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陣伴隨著交談聲的腳步聲從門外的走廊上傳來,明日見澄川有心求救,但是此刻槍口重重地抵住他的額頭,在極度的驚嚇后,他像是驟然間被抽離了嗓音,幾經嘗試都無法發聲。
擔心那會激怒面前的暴徒,他不敢做出任何額外的動作,而因為驚恐而變得僵硬異常的脖子也已經讓他無法做到轉頭,他只能稍微轉動眼球,試圖觀察門外的狀況。
腳步聲仍舊在靠近,那個持槍闖入他公寓的男人不慌不忙地用腳勾了一下門板,那扇門應聲閉合。
隨著最后一絲來自門外的光線消失,最后一絲求救的希望似乎也已經隨之破滅。
“明日見澄川。”那個有著一頭銀色長發的男人眼神冰冷,口吻重卻帶著幾分玩味: “你竟然真的還活著啊……”
隨著抵住眉心的槍口上施加的重力再次加深,明日見澄川被迫向后仰身,那個銀發男人嗤笑了一聲,語氣難辨: “嘖,蘇格蘭那個家伙……”
蘇格蘭?
聽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明日見澄川一愣。
這個人認識蘇格蘭師傅?
“臨死之前我給你一個說真話的機會,現在說真話,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那個銀發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沒有生命的泥土或石塊, “說吧,蘇格蘭為什么會饒你一命?”
饒他一命?什么意思?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被你收買了嗎?你用什么收買他的?”
其實蘇格蘭師傅想要殺死他嗎?為什么?
“我……”
一陣急促的,劇烈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那個持槍的銀發男人微微側頭,瞥了一眼身后的那扇門。
“你大可以出聲,正好找個人陪你一起上路。”
于是明日見澄川將已經到喉嚨的呼救聲硬生生止住了。
這種狀況,他不能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那只會讓又一個人陷入險境。
這個時間,門外的人的身份也不難猜測。
門外的人應該是他請來的那位廚師。
下午,他習慣性地打開APP準備找蘇格蘭師傅,但是思考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沒有選擇蘇格蘭師傅,而是翻看起列表中其他可以邀請的廚師。
前一天他還在那么突兀地對蘇格蘭師傅告白,一定對蘇格蘭師傅造成了困擾,如果換做是他,這個時候大概率不會想這么快就見到那位沒有邊界感的雇主。
也有可能再也不想見到那位雇主了。
明日見澄川越想越失落,越想越沒胃口,他干脆不再挑選了,隨手選中一位叫做琴酒的廚師下單,隨后便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開始在沙發上思考人生。
再然后便是聽到敲門聲,他以為是琴酒師傅到了,開門后卻被一個陌生的銀發男人持槍威脅。
門內的兩人都在關注著門外的動靜,幾秒后,那道急促的敲門聲戛然而止,門外重新恢復寂靜,像是無人開門便識趣離開了。
“說吧,你給了蘇格蘭什么好處……那可不是一個輕易能被打動的家伙。”
明日見澄川聽不懂那些話,他只愈發明白,蘇格蘭師傅和這個銀發男人之間一定存在某些關聯,而現在也無暇去考慮那些問題了。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為何而來,但是按照他童年時被綁架的經歷,大概無非就是為了錢財一類的東西。
明日見澄川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試圖跟那個人進行交涉,哪怕最后不能談攏,也能勉強拖延一下時間。
正要開口的間隙,下一秒,隨著一聲巨響,他們身后的那扇門轟然倒下。
飛舞的粉塵中,一個喘著粗氣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那是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在明日見澄川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抵在眉心的槍口已經迅速挪開,銀發男人轉身迅速開了兩槍。
那是很熟悉的畫面,過去的某天,也曾經有一個人就這樣一腳踹開了他公寓的防盜門。
明日見澄川下意識地開口: “快——”快跑!!
“閉嘴!”
一道音色熟悉語氣卻異常陌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剛剛的那兩槍顯然是沒有打中,粉塵逐漸沉寂,破門而入的人沉聲道: “琴酒。”
明日見澄川一愣。
琴酒?那個銀發男人是琴酒師傅?等等,但是……
他的腦子像是打了結,無論怎么都捋順不清現在的狀況和那兩人的關系。
“你也算來得正好。”
琴酒瞥了一眼趁著剛剛的間隙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一把菜刀的任務目標,那種戰斗力都不配被他放在眼里,他慢條斯理地檢查了一下手中的槍,說:
“解釋一下吧,蘇格蘭,三個月前就已經死了的人,為什么現在還活著。”
明日見澄川握著菜刀,看著面對面跟持槍暴徒對峙的蘇格蘭師傅,最終擔憂勝過了一切糾結和不解,開口道: “蘇……”
“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地!別讓我重復第三次,我說讓你閉嘴!”
明日見澄川被那道厲聲呵斥嚇了一跳,他對上一雙含著警告之意的眸子,有些不可置信。
琴酒笑了一聲。
“怎么?難道你還準備保下他?提醒一下,這可是我今天的任務目標,敢妨礙我的話,你正好陪他一起上路。”
組織的新網站上線,蘇格蘭威士忌是第一個被指名執行任務的代號成員,蘇格蘭威士忌也順利地完成了任務,還收獲了雇主的好評,算是開了一個不錯的頭。
第一個任務多少帶著點特殊,琴酒特意查看了那項任務,任務并不難,任務目標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蘇格蘭完不成這個任務才不正常。
然而,三個月后的今天,他收到了一個新任務,而任務目標一欄赫然寫著明日見澄川的大名。
雇主意識到明日見澄川并沒有真正死亡,于是在三個月后,換了一個殺手來執行這個任務。
“算了,等我完成任務再來審問你也不遲。”
聽到這話,雖然其他地方都沒太聽懂,但是明日見澄川立刻嗅到了重新蔓延起來的危險。
對上一雙銳利的,仿佛淬著冰的綠瞳,他再次無意識地收緊了握在菜刀把手上的手指。
那時候他剛剛搬出來住,自以為會每天下廚從此自給自足做出自己最滿意的料理,于是興致沖沖地把能想到的一切廚房用具都買了個遍,其中就包括這把菜刀,然而實際上,這把菜刀他根本沒拿來切過幾次菜,此情此景卻派上了用場。
諸伏景光又看了一眼手持菜刀的明日見澄川,確定經過他剛剛的警告后明日見澄川不會再隨意開口,這才對琴酒搬出了一套準備好的說辭。
“你今天的這個任務,其實明日見澄川就是雇主本人,他是想找我過來,不過是不小心弄錯成指名你了而已。”
琴酒漫不經心道: “哦?”
他原本可以把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任務目標一槍解決,但是既然牽扯到另一個任務的疑點,他才稍微抬了抬手,讓那個家伙把蘇格蘭執行的那場任務中的真相講清楚后再殺也不遲。
蘇格蘭會跑過來,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不過既然是蘇格蘭自己的任務存在問題,倒也算情理之中。
但是蘇格蘭的說辭只讓他感到可笑。
“你的意思是說,他自己花錢雇我來殺他?他看起來可跟想去死沒什么關系。”
諸伏景光淡淡道: “明日見澄川是我的戀人。”
明日見澄川瞬間瞪大了眼睛。
琴酒說: “那又如何?”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神色似乎有些煩躁: “我們在轉移明日見家的財產,這次的酬金你收著就好,希望你能暫且幫我保守這個秘密……至少在明日見家的其他人意識到這件事之前不要宣揚出去。”
琴酒皺眉: “所以,前幾個月里你收到的那些任務,其實大半都是假的。”
執行此次任務之前,琴酒自然也已經看過任務目標的基礎資料,他盯著蘇格蘭那張隱隱透露出幾分難堪的臉看了幾秒,眼神中逐漸染上鄙夷,冷哼一聲:
“想要財產,直接把另一個繼承人殺了不就行了。”
在明日見澄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位會安慰他,會為他做藍莓蛋糕的蘇格蘭師傅輕描淡寫道:
“我可沒你那么暴力。”
*
其實那只是一段耗時不到十分鐘的對峙,但是或許是因為氣氛過于凝重,以至于讓他生出那是一場持久戰的錯覺。
諸伏景光確定琴酒真的已經離開后,這才終于松了口氣,他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珠,立刻轉頭去查看明日見澄川的狀態。
琴酒的離開并沒有讓明日見澄川放松下來,那個年輕人仍舊舉著菜刀,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明日見君。”諸伏景光知道剛剛那一遭一定把明日見澄川嚇壞了,放緩聲音安撫道: “已經沒事了。”
他剛準備過去安慰一下,察覺到他的動作,明日見澄川卻立刻后退了一步,大聲道: “你別過來!”
諸伏景光微愣。
認識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明日見澄川對他露出這種表情。
雖然明白剛剛那些話會造成誤會,但是比起和琴酒硬戰一場,能用錢和言語解決這個困境自然更加劃算。
他忽略自己心情的異樣,緩步走過去。
“剛剛那些話是為了騙過那個人,你知道的,那些話都是假的。”
他握住明日見澄川持刀的手,盡量緩慢地將那把菜刀卸下來。
“我知道……你那些都是編出來的假話……”
隨著那把刀從他掌心離開,明日見澄川像是終于能夠放松下來,腿一軟,諸伏景光見狀立刻將對方扶住。
“因為我們不是戀人……你昨天剛拒絕過我……”
諸伏景光: “?”
