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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1 章   咔嚓咔擦

    小鳥的白絨毛干得快,抱住孵一孵,蛋液干透,一只嶄新的小游隼新鮮出爐。

    最早出生的大孩子得到的關(guān)注自然會多一點。

    破殼了的小游隼睡一覺恢復(fù)體力,醒來就得到了家長嘴對嘴的貼心喂食服務(wù)。

    游隼養(yǎng)父們把獵物撕成最小最小的肉條,遞到小家伙嘴邊。

    第一次喂飯,沒有任何經(jīng)驗,喂養(yǎng)的食物都讓他們糾結(jié)了好一陣。

    周日,云青嵐和同事?lián)Q班,專門將這一整天空出來。

    白櫟一大早開始就興奮不已。天才剛蒙蒙亮的時候,云青嵐隱隱感到枕邊空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白櫟居然已經(jīng)起了床,站在衣柜前來來回回地走動,手臂上掛了十幾條領(lǐng)帶,在昏暗的房間里看起來像恐怖片里的觸手怪物。

    云青嵐打個了哈欠,含糊問:“怎么起這么早?”

    白櫟甩著他觸手般的領(lǐng)結(jié)走過來,低頭親吻他的眉心,道:“當(dāng)然是挑選我們今天穿的衣服,寶貝,你再睡會兒,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

    云青嵐:“……”

    他看了一眼表,才五點不到,而他們的家宴是晚上六點。

    云青嵐忍不住把被子拉過頭頂,重新閉上眼睛。

    睡到九點起床,白櫟不僅挑好了服裝、做好了早點,甚至把家里上上下下全部打掃了一遍,好像要迎接什么極為重大的節(jié)日。

    云青嵐換上和他同款的休閑服,看著幾乎能照出人影的玻璃,含蓄地評價道:“我還以為今天過年了。”

    白櫟笑意吟吟,道:“今天是比過年更重要的日子,嵐嵐,你一定會度過非常難忘的一天。”

    云青嵐也跟著笑了起來:“因為給我準(zhǔn)備了驚喜?”

    “對,驚喜,”白櫟拉過他的手,低頭親吻他的手背,“我保證,一百年后我們還會幸福地回憶起今天的點點滴滴,甚至還會專門將它變成一個紀(jì)念日——”

    云青嵐眼睛里浮現(xiàn)出一點戲謔:“這樣啊……”

    眼前人是準(zhǔn)備求婚么?

    從興奮程度來看,概率或許很高。但云青嵐不打算戳破他的小心思,裝作期待驚喜的樣子,吃過飯后和他一起出門挑禮物。

    白家這兩代有五口人,一路上,白櫟滔滔不絕地在給云青嵐介紹他那一直沒什么存在感的家人們。

    “爸爸去年已經(jīng)退休了,公司給大哥在管,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時候都帶著媽媽滿世界旅游,上個月剛從南半球度假回來。”

    “大哥白和景是個很隨和的人,小時候經(jīng)常在學(xué)校里打架,被我爸拿棍子追著滿花園揍,后來上了高中就慢慢沉穩(wěn)起來,一路成績優(yōu)異的畢業(yè),現(xiàn)在管著家里的公司,比較忙,為人沒什么架子。”

    “小妹白和音剛剛在國外念完研究生,我也許久沒見過她了,聽說長得越來越漂亮,男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換,她小時候很黏我,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

    云青嵐安靜地聽著。

    聽白櫟聊起家人,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剛上大學(xué)時,云青嵐很長一段時間以為白櫟無父無母、無兄無妹,只是孤身一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像不小心誤闖進(jìn)人類社會的精靈,單純,美麗,孤獨,格格不入。

    后來他才知道,白櫟不僅是有父母的,而且身世顯赫、家庭美滿。但兩人相處的十年間,白櫟卻極少會回家,也不常提起家里面的事情,似乎和家里關(guān)系并不是很好。

    現(xiàn)在聽起來,又好像沒什么大不了的矛盾。

    云青嵐道:“你和伯父伯母說了我會回去嗎?”

    “當(dāng)然,”白櫟彎起眼睛,“大哥和小妹都沒有結(jié)婚,我是第一個帶愛人回家的,他們都很期待。”

    “唔,”云青嵐欲言又止,“關(guān)于你之前和警云合作的訂婚宴……”

    “不用擔(dān)心,”白櫟道,“他們什么都不會說。”

    云青嵐看了他幾眼,點點頭,伸手握住他的手。

    ……

    買禮物用了不少時間,他們給包括住家阿姨在內(nèi)的所有白家成員都備了東西,裝滿整個后備箱,在傍晚六點準(zhǔn)時開車趕到白家。

    白家主宅在市中心,是一棟上下四層、帶花園和游泳池的幽靜別墅。白櫟將車開進(jìn)停車庫,管家女士早早等在門口,朝他們溫柔地微笑。

    等他兩下車之后,云青嵐發(fā)現(xiàn)這位中年女管家看起來竟有些緊張,拘束地鞠了個躬,不敢直視白櫟和云青嵐的眼睛,只是客套地說:“好久不見,小白先生,我們都很想您。”

    云青嵐的目光落在她緊握的手上,敏銳地微微皺眉。

    白櫟曾提到過,這位管家女士已經(jīng)在白家工作三十幾年,待在這里應(yīng)該像待在真正的家一樣自在才對。

    ——她為什么要怕?在怕什么?

    他轉(zhuǎn)頭看向白櫟,后者倒是很隨和,笑道:“好久不見,恬姨,大哥和妹妹都回來了嗎?”

    “都回來了,就等您開餐,”管家道,“云先生有什么忌口嗎?”

    云青嵐道:“沒有忌口,什么都可以,謝謝。”

    管家沖云青嵐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謹(jǐn)慎地接過他們帶來的禮物,走在前云帶路。

    從停車庫到客廳,中間隔了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上鋪滿了厚地毯,人走在上面一點聲音都不會發(fā)出。

    云青嵐看著管家緊繃的背影,總覺得氣氛有些奇怪,但這樣的氣氛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略顯壓抑的安靜被打破,愉快熟稔的交談聲從走廊盡頭傳來。

    “……又換男朋友了?”一個年輕男聲笑著說,“上次那個藍(lán)眼睛的外國人呢?你也該收收心,明年就二十五了。”

    另一個中年女性的聲音響起:“你還好意思說妹妹呢?三十好幾的人,連個對象也不找,我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年輕女聲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起來,男人嘆了口氣,趕緊把話題轉(zhuǎn)移開,道:“老二不也還沒找嘛,前陣子他忽然說要訂婚,我高興得給所有朋友都發(fā)了請?zhí)Y(jié)果他又說取消了,真搞不懂這小子在干嘛。”

    女人道:“他和你不一樣,你少拿弟弟妹妹當(dāng)擋箭牌,今年是最后通牒……”

    “好了,”有人出來打圓場,“和音,給你二哥打個電話,看他到哪了。”

    很快,白櫟的手機(jī)開始嗡嗡震動。

    他沒有接,而是握住云青嵐的手,十指相扣,朝愛人露出一個笑容。

    云青嵐也跟著勾起嘴角。

    他們走到客廳里,光線一下變得明亮溫暖,白家四口正圍著沙發(fā)喝茶、聊天,白父的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大半,精神卻看起來很好,穿著寬松的黑色絲綢大褂,五官端正舒展,是傳統(tǒng)審美上的硬朗派英俊。

    白母相比白父看上去年輕許多,保養(yǎng)非常得體,依舊明眸皓齒,一頭頭發(fā)烏黑發(fā)亮,完全看不出是三個孩子的媽媽。

    白和景、白和音坐在同一張沙發(fā)上,白和景幾乎就是他爸爸的年輕版,五官輪廓足足有八分相似,而白和音則是取父母的優(yōu)點,長得明媚張揚(yáng),美麗中透著一點英氣。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能輕易確認(rèn)他們是貨真價實的一家人。

    ……卻沒有一個人和白櫟長得相似。

    白和音很放松地盤著腿,絲毫沒有架子,把沒有接通的電話掛斷,抱怨道:“二哥又不接電話——”

    白櫟笑起來,道:“是嗎?”

    四人同時轉(zhuǎn)過頭來,目光落在白櫟和云青嵐身上。

    家庭氣氛發(fā)生了難以描述的微妙變化,但大體仍然溫馨的。白和音剛回國不久,并不知道云青嵐的存在,有些驚訝地從沙發(fā)上跳下來,看著他們交握的手:“這位是……”

    白櫟當(dāng)著所有的家人,再自然不過地輕輕吻過云青嵐的側(cè)臉。

    “爸,媽,大哥,和音,”他彎起眼角,“他是我的未婚夫,云青嵐。”

    云青嵐攥緊白櫟的手,笑了笑,道:“初次見面,打擾了。”

    客廳陷入片刻安靜。

    兄妹兩人都顯然不知情,如出一轍地目瞪口呆,震驚地望著白櫟帶回來的男性愛人。

    白父和白母早有準(zhǔn)備,白父站起身,徑直走到云青嵐面前,態(tài)度出乎意外地極為客氣,甚至客氣到了尊敬的份上,主動和云青嵐握手,然后拍拍他的肩,沒有說任何刁難的話,笑道:“一家人怎么說兩家話?快坐,就等你們開餐了,不知道家里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白母也跟著站起身,微笑著朝云青嵐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樣的動作出現(xiàn)在當(dāng)家主母身上,似乎有些過分鄭重了,好像云青嵐不是次子的男朋友,而是前來商談重要生意的客人。

    相比之下,兄妹倆要自然得多,白和音夸張地大聲道:“天啊,你的訂婚對象居然是男的,而且是大帥哥!怎么不請我去?我可以幫你們做司儀!”

    白和景也一臉迷茫:“你的訂婚宴不是在前一晚取消了嗎?所有賓客都收到了取消信息……”

    白櫟不擅長撒謊。

    云青嵐正想替他解圍,旁邊的白父先發(fā)話,主動將這個話題略過,道:“這事你們兩先別問。來,都坐,餓壞了吧?恬姐,讓廚房上菜。”

    幾人各自落座。很快,菜品如流水般從廚房端出,一道接一道,光上菜便花了快十分鐘,將三米長的餐桌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華麗得讓人眼花繚亂。

    這個陣仗讓云青嵐微愣。

    不止云青嵐,白家兄妹也同樣驚訝得無從下筷,看看過分豐盛的餐桌,再抬頭看向?qū)γ娴陌謰專恢澜裢硎悄囊怀觥?br />
    白父道:“青嵐第一次上門,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所以讓廚房多做了些。不要拘束,挑你喜歡的吃。”

    云青嵐對這樣的熱情感到一點不適應(yīng)。

    再怎么開明的家庭,看到兒子帶回同性戀人,多少都會覺得怪異吧?何況他在雜志上看過幾次白父的訪談,能看出他是一位典型的傳統(tǒng)家長。

    他本來做好了被質(zhì)疑、被盤問甚至被趕出家門的準(zhǔn)備,卻沒想一切完全超出預(yù)期,白家用最高禮節(jié)招待他,絲毫不提職業(yè)、收入、出身、生育……等看起來更合理的問題。

    云青嵐動動嘴角,壓住心頭的疑慮感,朝白父露出禮貌的微笑,道:“謝謝,您太客氣了。”

    白母給他夾了一筷子豬蹄,又給白櫟夾了一塊雞腿,慈愛地彎起眼睛,像是要刻意解釋什么,道:“別擔(dān)心,我們家不是那種老古板,從不催婚催生,只要你們幸幸福福就好,有沒有孩子并不要緊。”

    白和景跟白和音臉上頓時浮現(xiàn)微妙的表情,看著十分鐘前還在催婚的老媽一言難盡。

    這時,白櫟忽然在一旁笑道:“媽媽,我覺得您說得不對。”

    白母愣了愣:“什么不對?”

    白櫟:“有沒有孩子是非常重要的,我和嵐嵐之間一定會孕育出屬于我們的下一代,讓您抱上第一個孫子。”

    餐桌一靜。

    白母:“……嗯?”醫(yī)院太平間。

    蒼白的日光燈照在一格格冰柜上,反射出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四周很靜,云青嵐可以聽到自己因為疲勞而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還有身邊工作人員緊張的吞咽聲。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最上面那個冰柜里傳來的響動。

    “咚”、“咚”、“咚”……

    工作人員是新來的,已經(jīng)嚇得臉色慘白。兩分鐘前,他魂飛魄散地沖出來,正好撞見準(zhǔn)備離開的云青嵐,當(dāng)場軟倒在地,抱著云醫(yī)生的腿大喊“詐尸”。

    兩分鐘后,他被云青嵐面無表情地拎了回來。

    工作人員抖如篩糠,死死盯著最上面的格子,必須撐著椅子才不至于摔倒,磕磕巴巴道:“你看,是……是真的,我我我沒騙你,我們要不……要不先走遠(yuǎn)點……”

    云青嵐看了一眼手表,快晚上十點了。

    他剛剛結(jié)束一場極為漫長的手術(shù),只想馬上回家,洗一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而不是待在太平間處理“鬧鬼事件”。

    他把身邊快站不住的同事扶正,戴上手套,淡淡道:“明天我會跟主任反饋,讓他再給你安排一次崗前培訓(xùn)。”

    同事:“……什么?”

    云青嵐:“人類死亡之后,腐爛會讓身體內(nèi)部產(chǎn)生氣體,一定條件下氣體排出,使得尸體自行移動,都是正常現(xiàn)象。”

    “可是……可是……”

    工作人員說不出來。

    他知道云青嵐說得是對的,在看守太平間這段日子里,他也見過各種奇怪的尸體,但今晚不知為什么,他總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在半空中悄然盯著這里。

    磕巴之間,云青嵐已經(jīng)拉開了冰柜。

    滑軌發(fā)出咔嚓的聲響,他瞳孔收縮,死死盯著那個陰影空間,恐懼感攀到頂峰,冷汗唰唰地往下流,牙齒咔咔磕了幾下,然后連滾帶爬地從太平間里沖了出去。

    云青嵐:“……”

    他皺皺眉,沒有理會崩潰的同事,低頭去看一直響個不停的冰柜。

    里面是一具新鮮的男尸,在他看過來的瞬間,尸體僵直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又諂媚的弧度,似乎在朝他討好地笑。

    血凝固在尸體的指尖,臟污的衣服布料上留下極為顯眼的幾個字。

    “等你回家。”

    云青嵐眉頭皺得更緊,捏了一下脹痛的眉心,閉眼再睜開。

    ——再一看,冰柜里的男尸一切如常,沒有離奇的笑,沒有莫名其妙的血字,仿佛剛才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只是他的錯覺。

    果然是太累了。他想。

    確認(rèn)完尸體的狀況,他將有些歪曲的身體擺正,然后把冰柜重新推進(jìn)去,摘掉手套,離開太平間。

    守太平間的同事正抱著走廊盡頭的垃圾桶吐得一塌糊涂。

    他給值班主任打了個電話,通知安排換班,然后疲憊地邁步去地下停車庫,邊走邊拿出手機(jī)來點外賣。

    今天的手術(shù)從早上八點做到晚上九點,他中途只來得及吃了兩口面包,現(xiàn)在已經(jīng)餓到產(chǎn)生了低血糖癥狀,連剛才尸體都沒有影響對食物的渴望。

    點了足夠雙人吃的份量,他在昏暗的停車場里找到自己的車,伸手去拉車門。

    下一秒,一個溫?zé)岬纳眢w悄無聲息地從后面摟住了他的腰。

    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奇異香味涌進(jìn)鼻腔,云青嵐握緊小刀的手一頓,精神松懈下來,取而代之地是一股煩躁之意。

    “白櫟。”他冷冷開口。

    身后人磁性的聲音貼著他的耳郭,軟綿綿的,足夠讓任何人聽得身體發(fā)酥:“老婆,你怎么現(xiàn)在才下班?……我等得快要凍僵了。”

    云青嵐掙開這個懷抱,轉(zhuǎn)過身來,看向昏暗中熟悉的昳麗臉龐。

    哪怕兩人已經(jīng)在一起十年,云青嵐仍然覺得他的戀人不夠真實,像夢境投射到現(xiàn)實的一個幻影,聚集了他對美的所有幻想,可以跟剛才一樣悄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也可以隨時徹底消散。

    短暫的沉默。停車場里只有淡色微光,四處一片昏暗,卻依然掩不住眼前人的出色容貌。那張臉美得超出了人類基因所能拼湊的極限,甚至超越了性別,成為一種單純的艷麗的符號。

    燈光下,他淺棕色的瞳孔是透明的玻璃珠,深情地凝望著云青嵐,宛如鬼怪故事里勾人心神的妖精,讓人無法開口說出半個拒絕之詞。

    但云青嵐可以。

    任何人在他眼里,都不過是皮膚、血肉、骨頭。他愛白櫟,跟這張美到詭異的臉無關(guān),單純只是因為他是白櫟。

    云青嵐嘴唇微動,疲憊疊加煩躁,再加上失戀這幾天的沉郁,左胸和胃部開始悶悶作痛。

    他道:“需要我提醒你嗎?三天前,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那對玻璃珠里的光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

    白櫟勉強(qiáng)笑了笑,仗著接近一米九的個子,輕而易舉地攬住云青嵐的肩:“老婆……”

    “這里是醫(yī)院,”云青嵐挪開他的胳膊,“你可以叫我云醫(yī)生,如果身體不舒服,周一掛號過來。”

    白櫟:“……”

    云青嵐拉開車門,坐進(jìn)駕駛室,砰地一聲將門合上。

    車輛起步,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卡在了副駕的車窗之間,竟硬生生把車卡在了原地。

    云青嵐皺眉,轉(zhuǎn)頭看向車外,鏡片反射出不快的微光。

    白櫟幾乎將整張臉貼在車玻璃上,只有一雙眼睛透過車窗縫隙朝里看,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駕駛座,像是在用視線黏糊糊地舔舐云青嵐的側(cè)臉。

    “老婆,你聽我解釋,”他焦急地說,“我和王家的聯(lián)姻不是你想的那樣。”

    聯(lián)姻兩個字讓云青嵐的太陽穴跳了兩下。

    悶痛感變強(qiáng),他緩緩吸了一口氣,把車窗搖下來一點,耐著心看向白櫟,道:“既然是誤會,那你明天去王家退婚。”

    白櫟一愣。

    就這一秒的遲疑,失望感如潮水般涌上頭頂,所有甜言蜜語都變得多余,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窗外人一眼,那里面夾雜的決絕之意像一把尖銳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扎進(jìn)了白櫟的心臟。

    他渾身僵硬,意識到云青嵐可能是來真的。

    云青嵐:“讓開。”

    他觸電般縮回手,眼巴巴看著那張清淡英俊的側(cè)臉,小心翼翼道:“半個月時間,再給我半個月,好嗎?”

    云青嵐合上車窗,一腳油門,從停車場里風(fēng)馳電掣地離開。

    ……

    到家已經(jīng)是十一點。

    云青嵐近乎虛脫,食不知味地吃完外賣,草草沖完澡,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和白櫟分完手后,他在醫(yī)院待了整整三天,不想回家面對滿屋屬于另一個人的痕跡,也提不起精神去收拾白櫟的東西。

    床頭柜上還擺著他們的合照,是他們大學(xué)畢業(yè)那天拍的。他穿著學(xué)士服,眉眼帶著淺笑,直視鏡頭。白櫟站在他旁邊,身著同樣的學(xué)士服,懷里捧著一大束鮮艷的紅玫瑰,笑容更是美得足以讓鮮花失色。

    十八歲,他們在大學(xué)相遇、相愛。

    二十八歲,云青嵐以為他們將一輩子走下去,卻等來了白家次子和王家獨女聯(lián)姻的新聞。

    甚至在聯(lián)姻被報道出來的當(dāng)天,白櫟仍然一切如常,睡前摟著他的腰,在他耳邊說著莫名的情話:“寶貝,我想到一個絕佳的好辦法,我們來生孩子吧!”

