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大致的努力方向,端玄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更清晰了。
繼續砸神壇、等待妖物們上交回憶記錄、迎戰找上門的殿主們及其從屬。
以及不定時投喂吉吉,和給鏡妖補靈。
“您不好奇‘天狗食日’究竟是什么嗎?”
送主仆二人回到無主神殿后,齊然忍不住問。
“就算看了,九成九也沒辦法對付,暫時當它是神明留下的黑布吧。”端玄一臉無所謂,“這塊黑布遮住了這座‘養殖場’,同時也將我們的過往掩蓋。要想知道它的本質到底是什么,得先破局才行。”
說話間,她手中已凝出一團靈力,遞到吉吉面前,看著它迫不及待地撈走吃下。
“我和吉吉做了個小交易,我投喂它靈力,它給我反饋感受。”她看向齊然,“如今你也吃了我的靈力,我希望你也這么做。”
“但你并沒有要求那些被捉的妖物反饋。”齊然皺眉提醒,“為什么?”
“我想驗證的東西,它們還不夠資格。”端玄直白地說。
見她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打算,齊然不甘地嘖了聲,抱著蜘蛛妖經過她,徑直走向神殿深處。
“我猜,您在意的‘資格’無關實力強弱。”待她們走遠,玄覽才開口,“您想確認齊然和吉吉是不是‘同類’,你們之間是不是具有一定的聯系。”
根據記憶,她知道端玄很少會做毫無意義的事。
“不錯,這個問題的答案關系到我自己真正的身份。”端玄與她一起走進殿中,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假設我們被抹去的記憶,都是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部分,那么就有兩個問題了:為什么幕后者希望我們遺忘那些事?如果我們記起,是不是就會讓幕后者的計劃落空?”
“這兩個問題其實指向同一件事——我們被抹去的記憶令幕后者十分忌憚。”她推了推眼鏡,沉聲分析,“或者說,一旦我們擁有了那些記憶,這個世界恐怕根本無法困住我們,因為我們會輕松找到破局之法。”
玄覽心中一凜。
“除此之外,我猜你跟吉吉不僅被抹了記憶,自身實力應當也被大幅度削弱了。”端玄繼續說下去,“你因為種族特性,又遇上了我,幾乎繼承了我的全部,所以如今還算幸運,可吉吉就不一樣了。如果它沒有遇上齊然,或者齊然沒有注意到它的異常,那么它很可能在幾百年前便難逃一死。”
她嘲諷似的嗤笑一聲,“把我們削成這種鬼樣子,看來失憶前的我們對幕后者的威脅不小啊!”
玄覽一直在保持沉默安靜聆聽,聽到這里,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于是下意識接過話:“如果幕后者是神明級別的存在,那未失憶的我們……”
“倒也未必。”端玄大概知道她要說什么,“可能我們只是與幕后者對立的某位神明挑中的棋子。不過現在怎么猜都無所謂,我們不逃離無光深淵,便是被困在這棋盤上,得先把棋盤掀翻才行。”
她掩口打了個呵欠,拍拍玄覽的肩膀,“我要休息了,投喂那些妖物消耗了不少靈力。我的儲物戒里放著任務相關的心得記錄,你想了解我的話,可以看看,不明白的記下來問我。”
玄覽剛應下,又聽她說:“看記錄不會吵到我,你需要的話,可以靠近我。”
她說得比較委婉,但玄覽還是一下子就聽懂了,驚喜、惶恐又歉意地應了聲“好”。
有那么一瞬間,端玄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她也有過這樣的階段,情緒很容易被他人觸動和引導,缺乏自信,甚至會將別人隨口說出的話奉為圭臬。
“你試著做我的同伴吧。”她心中一凜,立刻提醒玄覽,“不是我的仆從,而是我的同伴。有些事你可以找我做決定,但你必須先有自己的想法。”
過于服從自己的玄覽,讓端玄后知后覺意識到一件事。
她不了解這個世界,不清楚自己的處境,更不知道破局之后能否帶著鏡妖一起離開。
如果她的猜測出錯,鏡妖說不定會被留在這個世界,她必須盡快教她成為一只能夠獨立思考的妖精。
否則,一旦離開她這位“主人”,鏡妖恐怕就會失去方向,渾噩度日。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但端玄認為這也是需要提前規劃的重要部分。
見玄覽投來似懂非懂的困惑目光,她笑了笑,故意道:“我果然還是不太習慣被侍從之類的角色照顧。”
就讓鏡妖暫時先認定這個理由吧。
無光深淵里沒有晝夜,端玄也懶得記錄時間,累了便休息,體力恢復了就外出做事,反正她早已習慣了大半夜接到緊急任務。
她摘下眼鏡臥床休息時,玄覽拿著記錄任務心得的靈箋,躺在她身后,以擁抱的姿勢將胳膊搭在她身前。
對靈力的渴望已經因為大量攝入靈力而消退,即便如此,玄覽依然很喜歡抱著端玄的感覺。
就像被端玄擁在懷里一樣,安心與舒適很快將她籠罩,讓她得以更認真地去瀏覽心得記錄。
由于她告訴端玄,自己選擇“追根溯源”,即先模仿早期階段的端玄,試圖從根源去理解端玄的思維模式和性格,端玄索性也找出了早期的記錄,這樣也許會更方便玄覽理解。
不過當時的記錄十分隨性,幾乎是想到哪里寫到哪里,思維非常跳躍,還摻雜著不少情緒化的吐槽:
【12月13日,倒霉透了。
野生狼妖躥到了高速公路上,碰瓷五輛車,差點出人命。嗯,僅限人命,這狼忒皮糙肉厚,捉拿的時候還費了好大勁。
戰斗時為了保護環境(非必要情況下破壞環境要罰錢的),不小心被撓傷,人類同事建議我打狂犬疫苗,我說不打,跟狂犬病毒相比,那肯定還是我的魔氣更勝一籌,再說人家狼妖也沒瘋病,應激了而已。
登記之后狼妖被放歸了,是個依戀媽媽的小姑娘,鬧脾氣離家出走,心和膽都挺大的,就是缺乏外出經驗和常識,搞得我們也心累。
被上司犒勞了咖啡,喝的時候總覺得今天的任務還沒結束,咖啡只是給我們提神的。
但事實上,今天確實就這么一件任務,難得清閑,然而我已經精神到睡不著了……非常好咖啡,適合凌晨出任務喝,記住牌子了。】
玄覽看得十分專注,即便只是文字描述,她也能根據對應的記憶立刻聯想到當時的情景。
她邊一條條瀏覽下去,邊想象那個元氣十足的吐槽役除妖師,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但她臉上的笑容很快便凝固。
【2月14日,為什么偏偏今天凌晨四點出緊急任務(尖銳爆鳴)!!!!
某人送我出門時還特意強調了日子,我說我必不可能加班,早八的花說什么都要親自送到她手里!
但某人推著眼鏡說請不要有這種妄想,還是交給花店吧。
我不信。
可我下班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進門看到花被擺在了顯眼位置,承諾大失敗(捂臉)。】
“某人嗎……”玄覽蹙眉仔細回憶,卻并沒有在記憶里找到對應的人。
2月14日,在端玄的記憶里是個對人類情侶而言很重要的節日。
可也是端玄的記憶,處處顯示她至今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