諸伏景光: “。”
雖然但是你的關注點是不是哪里不太對??
【作者有話要說】
琴酒:蘇格蘭你濃眉大眼的結果業績第一是刷單刷出來的?!
第22章
等到明日見澈山趕到的時候,明日見澄川已經吃上晚飯了。
明日見澈山把正在吃飯的弟弟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確認除了腦門一個紅色印記以外沒有任何異常,他提了一路的心才終于勉強放下。
“這是怎么弄的?”明日見澈山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問: “磕到了嗎?”
明日見澄川如實回答: “不是,應該是被槍口壓出來的吧。”
明日見澈山表情一僵。
他迅速調整好了神色,笑容不變,輕輕拍了拍弟弟的頭, “你繼續吃,我一會兒就回來。”
試圖修門的諸伏景光正在跟遠在安全屋的好友通過電話,他知道好友在這間公寓的空調里安裝了竊。聽器,所以大致情況應該已經知曉,便只挑著最關鍵的部分說了幾句。
說完情報,他在電話另一端的人準備掛斷前叫住了電話對方。
“還有一件事,就是,如果要修門的話,門軸這里……”
說著,諸伏景光話音一頓,額角忽然冒出幾滴冷汗。
他舉著手機緩緩轉過身,對上了一張面色鐵青的臉。
“額……我晚點再聯系你,先掛了。”諸伏景光掛斷電話,看著那雙好像在冒火的眼睛,尷尬地笑了笑,他主動開口道: “明日見先生。”
繼送走琴酒以及后續聞聲趕來以為發生了入室搶劫的安保人員以后,諸伏景光再次迎來了一個棘手的大問題。
明日見澈山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兩個人站在沒有門的門口,加上擔心還在吃飯的某人聽到動靜,于是不約而同地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但是音量的降低沒有影響矛盾的升級。
明日見澈山咬牙切齒道: “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諸伏景光試圖解釋,他張了張口,最終卻只是說: “抱歉,是我的疏忽才會導致這種事發生。”
過去不是沒有發生過明日見澄川找了其他代號成員來家中做飯的先例,但那時候他并沒有引此為戒提醒明日見澄川,才會有今天這種狀況發生。
他應該更早注意到這個問題,而不是想當然地抱著比起告白失敗的尷尬明日見澄川會更在意自己晚飯吃什么,于是沒有做出任何應對措施。
“這是絕對最后一次,我不會再讓他陷入危險了……”諸伏景光認真道: “我保證。”
“你最好是!”
明日見澈山的目光落在那扇壞的門上,擺擺手道: “不用修了,我讓助理聯系專業的人來解決。”
諸伏景光看了一眼第二次報廢在自己腳下的門,叫住正轉身離開的男人: “不用警告我不要再同他發生接觸嗎?”
明日見澈山氣極反笑: “你以為我不想嗎?”
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
“我可以阻止他不喜歡的一切去接近他。”明日見澈山看向廚房,平靜道: “但總不能阻止他去喜歡他喜歡的東西吧。”
諸伏景光說: “你是他的哥哥。”
“我是他的哥哥,但我不是他。”明日見澈山的語氣里透著幾分無奈, “他已經過了我可以為他做決定的年齡了。”
明日見澈山話鋒又一轉,神情再次嚴肅起來: “我知道達到目的前你不會輕易離開,既然如此,盡快把你要做的事做完,不要再讓我的弟弟陷入險境。”
“還有,姑且提醒你一下,你以為一個接受精英教育長大的人會有多容易被騙?”
諸伏景光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愣: “他……”
“他遠比你想象中要敏銳得多,這么長時間,總會有哪里會讓他覺得不對勁。”
“他察覺到異樣但是不去戳穿你,只不過是比起懷疑,他更愿意選擇相信你罷了。”
說罷,明日見澈山率先結束了這場氣氛壓抑的談話,轉身大步走向廚房。
*
經歷了兩次門生變故的防盜門最終還是光榮下崗,不過那也不重要了,明日見澄川已經著手準備起搬家的事情。
這是諸伏景光給出的建議。
似乎是已經明白自己身邊有什么潛藏的危險,明日見澄川并沒多問什么,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
諸伏景光覺得最穩妥的辦法其實是讓明日見澄川直接搬回明日見宅住,那附近的安保系統和明日見家雇傭的保鏢都更能保障安全性。
不過明日見澄川最終只是換了一間公寓居住,表示自己暫時還不想回家,立場受限,諸伏景光也沒有繼續勸說。
事已至此,既然很多事情都已經明了,明日見澄川的新公寓安置好后,當晚,諸伏景光再次登門拜訪。
不能再拖下去了,無論是為了任務還是出于明日見澄川本人的安危,他都做不到讓這起事件繼續僵持下去。
弄清組織網站背后的真相,找出藏于茫茫人海之中的那個程序員拿到源代碼,將在黑暗中繼續蔓延滋生的罪惡徹底扼殺,這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諸伏景光上門時,明日見澄川正在檢查他的超大號魚缸。
他并不會在這里住太久,但是無論去哪,他的寵物必須帶上。
諸伏景光在旁邊看著魚缸里慢慢悠悠地游著的大鯉魚,再轉頭看看明日見澄川憐愛的神情,一時無言。
現在他徹底確定了,明日見澄川是真的把那條本來準備用來做菜的大鯉魚當成寵物在養了,他忍不住思考起來,那明日見澄川以后還會不會吃魚。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諸伏景光面色一僵,迅速把那種無關緊要的問題逐出腦海。
他們很快就展開了一場正式的談話。
這場談話的話題是很嚴肅的,但是實際上,他們真正交談時的氛圍卻是很輕松的。
諸伏景光聊了幾句后驟然意識到這種反常,他發現明日見澄川身上似乎有一種別樣的魔力,那種不加任何掩飾的真誠和坦然很容易就能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這一晚,諸伏景光第一次見到了明日見澄川眼中的組織網站。
“我負責的項目是做一個請廚師上門做飯的APP,這個系統本身并不是我做的,是早前離職的一位前輩做好留下的,我進入公司以后就分到了我手里。”
“離職的前輩。”諸伏景光重復了一遍這個關鍵角色。
一個請廚師做飯的APP的另一端竟然連接著組織的殺手選擇程序,意外也好,故意為之也罷,就算他對技術方面的解并不多,卻也能夠斷定,這個已經離職的程序員和組織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看著身旁那個仍舊在笑著的年輕人的臉,沒由來地生出了一股后怕。
如果,使用那個APP的第一天,明日見澄川選擇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真正的殺手……
“所以說,就像命中注定一樣。”
諸伏景光微愣。
明日見澄川并未解釋為什么會說那句話,只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諸伏景光想起明日見澈山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明日見澄川其實是一個很敏銳的人。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人都很相信直覺,但是他們將這份直覺應用在的領域卻截然相反。
他會因為直覺而生出警惕和懷疑,而明日見澄川卻仿佛對“我覺得你是個好人雖然有些不對勁但是我相信你是好人”這種事樂此不疲。
這并不是他和好友在聊天中提及的基于家庭的保護而維持至今的天真,而是一種基于直覺的通透。
過程全錯答案全對,旁觀者很難評價這算不算好事,但是這絕對并不糟糕。
大概是被對方的笑容感染了,諸伏景光忍的眉眼也跟著彎了彎。
雖然早前與好友猜測與真實狀況有所出入,但是有一點他們并未想錯。
對以保護這個國家為使命他們的來說,天真的人能夠保持天真,善良的人能夠保持善良,這也是社會和平的象征,善意覆蓋社會越廣,就越能證明他們一直以來在黑暗中潛行是有意義的。
“對了,至于那些酬金,我拿到的那部分可以退還給你,不過被組織拿走的那部分就只能未來看情況再還給你了。”
聊到這里,諸伏景光忍不住問: “你真的不覺得請一個廚師要花那么多錢有點不對勁嗎?”
明日見澄川詫異道: “會很貴嗎?我直接綁定我哥給我發零花錢的銀行卡,每次都是直接扣錢,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多少錢。”
諸伏景光欲言又止,說了一個數。
明日見澄川: “?”
明日見澄川: “什么?!!”
明日見澄川: “我去打個電話!!!”
索性最關鍵的部分已經聊完了,諸伏景光也覺得可以趁現在跟公安的同僚們交換一下情報,盡快把那個開發了明日見澄川使用的APP的程序員找到。
指向性已經清晰到這種程度,想在日本境內找出一個有名有姓的人并不難,不出意外,三天之內他們就能俘獲那個人。
過了一會兒,明日見澄川一臉嚴肅地回到了客廳。
諸伏景光這邊的情報也已經交流好了,他放下手機,問: “銀行那邊怎么說?”
“余額……”明日見澄川一臉沉思: “變多了。”
諸伏景光: “?”
“可能是因為我哥心情好和心情差的時候都會給我發零花錢所以就……”
諸伏景光: “。”
諸伏景光決定換一個話題。
“明天大概會有人去你的公司接手你的項目,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把話說完的時候諸伏景光才意識到自己這種問題已經算是打探隱私了,他立刻改口道: “抱歉,不必在意。”
“沒關系。”明日見澄川說: “我準備從那家公司辭職了,明天就去遞交辭呈。”
“嗯?”
