氣,也不管她的抗拒,上前將她擁在懷里。
“阿魚,別怕!”他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
季魚發現根本掙不開他,直到這時,她才知道,這人的力氣有多大,根本不像一個普通人。
曾經她將他當成脆弱的普通人對待,與他相處時,極力克制自己,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是溫順地放任他,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會傷害到他。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以前所做所為,都是庸人自擾。
季魚被迫靠在他懷里,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明明那么熟悉,卻讓她難受極了,雙眼紅通通的。
“江逝秋,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她沙啞地問,聲音里帶著哽咽,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江逝秋沒回答她,只是溫聲重復那句:“阿魚,別怕。”
阿魚別怕。
這是五歲第一次見面時,她在醫院睜開眼睛時,他對她說的一句話。后來無數個夜晚,在她做噩夢時,他都是這么安撫她的,讓她別怕。
或許是他的安慰有了效果,或許是發現自己根本打不過他,或許也是……長年留下的習慣,明知道江逝秋身份有問題,她依然忍不住相信他。
季魚閉上眼睛,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和無助。
從五歲遇到他伊始,他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太過深刻的痕跡。
年幼時的相依為命,少女時期的情竇初開,成年后的相濡以沫,最近這一個月以來的耳鬢廝磨……
他在她的生命中擔任的角色實在太重要了,重要到明知道他不是人,依然無法割舍。
她漸漸地平靜下來。
江逝秋將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裹住她,一邊親吻她的臉,一邊說:“阿魚,冷靜下來了嗎?”
季魚撇開臉, 不去看他。
她確實冷靜下來了。
然而冷靜下來不代表就能輕易接受。
江逝秋見狀, 不禁笑了下。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和他使性子,能使性子,證明她還是在乎自己的。人類都是一種重感情的動物,十幾年的呵護,十幾年的陪伴,十幾年的情誼……不是這么輕易就能斷的。
他慶幸自己這次早早地來到她身邊。
“阿魚,我并不想騙你,而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說。”江逝秋輕撫她的頭發,溫和地說。
不管是他的手,還是他的聲音,都和記憶里的一樣。
季魚心里亂糟糟的,她不知道他是誰,和妖魔有什么關系,至少他沒有露出妖魔恐怖的模樣,仍是一副溫和無害的樣子。
江逝秋見她仍是不理自己,好像有些傷心,惆悵地說:“我一直說,我能保護自己,可是阿魚并不相信我呢。”
聽到這話,季魚終于憋不住,生氣地說:“我怎么相信你?在世人眼里,你就是個普通人!”
好端端的,誰會去懷疑他不是人?
就算他說自己能保護自己,誰又相信呢?
虧她一直努力地修行,想讓自己變強,可以去保護他。
曾經年幼時是他在保護她,護她成長,現在她長大了,輪到她來保護他。
她知道作為江家的嫡長子,甚至江家最年輕的家主,可以是天賦者或武者,就是不能是普通人,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坐上那位置,要付出的辛苦是百倍千倍。
所以她努力地變強,不放過任何鍛煉的機會,就是希望自己強大到可以保護他,讓他坐穩江家主的位置。
然而誰知道,他壓根兒就不需要自己保護。
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他也能讓所有人信服,甚至在戰場上,坐鎮后方,依然能不落下風。
現在想想,自己的努力就是個笑話。
“世人怎么想我不在意。”江逝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語氣溫柔,“我很高興阿魚保護我,真的。”
他笑了下,很珍惜她的保護,讓他一顆心都變得柔軟起來。
他執起她的頭發親吻,繼續說:“其實偽裝成江家長子,是我和江家老爺子的交易。”
季魚心下一動,豎起了耳朵。
江逝秋看在眼里,不禁又笑了下。
“真正的江家嫡長子在他五歲時就死了,知道這事的,只有江家老爺子和他的夫人。那時他們從千山島乘船回來的路上,遇到妖魔襲擊,妖魔殺了他們的長子,江家夫人也命懸一線,我出手救了他們,對他們提出一個要求,給我一個人類的身份,恰好當時江家嫡長子死了,便順勢成為江家的嫡長子……”
季魚安靜地聽著。
她隱約想起,江老爺子的夫人確實是在江逝秋五歲那年去世的,聽說從千山島探親回來的路上遇難。
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江老爺子。
然而江老爺子明知道他的身份,卻幫著隱瞞,怪不得江老爺子和江逝秋的關系那么冷淡,只維持著表面的和睦,私底下彼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
不知為何,她心里莫名一松。
季魚猶豫地問:“你為什么要成為人類?”
江逝秋仍是沒回答,溫聲說:“欺騙你是我不對,阿魚能原諒我嗎?”
季魚不語。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下,有意無意地揪住裹住自己的被子。
聽完江逝秋的話后,她心頭的混亂不僅不少,甚至越來越多,一時間無法理清。
江逝秋嘆了一聲,正要再接再勵哄人時,門外又響起敲門聲。
這次不等屋子里的人回答,就聽到一道稚嫩的聲音:“先生,晚飯已經做好了。”
晚飯?什么晚飯?
季魚有些迷茫,便聽到江逝秋說:“進來。”
季魚下意識地轉頭,透著層層疊疊的金紅色床幔,看到推門進來的人。
居然是個小男孩?
那小孩一頭柔軟的黑發,臉蛋白嫩可愛,如果忽略他身后蠕動的蛇狀觸須,其實真的很像一個可愛的人類孩子。
季魚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身體緊繃起來。
她緊緊地盯著進來的孩子,注意到他手里還端著一個比他身形大許多的托盤,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恭敬而小心地退出去。
在他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轉頭,直筆地看過來。
季魚和他的眼睛對上,那是一雙黃色的豎瞳,就像某種蛇類的眼睛,讓人寒毛直豎。
“出去!”
江逝秋的聲音響起,不怒自威。
小男孩身體一僵,蛇形觸須跟著繃直,趕緊走出去,順手將門關上。
“阿魚別怕。”江逝秋拿手帕為她將額頭的冷汗拭去,吻了吻她冰冷的臉,柔聲安撫。
就像小時候,每當她做噩夢時,他也是這么安慰她的。
季魚僵硬地看他,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的臉,仿佛在看他是不是也有一雙可怕的豎瞳。
豎瞳是妖魔的象征。
再像人類的妖魔,眼睛也不會變成人類的瞳孔。
江逝秋只是含笑任她看,等到她的身體漸漸地松懈下來,將她拉起。
“你睡了十幾個小時,估計也餓了,先吃些東西。”
季魚渾身軟綿綿的,被他拉起時,方才發現身體的疲憊和虛弱,仿佛緊繃得太久的后遺癥,泛著酸疼。
她沉默地被他拉到桌前,看到桌上的食物。
居然是地道的西餐,黑椒牛排、海鮮燴意面、奶油蘑菇湯和蒜香法包,看著就像是藝術品,不僅味道聞著香,居然還懂得擺盤。
只是……
“真的能吃嗎?”她謹慎地問,“材料是正常的嗎?”
不怪她懷疑,剛才那男孩就是先前在外面遇到的妖魔,妖魔只會吃人,哪里會做人類的食物?桌上的食物不會是障眼法,是什么古里古怪的東西變的吧?
這么一想,她堅決不吃,再餓也不吃。
江逝秋哭笑不得,“當然不是,我可舍不得讓阿魚吃奇怪的東西。”
他主動切了塊牛排,切成大小適中的一條條,然后叉起喂她。
季魚猶豫地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食物,最后也不知道基于什么心思,張口咬住它。
牛排入口軟嫩,黑椒汁的味道在嘴里爆開,居然還挺好吃的。
她面無表情地想,不會連口感都是障眼法吧?