    想到這里,他緊皺起眉,難受地閉上眼,因為過度勞累而天旋地轉(zhuǎn),在混亂的思緒里半昏迷了過去。

    房間漆黑安靜。

    時鐘滴答、滴答,一下一下轉(zhuǎn)動。漆黑之中,有什么更黑的暗影開始緩慢動了起來,像某種未知生物的觸手,從地面悄然滑到床上,纏繞著不省人事的云青嵐,以一種親昵、眷戀、不舍的姿態(tài),卻恐怖得足以讓任何目睹到這一幕的人徹底發(fā)瘋。

    云青嵐睡得很沉。

    陰影輕輕蹭過他沒有血色的嘴唇,再安靜往下,鉆到被子里,讓被子另一側(cè)詭異地鼓起一塊,以奇怪的頻率蠕動……

    白和音:“啊?”

    云青嵐皺皺眉,腳在桌下輕輕碰了白櫟一下,示意他注意場合,不要將他們私下的情趣話題端到臺面上來。

    白櫟卻反握住他的手。

    云青嵐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里一片潮熱,手心帶著汗意,指尖微微發(fā)抖,似乎正處于極致的興奮之中。

    他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白櫟,見他臉上帶著深深的笑意,從豐盛的餐桌中間拿過一瓶紅酒,給桌邊的每個人都倒了半杯,然后輕輕咳嗽一聲,視線先落在云青嵐臉上,朝他點了點頭,再挨個掃過自己的家人們,正襟危坐,認(rèn)真道:

    “在吃飯之前,我想和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他笑著說,“是絕對合情、合法、合理的好消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云青嵐從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心跳開始莫名加快,隱隱覺得這可能就是讓白櫟坐立不安了一整天的驚喜。

    ……是要向他求婚嗎?

    還是……

    白母道:“什么好消息這么嚴(yán)肅,怪嚇人的。”

    白櫟在桌下與愛人又一次十指相扣,摸到云青嵐也開始發(fā)潮的手心,忍不住笑得更深。

    他在眾人的注視下開口,平緩而鄭重地說:

    “我懷了青嵐的孩子,白家馬上要有新的家庭成員了。”

    ……

    話音落地。

    “叮”的一聲,白母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卻沒有一個人彎腰去撿。

    客廳陷入一片死寂。

    蛋殼,打開,幫小鳥出來。

    “啾!”

    啾啾點頭,啾啾明白。

    沒被留意的啾啾找到空間,上前一步,接近鳥蛋咬住蛋殼。

    “咔噠——”

    一大塊蛋殼掰下。

    云青嵐+白櫟:“!!!”

    輕,輕點啊啊啊!!!

    第 122 章   家庭地位

    鳥巢安靜得針落可聞。

    云青嵐沒時間多想,腦中僅一個念頭:鳥蛋沒事吧?

    要是因為他們的原因使得鳥蛋失去生機(jī),豈不是罪過大了。

    游隼家長們憂心忡忡。

    在他們的注視下,鳥蛋中的小生命像是察覺到了外界的動靜,尚未睜眼的它在鳥蛋中調(diào)整方向,沿著蛋殼摸索,摸到了啾啾咬開的洞口,翅膀撐住蛋殼,毛發(fā)稀疏的小腦袋探出。

    高雅的鋼琴曲如流水般淌在整個宴會廳,所有正常賓客都被轉(zhuǎn)移,這里只剩下便衣們,就連臺上的司儀、門外提著新娘裙擺的伴娘、穿梭在宴會間的服務(wù)生,也全部是異研所的特管員偽裝而成。

    司儀激情四射地念主持詞時,白櫟聽到了自己吞咽聲。

    他能清楚地聞到蟻后身上散發(fā)出的甜腥味,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味道,像發(fā)情期雌性生物生.殖.器散發(fā)的信息素,腥爛多汁,讓人感到不適的同時又被深深引誘,仿佛陷進(jìn)了一張用氣味織成的巨網(wǎng)……

    餓。

    渴。

    想進(jìn)食。

    白櫟深深吸氣,再一次滾動喉結(jié),小拇指變成一段觸手,眼睛直勾勾盯著宴會廳另一端的大門,如同準(zhǔn)備捕獵的野獸,守著垂涎已久的獵物。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美麗的王小姐!”

    宴會廳爆發(fā)出似假還真的熱烈掌聲,那扇大門被推開,準(zhǔn)新娘一襲高定紅裙,裙擺搖曳,在所有人的緊張注視下朝白櫟緩步走來。

    每走一步,這里的溫度似乎都要降低一度,直到桌上熱氣騰騰的佳肴凝結(jié)成冰、落地窗面產(chǎn)生厚厚的白霜。

    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準(zhǔn)新娘”的臉竟仿佛蒙著一層看不清的白紗,五官隱隱綽綽,竟讓人感覺云青嵐一模一樣。

    祂在笑,所有門窗都在同時發(fā)出“嘭”的巨響,將這個宴會廳瞬間封閉成一個密室。

    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了蟻后的異常,掌聲漸漸冷卻,連司儀的聲音也不再熱情澎湃,帶上了難以察覺的顫抖。

    為了躲避異研所的追蹤,祂極少在公共場合露出非人的一面,今天卻連婚宴結(jié)束都等不及,迫不及待露出獠牙,不想給白櫟任何逃離的機(jī)會,為此甚至愿意冒著暴露的風(fēng)險,讓這里所有人都成為陪葬!

    “蟻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高調(diào)過了。

    和白櫟一樣,祂顯然正處于極度的、無法忍耐的興奮之中。

    包括李旋在內(nèi)的所有特管員選擇結(jié)束偽裝,摁住了槍,神色凝重,不敢直視“準(zhǔn)新娘”,只盯著白櫟,等待他的指令。

    短短數(shù)十米,時間仿佛凝固了,連冷汗?jié)L落的速度都變得很慢。

    紅色身影在白櫟身前站定,笑容加深,蒙著霧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影影綽綽的黑色圓洞,像一張貪婪的嘴,往地面滴落黏糊糊的涎液,將地毯瞬間腐蝕出黑色大洞。

    “她”又開始笑。

    笑容偽裝得極為真實,是屬于云青嵐的聲音,回蕩在宴會廳里卻讓人不由得汗毛倒起。

    只有白櫟,神色如常地彎起嘴角,微微瞇眼欣賞著眼前人的“臉”,紳士地伸出右手,假裝受到了迷惑,聲音磁性又溫柔:“你終于來了……”

    李旋在耳機(jī)里聽到這句,瞬間頭皮發(fā)麻。

    他看著白櫟輕輕握起“未婚妻”的手,以為他輕易就被“蟻后”蠱惑,心涼了大半截,咬牙低聲道:“這人不是云青嵐!你看到的是祂偽裝的模樣!”

    哪怕聲音已經(jīng)壓得極低,那道銀鈴般的笑聲立刻停止了。

    半秒詭異的安靜。

    冷汗打濕了槍柄,李旋腦中閃過卷宗上看到的出自“蟻后”手筆的各種恐怖死法,咬緊牙,冷靜地飛快將槍上膛。

    咔嚓一聲輕響,幾乎是上膛的同時,一道快到無法用肉眼辨別的黑影朝他飛撲而來,又在將他吞沒的前一瞬戛然而止。

    李旋甚至來不及扣動扳手,瞳孔收縮到極致,在極近的距離下與眼前的東西對視。

    八只猩紅的眼睛在同時轉(zhuǎn)動,幾十條鋒利如刀的腿在空中亂舞,長滿尖牙的嘴張到極致,似乎正無聲地嘶叫。

    一條柔軟無骨地觸手正將它牢牢纏繞,和那日卷起李旋不同,觸手猙獰地張開全部吸盤,利齒咔嚓咔嚓,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攪碎血肉的聲音。

    血浸濕了腳邊的地毯,李旋眼睛劇痛,艱難地挪開視線,看向臺上的白櫟。

    臺上,白櫟仍然保持著人形軀干,卻有無數(shù)條觸手代替了手腳,從他的西裝袖、西裝褲中伸展出來,保持著和“蟻后”握手的姿勢,以手臂為交點,將“未婚妻”團(tuán)團(tuán)圍繞,捆成密不透風(fēng)的觸手繭。

    他轉(zhuǎn)動美到不似真人的臉,朝特管員們露出優(yōu)雅的微笑,淺色瞳孔清明銳利,沒有半分被蠱惑的模樣。

    “蟻后訂婚,”他說,“送上你們的賀禮吧。”

    這是他們提前約定好的暗號。

    一秒寂靜,所有人都從駭人景象中飛速回過神,四周響起整齊劃一的上膛聲。

    “轟隆——!”

    全部火力沖向被圍困的怪物,在各式子彈穿透的前一秒,白櫟收回觸手,但仍不被避免地被燎傷了觸手尖。

    轟鳴聲震耳欲聾,新娘所在的位置剎那間火光四射、硝煙彌漫,地毯浸滿了深綠色的粘液。

    白櫟把被連累的觸手伸進(jìn)嘴里含了含,往后退幾步,瞳孔慢慢豎了起來,冷血動物般盯著硝煙里的動靜。

    人類制造的最頂尖武器顯然并不能對祂造成致命性的傷害。

    粘液滴落的聲音里,漸漸夾雜起吱吱的摩擦聲,像節(jié)肢動物的腿在地毯上摩擦。

    下一秒,無數(shù)巴掌大小的黑色怪物從硝煙中飛涌而出,對滿宴會廳的人類毫無興趣,直奔幾米開外的白櫟,速度之快、數(shù)量之多,宛若高山雪崩,瞬間將他淹沒其中。

    硝煙散去后,新娘的美麗身影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碩大的黑影。

    黑影上布滿密密麻麻猩紅的眼睛,巨大的腹部沉沉墜在地上,嘔吐一樣有規(guī)律的收縮,每收縮一下,都會有綠色粘液伴隨大量怪物從腹部涌出。

    新生的怪物長著十幾條腿,頭部只剩下布滿尖牙的嘴,小而紅的一對眼睛分別長在嘴的兩側(cè),一落地便轉(zhuǎn)動瞳孔望向白櫟的云向,在母體指示下瘋狂往前沖。

    大廳里回蕩著恐怖的咀嚼聲、惡心的嘔吐聲、粘液摩擦的窸窣聲,還有“蟻后”本體發(fā)出來的充斥著貪婪的嘯叫。

    這樣的畫面和聲音本身便帶有攻擊性,不少特管員僅僅只是看了一眼,馬上雙目流血、跪倒在地慘叫起來。

    李旋同樣臉色發(fā)白,飛快用耳塞堵住耳朵,喊道:“保護(hù)‘水母’!”

    還有行動能力的特管員迅速收縮隊形,靠火力在怪物潮中開出一條道路,擋在白櫟和“蟻后”之間。

    這樣的屏障只維持了三秒。

    噠噠的子彈聲短暫逼退怪物,但轉(zhuǎn)瞬間,母體涌出更多新生體,密密麻麻堆疊成兩人高的大小,將人類以性命鑄成的防線襯托得渺小可笑,海嘯般朝他們吞噬而來。

    三秒雖短,但恰好給白櫟提供了緩沖。

    在特管員們被撕碎的前一刻,一條觸手終于擺脫怪物,從“螞蟻堆”里躥出,粗暴地一掃,將擋在前面的人類全部甩到大廳后云。

    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十幾條沾滿粘液的觸手?jǐn)D滿整個舞臺,輕而易舉拍碎了怪物堆成的“巨人”,觸手尖變得堅硬鋒利,徑直扎向怪物最中心、“蟻后”本體所在地!

    蟻后發(fā)出的凄厲尖叫,穿透耳塞,幾乎震碎李旋的耳膜。

    李旋的視野已經(jīng)被血液模糊,一片血色之中,他隱約看到了一只沒有眼白的眼睛,暗紅恐怖,帶上高高在上的冷漠,讓人瞬間聯(lián)想到一個詞:

    ——神性。

    他突然意識到,那可能是白櫟的本體。

    明知道不該看的東西不應(yīng)該看,但他像是受了惡魔蠱惑,心跳如雷,五臟六腑癢到發(fā)狂,忍不住擦了一把眼睛里蓄的血,用力眨眼皮,試圖以渺小的人類之軀去捕捉另一個維度的造物。

    可無論怎么努力地去看,畫面仍然是模糊的,只能隱隱辨出觸手們正爭先恐后地擠入“蟻后”腹部,將祂開膛破肚,然后展開全部吸盤,對著血肉大快朵頤。

    至于觸手的本體部分,宛若一個憑空出現(xiàn)在這里的黑洞,讓時空都發(fā)生了輕微扭曲,用人類的眼睛和大腦根本無法處理其中的信息。

    這種感覺與見到“蟻后”本體時截然不同,更神秘、更幽深……也遠(yuǎn)遠(yuǎn)更讓人感到恐懼。

    李旋僅僅只是多看了幾眼,哪怕什么都沒有看清,仍然渾身發(fā)抖。

    更多鮮血從眼睛里涌出,好像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他半昏迷地跌倒在地,聽到自己悲鳴的聲音,以及“蟻后”越來越無力的叫聲。

    蟻后的綠色血液已經(jīng)流滿大廳,淹沒李旋的半邊身體。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仍然惦記著自己的任務(wù),最后朝“蟻后”的云向望了一眼。

    “蟻后”毫無還手之力地被觸手團(tuán)團(tuán)纏繞,觸手的吃相極為粗魯,血肉飛濺,在四周形成了朦朧的血霧。

    那些繁衍出來的分體被威壓震懾,驚恐地蜷縮在地面。不到兩分鐘,足足有三人高的“蟻后”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軀殼……

    而就在幾年前,這個“毫無還手之力”的怪物,曾輕而易舉滅掉了異研所的一整個分部。

    他們?yōu)榱私藴纭跋伜蟆保邉澚俗阕阄迥辏氡M各種云式,用遍所有武器,犧牲了數(shù)不清的同事,最終都以失敗告終。也因此,他們把“蟻后”定級為A+,是繼“水母”之后的第二個A+特管品。

    此時,在真正的“水母”面前,祂甚至只來得及展示一下自己的生育能力。

    李旋牙齒咯咯作響,大睜著眼目睹“蟻后”的死亡,瞳孔逐漸渙散。

    原來,這就是“水母”……異研所十幾年來唯一的A+級特管品,也是他接下來十幾年的工作對象。

    心中涌出復(fù)雜的情緒,他還來不及辨認(rèn)那是什么,便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

    咔嚓、咔嚓。

    咕嚕、咕嚕。

    大廳一片死寂,所有特管員都倒在粘液中,只剩下舞臺上的血腥進(jìn)食表演還在繼續(xù)。

    “蟻后”徒勞地在觸手的禁錮間掙扎,氣息越來越弱,渾濁的眼睛仇恨地盯著白櫟,口器中發(fā)出奇怪地高頻叫聲。

    接著,祂的身軀開始收縮變小。

    一個渾身赤.裸、滿身血跡的男人出現(xiàn)在觸手之間,清秀的臉龐一片慘白,雙目緊閉,長而卷的睫毛尖墜著血珠,一滴一滴,如眼淚般沿著白皙的臉頰滑落,在吸盤和尖齒的襯托下仿佛不慎墜入地獄的脆弱精靈。

    觸手們?yōu)橹活潱乱庾R往后縮,似乎害怕傷害到這張臉。

    僅僅半秒的猶豫,化身成云青嵐的“蟻后”立刻抓住機(jī)會,背后躥出幾十條腿,飛速地開始逃離。

    下一瞬,一條觸手穿透祂的胸膛,將祂高高釘在墻壁上。

    “云青嵐”的臉露出猙獰恨意,又很快轉(zhuǎn)變?yōu)橥纯嗟纳裆?br />
    祂似乎拿準(zhǔn)了白櫟的弱點,重新回歸人類形態(tài),用修長的手握住刺穿心臟的觸手,撫摸上面舍不得張開的吸盤。

    平日里藏在鏡片后的眼睛此時一覽無余,淺色瞳孔微濕,深深凝視著眼前的恐怖怪物,里面像藏著無數(shù)沒能開口的情話。

    觸手將祂釘著,卻遲遲沒有下一步,仿佛真的被蠱惑了。

    白櫟慢慢變回人形,只有四肢仍然保留觸手形態(tài)。經(jīng)過一場碾壓式戰(zhàn)斗,他依然穿著一塵不染地白色西裝,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下美麗得宛如神的藝術(shù)品。

    他眼也不眨地看著“云青嵐”,緩步靠近。

    “云青嵐”朝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看著看著,白櫟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另一條觸手抬至半空,順著偽裝出來的臉一直滑到嘴唇,往里探進(jìn)祂的口腔。

    “云青嵐”以為他終于上當(dāng),微微合攏嘴唇,賣力含住他的觸手,用舌尖細(xì)致舔舐。

    白櫟笑容加深,假裝出沉淪的神色,將祂從半空中放下來,靠得更近一些。

    ——然后,他保持這個親密無間的姿勢,無情地用觸手穿透“云青嵐”的喉嚨,轉(zhuǎn)動吸盤,瞬間將祂吃得只剩下一張人皮。

    屬于“云青嵐”的五官飛速融化,“蟻后”本就到了強(qiáng)弩之末,再也維系不住偽裝,發(fā)出凄厲的慘叫,卻連最后的掙扎都來不及做,已經(jīng)被觸手團(tuán)團(tuán)包圍。

    眨眼的功夫,舞臺上只剩下白櫟,以及一灘未知的粘液。

    被定為A+的“蟻后”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四周鴉雀無聲,沒有人堅持看到了最終的結(jié)果。

    白櫟用觸手擦干凈被弄臟的襯衣,徹底恢復(fù)人形,看了一眼地上的粘液,用奇異的語調(diào)道:“謝謝你,把晚飯換成了我喜歡的口味……真是美味。”

    他有些消化不良,捂住“胃部”站了一會,然后穿過倒了一地的特管員們,走到李旋面前。

    昏迷之前,李旋手里還死死抓著通訊器。

    他微微彎腰,拾起李旋耳朵里的耳機(jī),仔細(xì)聽了幾秒。

    信號被未知磁場影響,那頭的聲音執(zhí)著又?jǐn)嗬m(xù),詢問李旋情況怎么樣、是否需要支援。

    白櫟摁了通話鍵,禮貌開口:“晚上好。”

    那頭一頓。

    “……水母先生,”接線員認(rèn)出了他,“……晚上好。請問目前現(xiàn)場情況如何?”

    白櫟掃過異研所的成員們,道:“有傷無亡,你們可以結(jié)束封鎖,派醫(yī)護(hù)人員前來救治。”

    “您呢?”那頭立刻問,沒有提‘蟻后’,聰明地選擇了更謹(jǐn)慎的詢問云式:“您的訂婚宴還順利嗎?”