諸伏景光的第一反應是明日見澈山的愿望終于要實現了,而明日見澄川如果進入兄長的公司,也更能保障安全,畢竟明日見澈山會把一切存在風險的因素統統阻隔在外,不給危險留一絲可乘之機。
想起明日見澈山曾經對他說的話,他又沉思了幾秒,無奈地想,不過在明日見澈山眼中,他這個人一定是風險因素中的風險因素了。
"我要去申請讀研究生!"明日見澄川握拳道。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詫異,明日見澄川解釋起來:
“其實畢業的時候有位教授就邀請我做他的研究生來著,但是當時更想試試工作就婉拒了,教授說改變主意的話可以在下一個申報季聯系他。”
“我想了想,我還是回學校里再待兩年吧。”明日見澄川神情肅穆: “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
“除了你和那個叫琴酒的銀發男人以外,之前幫我修空調的安室師傅應該也是殺手,雖然知道你是好人,但是出來工作的這幾個月遇到殺手的概率未免也太高了——這不科學!”
諸伏景光忍不住笑出聲。
“不過……”
諸伏景光笑著接話: “嗯?”
“如果是蘇格蘭師傅的話,未來一定能讓這個國家更加安定吧。”
明日見澄川感慨完,過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回話,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坐在沙發另一側的人也正在看自己。
他遲疑道: “我臉上蹭到東西了嗎?”
對方搖了搖頭,輕聲說: “我會盡自己所能去完成這件事的。”
于是明日見澄川笑起來。
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也一向很不愿意為難自己。
他沒有問蘇格蘭師傅的其他身份,即使心中有所猜想,但是他并不執著于確認,如果蘇格蘭師傅愿意,那總有一天他會知曉蘇格蘭師傅這個名字之外的另一個名字。
他仍舊喜歡此刻坐在他身旁的人,哪怕他不知道那個人的真實姓名。
“你給了我情報,我也該還你一些東西。”大概是因為已經徹底放松了下來,諸伏景光調侃道: “這么好的機會,你不趁火打劫一下嗎?”
明日見澄川頓時大驚失色: “你別誤會!!我不是那樣的人!!”
“藍莓蛋糕?”
“——哦天啊你看人真的好準你一點都沒看錯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明日見澄川知道,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吃蘇格蘭師傅做的藍莓蛋糕了,未來他也沒有任何理由讓對方為他制作料理。
剛搬完家,廚房還很空曠,明日見澄川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興致勃勃地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買一些食材回來。
“我出門了!”
“明日見君。”
聽到身后的呼喚,正要開門的明日見澄川轉過身,問: “蘇格蘭師傅,還有什么要一起買的東西嗎?”
那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站起身,看了他幾秒,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最終認真道: “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諸伏。”
見站在門口的青年愣住,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又說: “我現在只能告訴你這么多,抱歉。”
明日見澄川緩慢地眨了眨眼,隨即反應過來,笑著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再次這樣想,他仍舊喜歡那個人,哪怕他不知道那個人的真實姓名,哪怕他不知道那個人的過往,但是他仍舊喜歡那個人,不是因為任何需要用盛大的形容詞描繪的原因,只是因為那個人是那個人而已。
“諸伏君!”
“嗯,你說。”
明日見澄川期待地問: “那我可以順便買條魚嗎?”
諸伏景光: “……?”
雖然但是,這是重點嗎?
“今天可以吃魚嗎?”
對上一雙仿佛在發光的眸子,諸伏景光深深地嘆了口,答應下來: “可以。”
“好耶!!”
諸伏景光看著那個在玄關歡呼雀躍的青年,有些無奈。
他不知第多少次思考起這個問題,明日見澄川的關注點為什么好像永遠都不太對。
不過……這樣似乎也不錯。
“等我一下。”諸伏景光說: “我陪你一起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琴酒打開網站發現自己收到了一條四星評價。
小明:五星出自求生欲,一星扣在我不服氣。
第23章
明日見澄川申請讀研的決定是很突然的,不過他一向行動力很強,最終趕在申請期截止前完成了準備工作。
春季,明日見澄川以研究生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東都大學。
早前在大學里,那時候他的導師還不是他的導師的時候,那位教授曾經評價他說他是一個不吝惜試錯的人,仔細想想,似乎沒什么毛病。
想去工作,所以拒絕了導師的邀請去應聘了一份工作,想要攻讀研究生,他又回到了學校,他從來不會糾結自己每次的選擇是否不夠正確,往往更熱衷于把注意力放在每個階段得到的那些東西上。
攻讀研究生不止是因為前幾個月的驚險經歷,同時也是在見識過精湛的編程技術后,他覺得自己的水平十分有限,想要依靠自己獨立開發一個那樣的系統是很難完成的。
于是攻讀研究生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明日見澄川人生新階段目標:獨自開發一個請廚師上門做的飯APP并且這個APP里完全請不到殺手!
聽過他的豪言壯語后,導師陷入了沉思,問為什么廚師APP里會有殺手?
明日見澄川搖搖頭,只是說這個世界很危險,同課題組的那位沖矢同學看起來若有所思,顯然是對此有所贊同。
他的導師感嘆如果他可以早點申請研究生就更好了,明日見澄川卻覺得一切都已經是最好的安排,哪怕發生了一絲改變都不是最完美的狀態。
他并不追求完美,不過目前為止,對于這份續期的校園生活,明日見澄川十分享受,他也十分喜歡這種汲取知識提升自己的過程。
他覺得畢業以后,他的水平或許就可以試試去應聘他哥的公司了,可喜可賀!
這天下午,明日見澄川向導師請了個假。
導師爽快地答應了,又說: “你們今天都要請假啊。”
明日見澄川隨口道: “還有別人也請假了嗎?”
“沖矢君剛剛打電話說下午有急事,所以要請個假。”
“這樣啊……那我走啦!”
明日見澄川和導師禮貌道別,他緩步走在走廊里,拿出手機,翻看郵件。
諸伏君約他見一面,說有一件事想拜托他,他欣然同意。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櫻花還沒開,現在已經的櫻花開放的盛季了。
他們約在一家叫做波羅咖啡廳碰面,明日見澄川按照約定的時間提前來了半個小時,諸伏君還沒到,他便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服務生小姐很快便前來點單,明日見澄川點了一杯冰咖啡,便拄著下巴看向窗外等待起來。
隔壁桌大概是父親領著女兒和兒子一起吃飯,偶爾能聽到笑聲,并不吵鬧,只讓人覺得氛圍融洽。
他轉頭間又看了一眼,才意識到那位父親有些面熟,似乎是最近很有名的偵探,在報紙和新聞里出現過很多次。
那位偵探叫做什么名字來著?似乎是……毛利小五郎?
他正思索著究竟是不是叫這個名字,一杯咖啡被輕輕放在他的面前,明日見澄川笑著道了聲謝。
緊接著,一份三明治也被放在桌子上,明日見澄川以為是對方搞錯了,便提醒道: “我并沒有點三明治。”
服務生小姐笑著說: “是贈送的哦,請慢用!”
明日見澄川看著面前的三明治,賣相很不錯,他咬下的第一口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很熟悉的味道。
他抬頭望了望周圍,沒看到那個預想中的身影。
又過了一會兒,那位服務生小姐再次走了過來,詢問道: “您覺得三明治的味道怎么樣呢?”
明日見澄川如實回答: “很好吃。”
好吃到有些過分熟悉。
他問: “我可以見見做了這份三明治的人嗎?”
“可以哦。”第三道聲音插了進來。
明日見澄川看著正朝他們走來的金發青年, “啊,是你啊。”
安室透說: “就算我不是你期待的那個人,你倒也不用把失望表現得這么明顯吧。”
“我現在在這家咖啡廳做兼職,怎么樣?我做三明治的水準進步很大吧。”
“很好吃,吃起來像是另一個人做的。”
“畢竟那就是他教給我的。”
“安室先生,你和那個大哥哥是朋友嗎?”隔壁桌的小男孩問。
“是朋友的朋友。”安室透轉頭笑著說: “我們以前見過幾面,那時候我做三明治還是個新手呢。”
明日見澄川若有所思: “我記得你當時不是說那是你最擅長——”
“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明日見澄川聳了聳肩。
他和這位安室君說熟不熟但是說不熟也不至于,加上兩個人都不是內向話少的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分鐘。
在聊天中,明日見澄川也確認了,剛剛坐在隔壁那桌的男人的確是最近很有名的偵探毛利小五郎,不過那個小男孩并不是毛利小五郎的兒子,只是寄養在他家的孩子。
明日見澄川并沒能和那個金發青年聊太久,很快店里來了兩桌客人,身為店員的金發青年便起身去幫忙了。
臨走前,安室透留下一句話: “他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謝謝,我知道了。”
就像安室透說的那樣,五分鐘后,一個明日見澄川期待已久的身影推開咖啡廳的門走進來。
明日見澄川立刻舉起手揮了揮。
“綠川君!”