季魚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雖然不太愿意承認,但她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
十幾年結下的深厚情誼和信任不是說放就放下的,更不用說,他們是戀人,只要想到兩人未來再無可能,她就十分茫然。
季魚帶著一種迷茫的心情,就這么在他的投喂下,吃下了桌上的食物。
吃飽喝足,身體對食物的需求得到極好的撫慰,情緒也越發穩定。
季魚深吸口氣,問道:“這是哪里?”
“船上。”江逝秋輕描淡寫地說,“阿魚也知道的,是那條骨船。”
季魚頭皮一緊,差點就跳起來。
她仍記得昏迷前見到的骨船,它以強勢無比的姿態破海而出,宛若來自深海的魔鬼,收割人類性命的死神鐮刀。
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此時居然在那艘骨船上。
江逝秋又問:“阿魚,要出去走走嗎?”
季魚木然地抬頭看他,沒有說話。
江逝秋就當她答應了,笑著將她拉起,牽著她的手出門。
門外的走廊空蕩蕩的,沒有人跡,一如季魚先前出去時的模樣。
然而此時的心情截然不同,知道這里就是那艘骨船,她的身體僵硬,麻木地被他拉著走。
江逝秋如何感覺不到她的緊張,沒有說什么,只是牽著她在船上逛起來。
一路走來,皆沒什么人,仿佛是一條空船。
季魚漸漸地放松下來,終于有心情探查四周,覺得骨船內的布局和裝飾,一點也不像骨船恐怖的外形,至少內部沒有什么嚇人的白骨裝飾。
季魚想到什么,問道:“那只妖魔呢?”
她問的是骨船的主人,御駛骨船出現的那只妖魔,看情況,這條骨船應該是他的。
“死了。”
“死了?”她吃驚地看他,“怎么死的?”
江逝秋朝她笑了下,語氣很溫柔,“他敢逼阿魚自爆,我就讓他爆炸。”
季魚:“……”
許是江逝秋這個回答太勁爆,讓季魚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這算不算偷雞不成蝕把米?氣勢洶洶地帶著妖魔大軍攻島,不僅被弄死了,甚至連船都被“人”搶走了……
明知道妖魔不值得同情,這一刻,季魚心里還是微妙地生出幾分同情,同時也對江逝秋的實力有一個明確的認知。
也對!
雖然他身上沒有任何妖魔的特征, 看著就像一個正常人——不管誰看到他, 都不會懷疑他不是人類,要不然也不會將所有人都欺騙了。
這樣能完美地扮演人類的妖魔,才是最可怕的吧?
突然,季魚想起徐萱他們曾經說過的話。
妖魔的形態越是接近人形,它們的實力越強,這世間有人形妖魔,人形妖魔是最強的。
人形妖魔……
季魚的腳步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阿魚?怎么了?”江逝秋轉頭看她。
季魚雙眼發直,愣愣地看著他,人還是那個人,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樣子,她對這人已經熟悉到骨子里,閉上眼睛都能描摹出他的模樣。
他站在明亮的燈光下,身上穿著的仍是在岷山島時的那套休閑常服,非常輕松寫意的穿著,流露出一種貴公子般的閑適雅致。
看到這樣的江逝秋,誰又能將他當成那種殘忍嗜殺的吃人妖魔呢?
“江逝秋,你是人形妖魔嗎?”季魚問道。
雖然是詢問,但她的語氣是肯定的。
江逝秋的神色一頓,面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然后又笑了。
縱使他沒有明確地回答,但季魚多了解他啊,從他臉上的神色中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接下來,季魚心不在焉地由著拉著,整個人就像走在云端,都不知道走到哪里。
人形妖魔!
原來這世間真的有人形妖魔。
他就出現在她身邊,甚至與她相處十多年,形影不離,關系親密,水到渠成地成為了戀人。
可能是她的狀態讓他很擔心,沒逛多久,他就帶她回船艙休息。
江逝秋摟著她躺下,如同以往那般,兩人耳鬢廝磨,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哄她睡覺。
屋子里的燈不知何時滅了,整個世界變成一片黑暗。
季魚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的,然而在那熟悉的陪伴中,不知不覺間閉上眼睛,漸漸地睡過去。
就算在睡熟中,她也能感覺到身邊有一個人陪著她,讓她感覺到安心。
不知睡了多久,季魚再次醒來。
醒來時,感覺到腰間的束縛,身后的人雙手摟著她的腰,將她納入懷里,抱著她睡覺。
角落里點了一盞燈,燈光幽幽的,并不刺眼。
季魚睡飽了,不愿意再睡,她掙開那雙手。
就在她要起身時,男人自然而然地將她重新摟到懷里,帶著困意的聲音說:“阿魚,再睡會兒。”
季魚偏首看他,發現他居然真的在睡覺,不禁有些匪夷所思。
原來妖魔也要睡覺的嗎?
不知為何,對于他是人形妖魔這事,她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絲毫沒有質疑,仿佛這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正常到她以往經歷了無數次……
季魚深吸口氣,撇開那種莫名其妙的心情,說道:“我不想睡了。”
江逝秋只好睜開眼睛, 自然地給了她一個早安吻, 然后也跟著起床。
雖然季魚很想離他遠點,最好彼此冷靜一下,選擇分開。
然而她發現,在這種地方,根本沒辦法遠離,反而兩人就像以往那般,莫名其妙地糾纏在一起。
季魚有些沮喪。
她根本沒辦法從這條骨船中出去,就算出去后,也逃離不了深海。
先前江逝秋告訴她,船外是深海時,方才明白為什么窗外一片幽靜,那是屬于深海的寂靜,以她現在的實力,無法在深海中活下來。
在這艘骨船上,除了江逝秋外,還有其他接近人形的妖魔,她可不敢保證那些妖魔不會襲擊她,唯有在他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季魚忍不住懷疑,他不會特地將自己帶到這里的吧?
在這種地方,就算他的身份暴露,她又能怎么辦?和他決裂?負氣出走?
可能嗎?
這次醒來,江逝秋沒有叫“人”送吃的過來,而是帶著她出去吃飯。
他帶著他來到一處餐廳。
餐廳很大,裝飾得很華麗,是古歐的宮廷風,以奢華為主,桌上有燭光晚餐。
季魚默然地坐下,懷疑船上是不是還有其他人類,不然怎么能布置出這些東西?
“除了阿魚外,沒有第二個人類。”江逝秋說。
季魚看向桌前的食物,意思很明顯。
“我讓他們去人類世界帶來的。”他輕描淡寫地說,“放心,他們有給錢的。”
季魚再次沉默了。
她先是想到,這些妖魔進入人類世界采購時,沒有嚇到人類吧?
其次想到的是,江逝秋在這條船上,應該是妖魔中最強的那個,才能讓那些妖魔乖乖聽話。
第137章
季魚發現,自己算是被江逝秋變相地困在這艘骨船里。
骨船的空間很大,裝璜復古,身在其中,讓人有種穿越時空的錯亂感,待得久了,甚至連時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起來。
大概是因為在暗無天日的深海之中,所以船內也不分白天黑夜,唯一能辯別時間的,只有一臺極具歷史感的老古董鐘。
對此季魚是無奈的。
手機倒是在身上,但在深海之中,根本沒信號,更不用說手機要充電啊,當它的電量消耗完后,骨船上根本沒有充電的地方。
季魚發現手機沒有信號時,她并沒有太慌。
畢竟深海嘛,沒信號是正常的,她能穩得住。
等她發現手機里的電快沒了,向江逝秋表示想要充電時,他一臉無奈地說:“阿魚,這艘船是老古董,幾百年前的東西了,沒有充電的地方。”
季魚終于穩不住了。
手機要是沒電,讓她怎么看時間,怎么消磨時間?特別是等她從深海逃出去,只怕還在茫茫大海之中,就算信號恢復了,到時候豈不是想打電話求救也沒辦法?