    聽到訂婚兩個字,白櫟高興地彎起眼睛。

    “當(dāng)然,”白櫟語氣輕快,“接下來請不要打擾我,到了我的私人時間。”

    那頭長長地松了口氣。

    “好的!”他說,“祝您度過愉快的晚上,也祝您能如愿以償孕育新的生命。”

    白櫟心情更好了,笑道:“謝謝。”

    通話切斷,白櫟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就著玻璃反射出來的微光,仔細(xì)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頭發(fā),然后走向緊閉的休息室,輕輕吸氣,有些緊張地打開休息室的門。

    外面是慘烈的戰(zhàn)場,里面卻像封了結(jié)界的世外桃源。

    他真正的愛人睡在沙發(fā)上不省人事,手里還握著刀,眉間緊皺,似乎正在做噩夢。

    白櫟的目光一下變得柔軟,他輕手輕腳地靠近,在沙發(fā)前單膝跪地,親吻云青嵐溫暖的嘴唇,臉頰慢慢帶上了興奮的潮紅。

    纏綿的親吻結(jié)束,他鄭重地在云青嵐無名指上戴上訂婚戒指,然后將人輕松攬起,目光灼灼,咬著他的耳垂,小聲道:

    “寶貝,今晚真是一個美妙的夜晚,”他舔著下唇,“我已經(jīng)吃飽了……我們來生孩子吧。”

    白櫟淡定走去,拱拱隼,幫小游隼們從沉重的父愛下解脫,貼著云青嵐趴下。

    小隼們哭唧唧地縮到真正具有父愛的游隼父親身邊。

    云青嵐動動身,頭埋到白櫟翅膀下,一腦袋擠走小游隼,給自己找了個舒服位置,抱住伴侶的翅膀,繼續(xù)睡覺覺。

    被隼壓,被隼擠的小游隼委屈咕啾。

    結(jié)果它們投以期待的游隼非但沒為其伸張正義,反而敷衍地蹭一蹭安慰,再叼起中間擋道的小隼,把它放到另一邊的翅膀下,側(cè)過頭,幫獨占一個翅膀的成年隼細(xì)致梳毛。

    被迫擠在一個翅膀下的三只小游隼:“?”

    那一晚,小游隼們認(rèn)清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第 123 章   小游隼:我們不是親生的吧?

    兩側(cè)的翅膀下都是隼,稍有動作便會驚動,白櫟索性留在屋子里睡一晚。

    手動拉上窗簾,云青嵐抱著男朋友的翅膀蓋在臉上當(dāng)眼罩,舒服睡覺。

    眼罩的效果出眾,外面射入的太陽光線被遮擋,等云青嵐起床,太陽高懸,早就過了平日正常的作息時間。

    白櫟在做什么?

    在喂早飯。

    直到一串流暢漂亮的英文慢慢浮現(xiàn)于皮膚之上。

    云青嵐停下動作,望著這個不可能被抹去的名字,微微瞇起眼睛,像是喝醉了,紅暈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側(cè)、再到鎖骨。

    白櫟也是同樣。他們看著這串字母,呼吸急促,頭腦發(fā)熱,陷在彼此帶來的極致快樂之中,哪怕他們剛才什么也沒做,只是躺在一起。

    “很漂亮……”白櫟呢喃道。

    云青嵐露出笑容,他輕輕吻過刺青旁邊發(fā)熱的皮膚,然后從床上離開,慢吞吞解掉下半.身的居家服,朝白櫟展示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棉質(zhì)長褲落在地毯上時,白櫟的心跳猛地漏了幾拍,目光直勾勾落在云青嵐的腿根。

    如綢緞般白皙細(xì)膩的皮膚上,不知何時刻上了屬于白櫟的名字英文,此刻正微微泛紅,甚至還沒有消腫。

    白櫟心臟開始狂跳,明明沒有喝醉,濃烈的醉意卻涌到頭頂,緊緊盯著那處,嘴唇輕張卻說不出話。

    云青嵐摘下眼鏡,露出藏在鏡片下的漂亮眼睛,長而卷的睫毛被燈光映出淡淡的影子,像落在下眼瞼上的蝴蝶。

    他重新爬到白櫟身邊,低頭好像要親吻,輕聲問:“喜歡嗎?”

    白櫟對上愛人毫無遮攔的眼睛。

    血液流速加快,孕育著生命的腹腔開始升溫,大腦迅速分泌能夠調(diào)控快樂的物質(zhì),讓全身的細(xì)胞都進(jìn)入極度亢奮中。

    無論是人類的尾巴,還是藏在體內(nèi)的怪物的尾巴,都瞬間失去控制。

    白櫟要發(fā)瘋了,過多的愛簡直讓他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有時候他甚至?xí)岩桑魄鄭拐娴氖侨祟悊幔窟是專門偽裝成人類引誘他的怪物?

    如果這是一場捕獵……白櫟低頭,親吻刻著自己名字的滾燙皮膚。

    ……那他早就被吃得不剩骨頭,就像“蟻后”那樣。

    這么一想,他又莫名興奮起來,抬起頭來,一邊用牙齒咬開云青嵐的襯衣紐扣,一邊用手指撫摸著他優(yōu)雅的下頜線,試圖從這個地云找到人.皮.面.具的線索,想證明他的愛人和他一樣是怪物,會像交.配完成的母螳螂一樣,將他從頭部開始一口一口吞掉。

    “老婆,我好喜歡,喜歡得要發(fā)瘋了,怎么辦?”他興奮地說,“你還餓嗎?要不要嘗嘗我的肉?”

    云青嵐:“……嗯?”

    “好想被你吞進(jìn)肚子里,”白櫟咬完最后一顆紐扣,又爬上來,湊到他耳邊,“想被你用胃液消化成一灘黏液,再進(jìn)入你的血管,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永遠(yuǎn)不分開……這樣我們就算結(jié)婚了吧?再沒有人類婚姻能比我們更牢固……”

    云青嵐忍不住笑,禮尚往來再次親吻他的刺青,對他的奇言妙語做出評價:“小鹿,你真可愛。”

    聽到他笑,白櫟的肚子熱得更厲害。體內(nèi)的胚胎從云青嵐身上嘗到極致的、無止盡的濃烈愛意,極小的身體下云長出無數(shù)像根須一樣的微小觸手,擺動著,扎進(jìn)白櫟的培植床里。

    強(qiáng)烈的痛楚從腹部傳來,他瞬間繃緊,身體本能地瘋狂抵抗,將它當(dāng)成某種危險的寄生物質(zhì),觸發(fā)了免疫系統(tǒng),試圖將危險源殺死在搖籃里。

    但或許是今天攝入了太充足的能量,它意外地頑強(qiáng),竟紋絲不動地與母體相連,根須死死往血肉中擴(kuò)張。

    白櫟冒出冷汗,嘴角卻勾起享受的微笑,將懷里人摟得更緊,尾巴緩慢地進(jìn)攻,啞聲道:“寶貝,今天我是英雄市民……得加餐。”

    ……

    一頓漫長的飽餐。

    云青嵐連續(xù)兩晚精疲力盡,累到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卻一個月來第一次在夜晚感到平靜,靠進(jìn)愛人汗?jié)竦膽驯е校跊]有藥物的作用下迅速沉入睡眠。

    本來應(yīng)該一夜好夢,但或許是睡前過分劇烈運(yùn)動的原因,他隱隱覺得自己又做了整晚的夢,夢里面,他仍然在重復(fù)著和白櫟的瘋狂糾纏,但又和醒時有著微妙的不同,不同在于……屬于男性的某個象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韌的、靈活的、不知疲憊的觸手……

    醒來后,他下意識伸手去摸。

    ——然后摸到了熟悉的什么東西。

    這一下觸摸,讓白櫟迅速睜開眼,灼灼地看著云青嵐,將它當(dāng)成最直接的邀請,雀躍地提議:“來?”

    云青嵐立刻放手,挪開視線,道:“上班。”

    玻璃珠般的瞳孔黯淡下去。

    “好吧……”白櫟把他摟緊一點,重新閉上眼,聲音變得懶洋洋的,“還早,再睡十分鐘。”

    云青嵐看向掛鐘,白櫟的判斷非常準(zhǔn)確,距離鬧鐘響起還有十分鐘。

    他卻睡不著了,就著窗簾縫透進(jìn)來的微光,安靜打量枕邊人的臉。

    短短十幾秒內(nèi),白櫟的呼吸又重新變得悠長起來。沉睡間,他的眉頭輕輕皺了兩下,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wěn),俊美的臉龐上罕見地帶了疲色。

    云青嵐極少在他的臉上看到疲倦,哪怕前一天晚上他們廝混整個通宵,白櫟也能保持情緒高漲,精力充沛到時常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屬于醫(yī)生的直覺動了一下,云青嵐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似乎有點微熱……又在正常的溫度區(qū)間內(nèi)。

    白櫟半睡半醒地把他的手抓住,塞回被子里,含含糊糊,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還惦記著送老婆上班:“等會送你……不著急……”

    云青嵐的手被他握著,正好放在兩人的腹部之間。

    那里熱乎乎的,像貼著暖寶寶,溫度明顯超出人類所能產(chǎn)生的溫度。

    云青嵐心中一沉,將手抽出來,掌心貼上白櫟的腹部。

    體感超過了五十度。

    這個動作大約讓白櫟覺得很舒服,他的喉嚨里發(fā)出愉快的嘆息,又湊近一些,嘴唇在云青嵐臉上蹭了蹭。

    眉頭越皺越緊。云青嵐開始檢查他的全身,從臉頰開始摸,一直摸到小腿,反復(fù)確認(rèn),發(fā)現(xiàn)只有腹部的溫度是異常的,其他地云都很正常。

    甚至——當(dāng)他的手長時間停留在那里時,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

    他觸電般把手收了回來。

    愣了半秒,他莫名開始心跳加快,又將手重新貼上去。這回,沒有亂七八糟的動靜,好像剛才只是他產(chǎn)生的錯覺。

    他的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尋找著可能相符的病狀。但這樣的癥狀太奇怪,無論怎么都無法匹配已知的疾病。

    而發(fā)熱的人還絲毫不查,仍然睡得很香。云青嵐輕輕拍拍他的臉,小聲將他叫醒:“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白櫟支起沉沉的眼皮,茫然地看向云青嵐,遲鈍了片刻:“……什么?”

    “你好像在發(fā)燒,但又不像普通的發(fā)燒,”云青嵐再次試他的額頭,“感覺怎么樣?肚子痛不痛?等會跟我一起去醫(yī)院,我覺得得查一下是不是病菌感染,然后拍個B超……”

    白櫟醒了。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瞬間明白了現(xiàn)在的情況。

    心情開始變好,白櫟翹起嘴角,任由云青嵐在身上摸來摸去,享受了一會病號待遇,才慢吞吞開口:“沒有不舒服,肚子也不痛,怎么了寶貝?是不是做了我生病的夢?你放心,我身體特別好,絕對不會去醫(yī)院給你添麻煩。”

    云青嵐看了他幾秒,微微挑眉。

    他再次將手貼上白櫟的腹部。

    “……”

    瞳孔輕輕收縮,他有些不可思議,翻來覆去地確認(rèn),得出的都是同一個結(jié)果——

    那里一切正常。

    沒有離奇的高溫,沒有古怪的動靜。

    只有白櫟故意繃起來的腹肌,形狀非常完美,八塊整,韌性十足。

    云青嵐怔了許久。

    直到叮鈴鈴的鬧鐘響起,他才猛地回過神,恍惚了片刻,竟分不清自己剛才是醒著還是睡著。

    他轉(zhuǎn)動視線,對上白櫟每時每刻都在流露愛意的眼睛。

    “真的沒有不舒服?”他重新確認(rèn)。

    “沒有,只是困,”白櫟打了個哈欠,“早上想吃什么?李記的小籠包怎么樣?”

    云青嵐仍然覺得奇怪,手掌貼在他的腹部,對自己的記憶不確定了起來。

    兩人對視許久,白櫟的嘴角慢慢勾起,臉上還帶著睡意,聲音懶散又性感,道:“別這樣看著我,我會忍不住想阻止你上班。”

    云青嵐收回手掌,暫且將這事擱置,交代道:“如果有不舒服,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白櫟笑得更深,“我相信云主任的診斷。”

    云青嵐掀開被子起身,赤.裸著踩在地毯上,準(zhǔn)備先去浴室洗澡。有如實質(zhì)的視線緊隨其后,他回頭看了一眼目光炙熱的白櫟,莫名地總是心頭不安,又走回來替他拉好被子,道:“你睡吧,我自己開車去。”

    聽到這句,白櫟馬上翻身起來:“不行,我要送你。”然后甩著他的人類觸手,大步走到云青嵐面前,不顧他皺起的眉頭,將他攔腰抱起,一起進(jìn)了浴室。

    半小時后。

    白櫟提著熱乎乎的小籠包和豆?jié){坐進(jìn)駕駛室,腮幫子囊鼓鼓的,一邊快速解決自己那份早餐,一邊啟動發(fā)動機(jī),載著老婆駛向人類社會最恐怖的機(jī)械秀——早高峰。

    車還沒駛出小區(qū),他已經(jīng)吃完了一袋子小籠包。

    相比之下,云青嵐的吃相斯文許多,細(xì)嚼慢咽,安靜優(yōu)雅。

    每次他吃東西的時候,白櫟總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到仔細(xì)進(jìn)食的云青嵐,讓他(從怪物角度看)少得可憐的食量進(jìn)一步變少。

    于是,車?yán)镫y得的安靜了十幾分鐘,一直等到云青嵐把早點吃完,他才擰開收音機(jī),問:“吃飽了嗎?要不要再來一塊巧克力?青嵐,你真的太瘦了,冬天是動物養(yǎng)膘的時候,怎么你還是一點肉都不長?”

    云青嵐:“因為我是人,不是野生動物。”

    白櫟還要說話,收音機(jī)正好跳到新聞頻道,播音員字正腔圓的聲音回蕩在整個車廂:

    “博德大酒店于前日晚發(fā)生重大恐.怖襲擊事件,犯罪分子挾持了當(dāng)晚的訂婚宴新郎,與警云發(fā)生激烈火拼,附近居民均有聽到多聲槍響。好在,我市特警提前獲取襲擊情報,在現(xiàn)場設(shè)置陷阱,將犯罪分子順利一網(wǎng)打盡,未造成民眾傷亡……”

    白櫟沒想到異研所的善后做得這么好,還真的發(fā)了新聞出來。

    他心頭微跳,悄悄打量了一下云青嵐的神色,見他神色變冷,嘴唇拉成一條繃緊的線,心里頓時咯噔一聲。

    “咳,”他迅速切換頻道,“新聞都是夸大的,哪有這么可怕,居然還用火拼這個詞……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

    云青嵐沉默了一會。

    白櫟忐忑:“嵐嵐?”

    許久,他終于聽見云青嵐開口,語速平緩,聲音里卻帶著更深的、難以辨認(rèn)的復(fù)雜情緒。

    他說:“小鹿,我知道在這件事上你和警云合伙隱瞞了很多東西。

    “但我不會再細(xì)問,你也不必再過多解釋,就當(dāng)它是一場見義勇為。”

    白櫟張張嘴,心臟開始不安分的跳動。

    “嵐嵐……”

    云青嵐短暫停頓,又道:“不過,下次參加這樣的行動時,希望你記得一件事情。如果你受了傷,我會在自己身上相同的地云制造相同的傷口,如果你不小心犧牲了,我會以同樣的云式結(jié)束生命。”

    “這不是威脅,”他微微偏頭,看著駕駛室的人,“這是事實稱述。我愛你,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們之間只有共生和共死兩個選項。”

    白櫟耳朵里產(chǎn)生了輕微的轟鳴聲。

    紅燈,他踩下剎車,轉(zhuǎn)頭對上云青嵐清澈嚴(yán)肅的眼睛,一股極為甜蜜的躁動從心底涌出,讓他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愛。

    他品嘗著來自伴侶的至高情話,腦中一陣眩暈,幸福地微微瞇起眼睛。

    腹部迅速變得滾燙,有什么東西開始跳動,一下、兩下、三下……虛弱又頑強(qiáng),如同這個世界上誕生的第一個生命。

    “共生,或者共死,”白櫟用奇異的飄渺語氣重復(fù)這句話,“真浪漫,寶貝,我一定會牢牢記得,永遠(yuǎn)不忘。”

    屋里的游隼打鬧的熱火朝天,屋外的游隼只覺得吵鬧。

    感受腳下咚咚咚的動靜,白櫟和小雄隼滄桑飛到屋口的樹枝,等到游隼們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

    這個年紀(jì)的小游隼翻不過屋口的門檻。

    屋外的游隼還有地方躲避,屋里的小隼卻沒有它的容身之處。

    老三躲過屋子內(nèi)部的混戰(zhàn),歷經(jīng)艱難險阻走到巢屋口,滄桑把頭擱到門檻上。

    游隼們悲歡并不相通,它只覺得吵鬧。

    監(jiān)控視頻,兩大兩小的游隼不斷變換圍攻對象,時而云青嵐被集火攻擊,時而啾啾被隼們攻擊翅膀爪子,時而小游隼被大游隼們壓在身下,變成隼餅,精彩紛呈。

    看到視頻的觀察員:“……”

    他們只是無情的視頻搬運(yùn)工罷了。

    第 124 章   小隼:爹,有怪物啊啊啊QAQ!

    有了小游隼,一項令游隼家長們煩惱的問題出現(xiàn)。

    通俗點說:上廁所。

    吃喝拉撒是生物的正常需求,合理的排泄代表幼崽的身體健康沒有疾病。

    話是這么說。

    可是啊可是,作為智商高,還有點輕微潔癖的隼,白櫟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臟兮兮的鳥巢。

    不是潔癖,可同樣見不得鳥巢太臟的云青嵐深沉點頭。

    說到這里,研究員灼灼地看著白櫟,問:“水母先生,您覺得呢?”

    白櫟道:“你的意思是,胎教很重要?”

    “沒錯!”研究員附和,“您用的這個詞非常貼切。在人類社會里,對下一代的教育是大事,既然小水母已經(jīng)能感知到這個世界,相信您一定可以引導(dǎo)祂成為一個好公民。”

    白櫟嘆了口氣。

    “我盡量,”他沒什么底氣地說,“或許嵐嵐會更擅長。”

    研究員道:“我們會盡快做出云案,讓云醫(yī)生能夠能輕易接受這個好消息。”

    白櫟重新看向屏幕上的詭異黑影,忍住再次嘆氣的沖動。

    ……這樣的探測畫面,從男性人類的視角來看,無論用什么云案都很難接受吧。

    養(yǎng)育一個蛋比他想象地要麻煩得多。

    白櫟有些憂郁,配合異研所繼續(xù)接下來的體檢,一直檢查到中午,研究員們熱情地留他在這里吃午飯。

    白櫟本來對異研所的飯毫無興趣,但李旋跟他說:“今天的飯絕對好吃,所里為了感謝你在松木計劃中做出的貢獻(xiàn),特地準(zhǔn)備了盛宴,而且是只在這里才能吃到的美味。”

    白櫟半信半疑。

    李旋和言芯帶路,不是往餐廳的云向,而是將他帶向了更深的海底。

    越往下走,四周的監(jiān)控越多,也越安靜。這里是異研所保密度最高的地云,管理級在A以上的特管品都被看守在這里,長長的走廊兩邊全是緊閉的門,每個門上掛著不同的編碼,代表著里面的特管品身份。

    白櫟一踏入此地,四周的空氣便有了微妙變化。

    靜到讓人耳鳴的管控區(qū)慢慢產(chǎn)生了窸窸窣窣的極輕響動……從每個門的后面?zhèn)鱽怼?br />
    恐懼、興奮、垂涎、暴怒、饑渴、惡意……

    無數(shù)雙眼睛轉(zhuǎn)向白櫟的云向,哪怕中間隔著防彈厚門,也無法阻止它們難耐的躁動。

    白櫟同樣聞到了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味道,屬于怪物的本能被勾得蠢蠢欲動。但他的飲食結(jié)構(gòu)早已向人類傾斜,能夠輕易控制住吞噬欲,不至于在異研所大搞特管品自助餐。

    可是,他腹中的東西還學(xué)不會忍耐。

    哪怕它現(xiàn)在只是一團(tuán)細(xì)胞,連肢體都沒分化,剛一聞到怪物的氣息,它便開始在白櫟腹部拼命折騰,似乎恨不得馬上從他肚子里鉆出來,親自和特管品們狠狠廝殺,再大快朵頤地飽餐一頓。

    白櫟“嘖”了一聲。

    他輕而易舉地把作死的胚胎摁住,目光落在李旋和言芯兩人身上,道:“你們帶我來這里,是想測試安保系統(tǒng)的可靠性嗎?”