在外面,他一向稱呼對方為綠川君,明日見澄川并不在意稱謂這種事,他一直都覺得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叫什么無所謂,人是那個人就好。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諸伏君的真名,但那仍舊不影響他覺得那個人是那位有著隱藏身份且擅長廚藝的蘇格蘭師傅。
“我來晚了。”諸伏景光匆匆坐下,又說: “抱歉,這么突然把你叫出來。”
明日見澄川搖搖頭,現在還沒到他們在郵件中約定的時間,所以其實兩個人都是提前到達的。
“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因為過去曾經和那個組織里的某個叫做琴酒的殺手見過,以防萬一,他們很少會主動碰面,所以這次收到郵件,心情愉快之余,他也猜到諸伏君大概是有什么事不得不找他。
諸伏景光的表情中罕見地露出幾分難為情,但猶豫了幾秒后,他還是認真道: “我也就不浪費時間了,過幾天有一場私人宴會,我必須進去調查,但是事發突然,到現在我還是沒有找到進去的渠道,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什么辦法幫我進去。”
明日見澄川點點頭,他知道以對方的個性,既然會問到自己這里,那大概是真的有些來不及想其他辦法了,問道: “是哪家主辦的宴會?時間地點呢?”
“我用簡訊發給你。”
明日見澄川看了一眼手機里收到的宴會信息,心理有點底, “神宮家啊,怪不得,他們家一直都很高傲,邀請函也很少發……大概明天可以給你吧,我這邊解決了就給你打電話,不過你得來學校那邊找我取一下。”
“麻煩你了!”
“你也太客氣了,這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你可是……”
明日見澄川喝了一口咖啡,將未說完的話咽進了肚子里。
櫻花樹枝椏剛剛抽芽時,他們正式成為了戀人。
咖啡是苦的,明日見澄川卻仿佛嘗出了甜味。
他拄著下巴看著坐在對面的戀人,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
或許是被感染了,像過去很多次那樣,諸伏景光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他們的見面機會并不算多,諸伏景光看時間還來得及,便主動挑起了個話題:
“最近怎么樣?有發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嗎?”
明日見澄川思考了一會兒,說: “一直都挺開心的,特別有趣的倒是沒注意,不過有個讓我覺得有點反常的事情。”
“什么事?”
“有位同學,據說之前因為生病一直在休學,這個月他養好病回來,我跟他聊了幾次,總感覺他身上有一種違和感。”
諸伏景光問: “哪里不太對?”
“因為我和他的課題有交叉點,導師讓我和他交流一下,我找他聊了聊,感覺他好像對自己的論文好像并沒有那么熟悉。”
明日見澄川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告訴他那位同學身上有什么秘密,但是同樣是出于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他覺得接觸下來,那位同學絕非是會學術造假的類型。
“說起來,你也是東都大學的研究生……你那位同學,不會是叫做沖矢昴吧?”
明日見澄川被一旁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問道: “你也認識沖矢君嗎?”
安室透沒說認識也沒說不認識,笑容燦爛地提議道: “我來幫你進行調查吧!這方面我可是專業的!”
“啊?不至于,我只是覺得不太對勁而已……”
“請務必讓我幫忙!”安室透一臉嚴肅: “學術造假行為絕對不能姑息!”
“真的不用,而且……”
“就放心交給我吧!而且他真的沒問題那我也什么都查不出來不是嗎?我會秘密進行的!”
明日見澄川見拗不過對方,轉頭看向坐在對面的人,遲疑道: “莫非……安室君和沖矢君也認識?他們有過節嗎?”
諸伏景光深深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好像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已經說了。
*
正好今天請了假,從波羅咖啡廳離開,明日見澄川便前往了他哥的公司。
他要順路把邀請函的事情解決。
明日見澈山的目光剛觸及弟弟那張笑容過于燦爛的臉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預感便應驗了。
“哥!!!”
“爸!!!”
“媽!!!”
明日見澈山: “……”
“叫一個稱呼就夠了不要三個一起叫。”
他養了二十年的弟弟他最清楚,這種姿態反而代表事情并不嚴重,明日見澈山說: “坐下再說,慢慢說,怎么了?”
明日見澄川在辦公室里的沙發上坐好,乖巧道: “我想要神宮家私人宴會的邀請函,他們一定邀請你吧。”
明日見澈山面無表情: “站起來,你可以走了。”
明日見澄川賴在沙發上不起來,繼續嚎: “哥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
“你要邀請函做什么?”明日見澈山冷笑一聲: “你是幫那個家伙拿的吧!”
“突然想起,我好久沒見過父親了要不我找他……”
明日見澈山臉色一變: “自己找助理去幫你翻。”
“我親愛的哥哥我真的好愛你!!”
“那就給我離某些危險分子遠一點!!”
明日見澄川大驚失色: “這個年代了你還搞棒打鴛鴦這種事嗎你又不是豪門婆婆?”
頓了頓,明日見澄川若有所思: “不對,你好像真的算是……”
明日見澈山: “……”
明日見澈山: “你也承認那個人是危險分子了對吧!”
明日見澄川表情一言難盡: “哥你的關注點怎么這么奇怪,不過爸那個年代的人都不做棒打鴛鴦這種事了。”
明日見澈山: “拿著邀請函馬上走。”
“遵命!”明日見澄川臨走前不忘從辦公室門口探出頭補充了一句: “我這周末回家,你有空的話也回家一起吃飯哦。”
明日見澄川帶著邀請函回到學校,他先是給諸伏君打了通電話告訴對方邀請函已經拿到了隨時來東都大學找他拿就好,諸伏君表示十分震驚。
明日見澄川將辦公室里的情形潤色一遍: “我哥他啊一下子就猜出來我是幫你拿的邀請函了,所以馬上就讓助理把邀請函給找出來了。”
電話另一頭的諸伏景光表示更震驚了,這已經是明日見澄川敢說他都不敢信的程度。
明日見澄川掛斷電話準備下車,打開車門的時候,另一輛車正好停在了他隔壁的停車位。
車門打開,他的同學沖矢昴出現在面前,很快,副駕駛座里跳下來一個孩子,帶著一副大大的眼鏡,明日見澄川一眼便認出那是在波羅咖啡廳里起初坐在他隔壁桌的那個男孩。
既然是同一個導師帶的研究生,碰都都碰上了,明日見澄川自然要打聲招呼。
“是中午在波羅里遇到的安室先生朋友的朋友的那個大哥哥誒!”
明日見澄川蹲下身,跟那個男孩打了聲招呼: “又見面了,你好呀。”
大概是因為聽說這個孩子現在是寄養在其他人家里,所以他的語氣忍不住再放溫柔了幾分: “我叫做明日見澄川,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江戶川柯南!”
明日見澄川揉了揉那個孩子的頭,起身看向站在旁邊的同學,笑著說:
“沖矢君,你半個月前提交的那份報告我看了好幾遍,寫得真好,不過關于分布式系統的那個模塊我有一個地方還是不太理解,可以稍微聊聊這方面的問題嗎?”
沖矢昴同學笑容不變,婉拒道: “抱歉,我現在有點急事,下次再討論這個問題可以嗎?”
“是我打擾了,下次在實驗室碰到我們再好好交流一下吧!”
“好,下次見。”
“回見。”
明日見澄川目送一高一矮兩個人離開,皺了皺眉。
*
“嘖。”
江戶川柯南抬頭問: “怎么了,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翻看了兩遍FBI半個月前為他準備的研究報告,根本沒找出任何跟分布式系統有關的字眼,剛剛那一遭顯然是試探,他皺眉道:
“跟安室認識,那個家伙到底什么來頭……”
與此同時,東京的另一個角落里,風見裕也看著剛剛收到的上司讓他去調查舉報東都大學某個工科研究生學術造假行為的任務,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明:我要回學校!我要找一個沒有殺手的地方生活!
從校園片場路過的黑麥同學:不做殺手好多年。jpg
第24章
“明日見澄川。”
工藤宅里,幾個FBI搜查官圍坐在一起,討論這個新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人物。
“他全部資料都在這里了,我研究過了好多遍,目前還是沒有什么特別發現。”
“家境優渥,父親和兄長都是知名企業家。”
“從東都大學畢業后,其實他并沒有直接攻讀研究生,而是在工作了一段時間后,突然趕在今年的最后的申請期限回到了東都大學。”
“他之前工作的那家公司我查了一下,似乎有著日本公安活動過的痕跡。”
這些情報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也并未存在指向性很強的關鍵性信息。
赤井秀一皺眉,再次想起那個略長的介紹, “朋友的朋友……”
他的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個人影。
“莫非是他……”
“總之,先暗中觀察他幾天,看看有沒有什么新發現。”
“收到!”
*
明日見澄川最近感覺自己被跟蹤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跟蹤,加上常年為了躲商務宴會中的尬聊,所以能夠精準找出封閉空間內最隱蔽的位置,如果這個空間里有人時不時注意他,那就代表有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可能要找他尬聊了得趕緊跑,所以對來自暗處的隱秘視線,他也十分敏感。
最近他覺得自己快被一些陌生視線射成篩子了。
正在甜品店里挑選蛋糕的明日見澄川看著分批次走進店內又裝作不認識分坐幾桌的外國人,陷入思考。
他突然有些好奇,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決定他們每天誰和誰認識,誰和誰要假裝不認識的。
畢竟前兩天他在學校的時候,那幾個外國人明明還不是今天這個陣型分布。
要么就是他和那幾個每天像是排列組合一樣分分合合的外國人十分有緣,要么就是他久違地又被盯上了。
而會派人來跟蹤他的幕后主使,思來想去,其實也就只有那么一個。
明日見澄川告訴店員打包一份藍莓蛋糕帶走,付過錢,便隨機找了一個桌位坐下。
卡邁爾看著突然坐到自己對面的青年,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坐在隔壁桌的同僚,抬頭間已經換了副不太高興的表情,對那個毫無征兆就坐到自己面前的人說: “抱歉,我在等人,不能拼桌。”
“你們最近一直在跟著我。”
沒有任何遲疑的意思,坐下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十足的肯定句,卡邁爾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縮。
明日見澄川也不在乎對方承不承認,過去他遇到過很快就大方承認了的類型,也遇到過到最后關頭都一口咬死自己只是恰巧路過的類型,他嘆了口氣:
“你不用說話,畢竟猜也能猜到是誰派你們來的了。”
“先生,你的蛋糕打包好了!”