季魚實在沒轍,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觀察這艘骨船的內部,尋找離開之法。
她沒想過要留在這里,如果能離開,她想盡快離開,甚至離開某個……男人。
這一觀察,季魚發現骨船的諸多詭異之處。
例如墻壁上永遠不會熄滅的壁燈,明明壁燈里的燈油看著只有淺淺的一層,可是它們能日夜燃燒,終年不滅。
“這是什么原理?”季魚思索,“難道是用什么陣法?還是這燈油有什么來歷?”
江逝秋看了一眼,說道:“燈油是某種妖魔死后煉出的尸油,能燃燒三百年。”
季魚:“……”
妖魔的尸油?
這個答案讓季魚頭皮發麻,迅速遠離那些壁燈,此時這些在幽暗的船內照明的燈,在她看來,宛若一只只妖魔的尸體掛在那里,仿佛下一刻就會復活。
江逝秋見她嚇到了,不禁失笑,將人攬到懷里拍了拍,說道:“阿魚別怕,你只要將這些妖魔當成海底的某些魚類就行,反正它們在墮落成妖魔前,正好也是海里的一種魚類。”
聽他這么說,什么恐怖效果都沒了。
季魚一言難盡地看他,然后拍開他摟住自己的手,繼續觀察下一站。
江逝秋對她這種用完就丟的行為也不惱,笑盈盈地跟在她身后,目光輕飄飄地往她腳邊看過去,只見角落里有一道蠕動的黑影。
在他的目光掃過來時,那原本只有拳頭大的黑影嚇得瞬間縮成米粒般大小,恨不得黏在縫隙間,生怕被他看到。
季魚對此全然不知。
雖然她對危險的感知力并不弱,然而那黑影尚未鉆進人的影子前沒什么殺傷力,甚至在她路過時,不敢表現出絲毫殺氣,自然無法被她察覺。
這道黑影是某種影子妖魔,在百年前靈氣復蘇時,給剛覺醒的人類帶來無數麻煩和死亡,后來被強大起來的人類一一重創,剩下的影子妖魔只能退回人類沒辦法抵達的深海蟄伏起來。
骨船內部的裝飾確實很奢華,隨處可見奢侈品和古董。
如果在人類世界,這些古董現世,一定能引起人類的震驚,讓收藏家們趨之若鶩、讓歷史學家為之瘋狂。
可在季魚眼里,卻說不出的詭異。
例如墻上的一幅掛畫,名為向日葵少女,鮮艷明麗的色彩,活潑可愛的少女,十分大膽的配色,連少女看著都嬌嫩天真。
但是,在他們路過時,少女居然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們。
季魚沉默了下,忍住心里的吐槽。
到底誰怕誰啊?要是乍然和畫里的少女對視,發現它居然是活的,早就嚇得人尖叫了。
當然,她也知道,能讓畫中少女露出驚恐模樣的,應該就是她身邊的男人。
這個儼然就是妖魔的頭頭。
確認畫中少女不敢攻擊,季魚沒管它,繼續前行。
在他們走過時,眼角余光瞥見畫中少女的眼睛緊張地追隨著他們的身影,仿佛生怕他們回頭。
當他們走遠時,畫中少女將腦袋探出畫布,脖子像面條般伸得老長,確認他們走遠方才罷休。
幸好季魚沒看到這一幕,不然她可能忍不住一杖扎過去,將它打個滿腦袋開花才罷休。
季魚越是了解,越是確認這艘船的危險。
它的詭異之處實在太多了,雖然在江逝秋面前,所有的詭異之處都安分守已,乖覺地躲著,但她知道,一旦沒他鎮著,它們會迅速變成恐怖的妖魔,群魔亂舞,露出猙獰邪惡的嘴臉。
季魚再次確認了一件事。
果然,在這艘船上,對她而言最安全的存在就是江逝秋了。
至少他沒有像那些妖魔一樣想吃她的血肉。
江逝秋的存在鎮著這一船的妖魔鬼怪,只要有他在,妖魔們就不敢對她出手。
這個發現讓她心情十分復雜。
更讓季魚復雜的是,當她提出想要離開這艘可怕的船時,他柔聲問道:“阿魚不喜歡嗎?”
季魚斷然道:“不喜歡!” 誰會喜歡一個到處都是強大妖魔的地方啊?
“這樣啊。”江逝秋牽著她的手,輕描淡寫地說,“既然阿魚不喜歡,那就毀了它吧。”
季魚正要點頭,突然腳下的船微微一震,遠處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什么重物砸落在地上。
這動靜實在太大,讓人無法忽略。
“怎么了?”她緊張地問,抬頭看向四周,船內燈火幽幽,船外一片漆黑。
江逝秋含笑道:“沒什么,大概是這船知道自己要被毀滅,所以害怕了。”
聞言,季魚低頭看向腳下的船,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害怕?它有靈智?”
“算是吧,它好歹曾經也是一艘幽靈船,在海底沉眠數百年,直到靈氣復蘇時,受天地變化影響,誕生出靈智,成為妖魔驅使的幽靈船。”
季魚聽得愣愣的。
她很快就抓住重點:“幽靈船?是它本身就有靈幽,還是人類曾經賦予它的意義?”
江逝秋贊許地執起她的手親了一口,笑道:“它曾經只是一艘沉眠的古船,因為被人類叫幽靈船,人類的意念賦予它特殊的意義,當靈氣復蘇時,它便在天時地利之中,擁有了幽靈船的本質。”
季魚恍悟。
她聽師長們說過百年前靈氣復蘇時的歷史,當靈氣復蘇時,整個星球進入大覺醒時代,星球上的萬物都開始覺醒。
人類覺醒為天賦者,陰暗邪惡之物墮落成妖魔,萬物擁有了“靈”。
當天時地利聚集,曾經的某些歷史悠久的物什,最有可能擁有靈的存在。
季魚道:“算了,不毀掉它了。”
當她這么說時,明顯能感覺到腳下的船又輕輕地震了下,這次不是那種令人心悸的震動,而是一種非常輕柔的震顫,像是松了口氣。
這讓她有些驚奇,忍不住問他:“江逝秋,骨船算是妖魔嗎?”
“不算。”江逝秋溫聲說,“妖魔殺人、吃人,骨船不吃人,它只是一件工具,誰得到它就能驅駛它。”
季魚哦一聲,所以妖魔得到它,它就變成妖魔助紂為虐的工具。
季魚開始以全新的眼光看待骨船,以至于差點忘記先前的要求。
等她得知,如果自己想要離開,就必須要毀掉這艘骨船時,她頓時不知道怎么說。
骨船在震動,和她哭訴,讓她別離開。
季魚就算在睡夢之中,仿佛也聽到嚶嚶嚶的哭泣,被骨船哭得頭都大了,最后只好問江逝秋:“難道就沒有不需要毀掉它離開的辦法嗎?”
她心情不太好,為什么一定要毀掉這艘骨船才能離開?
見她氣鼓鼓的,江逝秋將她擁在懷里,親吻她的唇角,笑道:“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
“怎么會沒有?你不是……”
她想說他不是人形妖魔嗎?難道人形妖魔也沒辦法讓骨船離開深海?
江逝秋道:“萬物存在自有它的道理,它現在在深海之中游弋,不好操作。”
季魚目光微凜,“是不是等它離開深海就行了?”在他點頭時,她又問,“那它幾時能離開深海?”
“大概還要三個月。”江逝秋給出一個時間,“它原本就是一艘沉眠在海底的幽靈船,有固定的移動軌跡,不然驅使它的妖魔也不會等時機到才肯攻打岷山島。”
在那個暴雨夜時,便有高級靈能師感知到有強大的妖魔接近,然而它卻遲遲不出現,整整推遲半個多月。
所以,這是因為當時骨船在深海中移動的原因嗎?