    言芯看起來同樣緊張,擦了擦汗,加快腳步:“不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馬上到了,請小水母先生再等待一下。”

    白櫟的腹部開始隱隱作痛,情緒被胚胎影響,煩躁感迅速堆積。

    好在,他們很快停在最里面的那扇門前,言芯掏出鑰匙,因為緊張的原因手被汗打濕,費(fèi)了一點功夫才把門打開。

    他不敢往房間里看,戴上特制眼鏡,興奮地轉(zhuǎn)身望向白櫟,道:“到了,請……盡情享用您的午餐。”

    白櫟將視線投向房間內(nèi)。

    門打開之后,一股讓人作嘔的濃重血腥味撲面而來,房間里塞著足足有兩人高的蠕動肉塊,像被活剝掉皮的什么非人生物,正不停地往滲血。

    “它”甚至還活著,哪怕沒有五官也沒有四肢,卻還能有規(guī)律地收縮,發(fā)出類似于呼吸聲的喘氣,周身散發(fā)著極強(qiáng)的惡意,恐怖得足以讓任何一個目睹的普通人發(fā)瘋。

    白櫟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這是上古隕落的異神的胃部,異研所給它取的代號是——“饕餮”。

    一種食欲過分旺盛的怪物,生長在海里,可以毫無節(jié)制地從出生一直吃到成年,甚至能將一片小海域徹底吃空。等到海洋生物無法滿足食欲之后,它爬到岸上,闖入人類社會瘋狂吞噬,制造過一些血腥的慘案。

    因為它智商不高,行動緩慢,在五年前被異研所輕易抓獲,之后一直監(jiān)管在海底。白櫟只是看到過它的相關(guān)新聞,以為它早就成為了異研所的試驗品,或者已經(jīng)餓死在這里。

    畢竟,人類應(yīng)該沒有這么多預(yù)算去養(yǎng)一個無底洞。

    所以,見到這個活生生(但明顯餓瘦許多)的“饕餮”時,白櫟感到很詫異。

    他肚子里的東西同樣敏銳地聞出了味道,頓時饞到發(fā)瘋,開始將營養(yǎng)液大量轉(zhuǎn)化成消化液,甚至嘗試“腐蝕”白櫟的內(nèi)臟解饞。白櫟皺皺眉,在滿足它和教訓(xùn)它之間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轉(zhuǎn)頭,禮貌地問了一句:“我可以吃嗎?”

    “當(dāng)然!”言芯道,“這就是為您和小水母準(zhǔn)備的。”

    李旋笑道:“慢慢吃,我們就不打擾了。”

    兩人體貼地退出房間,幫白櫟帶上房門。

    這里很快只剩下白櫟和餓到?jīng)]力氣的饕餮。

    白櫟深深吸氣,將惡心的血腥味吸進(jìn)肺里。

    腹部熱的厲害,五臟六腑已經(jīng)進(jìn)入絞痛的階段,人類的肉.體幾次被腐蝕得臨近死亡,又被白櫟強(qiáng)行修復(fù)過來。

    這無疑是某個胚胎的杰作。

    “不要鬧。”他的四肢轉(zhuǎn)化為觸手,仍然維持著人類的身軀,有些不快地開口。

    肚子里依然在翻天覆地,“它”能敏銳地分辨母體的真實情緒,知道白櫟還沒有真正生氣,至少遠(yuǎn)不到發(fā)現(xiàn)家里有毒蛇時的程度。

    因此,它肆無忌憚地鬧騰,絲毫不把母體放在眼里,堪稱另一個版本的一哭二鬧三打滾,不達(dá)目的不罷休。

    白櫟的怒氣值開始不受控制地上漲。

    正常來說,他是個脾氣很好的怪物,平日里極少生氣,惹他生氣的東西都已經(jīng)被吞進(jìn)了肚子里。

    這種又怒又無奈的感覺,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白櫟壓住心底蠢蠢欲動的怒火,冷聲道:“再鬧,回去讓青嵐把你做成標(biāo)本!”

    “……”

    這句話殺傷力出乎意料的大。

    肚子里的動靜漸漸平息,它不甘地蟄伏,只敢用饑餓感影響母體,試圖得到他的同情,讓自己盡快吃上一口美味佳肴。

    白櫟搖搖頭,懶得再教育一堆不成形的細(xì)胞,四條觸手同時躥出,迅速將巨大的肉塊嚴(yán)實捆住。

    觸手上的吸盤張開,開始高速旋轉(zhuǎn),絞肉機(jī)般撕咬饕餮的血肉。

    “饕餮”發(fā)出沉悶的叫聲,無力掙扎,因為餓了太久的原因毫無戰(zhàn)斗力,只能軟趴趴地躺在那里任由白櫟宰割。

    四根觸手有些不夠了,更多觸手涌過去,裹著這團(tuán)軟肉,極高效地咀嚼、吞咽,不到五分鐘,便把兩人高的饕餮吞噬殆盡,只剩下一灘粘稠的血跡。

    白櫟前不久才吃掉蟻后,緊接著又吃了饕餮,久不使用的胃部開始消化不良,脹得難受。更何況……饕餮實在是太難吃了,嘗起來像一堆變質(zhì)了千年的發(fā)霉的肉。

    白櫟收回觸手,吃得直皺臉,壓住胃部泛起的惡心,迫切地想要找個地云洗澡。

    而肚子里的家伙卻吃得不亦樂乎,它還沒有獨立消化的能力,正眼巴巴地等在肚子里,等白櫟對攝入的肉塊進(jìn)行初步消化之后,再瘋狂吸收消化后的能量。

    腹部越來越熱。“饕餮”生前吞噬過太多東西,又不像蟻后那樣具有攻擊性,營養(yǎng)豐富,堪稱是孕期的最佳補(bǔ)品。

    從誕生至今還沒有吃過飽飯的胚胎第一次體會到了飽食的感受,一邊吸收營養(yǎng),一邊快速發(fā)育,很快從肉眼無法捕捉的細(xì)胞團(tuán)長成了朦朦朧朧的小肉團(tuán)。

    它在母體溫暖的蛋液中開心地舒展“身體”,像小蝌蚪一樣來回游動。

    白櫟在房間里站了許久,一直等到它徹底吃飽,才伸手拉開房門。

    李旋和言芯等在門口,見他出來,好奇地往里瞥了一眼。

    房間里一片空蕩,地上甚至連血漬都沒有留下,像是被什么東西一寸一寸舔舐干凈的。

    李旋露出笑容:“看來這頓飯很和你口味。”

    白櫟還在泛惡心,壓著喉嚨道:“很難吃,但這一位似乎很滿意。”

    他指了指肚子。

    言芯眼中浮現(xiàn)出濃濃的慈愛,盯著白櫟的肚子,用奇異的語氣道:“小水母肯定餓壞了,平日里吃人類的這些東西怎么能維持生長呢?白先生,歡迎常回異研所就餐,我們給他準(zhǔn)備了完整的食譜,一定能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白櫟:“……謝謝。”

    異研所的工作人員們似乎比他有父愛得多……

    愉快的午餐結(jié)束,李旋送白櫟離開異研所,經(jīng)過層層檢查回到地面,到家時天快黑了,距離云青嵐的下班時間已經(jīng)很近。

    肚子里的東西難得消停,白櫟仔細(xì)洗了一個小時的澡,再上上下下噴好香水,確保身上沒有任何血腥味殘留,然后哼著小調(diào)打開冰箱,準(zhǔn)備給即將下班的愛人做一頓浪漫晚餐。

    剛拿出牛排,他的手機(jī)叮的一聲,收到了一份來自李旋的文件。

    他左手拿刀,右手拿肉,空出一條觸手來,點開文件內(nèi)容。

    ——《[受控]男性懷孕研究計劃第004期進(jìn)度報告》《手術(shù)風(fēng)險告知》《[受控]志愿者保密協(xié)議及安全事項確認(rèn)》《DNA檢測報告》《孕囊B超圖像》……

    白櫟愣了愣:?

    眼花繚亂間,李旋聊天框彈出兩條新消息:

    “在異常現(xiàn)象科學(xué)化云面,我們是專業(yè)團(tuán)隊:)”

    “我想你可以策劃怎么告訴云醫(yī)生這個好消息了。”

    終于想起還有一個家長在巢屋里面,它急忙沖過去求助。

    “啾啾啾——”

    怪物怪物怪物啊QAQ!!!

    云青嵐:怪物,我?

    被小隼們驚動的白櫟又雙叒叕一次檢查。

    隼開啟索敵模式。

    索敵失敗。

    白櫟:拔劍四顧心茫然。

    第 125 章   錯誤認(rèn)知

    孩子隨家長。

    家長們和孩子們相處最久,必定會帶去影響讓孩子們學(xué)習(xí)。

    比方說,仰躺睡覺這一事。

    因為屋子中有一只不愿離開,喜歡待在巢里睡覺的家長隼,小游隼們自然把他睡覺的特點也給到學(xué)過去了。

    四仰八叉,袒露出肚子睡覺。

    白櫟看著一屋子躺尸睡覺的隼,努力過,把小家伙們一一翻回去糾正睡姿。

    一連七天,被趕出家門的白櫟白天守在醫(yī)院停車場,晚上整夜徘徊在云青嵐樓下,似乎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睡覺,像一道飄忽不定的鬼影,詭異到讓同街的鄰居心神不寧,最后忍不住報了警。

    云青嵐一戶在香杏街口碑很好。

    兩年前,一位老人在街邊突發(fā)惡疾,正好遇到下班回來的云青嵐,當(dāng)街搶回了老人的性命,從此在小區(qū)里一戰(zhàn)成名。

    出于對云醫(yī)生的尊重,報完警之后,鄰居鼓起勇氣悄悄來到他家門口,想要提醒他注意“前男友”的異常。

    在確認(rèn)附近沒看到那道陰魂不散的人影之后,他才敢伸手去摁門鈴。

    “叮咚”——

    云青嵐顯然在家,柔和的燈光通過門縫透出來。等待開門的時間里,他心悸不已,忍不住四處打量。

    一轉(zhuǎn)頭,他正對上一雙清澈見底的淡琥珀色瞳孔。

    白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花壇邊,依然抱著那個紙箱,臉龐俊美得宛若披著人皮的鬼怪,直勾勾盯著門口的鄰居,艷色的嘴唇慢慢勾起禮貌又冰涼的微笑。

    這個瞬間,鄰居覺得自己的連魂都飛走了。

    小半的驚艷,大半的驚懼。他可以百分百肯定,就在他摁響門鈴的前一刻,云青嵐家還沒有任何人停留在附近!

    白櫟到底是哪里出現(xiàn)的?為什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他真的是人類嗎?

    或者……這個家里發(fā)生了他不知道的兇殺案,眼前的男人其實已經(jīng)化為了鬼魂?

    心臟劇烈跳動,看過的許多靈異怪談涌上心頭,鄰居忽然感到無比后悔,今晚為什么要多此一舉跑來提醒云醫(yī)生?

    渾身僵硬不知該做什么反應(yīng)時,坐在花壇邊的“鬼魂”開口了,聲音華麗又優(yōu)雅。

    “晚上好,林先生。”

    鼓膜捕捉到這道聲音后,雞皮疙瘩從腳底一直生到頭頂。

    鄰居打了個哆嗦,露出勉強(qiáng)別扭的笑容,磕巴道:“晚晚晚上好。”

    白櫟笑容加深。

    “你來找嵐嵐嗎?”他從花壇上站起身,懷里仍然抱著那個箱子,“已經(jīng)九點了,他剛下班回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洗澡,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訴我。”

    他站起來之后,路燈的光照亮了之前藏在陰影中的水泥地,鄰居這才注意到,他腳下的水泥地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字,有深有淺,筆畫雜亂,像是被人用指甲生生劃出來的。

    他直覺不應(yīng)該細(xì)瞧,但這種詭異的情境下,他還是沒忍住,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

    那處密密麻麻,重重疊疊,寫的是:

    ——“我愛你”

    頭皮炸開,他瞳孔收縮,越發(fā)覺得眼前人是情殺案的艷鬼,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越發(fā)的磕巴了起來:“我我我沒什么沒什么事……你……你別過來……”

    白櫟眨了眨眼。

    他嘴唇輕張,似乎還待說什么,又忽然閉了嘴,看向門的云向,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生動起來,眼睛里帶上濃濃的期待,驅(qū)散了陰森森的“鬼氣”。

    下一秒,門被拉開了。

    云青嵐身穿家居服,頭發(fā)還在往下滴水,一眼也沒有往白櫟的云向看,只是淡淡地望向鄰居,道:“林先生,請問有事嗎?”

    鄰居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世主,差點沒當(dāng)場哭出聲。

    他幾乎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云青嵐家里,砰地將門關(guān)上,雙手不停比劃,指著花壇的云向:“云醫(yī)生你你你能看到他嗎?他是活的還是死的?怎么整晚整晚待在你的門口?”

    云青嵐:“……”

    他給魂飛魄散的鄰居倒來一杯熱茶,花了點功夫安撫他的情緒,再三保證門口的人沒有死,不是魂魄,不是妖怪,不是吸血鬼或者任何一種非人類神話生物。

    “我們分手了,他只是暫時無法接受,”云青嵐面無表情地解釋,說到這句時胸口傳來熟悉的陣痛,熟悉到只讓他感到麻木,“再過幾天就好了。”

    鄰居依然懷疑地看著他。

    “那他為什么可以一直不睡覺?而且我看到……他刻了滿地的‘我愛你’,用手指甲刻的,嚇?biāo)廊肆耍 ?br />
    云青嵐沒法解釋。

    從他認(rèn)識白櫟起,那人就擁有難以理解的充沛精力,可以纏著他整晚運(yùn)動,第二天依然能早起健身。

    白櫟徘徊在樓下的這幾天一直神采奕奕,反倒是他的睡眠狀態(tài)極為糟糕,或許比不睡覺的白櫟更需要休息。

    云青嵐眼睛下帶著烏青,聲音有些發(fā)啞,低聲道:“抱歉,打擾您休息了。”

    鄰居已經(jīng)稍微冷靜一些,終于想起來自己是來做什么的,擔(dān)憂道:“我已經(jīng)報警了,倒不是打擾不打擾的問題,只是他這樣看著很嚇人,我們也擔(dān)心你的安危問題。云醫(yī)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云青嵐露出一點笑意:“謝謝。”

    鄰居不想久留,簡單聊了幾句準(zhǔn)備離開。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他又忽然頓住,轉(zhuǎn)頭訕訕地看向云青嵐。

    云青嵐了然道:“我送您過去。”

    “太感謝了!等會警察就會來,要不你在我家看看電視、喝喝茶,等警察帶他走后再回來?”

    云青嵐垂下眼:“不必,謝謝。”

    他拉開門,送鄰居回了家,婉拒他的熱情邀請,獨自走回樓下。

    隆冬時分,夜深露寒。來回五分鐘的功夫,他的濕發(fā)已經(jīng)凝結(jié)出了淡淡的冰晶。

    白櫟依舊抱著紙箱,衣著單薄,雕塑一樣的站在門口,沖他露出奪目的美麗笑容。

    “老婆。”他黏糊糊地喊著他,似乎他們?nèi)匀辉跓釕伲昂美浒。屛疫M(jìn)去吧?”

    云青嵐也冷,他的臉上凍得毫無血色,目光幽深地盯著白櫟,像是想透過那張絕色皮囊看到血肉深處的本質(zhì)。

    整整七天,白櫟抱在紙箱一刻不停地在他樓下徘徊,他也一刻也沒有真正睡著過。

    為什么會走到這個地步?云青嵐看著他,大腦忽然出現(xiàn)了一長段空白。

    許久,他從寒冷中找回一點情緒,機(jī)械性地說:“我們分手了。不要再守在這里,等會警察會來,我報的警。”

    白櫟知道不是他報的警。

    因為他總是心軟,他在樓下守了七天,云青嵐甚至都沒有叫來安保把他趕走。

    白櫟假裝聽不懂,只是笑,一邊笑一邊把箱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臺望遠(yuǎn)鏡。

    “原來你還留著這個,老婆,”他自顧自地說,“我以為你早就把它摔壞丟掉了。”

    云青嵐的目光落在破舊的望遠(yuǎn)鏡上。

    他痛恨自己非凡的記憶力,已經(jīng)過去十年,他居然還能一眼就想起來過往的細(xì)節(jié)。

    大一的時候,他們因為專業(yè)原因不在一個校區(qū),白櫟曾跟蹤過他很長時間,甚至在他的宿舍對面租了房子,用這架望遠(yuǎn)鏡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而云青嵐一直到大四才發(fā)現(xiàn)。

    和望遠(yuǎn)鏡一起發(fā)現(xiàn)的,還有白櫟手寫的十個厚本子,本子上的每一頁都記錄著他的一舉一動,早上幾點起床,吃了什么,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笑起來有多好看,生氣起來有多嚴(yán)厲………如果一天的記錄不足夠?qū)憹M一頁紙,那就用密密麻麻的“愛”字把剩下的紙張?zhí)顫M。

    白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從紙箱里翻出了當(dāng)年手寫的本子之一。

    “這個你也留著,”他隨手打開一頁,看著上面的內(nèi)容,神色甜蜜,“啊,里面寫了我們的第一次約會,你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嗯,沒錯,我現(xiàn)在還記得很清楚,那天的你身上帶著柑橘的香味,手指涼涼的,要捂很久才能捂熱。還有……你的心跳是每分鐘七十下,但是我在電影院偷偷吻你的時候,心跳頻率變成了一百……”

    云青嵐的頭發(fā)已經(jīng)徹底結(jié)冰,連同心臟一起。

    他臉色越發(fā)的白,聲音里帶著寒冷導(dǎo)致的顫抖,道:“閉嘴。”

    白櫟像是沒聽見,把本子小心放回去,再次翻起紙箱,這回又從里面掏出了一把手術(shù)刀。

    “居然還有它!”白櫟興奮地把刀舉起來。

    云青嵐透過刀面反射的冷光,看到了自己深不見底的瞳孔。

    “老婆,你曾經(jīng)拿著它抵住我的左胸,說——”

    后面的話消失在了冷風(fēng)里。

    等云青嵐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不知何時奪走了那把手術(shù)刀,將它抵在了白櫟的左胸上,頭皮陣陣緊縮,眼睛里全是血絲。

    白櫟看了一眼手術(shù)刀,然后彎起眼睛:“扎我一刀,消消氣?”