“謝謝。”
明日見澄川接過店員遞來的打包盒,禮貌地笑了笑,重新轉過頭重新看向坐在對面的那個外國人面孔的男人。
“麻煩你回去告訴他,我是不會放棄的!”
對于處理兄長派來的跟蹤者和保鏢,明日見澄川已經相當熟練了。
前段時間他剛搬家,公寓周邊就時不時晃悠一群人,像是在巡邏一樣到處轉,一周以后,他甚至已經摸清那些人的排班表了。
大概是因為他曾經被綁架過,所以才導致他哥對他的安全問題總是很緊張。
不過這一次,明日見澄川覺得那幾人應該并不是純粹的保鏢,而是更像是在調查什么。
結合實際,很輕松就能得出答案——他多次嘗試棒打鴛鴦的哥又又又要反對他和諸伏君在一起了。
該說的他都說了,明日見澄川不準備浪費時間,起身離開。
“我這邊走不通,所以干脆準備從另一方入手了嗎……”
按照偶像劇劇情,扮演豪門婆婆角色的他哥應該會在派人跟蹤他并以此找出諸伏君的蹤跡后高貴冷艷地對諸伏君拋下一句—— “開個條件,離開我弟弟”。
明日見澄川站在店門口,想到那個詭異的畫面,忍不住笑起來。
卡邁爾正為他們似乎被明日見澄川識破任務失敗的問題向上司緊急匯報,抬起頭,忽然又對上一張笑容詭異的臉。
卡邁爾被嚇了一跳,迅速低下頭。
那個家伙,一定有問題!
明日見澄川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有點擋住了甜品店門口的路,便準備先出門,他正朝外走去,一道稚嫩的聲音從下方傳了過來。
“明日見哥哥!”
明日見澄川向下看去,對上了一張熟悉的笑臉,他立刻也露出了個笑容,往旁邊走了幾步,在確保自己不會擋住其他客人的路后蹲下身,放輕語氣道: “是你呀,江戶川小朋友。”
“叫我柯南就可以!”
“好啊,柯南君,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江戶川柯南的目光在曾經在家中見過的幾個FBI搜查官的身上迅速劃過,正準備編一套說辭跟那個疑點重重的青年創造一個單獨交流的機會,一道尖叫打斷了他還未出口的話。
“死……廁所……”
“死人了!!!!!”
甜品店內一片嘩然。
明日見澄川下意識地把面前的那個孩子護在懷里,正要開口安慰,那個孩子卻已經掙脫了他的保護,向廁所的方向跑過去。
怕那個孩子看到什么恐怖的畫面留下心理陰影,他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對方, “柯南君,等……”
那個孩子看起來卻像是對這種局面十分熟練,轉頭大聲道: “報警!”
明日見澄川一愣, “好!!”
他拿出手機打通電話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還在視線范圍內的孩子竟然已經跑沒影了,便一邊跟警察交代基礎情況一邊在店內尋找起來。
江戶川柯南在檢查過命案現場后,加上店員的描述,心中然,很快便鎖定了嫌疑人。
接下來就是怎么借他人之口把真相說出來了……
他的目光很快便鎖定了一個人,打開手表型麻醉槍。
“柯南君?柯南君!你在哪——呃——”
江戶川柯南看著突然出現在視野中擋住了麻醉針的青年,一驚。
卡邁爾聞聲轉過頭,看著他們的調查目標忽然腳步虛浮地晃了幾步,坐在了椅子里。
江戶川柯南倒吸了一口涼氣。
糟了!!
“這位先生你怎么了?你還好嗎?”
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了。
江戶川柯南一咬牙,找了一個隱蔽的位置,迅速用領結變聲器調出那個叫做明日見澄川的人的聲音。
“不必擔心。”垂著頭,跌坐在椅子里的年輕人說: “我已經知道誰是真正的兇手了。”
“什么?!”
“你已經知道嗎?!”
等明日見澄川醒來的時候,警察已經到場了,甜品店內,有一個人正跪地痛哭大聲懺悔。
我剛剛是睡著了嗎?
明日見澄川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起身再次尋找起那個似乎是獨自前來這家甜品店的孩子。
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放,但是他得先確認那個孩子沒事了才能放心。
明日見澄川正四處張望尋找,有一個看裝扮似乎是警察的男人走到他身旁,感嘆道: “真是一場精彩的推理啊!!”
明日見澄川沒看到推理現場,兇手抓到了他也不太關心犯案手法,他現在只想趕緊確認那個孩子的安全,便抬手比劃了一下: “請問你有看到一個這么高的……”
他正說著,那個警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笑呵呵道: “你的推理真是令人佩服啊!!”
明日見澄川震驚: “我??”
見明日見澄川面露懷疑,江戶川柯南不由在心中捏了把冷汗。
和安室先生有關的人,以目前的資料,還無法判斷這個人究竟是屬于哪一方的。
如果被那個人察覺到異常,不知道是否會節外生枝。
“你的意思是說,我睡著以后破了案?”明日見澄川皺眉,低頭看了看掌心,自言自語道: “莫非……”
江戶川柯南愈發緊張起來。
“莫非……我是雙重人格?”
明日見澄川喃喃道: “我的另一個人格是偵探?”
江戶川柯南: “?”
FBI搜查官: “?”
演的嗎?這么逼真?
【作者有話要說】
ps:目前設定是,紅方情報不完全流通但是身份基本互通。
第25章
明日見澄川身邊最近發生了兩件事。
一個是他去看了精神科醫生,一個是他的同學沖矢昴被舉報學術造假。
這兩件事里明日見澄川比較關心前者,畢竟同學的論文到底是不是本人寫的和他沒有太大關系,況且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他找到一位很有名的醫生,對醫生說: “我覺得我可能是雙重人格。”
醫生問: “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呢?”
"在一個案發現場,我突然睡著了,等我醒來,所有人都說是我把這個案子給破了,但是我對這件事毫無印象。"
醫生越聽越覺得這個描述很熟悉,他忽然想到了最近報紙上經常能看到的某個名偵探,遲疑道: “毛利小五郎?”
“對對對,就像是毛利偵探破案的時候那樣!”
“這樣啊……”
醫生立即對今天的這位VVVIP病人進行了一系列的評估和檢查,他把那些檢查報告看了又看,最終得出結論: “關于你是雙重人格這件事,經我判斷……”
明日見澄川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幾分,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您說,無論怎樣我都承受得住的!”
醫生斬釘截鐵: “經我判斷就是絕無此種可能!”
明日見澄川帶著一摞證明他真的很健康的檢查報告回到了學校。
既然他沒問題,那有問題的就是其他東西了。
他一邊往實驗室走一邊回想著那天在甜品店里發生的事情。
買藍莓蛋糕,和兄長派來跟蹤的人交流,碰到孤身一人的柯南君,甜品店有命案發生,柯南君在他報警的時候跑丟了,他去找柯南君……
明日見澄川遠遠看到導師和一個生面孔從辦公室走出來,目光猝不及防地同那個陌生男人的眼睛對上時,他的腳步一頓。
他還是走了過去。
導師并沒有準備為他們介紹的意思,只是說: “你先去實驗室吧。”
打在身上的那束目光算不上直白,但是他一向對視線十分敏感,那種若有若無的關注反而讓他愈發覺得不舒服,明日見澄川面不改色地點點頭,轉身走向實驗室。
五分鐘后,他的導師獨自回到了實驗室。
他的導師并未向他提及那個陌生的外國人是誰,明日見澄川也沒主動問,一切照舊,仿佛無事發生。
“你覺得沖矢這個人怎么樣?”
明日見澄川聞聲抬起頭,他看向站在身旁為他指正數據的導師,回答道: “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多,但是我覺得他不是一個會學術造假的人。”
隔天,關于沖矢昴同學學術造假事件得出了最終判定——虛假舉報。
明日見澄川對那位幾天未見的同學道了聲歡迎回來,對方笑了笑,對他表達了感謝。
態度不冷不熱,比過去接觸時添了幾分難以形容的微妙,他當時只當對方是因為被舉報影響了心情,畢竟無論是誰遇上了這種事都會影響狀態。
直到第二天清晨,明日見澄川吃早飯時,看著餐盤里的三明治,他突然反應過來了一件事——不會是安室君舉報的沖矢君吧?!
當天傍晚,把手里的任務做完,明日見澄川前往了曾經去過一次的波羅咖啡廳。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明日見澄川剛剛坐下不久,還沒來得及和安室君聊聊,一道尖叫聲劃破了店內的融洽氛圍。
“死人了——”
壞消息:發生了命案。
好消息:咖啡廳樓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毛利偵探事務所。
毛利偵探很快就趕到了現場。
已經有人報過警,毛利偵探的出現顯然讓店內絕大多數人安心下來,安室君熟練地配合著迅速封鎖了現場,毛利偵探也對此次案件展開了調查。
明日見澄川注意到了一個穿梭在店內的熟悉的身影。
那個孩子,未免膽子大的太過分了,即使有毛利偵探的呵斥,也仍舊會趁著沒人留意的時候檢查命案現場。
“一副對這種事相當熟練的樣子……”明日見澄川喃喃自語: “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啊……”
他想起不久前在那家甜品店的時候,一定要說的話,他睡過去之間,正在尋找那個叫做柯南的孩子。
——會和那個孩子有關系嗎?