季魚明白這點后,終于歇了心思,打算等骨船自己離開深海后再離開這里。
可能是骨船在深海中游弋,加上船內古老奢華的裝飾,兩者結合在一起,無形中營造出某種壓抑的氣息。
季魚盡量以平常心看待,讓自己不受它影響。
是以當她的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例如骨船外的深海之中時,突然發現被困在骨船內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的。
雖然船外看著是一片無盡的黑暗,但它確實在深海之下,偶爾能看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
例如深海的生物,例如埋藏在時光中的某些深海秘辛。
當季魚看到骨船外一具巨大的白色骸骨時,驚奇不已,在骨船緩慢的移動中,看清楚整副白色骸骨的全貌時,發現這居然是一具恐龍骸骨。
“好大啊。”她驚嘆不已,“它應該是侏羅紀時期的恐龍吧?”
江逝秋站在她身邊,含笑道:“不一定。”
“你又知道了?”她瞥他一眼,開始杠他,“這明明就是恐龍的骸骨,難道我還能看錯?”
江逝秋對她所有的壞脾氣都表現出極大的包容,“它比侏羅紀時期的恐龍尸骸要大,應該是更早期的生物。”
“更早期?”季魚不解。
“這顆星球的歷史有46億年,在無數的歷史輪回中,各式各樣的生靈都曾經出現過。”江逝秋看著她,意有所指,“它的歷史之浩瀚,人類無法探知的強大生物有很多。”
季魚聽得有些愣,突然問:“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心里隱約有種猜測,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很敏感,可能觸及到他的來歷。
這些天,她已經漸漸地習慣他作為人形妖魔的身份,就算偶爾會因為太熟悉他而有所懷疑,可當看到船上的妖魔的反應時,仍在時刻提醒著她這個事實。
可對于他的來歷她卻是一無所知,他瞞了她很多事。
他為什么要瞞她?
難道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嗎?
江逝秋無奈地笑了下,這次沒有避而不談,說道:“因為,我是這顆星球上唯一的海妖啊。”
“海妖?”她就像鸚鵡學舌般,重復這兩個字。
“嗯,海妖。”江逝秋凝視著她,聲音很輕,“在靈氣復蘇之前,我就在海底沉睡太久,久到滄海桑田、日月轉換、歷史輪回更疊……”
他的聲音飄飄忽忽地傳來,季魚聽不太真切。
然而心臟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地捏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張了張嘴,說著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話:“那你……為什么要醒來?”
如果一直沉睡下去,就不會感覺到孤獨了吧?
然而,又因為他是海妖,是在星球誕生之初就存在的怪物,所以他要承受滄海桑田的變化,要經歷日月轉換的孤獨,要接受歷史輪回更疊的浩蕩記憶……
季魚覺得此時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撕成兩半,一半沉浸在某種悲慟之中,一半卻冷靜地分析著海妖所承受的億萬年的孤獨和歷史沖擊。
“阿魚別哭。”江逝秋將她摟到懷里,揩去她臉上無聲的淚,無奈地說,“我不應該和你說這些的。”
季魚撇開臉,說道:“我沒哭!”
第138章
季魚緩了好些天,才從某種壓抑到極致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只是雖然緩過來了,但脾氣變得非常不友好,攻擊性十足。
這個時候,她變得異常暴躁,不僅是船上的妖魔,就是江逝秋本人,都被她用靈杖攻擊過。
自從兩人來到骨船后,船上的妖魔基本都處于隱身的狀態,能躲就盡量躲,除非躲不了。
就像生有蛇形觸須的小男孩,就是躲不了的妖魔之一。
因為他要負責給船上的人類準備一日三餐,有時候還要送到房里。
是以當他出現在餐廳,季魚對他橫眉冷目,手中的靈杖毫不客氣地轟過去,直接將這只接近人形的妖魔轟飛出餐廳,餐廳的門嘭的一聲關上。
這時候,餐廳里靜悄悄的,連江逝秋都不敢說話。
角落里的影子妖魔更是嚇得黑影都有些潰散。
至于被轟出去的妖魔只能委屈地去找別的妖魔訴苦,試圖和他們換差事。
骨船的一處封閉的空間里,一群無限接近人形的妖魔聚集在這里。
越是強大的妖魔,排他性越強,容不得別的妖魔靠近,更不用說一大群實力相當的強大妖魔聚集在這里,沒有直接打起來,還是因為船上有個更強大的壓制著。
小男孩苦巴巴地說:“我不想再給她送飯了,你們哪個幫我去送?我可以將那瑟蘭西一帶的海域無償割讓給他。”
這里的妖魔大多都是海中霸主,在海底擁有自己的地盤。
地盤的大小,也代表妖魔的強弱,地盤越大,妖魔越喜歡,從來不會嫌棄自己的地盤多。
然而,就算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仍沒有妖魔愿意接手。
“納瑟爾,你還是繼續送吧。”
“是啊是啊,畢竟你是那位大人親自點名的。”
“我們可不敢違背那位大人的命令,怎么好意思要你的地盤呢?”
…………
納瑟爾澄黃色的豎瞳泛起血紅色,兇殘地瞪著這群妖魔,他們嘴里說得再好聽,其實還不是怕被那位大人盯上?
每次他去送飯時,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被那位大人輕描淡寫地捏死。
可是最近,他不僅要小心那位大人,居然連一個人類都可以隨隨便便欺負他。
妖魔們擔心他撂挑子不干,安慰道:“納瑟爾,你其實也不用想太多,這是那位大人重視你的表現呢。”
“就是啊,誰讓你長著一副人類小孩子的模樣!據說在人類世界,幼崽很容易讓人類接受、心軟,沒有那么害怕,所以那位大人才會選中你。”
“我們這些長得五大三粗又不討喜的,都沒你可愛,所以就不去搶你的活了。”
也有妖魔說:“哎喲,納瑟爾,那不過是一個人類罷了,不用害怕的。”
“就是啊,咱們在場的任何一個,都可以輕松打敗她,吃了她,有什么可怕的?”
“說起來, 她真的好香啊!有一次我離她只隔了一道墻, 聞到她身上的血肉氣息,差點忍不住破墻而入。”
“說實在的,我也忍不住。”
納瑟爾豎瞳里的血色越盛,見這群妖魔已經在討論那個人類的血肉有多好吃,他憤怒地嘶聲叫道:“你們說得好聽,最近那個人類變得非常兇殘,連那位大人都不敢招惹她。”
妖魔們聞言,有些納悶,“確實,近來被她攻擊的妖魔不少,聽說打得還挺疼的,有些妖魔都被她消滅了……她為什么突然變成這樣?”
明明先前看著,脾氣還挺好的,只要不去招惹她,她也不會主動攻擊。
當那位大人說要毀掉船時,她還心軟地按下這事,沒讓幽靈船被毀。
船上的妖魔畏懼江逝秋,卻不怎么將人類放在眼里,礙于江逝秋方才不敢對她出手。
如果江逝秋不在,他們絕對會第一時間撕了她,吃掉她的血肉。
說起來,他們會來到骨船,也是應骨船原來的主人邀請。
據說出現一個奇怪的人類,她的血肉對妖魔而言是大補品,吃了她甚至能進化成人形妖魔。正是因為這個傳聞,他們才會聚集到骨船,就等著骨船主人將那個特殊的人類帶到船上,讓他們也來嘗一口。
結果,那個特殊的人類確實出現在船上,但事情和他們想像的不一樣。
人類來了,某個恐怖的大人也來了。
而他們被困在這艘船上,根本沒有離開的機會,甚至還要躲躲藏藏,以免嚇到那個人類。
如今就更憋屈了,被她打了還不能還手。
更可惡的是,這個人類的靈力非常強悍,靈力中具有一種殺傷力,打在身上,那可是鉆心的疼。
不愧是特殊的人類,她的靈力中的異常讓妖魔們堅信,只要吃了她,就能進化成人形妖魔,成為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甚至可以和那個叫江逝秋的妖魔一戰。
妖魔們蠢蠢欲動,只要是妖魔,沒有不想成為人形妖魔,統治這個世界,成為至高無上的存在。
他們畏懼江逝秋,也向往成為他。
如果他們也能成為人形妖魔,或許他們也有江逝秋的力量,到時候便不用再屈居他之下,被他所制。
納瑟爾郁悶地說:“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他要是知道,就不用受這種窩囊氣,被一個孱弱的人類靈能師打成這樣。
妖魔們不得其解,最后決定,在那人類脾氣暴躁的階段,還是少出現在她面前。
就算要他們躲在這里也認了。
**
脾氣暴躁到讓船上的妖魔避之不及的季魚最近也很郁悶,心頭仿佛有一股邪火發不出來,憋得越來越難受。
她自己難受,自然也不會讓別人快活。
季魚決定,與其內耗自己,不如去創別人。
“怎么都沒見什么妖魔?”她冷著臉問,“是不是他們都躲起來了?”