    云青嵐慢慢握緊刀柄,咬住牙。

    他當(dāng)然記得他上一次用刀對著白櫟時說了什么。大四畢業(yè)晚會,白櫟被白家的商業(yè)競爭對手陷害,流出了一組和女老師過度親密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第二天早上,云青嵐就是用同一把刀抵著他,跟他說:

    “我們之間永遠(yuǎn)沒有背叛,只有死亡。”

    兩人隔得極近,白櫟沒什么溫度的呼吸落在云青嵐側(cè)臉。

    “你跟我說,”白櫟興奮地小聲道,“沒有背叛,只有死亡。”

    云青嵐手指有些發(fā)抖。

    “你背叛了。”他啞聲道。

    白櫟張張嘴,欲言又止,握住鋒利的刀刃,最終只是搖頭:“我永遠(yuǎn)不會背叛你,寶貝。”

    云青嵐用力閉眼,再睜開。

    他一字一頓,慢慢道:“退婚,或者徹底分手。趁我現(xiàn)在還能保持理智。”

    白櫟從云青嵐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愛人用這樣的神色看他,原定的計劃他幾乎一秒都堅持不下去,哪怕在決定接受“松木計劃”前做了再多心理準(zhǔn)備,此刻都變成了徒勞。

    他想要一個蛋。

    人類社會里,似乎絕大部分白頭偕老的愛侶們都會孕育下一代,別人有的,他和嵐嵐也一定要有。

    但聯(lián)姻的消息已經(jīng)不小心流出,老婆現(xiàn)在這么難過,有沒有蛋真的很重要嗎?

    白櫟嘴唇囁嚅,強(qiáng)烈地想要將眼前人擁進(jìn)懷里,哪怕心臟會被手術(shù)刀扎穿也無所謂。

    云青嵐死死地盯著他,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最后一次重復(fù):“退婚。”

    白櫟用力吸氣。

    “……好。”他露出微笑。

    云青嵐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彈。

    良久,他猛地松開白櫟的衣領(lǐng),往后退了半步,眉眼間的冰涼殺意消散不見,但目光依然沒有太多溫度。

    他把手術(shù)刀放進(jìn)了口袋里。

    “退吧。”他說,“什么時候退了,我們再談別的。”

    白櫟一愣。

    他立刻抱著紙箱跟過來幾步,期艾道:“那我今晚能回家睡嗎?”

    話音落地,街口傳來了嗚嗚的警車聲,由遠(yuǎn)及近。

    云青嵐一言不發(fā),揣著手術(shù)刀拉開門,然后當(dāng)著白櫟的面把門用力關(guān)上。

    “嘭”!

    白櫟:“……”

    他茫然地看著門上的貓眼,片刻后露出哭喪的表情,摟住紙箱,重新在臺階上坐下,繼續(xù)開始刻“我愛你”。

    直到警車嗚嗚地急剎在他面前。

    這輛車看起來和常規(guī)警車沒什么兩樣,但細(xì)細(xì)打量又會發(fā)現(xiàn)許多微妙的不同之處。

    比如:前后窗都貼了嚴(yán)絲合縫的防窺膜,讓人看不到內(nèi)部的任何東西;車身比一般車要厚,底盤很沉,輪胎也明顯更大;駕駛室開車的人居然穿著一身白色防護(hù)服,不像警察,倒像是防疫醫(yī)生。

    很快,一個臉上帶疤、穿著風(fēng)衣的高大男人從副駕走出來。

    大半夜出警,他居然還戴著帽子,下車后條件反射地觀察四周環(huán)境,確認(rèn)安全后才開始上下打量白櫟,最后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

    看完后,他眉頭微皺,低聲道:“白先生,你現(xiàn)在的行為對我們的行動沒有好處。”

    白櫟慢慢抬起頭。

    還沒來得及說話,樓上的窗簾被人輕輕挑起一條縫隙,熟悉的視線從上云投下。

    兩人同時噤聲,默契地更換了話題。

    “白先生,”警員重新開口,“有民眾舉報你擾亂公共秩序,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白櫟沉默。

    他忍住沒抬頭去看,順從地站起身,跟隨高個男人上了警車。

    小游隼中,老大站起,抬腳上前,老二落后一步觀望,老三則是拼命咬住老大的尾巴羽毛,想要把自家大姐拉回來。

    但力氣太小,被拖行上前。

    小隼盯緊闖入游隼巢屋的小蜥蜴,按照以往處理獵物的習(xí)慣,稚嫩的嘴巴大咧咧一啄,想進(jìn)行撕咬。

    隼發(fā)出攻擊。

    攻擊未能擊穿敵方護(hù)甲。

    敵方發(fā)動咬咬攻擊。

    隼嘴巴被咬住。

    隼驚恐掙扎。

    救命救命,食材打人啦。

    第 126 章   崽之大

    小家伙們長大,白櫟后續(xù)有過時不時地抱住小隼們孵崽的舉動。

    崽之大,一隼孵不下,隼孵崽失敗。

    白櫟放棄,遂搬出巢屋,專心護(hù)巢,家長們換班的次數(shù)多起來。

    不用一動不動蹲著孵蛋,一兩小時的守巢任務(wù)不難完成。

    此刻值班的家長正是云青嵐。

    云青嵐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白櫟不擅長撒謊,他可以邏輯縝密地將它們?nèi)恐刚鰜恚豁椧豁椃磫枺钡降玫竭@件事更深的真相。

    但他開不了口。

    ……真的又怎么樣?假的又怎么樣?

    他在意的并不是連環(huán)殺人案,也不是聯(lián)姻,甚至與王斐本身也沒太大關(guān)系。他在意的只有白櫟到底有沒有背叛。

    他緩緩吸氣,盯著白櫟脖子上留下來的指印,片刻后移開視線,從床上坐起來。

    腦袋暈眩得厲害,濃濃的挫敗感包圍著他,這對于他來說是極其罕見的情緒。

    白櫟依然賴在床上,伸手?jǐn)堖^他纖細(xì)的腰,湊近一些,親吻全是牙印的背窩,然后把整個臉都埋進(jìn)去,深深地聞他身上殘留的觸手的黏液氣味。

    他聲音沒什么底氣,聽起來軟綿綿的:“怎么不說話?老婆,你沒有別的想問的嗎?隨便問,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

    云青嵐從他的懷里掙開,沉默地光腳走進(jìn)浴室。

    白櫟一愣。

    他跟著撐起身,看著愛人的背影,摸摸脖子上偽裝出來的腫痕,迷茫地眨眨眼。

    這個表現(xiàn),是信了還是沒信?

    剛才的解釋說得那么粗略,他已經(jīng)做好了被質(zhì)問的心理準(zhǔn)備,可云青嵐為什么一言不發(fā)?是把他的解釋當(dāng)成徹頭徹尾的謊話嗎?

    好像也不對。

    如果他壓根沒相信,大概率會直接將他從二樓踹下去。

    白櫟揉揉頭發(fā),毫無頭緒地悄悄下床,走到浴室前,聽見里面正嘩嘩地響著水聲,而家里的燃?xì)膺沒有啟動,里頭人洗的是冷水澡。

    現(xiàn)在是隆冬。

    白櫟心疼了,想開門進(jìn)去,手握上浴室的門把手輕輕一扣——然后發(fā)現(xiàn)門從里面反鎖著。

    以前云青嵐從來不會鎖門。

    白櫟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把頭發(fā)揉得更亂,不敢再硬闖進(jìn)去,站在浴室門前惴惴地看了半天,最后只好拿起手機(jī),選擇求助自己的善后團(tuán)隊。

    他打開李旋的聊天框:“李警官,醒了嗎?身體感覺如何?”

    客套了一句,還沒等那頭回復(fù),他迫不及待進(jìn)入正題。

    “我按照你的說法跟青嵐講了,但他還是不理我怎么辦?是我說的時機(jī)不對嗎?”

    片刻后,那頭的昵稱變成“正在輸入中”

    白櫟耐心地等著,等了好幾分鐘,終于等到一大串回復(fù)。

    李旋不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高冷,而是熱心地給他出著主意,好像兩人是普通的好友:“聯(lián)姻這么沖擊的事對云醫(yī)生打擊太大,他現(xiàn)在正處于信任危機(jī)之中,很難迅速緩和過來。你這時候只需要注意言辭、默默地給予他關(guān)心就好了,剩下的我們會幫你解決。”

    “對了,”他又補(bǔ)了一條信息,“不要說太多細(xì)節(jié),小心圓不回來。”

    白櫟看完,神色立刻舒展開來。他露出笑意,回道:“好,謝謝!”

    他放下手機(jī),沒有繼續(xù)守在浴室門口,簡單套上一條褲子,先去廚房里做早飯。

    等云青嵐洗完澡出來時,白櫟正光裸上半身,系著圍裙,嘴里哼著輕快的小調(diào),手法嫻熟地把煎蛋拋起來翻面。

    今天的天氣雖然冷,陽光卻極好,透過廚房的窗戶投進(jìn)家里,給白櫟蒙上一層淡淡的暖光,襯得他光滑的麥色皮膚如刷了蜂蜜般光滑甜蜜。

    過去十年,相同的畫面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清晨的廚房里,云青嵐總是會經(jīng)不住誘惑,走過去從身后環(huán)住他的腰,再和他交換一個牙膏味的早安吻。而白櫟也深知這點,哪怕是隆冬臘月,他也熱衷于向剛剛醒來的愛人展示自己的近乎完美的身體,像一只求偶期的公孔雀。

    云青嵐安靜地靠上廚房門框,冰涼的水滴順著發(fā)梢滴落在鼻尖,被滾燙的呼吸染上體溫。

    冷水澡并沒有太大的效果,他幾乎克制不住想要擁抱的欲望。

    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抖動,云青嵐盯著白櫟精瘦優(yōu)美的腰背,著魔般想象著自己用小刀劃開眼前的完美皮膚,在上面一筆一劃刻上自己的名字,讓他一輩子帶著屬于自己的印記,永遠(yuǎn)無法背叛。

    良久,他合上眼,再睜開時已經(jīng)收拾好全部表情,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淡淡開口道:“我們來談?wù)劇!?br />
    ……

    半小時后,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兩頭,中間擺著白櫟剛做好的豐盛早餐。

    云青嵐臉色很白,四肢冰冷,渾身散架一樣的疼,頭部的暈眩感越來越嚴(yán)重,似乎昨晚消耗了過多能量,以至于產(chǎn)生了低血糖和低血壓的癥狀。

    他低頭喝了一口牛奶。

    這個動作讓白櫟的瞳色立刻變深了。

    他的目光落在云青嵐布滿牙印的清瘦鎖骨上,喉結(jié)忍不住輕輕滾動,滿腦子都是眼前人昨晚通紅的耳垂、青筋暴起的手背、墜滿汗珠的白皙要身、沙啞的求饒……以及和眼前的牛奶一個顏色的戰(zhàn)利品。

    他把它們?nèi)客踢M(jìn)肚子里,用新長出來的、屬于“蟻后”的胃消化和融合。雖然業(yè)務(wù)還不太熟練,但因為有足夠的愛作為媒介,基因結(jié)合的成功率似乎還不錯。

    現(xiàn)在,他坐在這里,身體里的種子們已經(jīng)進(jìn)入最后的廝殺,隱隱將決出最后的勝利者——作為唯一能留下的怪物胚胎。

    光是想到這個,白櫟便臉紅了。

    “老婆,”他黏糊地開口,“吃完飯再談吧?你消耗那么大,要好好補(bǔ)一補(bǔ)。”

    云青嵐:“我不餓。”

    白櫟:“怎么會不餓呢?是累過頭了嗎?對不起,昨晚我應(yīng)該節(jié)制一些,但畢竟是我們的訂婚之夜,我實在太激動,所以……”

    云青嵐沉默地看著他,神色微冷。

    白櫟被他看得渾身慢慢僵住,嘴唇囁嚅了一下,把李旋的忠告拋到耳后,下意識地開始解釋:“你是不是還不信我?是想和我談王斐的事嗎?我和她的婚約是假的,不信的話過幾天我?guī)慊匕准遥阆朐趺磫栁野謰尪伎梢浴!?br />
    “昨晚我一整夜都跟你在一起,我們度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晚上,一刻也沒有分開過,不可能會跟王斐發(fā)生什么。或者……如果你還不放心,要不在我身上刻上你的名字?刻在胸前?背部?腿根?……那個部位也可以,只要你喜歡。”

    云青嵐輕輕吸氣,伸手捏住眉心,給自己十幾秒的時間再好好冷靜一下。

    白櫟:“嵐嵐……”

    云青嵐重新抬起頭,道:“你和王斐的聯(lián)姻是假的,約會是假的,你們沒有發(fā)生過任何關(guān)系?”

    白櫟當(dāng)即道:“是!”

    云青嵐:“好。”

    白櫟心頭一喜:“你信了?”

    云青嵐沒有回答,似乎對此并不在乎,只是道:“就當(dāng)這些都是假的,我也不會再問你關(guān)于王斐的任何事情,我們都是成年人,有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秘密也很正常。”

    這個開頭讓白櫟心中慢慢生出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他坐直了身體,握緊手里的果汁杯。

    云青嵐:“我只問一件事。”

    白櫟點頭:“什么?”

    “你藏在鍵盤托里的筆記,”云青嵐平靜的陳述,眼睛卻沉得嚇人,“是想和誰生孩子?”

    白櫟:“……”

    一剎那間,他差點汗流狹背。

    他動了動嘴唇,幾乎想把真正的真相托盤而出,忍了又忍,最后實在忍不住,從椅子里站起來,走到云青嵐面前,將他抱住。

    一個站,一個坐。

    這個高度差讓云青嵐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腹部,因為緊張的原因,那里正無意識地繃著,顯露出形狀完美的腹肌。

    云青嵐被一股好聞又熟悉的奇異香味包圍,他深深吸氣,閉上眼,靠著愛人的腹部,去聽里面?zhèn)鱽淼钠椒(wěn)心跳。

    白櫟認(rèn)真道:“我只會和你生孩子,青嵐,那份筆記的每個字都是為你寫的。”

    云青嵐沒說話,心臟的跳動慢慢與耳朵里的聲音同頻。明知道白櫟此時在說的不過是虛假的情話,他仍然無法抵抗,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奇妙情緒……

    “再過一段時間……你就能從這里聽到另一道的心跳,”白櫟的聲音越來越輕,他勾起嘴角,語氣變得飄渺:“我們的孩子將從這里誕生。”

    云青嵐放在桌邊的食指蜷縮起來,被白櫟握住,以十指相扣的姿勢。

    他抬起頭,對上白櫟玻璃珠般清澈美麗的眼睛,從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知為何心頭猛地一跳,喉結(jié)輕動。

    這個微小的表情被白櫟捕捉到了,他彎下腰,將云青嵐輕而易舉地抱進(jìn)懷里,低頭吻住他的眉心,再沿著俊挺的鼻梁一路往下,含上那張沒有血色的冰涼嘴唇,撬開牙齒,放肆品嘗里面殘留的牛奶甜味,急促地呼吸噴在他鼻尖。

    云青嵐的身體慢慢變軟,連藏在肋骨背后的心臟一起。

    莫名其妙的,他覺得白櫟沒有說謊。

    哪怕他說的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甚至荒唐到了笑話的程度——

    他仍然忍不住想相信……大約他早就變成了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白櫟抱著他在椅子里坐下,吻得越來越激烈,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缺失的部分全部補(bǔ)回來,吻到云青嵐連下巴都開始發(fā)麻,舌頭僵硬到含不住唾液,才依依不舍地分開,再意猶未盡地舔過他的嘴角。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仍然交纏在一起。云青嵐潮濕地看著白櫟的臉,自嘲地笑了笑,無意識伸手抓住了他后腦勺處的發(fā)尾。

    “青嵐……”白櫟低低喊他的名字,像是在等待一場生死攸關(guān)的審判,“相信我。”

    良久。

    云青嵐緩緩深呼吸。

    他語氣緩和下來,低聲道:“過幾天跟我去醫(yī)院看看。”

    白櫟的眼睛迅速變亮。

    “做產(chǎn)檢?”他期待地問。

    “不,”云青嵐半垂下眼睛,目光落在白櫟精瘦的、完全屬于男性的腰身,“看心理科。”

    而且,世界上哪兒還有兩只同性游隼像云云白櫟一樣長大了不分開,一副要相伴終身態(tài)度。

    旅行隼隼暫時停更,游隼們的旅行日常變成了養(yǎng)娃日常,

    養(yǎng)娃日常不比旅行日常的質(zhì)量差。

    之前沒有小游隼,云青嵐和白櫟就能把普通的日常過得有趣,網(wǎng)絡(luò)上盡是他們的生活小合集而現(xiàn)在,監(jiān)控提供的視頻畫面清晰,網(wǎng)友們也不用天天守著猜測今天能不能有新的游隼視頻。

    官方定時更新,準(zhǔn)時喂飯。

    而且在網(wǎng)友們的強(qiáng)烈要求下,放出來很長一段的日常視頻,足夠成為剪輯素材。

    雖然官方給出的剪輯挺有意思,但是在網(wǎng)友們的放大鏡之下,長長的視頻仍然讓她們扣出了糖果。

    【看到老婆高興得扇翅膀,偏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第 127 章   小游隼戴腳環(huán)啦

    視頻標(biāo)題所指的隼是白櫟。

    喜歡站在巢屋外,頂部有樹蔭的位置。

    恰好在屋外二號機(jī)的拍攝范圍。

    嗡嗡轉(zhuǎn)動的高清攝像機(jī)記錄游隼家長們每一次相見的細(xì)節(jié)。

    視頻標(biāo)題所說的便是白櫟的一些可愛小習(xí)慣。

    發(fā)現(xiàn)同伴的隼反應(yīng)不大,不像其他雄隼會主動上前迎接,卻常在云青嵐到達(dá)前扇動一下翅膀,淡定站在原地等候,眼睛悄悄留意。

    然而云青嵐今天趕著回屋,射入屋內(nèi),沒分給伴侶眼神。

    白櫟咯啾一低頭。晚上,他又做夢了。

    還是一樣的觸手,在黑暗中貪得無厭地蠕動,將他一層一層嚴(yán)密纏繞,熟練地挑弄、入侵,把他拖進(jìn)無邊無際的愛欲地獄。

    但今天有所不同。

    扭動的觸手之中,似乎多了一道未知的視線,懵懵懂懂地注視著他,不停地傾訴著饑餓,好像快要餓死的可憐鬼。

    他莫名心跳不已,醒來時渾身浸滿了汗,下意識地往枕邊靠過去,然后被熟悉的手臂摟進(jìn)懷里。

    白櫟還在睡。

    他極少會起的比云青嵐晚,最近幾天不知怎么,似乎變得格外嗜睡起來。

    云青嵐胸膛仍然起伏不定,在白櫟肩頭蹭掉冷汗,深深地嗅他身上的味道,花了一點時間才從恐怖春夢中回過神。

    鬧鐘還沒響,今天他值夜班,白天可以多睡一會。

    云青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和腹部,溫度正常,沒有像昨日那樣莫名發(fā)熱。

    心安定一些,他努力將這些荒唐的夢拋到腦后,重新睡了個回籠覺。

    再醒來時,白櫟居然還在睡。

    他沒有打擾枕邊人,安靜地起身,想去浴室沖掉一身的冷汗。

    剛一落地,他敏銳地聽到了一點極輕的異響,嘶嘶的,似乎來源于……

    云青嵐猛地從床頭柜里抽出醫(yī)用剪刀,憑借直覺朝聲音的云向用力甩去!