既然他不是雙重人格,那破案的就一定另有其人,只不過是借他的口將犯案手法揭開了而已。
既然要借他人之口,那就說明那個幕后之人要么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要么就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摸了摸下巴,再次思考起來。
很快,毛利偵探的經典破案場景出現,這還是明日見澄川第一次親眼見到那種神乎其神的場景。
有那位名偵探在,這次的案件很快就被解決了,警方也迅速接手了現場。
安室透幫助警方維持了一下秩序,回過神后,才意識到明日見澄川正一臉沉思。
順著明日見澄川的目光,安室透看到了一眼正熟練地與警察交流的男孩,于是目光驟然一凝。
——那個家伙,莫非是猜到什么了嗎?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他都不想看到明日見澄川有任何和組織相關的事產生交集的可能性。
他走過去,不留痕跡地擋住了明日見澄川的目光,正準備說些什么把那個人的思路也打斷,卻沒想到,明日見澄川率先開口了。
“你和柯南君認識對吧,不止是咖啡廳的服務生和寄養在樓上偵探事務所的孩子之間的那種認識,柯南君還有什么隱藏身份吧。”
安室透的頭有些疼,他索性直接坐下,問: “你想表達什么?”
“安室君。”明日見澄川小聲問: “那個叫做柯南的孩子,也是那個組織的殺手嗎?”
安室透: “?”
明日見澄川一臉憂愁,憂心忡忡: “這么小就做殺手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未免也太殘忍了,如果能把他解救出來的話,我可以為他提供未來的全部學費和生活費……”
“不,等一下,你先別想那么長遠!”安室透的表情一言難盡, “明日見,我知道你很擅長胡思亂想,但是你現在先別胡思亂想!”
安室透試圖把那個人的思路引回軌,循循善誘: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學生呢?”
明日見澄川指了指不久前還在往被害人尸體旁邊的孩子,問: “你覺得他普通嗎?”
安室透聲音一頓,但還是嘴硬道: “只是膽子有些大的普通的小學生而已!”
“但是我覺得……”
“哦,對了,你知道那件事嗎?”安室透打斷了對方的話。
他現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慶幸明日見澄川的思路正朝向一個無法理解的方向狂奔,但是他現在不敢想象以明日見澄川的腦回路和關注點接下來還會扯出什么麻煩事,便試圖轉移話題:
“綠川在隔壁的酒吧做樂手,你要——”
安室透的話完沒說還,一抬頭,震驚道: “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明技能一:過程全錯答案全對。
小明技能二:過程全對答案全錯。
第26章
明日見澄川一直謹守原則,他知道無論是諸伏君還是安室君都在執行一些危險的任務,而那是他不該涉及的世界。
幾個月前,他陰差陽錯之下與他們發生了交集,中間也發生了諸多誤會和烏龍,不過他的生活最終還是幸運地重回了正軌。
明日見澄川不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知曉有關那個人的一切,如果對方愿意說,那他十分樂意聆聽,但是那不是他能夠私下調查的理由。
他從未調查諸伏君正在做的事情,也從未主動聯系過對方,因為曾經直面過一個真正的殺手,所以他才更加明白諸伏君正在做的事情的兇險,而來自他的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有可能為諸伏君帶來額外的麻煩和危險,所以他從不主動邀請諸伏君見面。
不過今天不一樣。
今天的相遇不是在任何一方邀請或安排下發生的。
明日見澄川走進酒吧,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舞臺側方的貝斯手。
其實貝斯手在樂隊里一向不容易被注意,但是那個貝斯手是他喜歡的人。
明日見澄川一向很擅長為自己找一個隱蔽的地方,今天也一樣。
他仰頭看著那位貝斯手,想拿起手機拍張照片,但是在真正按下拍攝鍵之前,他就已經放下了手機。
這首曲子已經臨近尾音,明日見澄川覺得什么都不做,就這樣聽一會兒也很好。
起初,他以為音樂是蘇格蘭的夢想。
后來,他意識到那其實是他的幻想。
那個黑色的樂器包里可能還有著什么其他的東西存在,不過諸伏君真的會彈貝斯。
明日見澄川想,那個身份是假的,但那個人是真的。
這就已經足夠了。
一曲結束,樂隊都開始休整,主唱偶爾同臺下的客人互動。
明日見澄川轉頭看了看,問路過的服務生, “請問接下來還有演奏嗎?”
“有,另一組樂隊就快替換上來了。”
“另一組啊……謝謝。”
聽到這個回答,明日見澄川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至少他還聽到了半首。
“抱歉,請等一下!”
剛剛回答過問題的服務生轉過頭,問: “還有什么事嗎?”
“可能要再麻煩你一下……”
休息室里,主唱剛和自己的一位粉絲合過影,正轉身準備和鼓手閑聊,模糊地聽到了一陣喧鬧聲。
他隨口道: “外邊發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要不你去問問?”
一道接著一道的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很快就引起了正在后臺休息的樂隊全體成員的注意力,他們探出頭去看外面的狀況,發出一聲驚呼:
“喔喔喔喔喔,那個香檳塔是怎么回事?!”
“我們店有這種業務的嗎竟然?!”
“香檳塔!!等等,我記得我們這家店不是牛郎店吧?!”
“綠川!你也快來看啊!!”
諸伏景光抬頭看了看擠在門口的幾個人,笑了笑,說了聲“不了”,便繼續整理起手中的樂器包。
主唱看到正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務生,見對方似乎是在往他們這個方向來,遠遠揮了揮手,大聲問: “外面那個香檳塔是怎么回事?”
腳步急促的服務生勉強剎住車,深呼一口氣,他顯然也很興奮,手舞足蹈道:
“剛剛有位客人說開給貝斯手的!”
諸伏景光整理樂器包的手一頓。
“貝斯手?!”
“那豈不就是——”
“竟然是給綠川的嗎?!!”
“綠川,快來!!”
“那個人在哪?”諸伏景光追問道。
明明只是普通的問題,服務生卻莫名被嚇了一跳,他指了指外面,說: “已經走了。”
幾乎是不假思索,諸伏景光立刻背起已經整理好的樂器包,他繞過堵在門口的幾人,又穿過酒吧內重重圍著香檳塔歡呼的眾人,最終卻還是沒看到預想中的那個人。
諸伏景光慢半拍地拿出手機,不過并未收到任何短信。
他沒見到那位開了香檳塔的客人,但是他也想不到,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這么做。
月色下,諸伏景光輕嘆了口氣。
回到安全屋后,諸伏景光從好友口中得知了今晚發生在波羅咖啡廳的一干事件。
就像他想的那樣,明日見澄川今晚果然去過那家酒吧。
“他還真是奇怪。”安室透不由發出感嘆: “我以為以他的性格會直接堵到樂隊的休息室的,結果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啊。”
頓了頓,他又大笑起來: “不過默不作聲地開個香檳塔也不能說不算他的風格就是了。”
見坐在一旁的貝斯手先生詫異地看著自己,安室透聳聳肩,揶揄道: “聲勢很大,我在隔壁咖啡廳都聽說了,今晚有人給新來的貝斯手開了香檳塔呢。”
諸伏景光深深地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FBI的人最近出現在了東都大學,把沖矢昴學術造假的舉報壓下去了,沖矢昴一定就是赤井秀一。”
諸伏景光對這一觀點持支持態度。
一系列事件過去,組織相信了赤井秀一已死,但是從他們兩人的角度來看,這件事里卻大有文章。
“不過,他也已經猜到我們的身份吧。”諸伏景光淡淡道: “如果有必要的話,合作一下也未嘗不可。”
這也正是他選擇了處于這樣一個地理位置的店打工的原因。
諸伏景光以為只要今晚過去后,再過個幾天,香檳塔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會被遺忘了。
然而,三天后,諸伏景光意識到,他還是把明日見澄川的關注點想得太簡單了。
“老板給你們換了一批新樂器。”
諸伏景光打開嶄新的樂器包,看著那把熟悉又陌生的貝斯,微微怔住。
他幾乎是霎那間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在樂隊其他人討論老板是發財了嗎,老板良心發現了嗎一類的問題時,他問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問題。
“我們是換老板嗎?”
為他們送來新樂器的服務生看起來心情甚好,笑著說: “答對了!綠川君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諸伏景光: “……”
我猜的。
我也不想這么快猜對的。
“這個新老板人還真不錯!”
“感覺會漲工資!”
“我已經漲了!”
“好好好!!真好!!”
在眾人其樂融融的氛圍內,諸伏景光抱著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貝斯,逐漸陷入了沉思。
這個劇本不太對勁。
他不知道這么形容到底對不對,但是他好像又開始為明日見澄川打工了——一個從廚師到貝斯手的轉變。
他久違地想起明日見澄川過去對自己的錯誤認知。
廚藝是生存,音樂是生活,一位用做廚師賺的錢去實現音樂夢想的有志青年……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明: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幻想,但是沒關系,也可以實現一下!