江逝秋一臉溫和地道:“應該。”
她轉頭看他,咄咄逼人地說:“帶我過去!”
帶她過去?去做什么?
江逝秋看她橫眉豎目,手中的靈杖蠢蠢欲動,周身的靈力甚至具現化,化作靈力弧,發出噼啪的聲音,讓幽暗的船艙都亮起來。
這一幕無疑是唯美的,也是危險的,不過妖魔絕對不會欣賞這樣的美。
他欣然答應,柔聲說:“阿魚要找他們打架嗎?”
季魚不語,大步朝前走。
江逝秋跟在她身后,體貼地說:“阿魚,走錯了,往右邊走。”
季魚二話不說,退回來往右拐過去,一路風馳電掣,所過之處,所有妖魔都恨不得學會隱身術,就連那幅畫中少女都緊張地躲在向日葵后,只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兮兮地看著她。
暴躁的人類實在惹不起。
**
就在妖魔們揣測船上的人類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暴躁時,他們身后的門嘭的一聲,被一道明亮的靈光轟開。
這群在海中縱橫無敵手的妖魔驚恐地回頭。
當看到身著法袍,手握靈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來的人類靈能師時,只覺得寒毛直豎。
從他們的形態越來越接近人形伊始,已經很少有什么能讓他們害怕的存在。
然而此時,這個人類身上的氣勢居然讓他們感覺到害怕,嚇得差點尖叫,第一時間想的居然是逃跑。
季魚不給他們逃跑的機會,手中的靈杖舉起,靈光閃爍,開始無差別轟殺。
妖魔們尖叫出聲,上竄下跳。
當然也有被攻擊得兇性大起的妖魔,撲過去就要撕碎這人類時,一道無形的恐怖力量襲來,瞬間將他摁壓在地,然后又被一道靈力轟飛。
妖魔們知道,那道阻止他們的恐怖力量是來自于江逝秋。
他的力量之強,就像這世間的神祇,讓妖魔們毫無反抗之力,難道這就是人形妖魔的力量?
前有人類靈能師瘋狂轟殺,后有某個人形妖魔壓制,這群妖魔們被打得凄凄慘慘,可憐之極。
直到他們倒了一地,血腥味彌漫,斷胳膊斷腿的,人類終于收手。
季魚俯視地上殘敗的妖魔,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打了一仗,季魚也餓了,去餐廳尋找吃的。
餐廳里靠窗的一張桌子上,果然準備了熱氣騰騰的食物,讓戰后疲憊的人胃口大開。
江逝秋給她盛了一碗湯,又體貼地將一只將烤雞撕開,方便她入口。
等季魚吃飽喝足,懶洋洋地靠在那里不想動時,他拿帕子為她拭去唇邊的油漬,柔聲問道:“阿魚,心情好一些了嗎?”
季魚冷著臉,不想說話。
他也不在意她冷漠的態度,執起她的手,柔聲說:“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繼續打,他們不敢反抗。”
季魚終于抬眸看他,將手抽回來,煩躁地說:“你走開,我難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難受,這么暴躁,想要作天作地,創死出現在眼前所有的生靈,這樣才好受一些。
江逝秋不僅沒走,反而朝她靠近一些,將她攬到懷里。
“阿魚別怕,過些日子就好了。”
季魚煩悶無比,想將他推開,手搭在他胸膛上時,莫名地又收起來,聲音悶悶的:“江逝秋,怎么會這樣?”
江逝秋低頭吻她的臉,柔聲解釋道:“阿魚受到我的影響……我不應該告訴你那些事。”
他是星球誕生伊始的海妖,與這顆星球的命運聯系在一起。
所以他不能輕易釋放自己的力量。
當他決定向她透露身份時,天地會響應,繼而會影響到她。
所以她體內的靈力也發生了改變,能輕易重創妖魔,讓他們生不如死。
這并非好事,這樣的力量也會影響到她,讓她性情大變,沒有大開殺戒,還是她自己克制的結果。
季魚默默地靠在他懷里,沙啞地說:“所以,這也是你選擇成為普通人的原因?”
作為普通人,他不用上戰場,只要站在后方指揮就行。
江逝秋輕輕地嗯一聲。
好半晌,她再次翻臉無情,一腳將他踹開,在他要靠近時,月殺杖抵在他心口,“滾,別靠近我,不然連你也打。”
江逝秋絲毫不在意那根靈杖,笑盈盈地說:“那阿魚就打吧。”
季魚:“……”
季魚更暴躁了,氣得想揍他,靈杖的靈光閃爍不休,眼看就要朝他身上招呼時,那道靈力偏了偏,擊中旁邊的一張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骨船只是震動了下,然后吭都不敢吭一聲。
季魚轉身就走。
江逝秋跟在她身后,柔聲問道:“阿魚,要不要再去找個妖魔打一架?”
“你不是妖魔嗎?”她冷笑說,“找你打架不是更好。”
他點頭,“阿魚你要打也是可以的。”
對于他的逆來順受,季魚的心情不僅沒有變好,反而更加惡劣,扭頭不去看他,繼續在船上巡視,哪里看不過眼,一靈杖轟過去。
船上的妖魔苦不堪言,一個個都嚇得神魂欲裂。
原來人類這么可怕的嗎?!他們再也不想吃人類了……
整整一個月,季魚在船上橫行霸道,硬生生成為一個鬼見愁,妖魔見了她都嚇得逃跑。
幸好,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漸漸地能收斂住脾氣,不再狂暴地到處創死妖魔。
季魚心里也松了口氣。
這種不受控制的狀態實在太可怕了,整整一個月,她打天打地打妖魔,就連江逝秋這個人形妖魔,她也照打不誤,不帶怕的。
這比吃了熊心豹子膽還要膽大包天,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勇氣。
終于能克制自己的脾氣后,季魚看著身后逆來順受的某人,心情有些復雜。
似乎不管什么時候,他都不會傷害她,就算面對她的暴躁和傷人的舉動,他也只是笑了笑,像是個沒有脾氣的人。
當然,這些都是錯覺。
季魚說不出什么抱歉的話,甚至有些迷茫。
她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幽暗的海底,仿佛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途未明,不知道怎么選擇。
“阿魚,怎么了?”江逝秋柔聲問道。
季魚頭也不回,安靜地看著窗外的黑暗,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海底生物游過,好奇地將腦袋湊過來,巨大的腦袋與她對視,像是要將她吞噬。
季魚絲毫不懼,反而冷笑道:“好丑。”
在那只巨大的海底生物離開時,她反應過來,不禁默然。
好像受到前陣子的影響,雖然現在能克制脾氣,但偶爾還是會暴躁。
季魚閉了閉眼睛,終于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問道:“當年你為什么要去救我?”