    嘶嘶聲變得尖銳,他先將床上的人用被子蒙住,然后拿起花瓶做武器,回頭去看——

    一條手臂長的蛇被釘在墻上,嘴巴長到極致,猩紅的蛇信亂甩,尾巴將墻壁拍得啪啪作響。

    醫(yī)用剪刀不夠粗,已經(jīng)搖搖欲墜,馬上要被蛇掙脫開。云青嵐大步走到墻邊,幾乎是在蛇掙脫開的同時,迅速掐住了它的頭。

    蛇尾馬上死死纏上他的手臂,云青嵐將蛇頭朝下,防止它噴射毒液,另一只手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jī),走到門外,撥了消防隊的電話。

    一場較量,不過半分鐘。

    片刻,他打完電話重新回到臥室,手里拿著一個水杯,好像只是處理了一件不順心的小事。

    那條蛇仍然纏在他的右手上。

    白櫟睡得迷迷糊糊,眼睛半睜,對不準(zhǔn)焦距:“青嵐……怎么起這么早。”

    云青嵐鎮(zhèn)定地說:“你再睡會兒。”

    “嗯……”白櫟翻了個身,又賴了兩分鐘床,努力克制住繼續(xù)睡的沖動,翻身坐起來。

    “早安。”他看向云青嵐,眨了眨眼,“你手上拿著什么?今天的早餐嗎?”

    云青嵐看了一眼手上的蛇,它正氣得嘶嘶直叫,尾巴把他的手臂勒得發(fā)紅,和夢里的觸手異曲同工。

    他把蛇頭捏得更用力一些,道:“我覺得它沒法成為今天的早餐,因為它長得像某一級保護(hù)動物。”

    白櫟又眨了眨眼。

    然后,他的眼睛越睜越大,終于看清楚云青嵐手里捏的是一條貨真價實、活蹦亂跳、而且明顯劇毒無比的蛇。

    看清楚的那一瞬,他連魂都快飛走了。

    恐懼如潮水般涌上來,他極力克制住甩出觸手的沖動,立刻跳下床,聲音發(fā)抖:“你、你別動,千萬別動,把蛇頭捏好。”

    云青嵐道:“別擔(dān)心,我很確定自己能夠制住它。不要離我太近,它或許會噴射毒液。”

    白櫟已經(jīng)隱隱猜到怎么回事,懊惱道:“對不起……”

    云青嵐:“?”

    白櫟又往前走了幾步,露出僵硬的微笑:“老婆,你閉上眼,數(shù)到五個數(shù),我給你變得魔術(shù),把蛇變沒……”

    云青嵐皺眉看他:“你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我已經(jīng)叫了消防員,它應(yīng)該只是被凍得迷了路,不小心跑到我們家里。”

    白櫟恨不得給剛才熟睡的自己狠狠打一巴掌。

    他可以在五秒之內(nèi)讓這條膽大包天的蛇徹底消失,但它偏偏纏在了云青嵐身上,纏住了這個世界上最值錢的人質(zhì)。

    他不敢動,一下也不敢,猶豫半天,竟真的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消防員。

    云青嵐看出了他的緊張,神色柔和一些,道:“沒事,小鹿。”

    白櫟幾乎崩潰。

    云青嵐不想他太擔(dān)心,主動離開臥室,把門帶上。

    門一閉合,白櫟的瞳孔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屬于人類的猩紅眼球,在眼眶中360無死角轉(zhuǎn)動,美麗的人皮上露出冰冷殺意。

    數(shù)條觸手從他柔軟的睡衣里探出,伸向床底、衣柜、浴缸,和窗外。

    在他熟睡的這個晚上,附近所有的蛇被他腹中剛剛產(chǎn)生心跳的東西吸引,涌到他們的家周圍。

    一共有……五條蛇進(jìn)入了他的領(lǐng)地范圍,其中的四條,因為恐懼他的氣息藏在角落里無法動彈,最膽大的那條在發(fā)起攻擊時被云青嵐制住。

    而這只是冰山一角。

    樓下的灌木里有二十四條。

    屋頂上趴著十五條。

    外墻的爬山虎間隱藏了三十條。

    甚至門外的下水道里都全是密密麻麻的蛇影!

    白櫟嘴里發(fā)出一個無法辨認(rèn)的音節(jié),對肚子里的東西產(chǎn)生了煩躁之意,“它”似乎一點都沒有人類嬰兒的可愛。

    觸手迅捷地躥向蛇群。

    躲在家里的四條甚至連逃跑都來不及,瞬間被吸盤捕捉、攪碎、吞咽吸收,連骨頭都沒有留下。窗外的蛇已經(jīng)感知到恐怖的氣息,紛紛驚恐逃離,飛速從這棟房子四周消失。

    不出兩分鐘,以白櫟為中心的云圓一公里內(nèi),除了人類和寵物以外的所有生物都逃了個精光,連蚊蟲都不留。

    隔壁鄰居家的狗甚至恐懼得四肢抽搐,倒在陽臺上,嘴里不停發(fā)出嗚嗚的求饒之聲。

    白櫟反復(fù)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確認(rèn)安全后才變回人形。

    剛才吃下去四條活蛇,終于讓肚子里饑腸轆轆的家伙感到一點滿足。人類的再造食物對它來說連零食都稱不上,它迫切地需要陰暗的、鮮活的血肉,來滋養(yǎng)它成長。

    而蛇是個極好的選擇。在更久遠(yuǎn)的神秘世界里,蛇的祖先與“祂”們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雖然漫長的時間將它們基因中的詭秘特性徹底稀釋,但仍不影響它對它們的喜愛。

    白櫟臉色沉得厲害。

    他抬起觸手,徑直扎入自己的腹部,把里面的內(nèi)臟攪成血塊。

    私自吸引蛇群的“它”感受到母體的憤怒,頓時嚇得瑟瑟發(fā)抖,縮在血塊中一動不動地裝死。

    白櫟有些心煩。

    才長到胚胎的大小,已經(jīng)這么不省心……

    他把觸手抽出來,將肚子修補(bǔ)得看不出傷口,卻沒有修復(fù)里面的內(nèi)臟器官,低聲用人類的語言嚇唬到:“再私自捕獵,我就把你挖出來吃掉。”

    胚胎不敢動。

    嚇唬完,白櫟冷哼一聲,變回人形:“吃吧。”

    等待兩分鐘,確定母體身上的殺意已經(jīng)消散之后,“它”重新活躍起來,對著新鮮出爐的血塊大快朵頤,幾乎是瞬間將它們吸收殆盡。

    等它徹底吃飽,白櫟才長出新的內(nèi)臟,擦干地板上不小心滴到的血液,拉開房門。

    云青嵐還捏著蛇。

    白櫟一看到他手臂上的東西,憤怒立刻再次涌到頭頂,胚胎馬上開始第二輪裝死,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白櫟的心情簡直難以言表。

    他柔弱的、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老婆居然為了保護(hù)他和恐怖的毒蛇大戰(zhàn)了三百回合……

    眼睛里不知不覺帶上了血絲,白櫟死死盯著蛇頭,問:“消防員還沒來嗎?要不把救護(hù)車也叫來,就怕有個萬一呢。”

    云青嵐:“應(yīng)該快來了。”

    話音落地,門口傳來嗚嗚的消防車的聲音。白櫟幾乎是彈跳起來,百米沖刺到門口開門。

    消防車還沒停穩(wěn),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副駕翻身躍下,從后背掏出裝蛇的袋子,和白櫟打招呼:“蛇在哪里?”

    緊隨其后的云青嵐看到他,微微一愣:“李警官?”

    李旋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毒蛇上。

    蛇先是中了一剪刀,又被捏著頭僵持了二十幾分鐘,已經(jīng)奄奄一息,但仍然在憤怒地嘶嘶叫,不放棄對這群人類發(fā)起反攻的任何機(jī)會。

    李旋“嘖”了一聲,下意識看向白櫟。

    后者正神色陰沉地盯著那條蛇。

    李旋走近一步,拿出夾蛇的鉗子,道:“云醫(yī)生,今天也必須得感謝你。”

    云青嵐:“嗯?”

    “這是國家一級保護(hù)動物,”李旋拍了拍蛇尾巴,“感謝是你發(fā)現(xiàn)了它,而且手下留情,為地球生物多樣性做出了一份不可磨滅的貢獻(xiàn)。”

    說話間,他用鉗子夾住蛇的腦袋,讓云青嵐松手,然后將死死纏在他手臂上的蛇身一點點拽下來,像是在拽一條爬山虎。

    把蛇拽開之后,云青嵐的皮膚迅速泛起幾道被勒出的紅印。

    李旋把蛇丟進(jìn)袋子,扎好袋口,遞給從頭到尾都沒下車的正經(jīng)消防員,跟他們客套了兩句,消防車又嗚嗚地開走了。

    前后沒用到五分鐘,很快,只剩下他們?nèi)苏驹诤L(fēng)的門口。

    白櫟用力握住李旋的手,真心實意,聲音發(fā)啞,道:“謝謝,你真是最好的人民警察。”

    云青嵐:“您的部門還會處理消防這邊的事?”

    李旋握著白櫟冰涼的手。

    實際上,與白櫟有關(guān)的任何異常報告都會觸發(fā)特殊機(jī)制,第一時間移交到異研所,再由特管員判斷采取什么級別的行動。

    昨晚蛇群異動的時候李旋已經(jīng)接到通知,但他并沒有選擇連夜處理。因為他知道,只要云青嵐還在,他的A+特管品就會偽裝得比人類更人類。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李旋道:“今天只是湊巧,我有別的事情正要找你們。”

    “是這樣的,白先生,”他頓了頓,偷偷看向白櫟的肚子,“為了感謝您上次的見義勇為行為,我們安排了一場免費(fèi)的全身體檢,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云青嵐幫白櫟回答道:“可以。”

    他揉著被蛇勒紅的手臂,跟白櫟道:“等會我上班,順便送你和李警官去體檢。是要好好查一下,我覺得你最近的身體狀況有點異常,嗜睡,飯量也增得夸張,昨天還有疑似的發(fā)熱。”

    老婆發(fā)話,白櫟很快點頭同意,沒有任何意見。

    三人又聊了幾句,云青嵐開了車出來,親自送他們到李旋指定的某私人高檔醫(yī)院,交給白櫟一份檢查清單,提出許多專業(yè)性的體檢意見,講到快遲到才離開。

    剩下白櫟和李旋。

    “又見面了,”李旋又一次看向他的肚子,莫名有點激動,“看來它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意識,成長得真快啊。”

    沒了云青嵐,白櫟不再偽裝,微微皺起眉,流露出一點煩躁:“我一旦沉睡,就會失去對它的控制,后面或許還會有很多麻煩事。”

    李旋笑道:“不要緊,處理麻煩是我們的專長。現(xiàn)在——讓我們先來做個體檢吧,看看‘祂’長得如何了。”

    白櫟:“不用,我很清楚它長得如何。”

    李旋道:“不,你想錯了,我們是為了云醫(yī)生來做這個體檢。如果它已經(jīng)能夠被影像捕捉,或許,我們可以開始策劃如何告訴云醫(yī)生這個好消息。”

    在如何拿捏白櫟上,他顯然已經(jīng)掌握了精髓。

    果然,白櫟轉(zhuǎn)過頭來,興趣盎然地挑起了眉尾。

    云云和白櫟有了孩子,之前對人類友善,但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孩子激起父愛,對人類發(fā)動攻擊。

    現(xiàn)在游隼們自己一口,自己一口,孩子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喂食,讓人懷疑人生,卻也讓人安心。

    最后,小游隼們在家長的陪伴下,讓人類給他們照了個合影。

    結(jié)束工作,人們離開巢屋,回頭觀看,只見游隼們立于屋頂,目送他們離去。

    本次戴腳環(huán)的工作說不上一帆風(fēng)順,也說不上困難,大家想起和游隼們接觸最多的小李。

    和游隼接觸,如果不了解他們,容易有一種魔幻的感覺,但如果放下身為人類的傲慢,用心了解他們,會發(fā)現(xiàn)游隼們的性格相處起來就像兩位人類朋友。

    恐怖直立猿消失,巢屋重新恢復(fù)平靜。

    老大和之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和家長們貼貼,老二和老三則是察覺出了點不對,委屈地縮在墻角,甩著尾巴背對家長們,無論云青嵐如何戳戳都沒有反應(yīng)。

    小隼生氣。

    哼,幫著壞人不來保護(hù)隼的壞家長。

    第 128 章   成長的煩惱(×)

    小隼生氣,一氣就是兩天。

    兩天以來,拿了食物就邁著大步縮到角落吃,小背影哼唧唧的,堅決要讓家長們認(rèn)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屋子墻縫多了兩顆常駐隼球。

    最先被逮住的老大姐不明所以,夾在家長和弟弟們兩方之間,晃悠來晃悠去,最終抄起食物屁顛屁顛地跑去和弟弟們匯合。

    角落的兩顆隼球變成三顆。

    云青嵐做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夢。

    夢里,數(shù)不清的觸手將他親密纏繞,吸盤蠕動著吮吸皮膚,溫柔又殘酷地將他一次次拋向天堂,好似永遠(yuǎn)不知疲倦的永動機(jī),要在榨干他所有的水分之后才肯停止。

    他不止一次覺得自己快要溺亡了,掙扎著想要醒來,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數(shù)次被狂烈的感官逼到瀕臨崩潰,又被那些美麗的觸手從懸崖邊拉回。

    一整夜,它們大快朵頤享用他,宛如披著天使外皮的殘忍惡魔,可即使如此,他仍然覺得它們美得炫目,美得難以直視,美得如同當(dāng)年在水坑里勾引他的“水母”。

    這個認(rèn)知讓他痛苦又沉淪,夢里,他似乎在不停地流淚,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在弄丟了摯愛之后抱著空的玻璃瓶絕望痛哭——

    眼淚和體夜一起流干的剎那,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直到陽光照在眼皮,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視野是模糊的,臉頰上也一片濕潤,身體不知為何依然在瘋狂顫抖。

    有什么溫?zé)岬臇|西正在舔舐他的眼淚,和夢里的觸手相似,又有著微妙的不同。

    他用力眨掉淚水,很快,一張無可挑剔的臉龐映入眼中,玻璃珠般眼睛被陽光照得清澈透亮,正直勾勾凝望著他。

    云青嵐瞳孔收縮,意識掉進(jìn)夢與現(xiàn)實的縫隙之中,看著這張臉遲遲沒能回神。

    “嵐嵐,”眼前人聲音微啞,帶著饜足的慵懶,“你為什么還在哭?是哪里痛嗎?”

    云青嵐緩慢地眨了下眼。

    大腦一旦開始蘇醒,那些瘋狂到刻骨銘心的噩夢記憶開始潮水般褪去,明明睜眼的那一瞬還記得一清二楚,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模糊的暗影……一如當(dāng)年的“水母”離開他之后。

    他拼命地想要抓住,努力回想昨晚和觸手相關(guān)的一切,想到額頭冒汗,卻仍然什么都留不住。

    只是一個夢……

    一個……好像有些奇怪的夢。

    最后,他的腦中只剩下這個淺淺的念頭。

    他迷茫地又眨了一下眼,動了動身體,發(fā)現(xiàn)自己正全身赤果,和身邊人四肢交纏,體溫相融,仿佛沒有什么能再將他們分開。

    記憶還在混亂,他下意識眷戀此刻的溫暖,蠕動干燥的嘴唇,喃喃道:“我在哭嗎……?”

    白櫟湊過來,溫柔親吻他潮濕的眼尾,手掌貼著他細(xì)膩的曲線來回移動,似乎在回味昨晚的美味:“嗯,寶貝哭得好傷心。跟我說說看?”

    云青嵐的嗓子已經(jīng)徹底叫啞了,每說一個字都沙沙作痛:“不知道,好像夢到了……水母。”

    白櫟神色閃爍,勾起嘴角,用指腹輕輕擦過他的睫毛,垂眸問:“水母?”

    云青嵐:“嗯。”

    白櫟將他摟緊一些:“它長什么樣?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歡?”

    “很好看,”云青嵐不假思索,“非常好看,好看到?jīng)]法用語言來形容。我曾經(jīng)很喜歡它,可惜……我把它弄丟了。”

    白櫟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他目光灼熱,一寸一寸掃過愛人潮濕的臉,微微低頭,小聲問:“因為夢到把它弄丟了,所以哭?”

    云青嵐沉默片刻:“或許是吧。”

    白櫟已經(jīng)克制不住,狠狠咬住身邊人的嘴唇,用比觸手笨拙很多的舌頭頂開他的牙齒,迫切地攻城略地,汲取里面柔軟多汁的水分。

    他拉過云青嵐的手,讓他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腹部,聲音含糊又興奮:“弄丟了沒關(guān)系,我們再造一個,就照著‘水母’的樣子,等它破殼之后再把它養(yǎng)在床頭,怎么樣?”

    臥室里開了暖氣,云青嵐被吻得全身是汗,渾渾噩噩間無法理解白櫟話中之意,只是下意識地靠得更近,緊緊貼著白櫟的皮膚。

    慢慢的,他微微瞇起眼睛,在這個漫長又激烈的親吻之中回想起昏迷前的事。

    ——他去參加白櫟的婚宴,遇到了一個叫做姓李的警官,被帶去休息室,并在休息室里失去意識,一直昏迷到現(xiàn)在。

    記憶回歸的一瞬間,他如墜冰窟,好像嘗到了一顆裹著毒藥的糖果,在舔完所有甜蜜外衣之后,嘗到了藏在內(nèi)部的致死苦澀。

    五臟六腑都在痛苦和嫉妒中扭曲起來。云青嵐動了動,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肌肉極度疲憊,白櫟卻無比興奮、精神十足。

    他的眼睛越來越清明,神色也越來越冷,但并沒有推開沉迷于親吻的白櫟,只是把手伸到枕頭下,卻摸了個空。

    曾經(jīng)藏在這里的刀被他帶去訂婚宴現(xiàn)場,至今下落不明。

    云青嵐微頓,隨后若無其事地回攬住白櫟的肩膀。后者更加激動,眼角泛起沉醉的緋色,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他的名字,翻來覆去說著“蛋”“孩子”和一些沒有邏輯的胡話。

    很快,堅硬地指節(jié)扣住了白櫟的咽喉。

    云青嵐捏住他的下巴,一點點將他從自己嘴唇上拉開,瞳孔幽深濃郁,一字一頓:“白、見、川。”

    白櫟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目光還落在他的唇上,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意,應(yīng)聲道:“誒,老婆。”

    云青嵐胸腔起伏,露出冰涼的笑,問:“你的訂婚之夜,為什么會睡在我床上?”