第27章
關于明日見澄川買下酒吧成了他的老板的事情,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介于實在是不確定明日見澄川到底腦補了一個什么樣的劇本,所以諸伏景光還是挑了一個合適的時間,準備去東都大學找明日見澄川見一面。
他們原本約好了在一家咖啡廳碰面,不過想見的人還沒見到,諸伏景光倒是先見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長著一張陌生的臉的老熟人。
關于擊潰組織的事情進展到如今這個程度,日本公安和FBI之間的合作也已經逐漸建立起來,雖然雙方多少都有所保留,但是身為臥底搜查官的幾人倒是都已經明確了彼此的身份。
這種模糊地察覺到對方或許跟我抱有相同目的的猜測最初發生在兩三年前,不過直到黑麥威士忌叛逃后,他們才算是真正對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了。
赤井秀一將計就計假死,當下以沖矢昴的身份重新出現,在諸伏景光眼中,這已經是既定事實。
顯然,在赤井秀一眼中,蘇格蘭威士忌是日本公安也已經是既定事實。
為了把自己的假身份運營下去,赤井秀一暫且提高了來到東都大學的頻率,他從“安室的朋友的朋友”這句話里猜到明日見澄川或許和蘇格蘭威士忌有關,卻沒想到這個猜想會這么快得到驗證。
赤井秀一頂著沖矢昴的臉笑笑,問: “可以拼個桌嗎?”
“好吧。”諸伏景光在心中嘆了口氣,說: “真是好久不見。”
“我聽說你最近在做貝斯手,想過大概會碰面,沒想到會是在這里碰到。”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話題,畢竟此刻無論是坐在這張桌子哪一側的人都是頂著一個精心準備的假身份,如果能說出對方的近況,即使不是很詳細也已經足夠敏感。
諸伏景光并不自亂陣腳,只是微笑道: “真巧。”
過去還在組織里的時候他們走的就還算近,對彼此的性格也算是有幾分解,加上已經到了目前這般局勢,與組織的決戰一觸即發,任何未知角色的存在都有可能影響最終結果,赤井秀一干脆開門見山道:
“明日見澄川和組織有什么關系?”
諸伏景光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極少與明日見澄川見面的原因正是源自于此,他不希望組織注意到明日見澄川,也并不希望任何其他相關勢力注意到明日見澄川。
明日見澄川是屬于另一個世界的人,不該被卷入這一方世界的危險之中。
“他是我的朋友。”
這個回答顯然沒有讓赤井秀一滿意,他意味深長道: “哦?僅僅如此嗎?”
這一次,諸伏景光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在思索怎樣的答案才能說服此刻坐在對面的那個男人放下不必要的懷疑和戒心,然而思考良久后,他意識到,似乎一切都指向了同一個答案。
“好吧。”諸伏景光聳聳肩: “男朋友。”
“如你所見,我今天是來見我的戀人的,他大概還有十分鐘到,所以我們最好在五分鐘之內結束對話,不然被他撞到,他就會反過來懷疑你的身份了,也不要再讓FBI調查他,一旦被組織察覺,那也會給他帶來麻煩……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諸伏景光絲毫不懷疑如果被明日見澄川撞到他和沖矢昴兩人坐在一起會發生什么,明日見澄川的關注點一向清奇,他不敢想象那個人會腦補出來什么奇奇怪怪的劇本。
——戀人關系?
赤井秀一有些詫異,這是絕對在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不過他很快便調整好了神色,說: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可以把他身邊的搜查官們撤回,不過相應的,你也該拿出一點誠意讓我看看。”
其實FBI已經幾乎把跟蹤明日見澄川的搜查官一并撤回了,早前被明日見澄川察覺到異常,那就不能第二次打草驚蛇,不過如果能直接從蘇格蘭威士忌這里拿到明日見澄川相關的情報,那自然再好不過。
赤井秀一對這份戀人關系信了五六分,但是他不覺得明日見澄川真的和組織毫無關聯。
但是顯然,今天的蘇格蘭威士忌不會再透露任何關于那個叫做明日見澄川的研究生的情報了,是時候換一個角度出發了。
諸伏景光問: “你想要什么?”
赤井秀一沉吟幾秒,緩緩開口: “我聽說組織里又有人拿到了黑麥這個代號,這個人是誰?”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情,他們得到消息,似乎有人拿到了黑麥威士忌這個代號,但是迄今為止,仍舊沒能挖出任何有關新任黑麥威士忌的任何資料和蹤跡。
這樣一個神秘人的存在,讓他無法不在意。
諸伏景光: “……”
感覺一旦說了那明日見澄川身邊的FBI搜查官一輩子都不會撤退了。
諸伏景光無奈扶額,搖了搖頭。
赤井秀一微微皺眉: “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這種時候沒必要把這種情報隱瞞下去,我們也可以交換情報。”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有空挑個時間在波羅見一面吧,正好聊一下關于組織的事。”
這正合赤井秀一之意,他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與此同時,興高采烈地前去赴約的明日見澄川站在咖啡廳外,他隔著玻璃看坐在同一桌的兩人,陷入了沉思。
這一刻,明日見澄川久違地想起了促使自己做出讀研究生的決定的一大原因——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他要找一個沒有殺手的地方待兩年。
現在,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了。
明日見澄川沉痛地想,沖矢君可能也是殺手。
更痛是的,一邊做殺手一邊讀研究生的沖矢君還寫出了那么厲害的論文!
*
各懷心事,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不過最終明日見澄川和諸伏景光還在那家咖啡廳一起喝上了咖啡。
雖然發生了插曲,不過那并不影響諸伏景光在閑聊關照幾句后照計劃詢問起關于買下酒吧的事。
明日見澄川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香檳塔他開的,樂器他換的,酒吧他買的!
諸伏景光看著幾乎已經把【我有鈔能力】這幾個字寫在臉上而不自知的青年,一時間沒敢直接問對方到底是編排了一份怎樣的劇本。
他怕聽到什么太離奇的設定,也怕真問了以后會對明日見澄川心目中的這種微妙又奇妙的平衡造成影響。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詢問了一下對方突然買下那家酒吧的理由。
“很簡單啊!”
明日見澄川一本正經地分析道:
“這樣的話,如果你有什么急事突然要請假,就不會被扣工資啊。”
同時領組織,公安,酒吧三份工資的諸伏景光: “?”
諸伏景光做了個深呼吸。
“……好吧,你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明:沉默寡言,埋頭賺錢。jpg
小明:諸伏君,我用我哥給我的零花錢養你啊:D
蘇格蘭:領三份工資的男人。jpg
推推下一本, cp景光,戳專欄可直達!!
【為了簽到我成了傳說中的戀愛腦】
第28章
明日見澄川發現最近似乎很多人一起玩起了失蹤。
實驗室的沖矢君,聽說是舊疾復發,前往美國治療去了;波羅咖啡廳的安室君,似乎是遇到了一個很難得的案子,于是連續請了很多天的假,住在毛利偵探家的沉迷偵探游戲的柯南君好像也跟著安室君一起去了;至于波羅隔壁的酒吧樂隊的貝斯手,無請假理由,倒是身為老板的明日見澄川自己編了一個理由,向其他人表示綠川君是參加選秀節目實現多年以來的音樂夢想去了。
明日見澄川有些焦慮,不止是因為他的論文還沒寫完。
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原因是快到截止日期了他的論文還沒寫完。
那幾個人一同失蹤,讓他無法不多想。
沖矢君和柯南君很有可能都是那個奇怪的喜歡用酒名給殺手起名字的組織里的殺手,按照經驗,沖矢昴和江戶川柯南很有可能都是假名假身份,就是不知道那一大一小兩個人擁有的酒名是什么;諸伏君和安室君雖然分別以蘇格蘭和波本的身份留在組織里,但是明日見澄川知道,那兩人的目的其實是取得情報并搗毀那個組織。
這兩撥人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想讓他不思維發散都難。
兩周以后,明日見澄川終于等到了一絲新消息。
幾個日本公安找上了他。
起初明日見澄川并沒意識到那是公安的人,畢竟他好端端走在路上,路邊突然停了輛車,把他往車里一拽然后立刻開車跑路,實在太像綁架現場了。
尤其是這個畫面被他哥請的保鏢看到以后,保鏢們立刻進入黑化模式,勢必要把雇主的弟弟奪回來,于是當街直接展開了一場速度與激情追逐戰。
最后還是在見到了消失半個月的安室君后,才勉強終止了這場烏龍鬧劇。
剛剛還在開展速度與激情的公安和保鏢都很尷尬,一方誤以為對方是踩點跟蹤的匪徒并且隨時有可能下手,一方誤以為對方是正在實施綁架的匪徒并且當街綁走了雇主的弟弟,于是開始了互相道歉和商業互吹。
明明是有些搞笑的畫面,明日見澄川卻有些笑不出來。
他轉頭看向一旁額頭還纏著繃帶的金發青年,問: “你們還好嗎?”
安室透沉默了幾秒,不太自然道: “……謝謝關心。”
于是明日見澄川的心又沉了沉。
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能見見他嗎?”明日見澄川說: “特意把我帶到這里,其實你原本就是想讓我見見他的吧。”
安室透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身道: “跟我來吧。”
就像明日見澄川說的那樣,安室透提出讓明日見澄川秘密來到此處,本就有想讓那個人見一見諸伏景光的想法,但是真把人帶過來以后,看著那個完全處于狀況外的人,他卻忽然有些遲疑了。
——這樣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明日見澄川會做出什么反應?