她的父母死了,整條船上的人類都被妖魔殺死,只有她活下來。
救她的人是江逝秋,如果沒有他,可能當人類發現她時,她已經死在那里。
江逝秋笑了笑,墨黑的眸子倒映她的面容。
“因為……在這世間,我為你而來。”
他輕輕地嘆息,“億萬年過去,我一直在等你。”
第139章
季魚總算將這艘骨船里里外外都探查一遍,甚至對船上有什么妖魔也摸清楚。
大概是因為她發瘋發癲了一個月,導致現在整艘骨船都對她開放,沒有她去不了的地方,連船上的妖魔都俯首帖耳,她說東,他們不敢往西,更不用說流露出什么覬覦的神態。
對此,季魚心平氣和,覺得被困在船上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
更讓她驚奇的是,她和骨船的溝通越發頻繁,甚至晚上睡覺時,偶爾還會夢到一只小巧迷你的骷髏。
骷髏約莫只有手巴掌大,白慘慘的骨頭,看著還挺可愛的。
大抵不管再猙獰恐怖的怪物,當它變成迷你Q版時,恐怖的形象會大打折扣,向小萌物進化。
早上起床時,她和江逝秋說這事。
“應該是幽靈船的‘靈’。”江逝秋告訴她。
季魚疑惑,“它來找我做什么?它一具骷髏架子,又不會說話,我們沒辦法交流啊。”
江逝秋笑道:“說不定它想讓你成為它的主人。”
“主人?”季魚愣了下,有些迷茫,“為什么?它現在沒有主人嗎?”
江逝秋從容地道:“確實沒有。”
季魚很吃驚,沒想到現在的骨船居然是沒有主人的。
“它沒認你當主人?”她奇怪地問,“你不是殺了它的主人嗎?”既然殺了它的主人,那不應該認江逝秋為主?
江逝秋拿梳子給她梳頭發,笑了笑,“它不敢認我為主。”
“為什么?”
他沒有回答,低頭時,眉眼蘊著笑,昳麗妖治的面容透露出一種靜雅的氣息,讓人無法將他和妖魔聯系起來。
然而,再靜雅無害,也不能否認他的強大和恐怖,對妖魔而言,他就像是神祇。
徐萱曾說,人形妖魔已經脫離妖魔的束縛,朝著“神”的方向進化。
或許她是對的。
季魚怔怔地看著他,其實心里已經有答案。
他的身份特殊,就連他開口透露身份時,她都受到那么嚴重的影響,而幽靈船的“靈”擁有一種靈性,比任何存在更能觸摸到江逝秋的本質。
所以它不敢輕易找他當主人,它承受不起這樣的主人。
因為有江逝秋在,這船上的其他妖魔不敢越過他,成為骨船的主人。
這么一想,倒也能理解它為何會找上自己,自己算是它最好的選擇。
“阿魚要收下它嗎?”江逝秋問道。
季魚雙手托腮,“不太想。”
成為幽靈船的主人有什么好的?它有自己的規則和行動軌跡,又不能讓它馬上將自己送離深海,要不然,它的前任主人也不會要耐心地等待大半個月,直到它靠近岷山島才開始攻擊。
只是晚上睡覺時,季魚在睡夢中遇到一只嚶嚶嚶哭泣的小骷髏,哭得她頭疼。
“你哭也沒用啊,我不想要什么幽靈船,我又不是生活在海底的生物, 帶著你根本沒用, 你還沒有人類發明的輪船可靠呢。”
“嚶嚶嚶……”
小骷髏不管,捂著兩個眼眶在哭。
翌日醒來,季魚神色郁郁地和江逝秋說這事,吐槽道:“它到底什么意思?一條船自由自在不好嗎?為什么要給自己找個主人?”
江逝秋失笑,解釋道:“不奇怪,用人類的話來說,幽靈船算是古董成精。它看起來是一個龐然大物,實則仍是遵循著古董船的習性,只要是沒主的,任何生靈都可以進入,然后成為它的主人。”
然而現在,因為有江逝秋在這里鎮著,就算它沒有主人,也沒有妖魔敢覬覦它。
但江逝秋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
幽靈船正是明白這點,所以它想趁機再給自己找個主人,等他們離開后,沒有主人的允許,其他的妖魔不能輕易進入。
季魚明白了,“它這不是要找主人,是給自己找個管鑰匙的人吧?我就是個拿鑰匙的人,沒有我同意,其他生靈休想進來。”
江逝秋沒想到她居然這么理解,好像還挺貼切的。
“至于管鑰匙的酬勞,就是允許我住進來。”
這么一說,季魚覺得幽靈船就是她租的房子,要支付的房租是幫忙管鑰匙。
唯一不好的是,房子會自己滿世界亂跑,還愛待在海底漫游,除非它自己離開海底,不然人就要被困在深海之下。
這房子還真不好住。
季魚對幽靈船實在不感興趣,誰讓它第一次出場時,那白慘慘的骨頭組成的船身實在太恐怖邪惡,不是人類的審美。
她是丑拒的。
奈何幽靈船的“靈”每天晚上都要在她睡夢中嚶嚶嚶地哭,哭得她差點就暴躁打人。
季魚陰郁地問:“這里還有那么多妖魔,它怎么不去找個妖魔當主人?”
“可能是因為你阻止我毀掉它,它承你的情吧。”江逝秋眼里帶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用一個月將船上所有妖魔都打服了,所以它服你。”
就算是幽靈船,也是慕強的。
季魚:“……”
這個理由才是幽靈船真正想要認她當主人的原因吧?
大概它覺得,季魚是江逝秋之下最厲害的,它不敢認江逝秋為主,那就認第二厲害的。
沒毛病。
實在被它煩得不行,季魚最后只能捏著鼻子收下這艘船,成為管鑰匙的人。
真不是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她對妖魔恨之入骨,對這艘曾經跟著妖魔助紂為虐的古董船沒興趣,更不覺得擁有一條這樣的幽靈船有什么好得意的。
給她一艘十幾層高的巨輪,說不定她還得意一下。
季魚松口后,一人一靈終于定下了契約。
契約生成時,季魚明顯能感覺到自己和幽靈船之間的聯系,甚至能感知到它如今所在的位置,約莫在南半球,正朝著北半球移動。
大概兩個月,幽靈船便會經過岷山島附近。
**
成為幽靈船的主人后,季魚對船內妖魔的存在隱約有一個感知,仿佛不管他們躲在哪里,她都能借著幽靈船“看到”,想找妖魔非常方便。
船上的妖魔大多數都是外來者,只有小部分是船內的某些特殊物品誕生的。
就像那幅向日葵少女,畫中的少女便是一個妖魔,在畫中誕生,算是幽靈船的伴生物。
現在,當季魚成為幽靈船的主人,每次經過那幅畫,畫中少女都會討好地朝她笑,極盡諂媚。
這感覺不算壞。
季魚大搖大擺地在幽靈船巡視,再也不怕幽靈船里的妖魔會對自己出手,就算江逝秋不在身邊也不怕了。
不過她能感覺到,那群與人形非常接近的妖魔的實力很強,他們現在雖然被困在船里,如果他們聯手,估計能傷到幽靈船,但想要徹底毀掉它,除非是江逝秋這樣的級別才行。
這也是它的前任主人為什么會駕駛它去攻打岷山島的原因,有幽靈船輔助,就算來一群人類的大宗師聯手,他也有全身而退的底氣。
這么一想,季魚又覺得幽靈船像個烏龜殼似的。
季魚對船上的妖魔沒好感,卻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她恨妖魔不假,父母親人都死在妖魔手里,要說不恨是不可能的。
當初江家的人趕到,將船上的妖魔都殺光,算是變相地為她的父母報了仇。是以這些年,她并沒有被仇恨困擾,更多的是希望成為一名優秀的靈能師,殺死入侵的妖魔,維護人間太平。
然而,這世間的妖魔是殺之不盡的。
大覺醒時代,妖魔復蘇,妖魔的存在,也提醒著人類,人心黑暗,易出妖魔,世道不公,墮落為魔。
百年來,人類和妖魔斗爭,又何嘗不是人類要走的命運。
因為妖魔的存在,時刻提醒著人類,人類造下的業孽越多,妖魔就越強,人類唯有團結起來,蕩盡人間不平事,才能抵抗妖魔。
江逝秋看在眼里,嘴上沒有說什么,然而他的心情十分愉悅,任誰都能看出來。
“笑什么?”季魚瞪他一眼。
他斂去臉上的笑意,有些惆悵道:“阿魚好久沒叫我逝秋哥了。”
不僅沒叫,甚至和他親近都少。
江逝秋心里不得勁,然而她先前暴躁了一個月,連他都不敢招惹她,現在好像還有些后遺癥,短時間內改不了暴躁的脾氣。
算是他自作自受吧。
季魚臉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說:“讓我叫你哥,你敢應嗎?你算哪門子的哥哥啊?”