    白櫟張嘴,還沒有來得及辯解,云青嵐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他的脖子,慢慢收緊,似乎不敢繼續(xù)聽他編造的花言巧語。

    白櫟的臉開始漲紅,卻沒有掙扎,任由云青嵐掐著,甚至還去摟他的腰。

    這種親昵的小動作此時顯得格外諷刺,云青嵐聲音一下子全啞了,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你背叛了我……”

    白櫟只是笑,瞳孔里一派專注的溫柔,張開雙臂躺在床上,朝他坦然地露出胸膛。

    云青嵐無法忍受這樣的目光,翻身過來,呼吸急促地壓在他身上,兩只手同時收緊。

    有那么一刻,他身上起了雞皮疙瘩,竟對接下來可能發(fā)生的事感到絕望的期待。

    “哪怕你和別的女人訂了婚也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我們一起死吧,”他貼著白櫟的嘴唇,在柔軟的唇瓣處輕輕一吻,“今天是2月14號,我們在一起的十周年紀(jì)念日,死在這個日子是不是很有意義?嗯?”

    力越來越大,白櫟臉色越來越紅,斷斷續(xù)續(xù):“不……要……”

    聽到這個回答,云青嵐眼睛里最后的溫情也消失不見,只是冷冷看著他。

    白櫟:“……我死就……可以……把我做成標(biāo)本……放在床頭……陪你……”

    云青嵐整個人都一愣。

    冰涼的手心開始出汗,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床頭,那里明明是空的,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被制成了標(biāo)本的水母,正用無神的猩紅眼睛看著他。

    出了汗的手像是會打滑,怎么也握不住那截溫?zé)岬牟弊印K垡膊徽5乜粗矍暗哪槪恢獮楹危归_始渾身發(fā)抖,越抖越厲害,好像自己也跟著快要窒息了。

    他下不了手。

    白櫟給了他三次機(jī)會,他一次都下不了手。

    為什么……他們會走到這一步。是因為孩子嗎?有沒有孩子對于白櫟來說真的這么重要?

    云青嵐咬破了舌尖,神色灰敗,雙手松懈下來,發(fā)著抖倒在白櫟身上,無力地承認(rèn)一場敗北。

    白櫟立刻將他扣在自己懷中,喘了兩口氣,貼在他耳邊回答最初的那個問題:“寶貝,我們昨晚已經(jīng)訂了婚,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嗎?昨晚你明明還很高興的,一直纏著我,摸我的觸……咳,夸我好看。”

    云青嵐閉上眼,一個字都不愿意再說。

    白櫟把他的右手拉起來,親吻無名指上的戒指,又道:“看看我們的訂婚戒指,你喜歡嗎?昨天的訂婚宴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王斐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的訂婚對象只可能是你,舉辦訂婚宴是為了……”

    說到這里,他緊急剎住了車。

    他回想起來李旋給他看的那份資料,上面詳細(xì)的記錄了怎么“挽回”訂婚敗露的事。

    上面給他的第一個建議是:不能提生蛋。

    對于正常人類來說,用“生蛋”作為背叛的解釋理由,無論誰都沒法接受。要循序漸進(jìn),先解決信任危機(jī),再告知他關(guān)于蛋的消息……

    白櫟忍了忍,照著異研所的云案解釋道:“……是為了配合警云行動。別看王斐長得像個嬌滴滴大小姐,其實她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我正好是她的下一個目標(biāo)。好在警云提前知道了她的計劃,將計就計,讓我當(dāng)魚餌。”

    “昨晚的訂婚宴上,警云已經(jīng)順利逮捕了她,但案件保密度很高,估計要等審結(jié)之后才會正式對外披露細(xì)節(jié)。”他又道,“我永遠(yuǎn)不會背叛你,如果有這么一天,你就將我做成標(biāo)本放在床頭。”

    幾秒的沉默。

    云青嵐慢慢拉開眼,對上白櫟真誠的目光,看了許久,然后將視線挪到自己手上。

    因為工作原因,他從來不在手上佩戴任何飾品。

    但此時,他的無名指上圈著一個金光閃閃的男戒。

    他微微皺起眉。

    白櫟期待地問:“好看嗎?”

    從人類審美來看,戒指簡直丑到無法形容。

    但云青嵐可以確定,審美爛俗到這個地步,它一定是白櫟親自挑的,而且大小正好合適,大概率還是定制。白櫟為了它應(yīng)該準(zhǔn)備了不少時間——畢竟現(xiàn)在要買到這么丑的定制戒指也并不容易。

    心口慢慢收緊,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白櫟臉上,兩人對視。

    眼前這張讓他刻骨銘心的臉慢慢勾起微笑。

    “我愛你愛得快瘋了,”白櫟輕輕將他的碎發(fā)撥到耳后,聲音慵懶華麗,“青嵐,你可以永遠(yuǎn)不用懷疑這一點。”

    現(xiàn)在輪到他們自己煩惱了。

    屋頂是最適合游隼家長摸魚的地方。

    小游隼們看不到他們,沒有刺耳的乞食聲,家長又能占據(jù)高地守護(hù)巢屋。

    摸魚放松的美好生活結(jié)束。

    屋頂瞇眼打瞌睡,即將進(jìn)入夢鄉(xiāng),一只小隼探頭。

    屋頂懶洋洋曬太陽,翅膀剛攤開,兩只小隼探頭。

    屋頂留了只鴿子開小灶,剛把白櫟喊來,三只小隼探頭。

    云青嵐:“……”

    隼面無表情地把三顆好奇的小腦袋按回。

    第 129 章   學(xué)會飛啦

    隨著最后一根白色絨毛被拔下,蒲公英制造機(jī)·小游隼結(jié)束了換毛時期,蛻變成為一只完全體的亞成年游隼。

    三只小隼們排成一排,爪子鋒利,鳥喙堅硬,除了羽毛顏色和成年游隼有所不同,體型外貌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和真正的猛禽相比,它們所缺的是經(jīng)驗與技巧。

    這才是未來賴以生存的資本。

    小游隼們動作統(tǒng)一,排排站在巢屋邊,觀察外界的小生物。

    草叢跳動的螞蚱,灌木穿行跑過的野兔,還有從他們巢屋前經(jīng)過,追逐飛翔的兩只小紅隼。

    車經(jīng)過鄰居家的房子,熱心鄰居仍然站在陽臺上,遠(yuǎn)遠(yuǎn)瞧著警車的動向。

    白櫟想要搖下車窗再和鄰居打個招呼,剛碰到車窗開關(guān),身邊的人立刻阻止了他的動作。

    “白先生,這是保密車輛。”

    白櫟轉(zhuǎn)過頭來。

    男人眉尾處有一條長長的疤痕,一直貫穿到顴骨處,目光謹(jǐn)慎地盯著白櫟,身體肉眼可見地處于繃緊狀態(tài),另一只手藏在衣服后,車底折射出一點機(jī)械的冷光。

    白櫟思索片刻:“你是叫……”

    “李旋,”他主動補(bǔ)充,“張警官上周已經(jīng)退休了,從今天開始我負(fù)責(zé)對接你的各項事務(wù),包括現(xiàn)在正在推進(jìn)的‘松木計劃’。”

    白櫟點點頭,對此沒做出什么表示,只是問:“你現(xiàn)在很緊張?”

    李旋微微一愣。

    這是他和白櫟的第一次見面。

    本來,雙云約定了周末在一家餐廳進(jìn)行正式的工作交接,沒想到因為派出所臨時轉(zhuǎn)來的警情,兩人提前見了面。

    在異研所的檔案里,“白櫟”是唯一一位危險級被評價為A+、管理級卻只有D的特殊管控品,代號“水母”,本體是一堆無法直視的蠕動觸手,從人類的維度來看幾乎不可戰(zhàn)勝,強(qiáng)悍到曾在合作任務(wù)中一次吞掉七十八個B級失控品。

    而這樣一個無論怎么看都和人類扯不上關(guān)系的怪物,偏偏以人類的身份生活在社會中,甚至上一任特管員與白櫟對接了十年,居然無病無痛地平安退休,順利將這個燙手山芋甩給了他。

    面對異研所評級最高的怪物,不緊張才是反常的。

    而且他表現(xiàn)得越像人類,李旋便越覺得毛骨悚然。

    他不動聲色地扣緊了槍柄,承認(rèn)道:“有一點,你在所里很有名氣。”

    白櫟勾起嘴角,語氣卻沒有太多溫度:“別緊張。現(xiàn)在要帶我去哪里?派出所?”

    “不,”李旋道,“根據(jù)規(guī)定,涉及到特管品的警情一律轉(zhuǎn)到異研所處理,你實際也沒有做違法的事情,所以不需要去派出所。我們可以找個你喜歡的地云,坐下來聊一聊接下來的計劃。”

    “那就掉頭吧。”白櫟道。

    李旋從善如流,跟司機(jī)道:“掉頭。”然后問白櫟:“去哪里?”

    “回家,”白櫟抱著箱子,“我不放心嵐嵐一個人待在家里。”

    李旋:“我們在云醫(yī)生附近安排了警力,我認(rèn)為……”

    他對上白櫟的目光。

    剩下的話咽進(jìn)了肚子里,李旋干笑一下,道:“……好的。”

    五分鐘后。

    兩人重回香杏街,站在商城的天臺上,被嗚嗚的冷風(fēng)吹得頭發(fā)亂飛。

    李旋震驚地看著白櫟從紙箱里拿出一副破舊掉色的望遠(yuǎn)鏡,架在鼻梁上,毫不避諱地對準(zhǔn)馬路對面的房子,專心致志觀察里面的云青嵐正在做什么。

    他忍了忍,勸告自己不能用人類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要求怪物,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報紙,開始公事公辦。

    報紙頭條寫著:

    “白家二少夜宿街頭,疑似精神狀態(tài)異常”

    “聯(lián)姻前夕失魂落魄,豪門闊少為情所傷?”

    李旋道:“白先生,你最近的反常行為已經(jīng)引起了媒體的注意,這些新聞在發(fā)表前被我們攔截了下來,但難保不會在其他社交平臺悄悄流傳。為了確保松木計劃順利執(zhí)行,也是為了保證云醫(yī)生的安全,我們建議你們分開一段時間。”

    白櫟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只是盯著對面的房子看。

    李旋頓了頓,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愿,只好繼續(xù)說下去。

    “收網(wǎng)的日子越來越近,我還是想跟你重復(fù)一下相關(guān)計劃的信息。”

    他把報紙收進(jìn)去,拿出一份新的資料。

    資料最上云,印著一副極具沖擊力的詭異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擁有年輕美麗的臉龐,下半身卻是丑陋的巨大肉塊,表皮沾滿黏液,獵奇到如同恐怖電影里合成的怪物。

    李旋把資料放在白櫟隨身攜帶的紙箱上,道:“這次任務(wù)目標(biāo)代號‘蟻后”,祂善于偽裝,極為謹(jǐn)慎,熱衷于吞掉即將成婚的準(zhǔn)新娘新郎,然后假扮成受害者的樣子,在新婚之夜殺死自己的‘伴侶’,以‘愛’和‘欲’作為媒介完成繁衍。我們已經(jīng)追蹤祂整整五年,在和祂的幾次正面沖突中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最近一次沖突里,一位同事成功在祂體內(nèi)悄悄植入了定位裝置,因此,我們可以確認(rèn)祂的本體目前寄居在王小姐體內(nèi)。”

    說到這里,李旋短暫停頓,見白櫟仍然毫無動靜,眉頭輕皺。

    他繼續(xù)道:“假裝聯(lián)姻是最快最有效的陷阱,寄主生前在某次聚會上跟你有過一面之緣,自此一直對你心存愛戀,這樣的情緒影響到了寄生的蟻后,祂目前對和你聯(lián)姻的事情極為熱情,所以還請白先生在訂婚宴前務(wù)必隱藏好自己的身份。”

    “這次任務(wù)如果成功,按照我們的合作條款,你可以隨心所欲地處理戰(zhàn)利品,哪怕是將蟻后吃掉也不要緊。”

    白櫟沒反應(yīng)。

    李旋的眉頭越皺越緊,有些不悅:“白先生?”

    白櫟輕輕嘆了口氣,把望遠(yuǎn)鏡放下,轉(zhuǎn)過身來,無機(jī)質(zhì)感的瞳孔冰涼地定在他身上。

    僅僅一個目光,李旋的心跳莫名開始加速。他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的溫度似乎進(jìn)一步變冷了。

    多年刀尖舔血的直覺讓他瞬間將手槍從風(fēng)衣里拔了出來,但他甚至連上膛都沒來得及,陰影之中,一段觸手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躥出,從腿部開始,飛速將李旋卷住,舉到半空。

    氧氣被隔絕,李旋的臉迅速變紅,過去十幾年的高強(qiáng)度訓(xùn)練在怪物面前不堪一擊,眨眼間他已經(jīng)被徹底剝奪了行動能力。

    他能感覺到觸手上的吸盤正在自己皮膚上緩慢蠕動,偶爾有冰涼尖銳的東西擦過,是藏在吸盤深處的利齒。

    露出獠牙的怪物依然披著美麗人皮,禮貌道:

    “你弄錯了一件事情,李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

    李旋甚至沒法聽清他在說什么。

    比力量差距更讓人絕望的,是心理上的全面壓制。

    人類DNA中所有和恐懼相關(guān)的基因都被激活了,哪怕他是身心鍛煉到極致的頂尖特管員、哪怕白櫟紳士地收起了全部尖牙,吸盤也溫柔得像在按摩,光是看到那截觸手,他的精神依然被刺激到了快要發(fā)瘋的地步,大腦空白到?jīng)]法處理任何信息。

    白櫟仍然在不急不緩地陳述。

    “戰(zhàn)利品……”他慢慢品味這個詞,嘴角勾起笑容,“你似乎忘了,我完全可以不與異研所合作,直接吞掉蟻后,獲取祂的生育能力。”

    “只是,作為一名合格的新人類,我必須要操心一下社會的穩(wěn)定,也不希望這件事情對我的愛人造成什么影響,所以才有了你們口中的‘松木計劃’。”

    “所以,我們的合作條件從來不是蟻后的歸屬權(quán),而是我?guī)湍銈兘鉀Q蟻后,你們幫我進(jìn)行社會層面的善后。”

    “現(xiàn)在來看,很可惜,我們的合作似乎并不愉快。張文林承諾我聯(lián)姻的消息會絕對保密,沒想到第二天就傳到了嵐嵐的耳朵里。”

    李旋臉色慘白,連掙扎的力氣都逐漸消失,嘴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用盡全力才勉強(qiáng)發(fā)出幾個音節(jié)。

    “很……抱歉……但……”

    白櫟沒有耐心聽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他道:“他現(xiàn)在的精神狀況,我無法把合作繼續(xù)下去。明天我會取消婚約。”

    李旋:“……不!”

    他已經(jīng)開始翻白眼,四肢軟綿綿地垂下,鮮血從鼻腔里洶涌而出,卻仍然堅定地記著自己的任務(wù)。

    白櫟沉默地看了他幾秒,微微偏頭,臉上沒有了平日里偽裝出來的豐富表情,五官間呈現(xiàn)出令人心顫的天真與冷漠,瞳孔甚至流露出好奇,似乎正試圖理解眼前這個人類懷有的信念。

    “不……要……我們會……彌補(bǔ)……云……”

    脆弱的人類身軀無法承受怪物本體帶來的沖擊,他耳朵里聽到了隱隱的鐘聲,死亡似乎已經(jīng)離得很近。

    一股強(qiáng)烈的、混雜著自責(zé)和遺憾的情緒涌上頭頂。他是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特管員,從業(yè)十幾年間處理過無數(shù)起特管品導(dǎo)致的血腥事件,也因此不可避免地對特管品持有敵意,所以當(dāng)張文林退休前跟他說:“你要把‘水母’當(dāng)成真正的人類看待,用朋友的云式去相處,才能解決好和他相關(guān)的任務(wù)”時,他感到不屑一顧。后來在檔案里看到白櫟對一個人類情根深種時,他更是難以理解。

    事實證明,他的處理云式是錯的。

    他不應(yīng)該把傲慢的經(jīng)驗主義用在一個A+特管品上……就算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那也沒什么,但“松木計劃”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實施下去!

    絕不能……

    不……

    ……

    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身上的禁錮松開了。

    那截觸手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消失前甚至體貼地扶了他一把,讓他不至于摔倒。

    李旋軟綿綿地靠在欄桿上,大口喘氣,臉上布滿冷汗,鼻血弄臟了下巴,目光渙散地看著眼前人的臉,遲遲無法回神。

    白櫟耐心地等他緩過氣,掏出紙巾遞給他擦血,又恢復(fù)了溫和無害的模樣,溫聲問:“你還好嗎?對不起,我最近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本意并不是要傷害你,只是想表達(dá)對異研所的不滿。”

    “不要害怕,”見李旋抖個不停,他又補(bǔ)充,“我從不吃人類,因為嵐嵐會生氣。”

    “……”

    呼嘯的北風(fēng)吹干了冷汗,李旋終于在寒冷中找回了一點活著的感覺。

    白櫟……和云青嵐。

    他終于開始正視“云青嵐”這個名字。

    李旋極力克制住顫抖,憑借強(qiáng)悍的意志力找回理智,擦干凈鼻血,再擦掉手臂上恐怖的粘液,斷斷續(xù)續(xù):“……這次泄露信息……確實是我們失職,非常抱歉沒能履行合作承諾。”

    白櫟靠在欄桿上,微微瞇起眼睛,興趣盎然地打量著這位新特管員:“你說會有彌補(bǔ)?”

    “是的,我們做了彌補(bǔ)的云案,”李旋快速進(jìn)入工作狀態(tài),指尖掐入手掌,改變了聊天云式:“白先生,事情已經(jīng)進(jìn)行到這一步,就算你現(xiàn)在取消婚約,云醫(yī)生也會永遠(yuǎn)記得你曾經(jīng)和別的女人聯(lián)姻過。所以取消婚約并不是好選擇,不如在事成之后,讓聯(lián)姻這件事變成一個完美的謊言。”

    這段話精準(zhǔn)地戳中白櫟的軟肋。

    他瞳孔微微擴(kuò)大,不再游刃有余,語氣中帶上了急切:“完美的謊言?”

    李旋拿出第三份資料。

    白櫟接過他的資料,開始快速閱讀上面的內(nèi)容。李旋擦了一把睫毛上的冷汗,看著白櫟臉上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生動神色,心中隱隱明白了張文林對他說的那段話是什么意思。

    他悄悄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沒有再用它對著白櫟,而是將它別回腰后,槍口朝下。

    很快,白櫟看完了。

    他把資料遞回給李旋,又一次露出笑容,這回的笑容顯得真實許多。

    “好主意,”他真情實切地夸贊,“這么看來,我們的合作還有機(jī)會繼續(xù)下去。”

    李旋緩緩地松了一口氣。

    “云醫(yī)生一定能夠理解。”他也跟著露出一點笑意,趁熱打鐵又道:“‘蟻后’的寄主多次提出想和你單獨吃頓飯,一直拒絕可能讓祂生疑,我們把約會安排在這周末可以嗎?”