然而她錯估某人的厚臉皮,他笑道:“為什么不敢應,我就是阿魚的小哥哥啊。”
小哥哥這個久違的稱呼讓季魚臉蛋微熱。
當初被他帶到江家時,他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年人,她叫他小哥哥沒毛病。
現在想來,說不定他那副十幾歲少年的模樣,也是他刻意的偽裝,根本就不是少年, 而是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
當然, 看到江逝秋那張年輕的臉,沒辦法將他當成老怪物就是了。
江逝秋趁機將人抱到懷里,與她耳鬢廝磨。
季魚被他弄得臉蛋微紅,嘴里說道:“我還沒有原諒你呢。”
“阿魚什么時候可以原諒我?”他柔聲問,摟著她的腰,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地看她,眼瞳中倒映她的身影。
季魚怔了怔,突然說:“江逝秋,我們是不是認識很久了?”
在她問這話時,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到他眼里飛快地掠過什么,心里了然。
這人有時候嘴巴很緊,很多事都不會向她透露。
但她實在太了解他,總能從他的一些反應中看出點什么。
“原來是真的……”季魚輕輕地說,有些失神,“怪不得……”
怪不得對于他不是人這事,她輕易就接受。
他們一定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而且每一次,他都不是人,可能是嚇人的怪物。甚至,他們之間的關系,說不定也像現在這般不正常,所以她才會這么喜歡他,喜歡到明知道他是怪物,依然舍不得放下這段感情。
江逝秋突然吻住她,掠奪她的呼吸和意識。
她氣喘吁吁地癱軟在他懷里,他輕撫著她的頭,靜靜地擁抱著她,直到她慢慢地睡去。
不知何時,屋子里的燈光熄滅,陷入黑暗。
江逝秋靜靜地擁著懷里的人,像是在擁抱整個世界。
或許是這一次,他在這顆星球誕生時,便與祂同在,他不僅看到星球更疊的歷史,也借助星球的力量,看到許多個世界的他們。
祂生來是一個怪物,一個不能入輪回的怪物。
祂追隨著一個人類而來。
然而每一次,祂都要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方才能等到她的轉世,與她相遇、相愛。在她死后,守護她的靈魂,追隨著她的轉世而去,直到他的記憶在漫長的等待中消逝……
第140章
發現幽靈船終于離開深海時,季魚總算松口氣。
她估算幽靈船往上移動的時間,約莫三到四天就能浮出海面,也不算太難熬。
幽靈船上的妖魔都能感覺到季魚最近的心情很不錯。
因為她不再兇殘地迫害他們,甚至不小心遇到時,她還會露出和煦的笑容,只是她這種反常的態度,每每嚇得妖魔神魂欲裂就是了。
妖魔可不相信她會對他們如春風般和煦,說不定用最溫柔的笑容做最兇殘的事。
妖魔們再次聚集到一起,憂心忡忡地猜測人類的反常。
“她、她怎么笑成這樣?不會是又想大開殺戒吧?”
“不要了吧?上次她大開殺戒,死了很多妖魔,甚至連我都損失一半的身體。”
“我也損失三分之一的身體,現在力量都被削弱一半。”
“我也是,要是出去,我肯定打不過其他的妖魔。”
…………
在場的妖魔雖然看著還有人形的狀態,只是控制不住多長一顆頭,或多長一只手、一條腿、幾條尾巴等等,看著更像怪物了。
妖魔的身體損毀后,不會立即死亡,如果能及時吞噬人類或者妖魔,便能將身體修復。
為了修復身體,這些妖魔來了一場自相殘殺,強者活下來,弱者成為其他妖魔的補品。
現在船上的妖魔的數量少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
這些活下來的妖魔,雖然身體得以修復,然而氣息變弱了不少,實力大打折扣。
如今船上的妖魔已經不再奢望能吃人,更不敢再覬覦季魚的血肉,怕自己還沒嘗上一口,就要徹底消失。
沒辦法,打不過啊!
不管是妖魔還是人類的生存法則,都是強者為尊,誰強誰是主宰,誰弱誰被吃。他們現在唯一的奢望就是能順利地活下來,離開幽靈船,然后天高地遠,再也不要遇到他們。
在妖魔們戰戰兢兢時,季魚并沒有大開殺戒。
她站在舷窗前,看著船外的海域。
一直在深海游弋的幽靈船終于上升,船外能看到的海洋生物多了起來,甚至有很多漂亮的魚群,在海中能發光的魚……
兩天后,幽靈船距離海面已經很近,約莫大半天時間,就能抵達海面。
突然,季魚心中微動。
幽靈船向她傳來一種意識,詢問她要不要讓船浮出海面。
作為一艘在深海中沉眠數個世紀的古董船,它更喜歡在深海游弋,很少會跑到海面上玩,除非主人有要求。
就像它的前任主人,駕駛著它破水而出,威風凜凜地出場。
如果主人不要求,它還是更喜歡在水下游蕩。
季魚直接拒絕,忍不住吐槽:“我讓你浮出海面做什么?去嚇人嗎?”
不僅嚇人,到時候也解釋不清,只怕還會引來人類的警惕懷疑。
她可不想從此成為人類懷疑的對象,甚至被迫遠離人類世界,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它出現在人前。
對幽靈船的天真弱智,季魚已經習慣。
沒辦法,它只是一只古董精,雖然誕生了靈,但靈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朦朦朧朧的,有些想法直白又天真,像個三四歲的小孩子。
對它的要求不能太大。
不過這樣也好,季魚也不需要一個主意太大的契約物,不然辛苦的是自己。
幽靈船這種全世界跑的習性,還是挺好的。
不管是人還是妖魔,都不應該打擾它,讓它在深海之中安靜地漫游,直到它在時光中消逝。
季魚拒絕幽靈船的提議后,目光又被船外的魚群吸引,五彩斑斕的魚實在太美麗了。
她想起什么,轉頭問:“江逝秋,海妖應該不只有人形吧?”
都叫海妖了,仍是人類的模樣,不是很怪嗎?
江逝秋不禁莞爾,“確實還有海妖的形態,阿魚要看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一種引誘的意味,似乎很希望將自己非人的一面展現給她看。
季魚還真是挺想的,想知道海妖的形態是什么模樣,他的人形長得這么漂亮,海妖的模樣肯定也是漂亮的吧?
“那就看看吧。”她矜持地說。
江逝秋失笑,沒有立即變成海妖,而是問:“阿魚,想不想去海里遨游?”
季魚神色一頓,“不太好吧?”
作為靈能師,她雖然能在水中閉氣一段時間,但是水壓對她會造成一定的影響,時間一長,還是會難受,甚至有溺亡的危險。
江逝秋哪里聽不出她的心動,他伸手拉著她,“沒事,有我在呢,我帶你去海里玩玩。”
說話間,他將她帶到船中一處通往外面的通道,朝幽靈船說:“放我們出去。”
整艘幽靈船像是有一道膜為結界,將它與海水隔開,讓它能在海底自由地游弋。
幽靈船二話不說,將通道打開。
季魚和幽靈船有契約,能感覺到它的迫不及待,當然不是對她這主人,是而對江逝秋,迫不及待地將他送走,最好他永遠不再進來。
剛離開幽靈船,海水涌來,季魚抓著靈能杖輕輕一拄,周身浮現一個淡淡的靈力罩,將海水隔開。
海水的水壓雖然強,不過還在能承受的范圍。
正當她這么想著時,突然發現,周圍的水壓驟然一減,仿佛感覺不到海水的壓力。
季魚愣愣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懸立于黑暗的海水之中,黑色的頭發隨著海水飄動,一雙墨黑的眼睛宛若深海中的黑珍珠,光華柔潤,他的額頭、眼角處點綴著細密的黑色魚鱗,卻又不是純粹的黑,而是一種斑斕的黑,有一種鋒利的冰冷美感。
此時的他,恍若深海中的海妖降臨,昳麗而夢幻。
季魚失神地看著他,看到他下半身的雙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魚尾。
人身魚尾, 如同童話故事里的美人魚。
他的耳朵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人類圓潤的耳朵,變成耳鰭,上面還鑲嵌著亮晶晶的寶石,華貴而低調,背部有一條長長的背鰭,當背鰭張開時,美麗又危險,這不僅是藝術品,也是兇器。
結實的腹部下是一條修長的黑色魚尾,尾鰭上的紗夢幻之極。
明明美得如夢似幻的生物,卻透露著某種野蠻兇悍的氣息,只稍一眼,便能感覺到他的強悍和恐怖。
季魚深吸口氣,說道:“原來海妖是人魚啊。”
突然又不覺得奇怪了,自古以來,人類對海妖的猜想一直和人魚有關,將人魚視為海妖,是大海的統治者。
只是這世間沒有人類見過人魚,不知道有人魚的存在。
人魚面上含笑,他貼過來,伸手將她摟到懷里,低頭親昵地蹭著她的臉。
當他變成人魚時,加上魚尾的長度,整整有三米高,她在他面前,顯得越發的嬌小。
魚尾親昵地纏在她身上,周圍的海水變得更加溫柔起來,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冰冷。
季魚靠著他,好奇地伸手碰觸周圍的海水,海水的流動變得輕盈。
此時的海洋不再兇險,也不再排斥她,明明作為人類的她,卻像是回到大陸,可以在海洋中自由地遨游。
季魚被他拉著,在海中前行。
魚群在他們身邊游過,好奇地圍著他們轉,甚至還有一些海洋中的霸主,也好奇地湊過來,沒有攻擊的意思。
無數的海洋生物圍繞著他們,或是追隨在他們左右,如同一場夢幻的旅程。
此時的海洋,給予他們無限的包容。
不,應該說,海洋迎來它的主人,它的主人統領著這顆星球的海洋,所過之處,兇險的海洋變得溫柔而包容,所有的海洋生物為之駐足。
海妖果然是大海的寵兒。
季魚被他帶著,在海中四處暢游,看到很多美麗夢幻的海洋生物,與它們互動,只覺得暢快無比。
等他們浮出海面時,已經是夜深人靜。
漫天星河垂落,海潮聲聲,海浪拍打著礁石。
季魚坐在黑色的礁石上,一邊擰干頭發,一邊欣賞海洋的浪漫夜景。
一條人魚倚在她身邊,長長的魚尾滑進水里,時不時拍打著海水,濺起水花。
恍惚間,季魚有種他們以前也曾經這樣,在夜深人靜之時,坐在無盡的海洋之中,仰望璀璨的星空……
季魚想不起來,或許那是他們的上輩子、上上輩子曾經經歷過的吧。
她知道萬物眾生皆有輪回,應該是他們在某個輪回中相遇的一幕。
在她休息時,江逝秋重新進入海里,捉了一條魚上來,將它處理好,割下魚身上最鮮美的肉喂她。
“阿魚,好吃嗎?”他含笑問。
季魚吃了一片切得薄薄的魚肉,鮮嫩又彈牙,一點也不腥,真的非常好吃。
在海里暢游了大半天, 她確實也餓得厲害, 張嘴吃下他喂來的食物。
吃飽喝足后,江逝秋將她摟到懷里,輕撫她半干的頭發,問道:“阿魚要不要睡一覺?”
季魚沒什么睡意,不過也沒有拒絕他。
兩人依偎在一起,看著星河閃爍,聽海浪濤聲,世界一片寧靜。
季魚慢慢地閉上眼睛,在他懷里睡去-
翌日,天邊微亮,刺目的光線落在眼皮上,季魚幽幽轉醒。
江逝秋伸手輕輕地覆住她的眼,柔聲道:“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用。”季魚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清醒過來,“我們得先去找個有人居住的小島,再回岷山島。”
雖然江逝秋說岷山島沒事,但季魚仍是想回去看看情況。
她現在已經知道,當時自己會突然昏迷過去,是江逝秋干的,他不想讓她為難,于是直接掀起一陣海嘯。
兩人在海嘯中消失。
想到什么,季魚神色一僵,猛地轉頭看他,雙眼犀利:“其實,在幽靈船時,你可以帶我離開深海的吧?”
什么毀掉幽靈船才能離開,都是騙人的!
幽靈船根本不敢阻止他,最多就是他們離開幽靈船,出現在深海之中。
如果是她一個人,自然沒辦法在深海生存,很快就會因為龐大的水壓,或者是窒息而亡。
可不是有他嗎?
他是海妖,能控制海洋,整個海洋就是他的地盤。
可恨她當時沒想到這點,以為他是人形妖魔,再厲害也沒辦法在深海中帶一個人離開,需要待在船上。
后來得知他是海妖,又因為受到影響性格大變,只想發泄,打天打地打妖魔,也沒空去細想這些。
直到現在,親眼看到他變成人魚的模樣,又被他帶著在海中遨游,方才明白他對海洋的統御力。
季魚回想那些事,發現自己又被他騙了。
她生氣地道:“江逝秋,你又騙我!”
江逝秋神色微僵,趕緊哄道:“阿魚,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騙你!”
她氣憤地將他推開,抹了下臉,“你走開,我不要看到你!”
“阿魚!”
“滾!”
季魚背對著他,不讓他靠近,氣得差點掉眼淚。
她討厭有人騙她,偏偏他總是在騙她,甚至讓她覺得自己很蠢。
不,她才不蠢,她只是低估了他的實力,甚至他不動聲色地引導讓她誤會,讓她乖乖地待在船上。
季魚又氣又委屈,聽到身后響起嘩啦的水聲時,差點要氣哭。
雖然是她說讓他滾的,但他真的滾了,簡直要爆炸。
季魚惱恨地轉頭,果然看到這片面積不大的礁石上,只有自己一個人,某條人魚不見了。
難道因為自己讓他滾,他真的聽話地滾了?
瞬間什么委屈都沒了,只剩下熊熊怒火,恨不得那只人魚出現在面前,給他幾杖,讓他嘗嘗厲害。
就在季魚腦中浮現好幾種“殺”魚的想法時,嘩啦一聲,人魚從海中浮現。
燦爛的晨光中,烏發白膚的人魚漂亮得不似真人,線條流暢的身軀如同美神的杰作,沒有一處不完美,就像人類幻想中的存在。
人魚確實也是幻想種族。
“阿魚。”見她看過來,他露出笑容,溫柔地喚著她。
季魚視線一飄,想到自己還在生氣,沒好聲氣地說:“你不是走了嗎?”
“我沒有。”江逝秋坐到礁石上,拉著她的手,“我怎么舍得離開阿魚?我是去給阿魚找早餐。”
啪的一聲,一條魚被甩在礁石上。
季魚神色一滯,一種委屈的情緒再次涌上心頭。
江逝秋有些心疼,用魚尾纏上她的腿,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到懷里。
他將魚處理好,將它們片成薄薄的一片,魚肉晶瑩剔透,紋理細致美麗,看著就很好吃。
他哄道:“阿魚,先來吃早餐,就算生我的氣,也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季魚抿了抿嘴,最終沒有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吃飽了才能去找人類居住的小島。
“阿魚,騙你是我不對。”江逝秋誠懇地認錯,“你要是生氣,可以打我。”
季魚沒好聲氣:“打你有什么用,你又不痛,沒成就感。”
江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