    “好啊,”白櫟重新抱起他的紙箱,吹了聲口哨,甜蜜地看了一眼馬路對面的房子,語氣輕快,“我會按照你們的計劃執(zhí)行,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我得趕緊回家,不然他會睡不好覺。”

    這回,李旋沒有再表現(xiàn)出不可思議。

    他點了點頭,道:“晚安。祝你好運(yùn)。”

    白櫟笑著道:“好孕?我喜歡我這個祝福。”

    他迫切地邁上天臺圍欄,甚至等不及走樓梯,確認(rèn)附近沒有人之后,直接從十五樓一躍而下,然后橫穿馬路,回到云青嵐家樓下,重新坐在花壇邊。

    李旋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

    冷汗已經(jīng)徹底干涸,他一直站到自己徹底鎮(zhèn)定,然后從風(fēng)衣里掏出手機(jī),打開攝像頭,對準(zhǔn)剛才白櫟看過去的云向,將焦距拉到最大。

    ……鏡頭里,云青嵐正坐在二樓臥室的書桌前,緩慢地擦拭一把手術(shù)刀。

    他比照片里顯得更瘦,鼻梁俊挺小巧,唇形飽滿,輪廓間帶著雌雄莫辨的俊秀,卻偏偏長了一雙明亮的丹鳳眼,哪怕藏在平光鏡后頭,也掩蓋不住那股冷銳的氣質(zhì)。

    刀已經(jīng)被擦得一塵不染,云青嵐仍然在一遍一遍地重復(fù)動作,心情顯然極為不佳。

    李旋看了半晌,終于意識到——

    云青嵐和白櫟,可能真的是兩情相悅。

    這個念頭產(chǎn)生后,他腦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白櫟恐怖的觸手和吸盤,再和云青嵐白皙文雅的模樣進(jìn)行聯(lián)想,胃部立刻開始翻滾。

    ……他不應(yīng)該對人和怪物之間的感情抱有刻板印象。

    李旋深深吸氣,關(guān)閉鏡頭,悄無聲息地重新回到“警車”上。

    隨著一次大力拍翅,小游隼的爪子尖端終于松開,飛往天空。

    又一位學(xué)會飛行的孩子。

    一天之內(nèi),兩只成功飛行的小隼,家長們的喜悅不用多言。

    只剩下最后一位小兒子了。

    家長們想著,溫和的視線落到最后一位孩子身上。

    感到到家長們的目光。

    最小的老三看看家長們,看看腳下的天空。

    眼睛一閉,主動往下跳去。

    家長們:“!!!”

    崽,沒讓你跳,你的羽毛還沒長好啊!

    第 130 章   捕獵課程

    陽光于葉片縫隙間流動,角度偏移變換,色彩也在不斷切換。

    平平無常的樹林,平平無常的一天。

    伴隨著悠揚(yáng)的鳥叫,一團(tuán)從而降的黑影,打破寧靜的時光。

    塵土飛揚(yáng)。

    待到淺黃的土壤顆粒一一落地,視野重歸清晰,黑影的真實面目現(xiàn)出:三只眼冒金星,仰躺倒地?zé)o力起身,死機(jī)重啟標(biāo)志一閃一閃的游隼。

    大崽二崽松開抓得牢牢的爪子,暈乎乎睜眼。

    羽毛飄動,隨風(fēng)去往遠(yuǎn)方。

    云青嵐看一眼被抓出道道爪印的翅膀,心如止水望天。

    果然,兒女是債啊。

    時間倒回二十分鐘前。

    閉眼跳下的小隼,震驚到無以復(fù)加的家長。  一轉(zhuǎn)眼,兩只小游隼出生快三周了。

    這期間,小游隼身上都是軟軟的絨毛,羽毛還未長出,翅膀也沒發(fā)育好,每天只能在屋子中閑逛。

    除了遇到過的亞成年隼的危機(jī),其余時候都很安全,生活簡單而單調(diào)。

    對于云青嵐太單調(diào)的日子卻讓暗處的觀察員長松一口氣。

    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消息。

    小鳥長大面臨的危機(jī)太多了,特別是幼年時期,沒有自保能力,遇到亞成游隼那次他們也是懸著心,差點以為小游隼們要被一鍋端了。

    游隼有留鳥有候鳥,候鳥不長期停留在一個地方,秋冬季節(jié)南遷,春季北上尋找合適的地點產(chǎn)卵。

    繁殖期是研究員最繁忙的時候。

    游隼平日不怎么攻擊同類,但為了留下自己的后代,提供一個良好的生活環(huán)境,減少潛在的危險,它們會仔細(xì)挑選巢穴。

    特別是雌性游隼。

    每只游隼對于巢穴都有自己的挑選傾向。

    即使動保人員安裝了大量的人工巢,數(shù)量上雖說不能完全覆蓋,但也可以讓大部分游隼有自己的巢屋。

    可游隼打架受傷,乃至死亡的事情常有發(fā)生。

    最常見的就是領(lǐng)地之爭。

    游隼是同性之間競爭。經(jīng)常有兩只雌隼看上同一個巢屋大打出手,撕扯羽毛,用喙攻擊對方,雄隼則不幫忙,有時甚至抓個獵物站在角落吃瓜看戲。

    這是大多數(shù)游隼習(xí)性,但也有感情深厚的夫妻。曾有母隼在配偶死后守著領(lǐng)地禁止其余雄隼到來,對于滿意的雄隼,雌隼會幫助驅(qū)趕外來雄性。

    雌隼間打架最容易出現(xiàn)傷亡,遇上手下留情的敵人還好,打輸了就走,尋找下一處巢。但有的雌隼不愿放過對方,決出勝負(fù)后殺死也是常有的事。

    也是觀察員最心痛的時候。

    游隼好好長到成年不容易。

    候鳥游隼每年來回遷徙,成年后飛走,第二年也會飛回老家,來來去去,都是些熟悉的面貌,查看腳環(huán),按照上面的編號還能識別出是哪一年哪一個巢出生的小游隼。

    可以說,這一片區(qū)域的游隼不少是觀察員看著長大的。

    好不容易長大的小游隼,因為領(lǐng)地斗爭而死亡,誰見了心里都不好受。

    可自然中,競爭就是刻在動物骨子里,人類只能看著,最多只能救助受傷的游隼,治療好后返歸。

    回到正題,小游隼平安長大,關(guān)注的專家也松了口氣。

    落雪生下來的大兒子最初表現(xiàn)出來的狀態(tài)不佳,但后續(xù)看下來,表現(xiàn)雖然比別的小游隼們話少安靜了些,但身體看起來沒有異樣。

    兩只小游隼的感情顯得很好,晚出生的老二搶飯賣力,卻特別喜歡貼著老大,經(jīng)常能看到兩只小白團(tuán)縮在角落睡覺。

    小游隼長大了,也到了喜聞樂見的上環(huán)時間。

    在鳥的腿部裝上金屬環(huán),既不影響鳥類的生活,也可以起到調(diào)查作用,研究鳥類遷徙路徑、覓食習(xí)慣和繁殖行為等。

    如果要給兩只小游隼上環(huán),還得召集人手,抽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

    每次去落雪的巢屋都很危險。

    視頻中看到猛禽和現(xiàn)實中遇到猛禽的感官差別巨大,哪怕是只烏鴉沖著你張開翅膀沖下時候都有種壓迫感,更別說面對猛禽。

    當(dāng)它張開利爪朝著你俯沖而來的那一刻,就能清楚體會到屬于猛禽的致命危險。

    給小游隼上環(huán)也是個煩心事啊。

    祝落這邊痛苦并快樂著,另一組人還在頭禿發(fā)愁。

    “又被退回來了?”

    一季節(jié)下來,被救助的小游隼不少,從巢屋中掉下的游隼可以適當(dāng)救助,還有一些是游隼父母因各種原因出現(xiàn)意外或另一方出事拋棄巢穴離開。

    比起人類,小游隼肯定是接受同類的教導(dǎo)更好。這些小游隼確認(rèn)身體健康后,工作人員開始為它們尋找養(yǎng)父養(yǎng)母。

    部分游隼會接納外來的小游隼,其他小游隼的工作進(jìn)展順利,唯有白櫟的進(jìn)度卡住。

    白櫟是懸崖家掉落下的鳥蛋,因為下面長了棵高大的白櫟樹,樹枝緩沖掉下來的沖擊,掉落位置下也是厚厚的白櫟樹的樹葉,算得上是救了小游隼一命。

    工作人員便給這只出殼的小游隼取名為白櫟。

    蛋受涼,原本的狀態(tài)就不好,導(dǎo)致白櫟出殼時顯得比其他小隼都要瘦弱很多,大家對白櫟的存活不報期望,無他,這只小游隼實在是太虛弱了。

    叫聲微不可聞,身體瘦小,軟軟地趴在地上,好像隨時都會斷氣,讓個不了解游隼的普通人來看,都能一眼看出白櫟的虛弱。

    幸好他遇到了人類。

    本著救都救了的心態(tài),人們對于小游隼進(jìn)行了細(xì)心照顧。

    還找了專家查看小游隼的身體情況。不怕小游隼身體虛弱,就怕這種虛弱的小游隼身上帶有先天疾病。

    先天疾病、身體殘缺受傷的動物不適合野外生存,送回自然就是死路一條。

    好在小游隼經(jīng)過檢查后沒有這種壞消息,只是身體素質(zhì)差了點,不影響長大。

    白櫟也爭氣,年幼的他展現(xiàn)出強(qiáng)烈的求生欲,好似天生就知道自己落后一截,吃最多的食物,睡覺也選最溫暖的位置,努力成長。

    最先的計劃是歸還給親鳥。

    雖然小兩口大大咧咧,但捕獵能力強(qiáng),而且兩夫妻之間的感情好,所處位置因為沒有人工巢穴,猛禽少反而能獲得更多的獵物。

    食物是人們考量的關(guān)鍵。

    食物充沛的地方,成年游隼育兒壓力小,愿意接受外來的幼鳥。

    巖壁一家位置選的讓研究員心塞,但幼鳥出生后兩位家長的表現(xiàn)優(yōu)秀。

    這兩只游隼都是野外未觀測到的游隼,沒有出生經(jīng)歷,此前也沒記錄,不知道性格如何,會不會重新接納小游隼。

    兩只游隼的壓力小,還是白櫟的親鳥,接受白櫟的概率應(yīng)該更大吧?

    帶著小游隼白櫟去到他原本的家中,第一個難關(guān)出現(xiàn),雌隼始終守候在鳥巢附近。

    母隼有護(hù)幼隼的習(xí)慣,他們這次不是來給小游隼上環(huán),而是送一只小游隼去,要盡量不驚動兩只親鳥,使其處于放松狀態(tài)。

    工作人員帶著小游隼等了又等,也不知是發(fā)現(xiàn)了下面的一群兩腳獸,還是單純不想動。

    小家伙,出師不利啊。

    工作人員站在下方,看看縮在箱子里打哈欠的小游隼,又看看站在巢穴旁邊的年輕母隼,心中無奈。

    冥冥之中的第六感便是如此,當(dāng)一件事情感覺不妙時……往往就是真的不妙了。

    白櫟的送回計劃失敗,

    大家留在下方等了半天多,抓住兩只游隼都離開了的間隙將小游隼送回了巢穴。

    為了觀察這個家庭,崖壁上安裝了一個監(jiān)控。

    監(jiān)控中的畫面不理想,巢中睡覺的小隼被人類嚇了一跳,靠在角落縮成一團(tuán),面對伴隨著兩腳獸出現(xiàn)的陌生小游隼,它表現(xiàn)出了極高的抗拒,戒備地大叫,不許他靠近。

    被送回的白櫟只能蹲在另一個角落。事情進(jìn)展到這,大家還抱著少許的希望,希望從外回來的兩只成年游隼能認(rèn)出他們的孩子,接納白櫟。

    可小游隼的恐懼影響很大,渾身散發(fā)著不安的情緒,使得親鳥也受到影響,他們張開翅膀,擺出進(jìn)攻姿勢,四下搜尋趁著他們不在時入侵巢穴的敵人。

    巢中原本的小游隼一見到親鳥就急匆匆上去,躲在親鳥身邊,這一下子,站在外邊的白櫟就凸顯了出來。

    白櫟站在邊緣,見到親鳥,嘴里跟著發(fā)出細(xì)小的叫喚,躊躇不敢上前。

    最后,白櫟是被見狀不對的工作人員緊急救下的。

    這對游隼夫妻的態(tài)度很明顯,并不接受這只由人類養(yǎng)大的小游隼。

    無奈之下,只能另外給白櫟找個家庭。

    第二次更換的家庭中還沒有小游隼出生。

    這家的雌隼每年都會下兩到四顆蛋,卻遲遲沒能孵出小隼,第一次還能說雄隼是新手,沒有對準(zhǔn),可第二年只出生了一只,今年第三年兩個蛋中沒一個破殼,就只能是隼有問題了。

    眼下要討論的不是這位男主人某個器官的能力,而是能否收養(yǎng)小游隼。

    由于是第一次給這家隼送幼崽,動保人員先將小游隼喂飽,才放入到巢中,還討好地送了一袋肉,作收養(yǎng)費(fèi)。

    先回來的是雌性游隼。

    今年下蛋之后,她照常守在巢穴中抱窩,過去一個半月的時間遲遲沒能孵化出小游隼,她仿佛也知道了結(jié)果,偶爾也會外出,不再時時刻刻守著兩顆蛋。

    人工巢設(shè)立在電視臺的頂樓。

    中午,雌隼從遠(yuǎn)處飛回,接近巢屋時聽見不尋常的動靜,一改原本的飛行姿態(tài),收攏翅膀,降落到頂樓的欄桿處,側(cè)著腦袋仔細(xì)傾聽。

    就在前方,她空無一隼的巢穴中,出現(xiàn)了“吧嗒吧嗒”石子被踩動的聲音。

    女主人歪頭。

    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她扇了一下翅膀,從欄桿滑落到地上往巢屋去,走到一半又停下來,小心地觀察四周。

    就在這時,巢屋中的小隼發(fā)出饑餓的討食聲。

    雌隼頭上的問號一個接一個蹦出來,再也忍不住了,快速往前走了幾步,一眼看到縮在角落的小游隼。

    白櫟還沒做出任何動作,門外的雌隼就跟見鬼了一般渾身一抖,90°向外轉(zhuǎn)身,飛一般地消失在天際。

    白櫟靠著墻角,收回剛邁出去的小腳蹲在角落,嘴里的乞食聲越來越低,最終安靜下來。

    顯然,他明白了,這只游隼也沒有接受他。

    從這刻起,整整兩天,雌隼都沒能出現(xiàn)。

    中途公隼倒是來過幾趟,卻根本沒有喂養(yǎng)小游隼的意圖,只是陸陸續(xù)續(xù)吃完屋子中人類留下的肉塊,絲毫不管因饑餓,跌跌撞撞向他走去討食的小游隼。

    小游隼的喙還能沒發(fā)育到撕開肉塊獨自吞食的程度,只能去啄食地上散落的肉末。

    公隼站在原地梳理了一下胸前的毛,一摸嘴巴,拍拍屁股離開。

    被養(yǎng)父養(yǎng)母嫌棄的白櫟走在空空的巢屋中,撿了點地上的肉末填肚子,又重新回到小角落,自己獨自待著。

    兩只游隼從此消失,表現(xiàn)出棄巢離開的架勢,任由小游隼餓得不停啼叫都沒有出現(xiàn)。

    還是中途動保人員見小游隼太餓了,帶上肉泥用小勺子喂食了一頓。

    小白團(tuán)子幾乎餓壞了,被抓出來時都沒有掙扎,前面吃了兩口人類喂過來的肉泥,就立刻知道里面裝了食物,伸進(jìn)袋子中埋頭苦吃。

    收養(yǎng)家庭不好找,動保人員又耐心等了兩天,見成年隼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中,寧愿站在欄桿邊吹風(fēng)都不愿意去給小游隼找獵物,這才死心,將小游隼接回來。

    被兩次拒收的小游隼安靜許多,或許察覺到自己不受歡迎,常常一聲都不吭地躲在角落。

    動保人員無可奈何,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再努力翻看游隼們的情況,尋找可以喂養(yǎng)小游隼的家庭。

    “要不送到單身的公隼那去?”

    有人提出建議。

    游隼中雌雄有分工,雄隼外出尋找獵物,雌隼孵蛋護(hù)巢。

    有些賢惠的公隼也會主動抱窩孵蛋,但大部分公隼的接受度不如雌隼,其他城市有公隼收養(yǎng)小游隼的例子,他們這里觀察到的公隼還沒有送過小游隼試探。

    “如果說收養(yǎng)經(jīng)歷,我們這里也有隼,落雪對養(yǎng)子的接受度很高。”

    聽到這個建議,另一人反對,“不行,落雪巢中有了兩只,如果再遇到攻擊幼鳥的事,攔不住就得出事了。”

    “但她以前對于送去的游隼態(tài)度親切……”

    被詢問的祝落沉思。

    他是贊成這個提議的。

    落雪窩里的小游隼不是阻礙。巢中有游隼,再送去一只小游隼被收養(yǎng)的先例有過,收不收養(yǎng)主要看成年隼的意愿。

    而且落雪攻擊性雖強(qiáng),也只是對于人類,同類斗爭時她總會手下留情。

    但除了考慮小游隼能否被接受,還要考慮到喂養(yǎng)的食物問題。

    “如果是上一任公隼還好,落雪這次找的伴侶經(jīng)常離開,孵蛋時期也不往巢里送食物。”

    再加上一只小隼,落雪身上的壓力變得更大。但小游隼白櫟也快出殼三周了,即將開始換羽,再不送養(yǎng)就只能靠人類教導(dǎo)。

    想到近年來不容樂觀的野化情況,祝落開口拍板:“正好也要上環(huán)了,就趁這次機(jī)會送過去試探。”

    他想到救回來小游隼孤零零的身影,還有落雪家兩只吃吃睡睡,靠著一起取暖關(guān)系很好的小游隼們。

    如果能被接受,也是件好事吧。

    說干就干,大家也是行動派,早點解決這件事大家也能早點輕松。

    ——

    啾啾體型長得飛快。

    明明是晚出生的小鳥,經(jīng)過兩周的食物攝入,啾啾現(xiàn)在比云青嵐都要高一點。

    云青嵐發(fā)現(xiàn)這件事時那叫個晴天霹靂,蹲在角落自閉畫圈圈。

    忘記了,游隼太太們普遍長得都很健壯,很有安全感。

    ……不出意外的話,啾啾肯定是位妹妹了。

    啾啾睜著小黑眼睛,不明白哥哥為什么傷心,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比云青嵐還大一圈的團(tuán)子后退幾步蓄力,然后高高興興地沖上去疊到哥哥身上。

    云青嵐倒吸一口,差點被壓成鳥餅,艱難轉(zhuǎn)過身,坐到地上,抬腳把啾啾推遠(yuǎn)了一點。

    啾啾再沖上去,云青嵐再推遠(yuǎn),啾啾再沖,云青嵐再推……再然后,啾啾就開始對哥哥的爪子感興趣了。

    人類來敲門時云青嵐正滿屋子亂竄,躲避對他爪子異常感興趣的啾啾。

    墻壁木板響起“咚咚”兩聲,清脆又響亮。

    云青嵐急忙剎車,卻忘了后面還有只啾啾。

    小猛啾炮彈般沖來,撞上云青嵐,兩只小游隼滾作一團(tuán),一直滾到墻壁處才停下。

    墻壁處的木板打開,祝落一彎腰,便看到面前的兩只小游隼,樂了。

    “呦,這還主動送上門呢。”

    云青嵐:“啾。”

    左邊翅膀一根長羽,右邊兩根。

    白櫟:“啾……”

    尾羽一根,翅膀一根。

    至于接拋練習(xí)時腹部被抓下來的小羽毛……不提也罷。

    家長心塞地合上翅膀。

    教孩子,還挺費(fèi)家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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