——真的要讓明日見澄川和hiro見面嗎?
事已至此,已經到了這一刻,似乎也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明日見澄川隔著一面玻璃墻,久違地看到了諸伏景光。
他沉默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過了許久,也沒有見那個身上插滿管子的人動一下,只有胸膛的起伏和醫療儀器的聲響證明那個人的確還是活著的。
安室透已經做好了要安慰身旁的那個年輕人的準備。
——明日見澄川,二十二歲,一個仿佛對一切事物都可以抱有積極想法的關注點清奇的人,良好的家境帶給他許多正面反饋,也讓他遠離了很多世界的陰暗面,畢生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不小心把琴酒當成廚師時陷入危機的那十幾分鐘。
——如果不是出于體驗生活而去工作的那幾個月里意外接觸到了組織的網站,明日見澄川現在應該還是那個純粹的樂天派小少爺,最大的煩惱是思考如何躲避來自兄長的過度關心。
安室透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好友,像這幾天無數次來到此處時一樣,掌心按在玻璃墻上,久久無言。
雖然那場決戰他們取得了勝利,但與此同時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縱使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當下他也不得不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讓下屬將明日見澄川帶到此處,同時也將遠在長野的諸伏高明請了過來,大概今晚就能到達醫院。
安室透整理好心情,準備先將明日見澄川的情緒穩定下來, “明日見,你先冷靜,你聽我說……”
“這里有信號嗎?”
他的安慰之詞被一道極其冷靜的聲音打斷。
他們仍舊身處東京,雖然組織已經被拆分逐塊瓦解,但是為了安全起見,警察廳仍舊選擇了一家醫院封鎖消息秘密進行治療。
“好的,沒信號。”身旁的那個年輕人已經拿出了手機,又問: “那哪里可以打電話?”
安室透微愣。
此刻站在身旁的那個年輕人做出了完全不在他預料之中的反應,那種反應和過去的反差太大,以至于讓他對那個年輕人產生了幾分陌生感。
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其實他和明日見澄川本就交集并不深,他對那個人的解其實大多是浮于資料和情報的表象以及來自好友的描述,僅有少部分是他真正接觸而得出的結論。
他忽然想到,那些描述源自于好友眼中的明日見澄川,或者說,那是明日見澄川想讓諸伏景光看到的明日見澄川。
“跟我來。”安室透說。
明日見澄川最后看了一眼病房中的人,轉身大步向外走去,他的腳步很快,偶爾低頭關注手機是否有了信號,一邊走一邊說道:
“安室君,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各自的使命,專業的事必須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如果自己不是最專業的人那就去找最專業的人,一件事只有做到極致后才能說這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安室透看了一眼明日見澄川,問道: “什么意思?”
明日見澄川認真回答: “我要見他的主治醫生,還有,我要他這段時間全部的治療方案和身體狀況數據。”
“左轉,那邊有信號。”安室透模糊地猜到了明日見澄川是想做什么,但是他還是確認了一遍: “可以,但是你要說清你是準備做什么?”
“我的父親早年為事業奔波,那時候我不理解他,但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錢偶爾也可以是萬能的。”
手機終于有了信號,明日見澄川皺著眉在通訊錄找出一串號碼,趁著對方接通的那幾秒鐘,他快速說道:
“明日見家和許多國際實驗室和醫院都有商業合作,最好的醫生團隊,最好的治療方案,最好的醫療設備,還未上市的特效藥……我不知道你們前段時間究竟都發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明日見澄川頓了頓,聲音里露出幾分沒藏好的哽咽,這讓他看起來更接近于安室透刻板印象中的那個明日見澄川了。
“還有,安室君,謝謝你讓我見他。”
安室透無聲地嘆了口氣。
第29章
明日見澄川喜歡諸伏景光,不過其實他對諸伏景光這個人的背景知之甚少,他只是單純地喜歡這個人。
他從未探究過諸伏景光的背景,他猜或許連諸伏景光自己都沒料到,他會在這樣一個狀況下猝不及防地與諸伏景光的親人見面。
他和那位先生是在醫院的走廊里碰上的。
明日見澄川安排了明日見家的私人飛機去各國接聯系好的專家和醫療設備,掛斷電話,便準備再回去看看諸伏景光。
于是他看到了站在那面玻璃墻前的男人。
就像他和他的兄長站在一起時沒人能否認他們的血緣關系一樣,隔著一面玻璃,明日見澄川看著身處玻璃兩側的兩人,也沒法不往血緣關系上想。
“你好。”
明日見澄川還在詫異,對方卻已經主動跟他打了聲招呼,他回過神,鞠了個躬: “你好!”
這里畢竟是醫院,就算這一層都已經被日本公安嚴格監管起來,他仍舊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初次見面,我叫做諸伏高明,是他的兄長。”
大概是今天把神經繃得太緊,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松下來,明日見澄川同那個和諸伏君同姓氏且長相相似的男人握了握手,自我介紹道:我是明日見澄川,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他并沒有描述他和諸伏景光之間的關系。
他覺得如果要介紹,以諸伏景光那樣敏感的身份和危險的工作,那應該由諸伏景光自己來為他們進行介紹才最合適妥。
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不問,甚至是不聽,已經遵守至今,這個約定也不該輕易打破。
醫療儀器還在滴滴滴地響著,平白無故惹人心煩。
明日見澄川同那位叫做諸伏高明的先生并排站在一起,他們的動作很同步,都在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
“我很久沒見他了,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種情況下。”
明日見澄川轉過頭,對方像是在同他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他們并未對視,明日見澄川也僅是看到了一張神色沉靜的側臉。
從容不迫,冷靜自持,看不出任何一絲破綻,明日見澄川不知道這種仿佛對待一切事情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特質是不是諸伏家的家庭成員都與生俱來的。
他什么都沒說,安靜地收回了視線。
明日見澄川不好奇那位初次謀面的諸伏高明先生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現在只想知道,他們共同關心擔憂著的那個人什么時候能夠蘇醒。
而這個問題,需要最專業的人才能回答。
“他會醒過來的。”明日見澄川最終只說了這一句話,像是在說給別人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說罷,明日見澄川把空間留給那對兄弟,悄然離去。
這里是公安的秘密管控區域,安室君讓他來到這里都已經算是有些出格,他不想再添什么麻煩,并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他在諸伏景光的病房附近找了個椅子坐下,望著天花板上有些刺眼的燈發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在他身旁坐下,明日見澄川轉頭看過去,意識到那是剛剛見過一面的諸伏景光的兄長。
“你是他的朋友嗎?”
明日見澄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對方并未追問,明日見澄川也不多說,他此刻有些疲憊,不太愿意開口。
半晌,他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于是解釋道: “我只是覺得,由他自己來介紹才最準確。”
他們一起坐了一會兒,在兩聲簡短的道別后,明日見澄川目送那個挺拔的背影離開。
他猜對方是去找安室君了,畢竟就像仿佛除了廚藝無所不能一樣,安室君也仿佛無所不知,那位叫做諸伏高明的先生一定能在安室君那里得到想聽的答案。
與諸伏景光結識至今,明日見澄川還從未想過要把一些事搞清楚,就像諸伏景光曾經對他說的那樣—— “和我在一起的話,我一定會隱瞞你很多”。
明日見澄川想起他們真的決定要在一起時走進的那片櫻花林,那時候櫻花還沒開,只有剛剛抽芽的枝椏,場景不夠唯美,但是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明日見澄川并不在乎隱瞞,他一直都覺得喜歡一個人其實并不需要解那個人的一切,他喜歡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身份或者一段經歷過往,所以他并不執著于探究諸伏景光的一切。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并不需要事無巨細地坦白,他當然也會因為喜歡一個人而更想了解一個人,但是他不會因為解到一個人的精彩過往而決定喜歡一個人。
崇拜,敬仰,尊敬跟喜歡是不一樣的。
明日見澄川靠在椅子里,靜靜地等待。
一會兒還有一些事需要他處理。
*
安室透的傷沒好,他留在醫院,一方面是為了時刻關注好友的治療進展,一方面也是管理官要求他留在這里進行治療。
好友的那位兄長很聰明,早前就已經猜到了許多,既然當下對方已經主動找到自己進行詢問,安室透也就坦誠講述了一些事情。
但是當話題落在某個似乎同這一系列事無關的人身上時,他罕見地停頓了一會兒。
“明日見他……”安室透嘆了口氣: “其實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猜到了一點,但是也僅僅只有那么一點而已。”
想起那個人,他又自言自語道: “也可能是,他是想聽某天hiro親口講給他聽吧……”
“降谷先生,明日見君請來的專家到了,正在對他們進行檢查,你要來看看嗎?”
“我馬上過去!”
安室透暫時中止與好友兄長的交談,前往會議室,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這里并非他的主場。
他知道明日見澄川其實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樣天真,明日見澄川表現出來的每一份奇怪的關注點都是在對真正的異常之處表達自己對此毫不在乎,但是此刻這種格外正經嚴肅的明日見澄川,讓他恍然生出了一種那個年輕人仿佛一瞬間長大了的錯覺。
幾位從各國連夜請來的專家與原本的主治醫生一同為那位特殊的病人進行檢查,又回到會議室展開一系列激烈的討論,一個又一個專業名詞從門縫中跑出來,安室透難以理解那些詞語的切實含義,只能從那些專家的語氣中聽出他們的嚴肅,從一個反駁到另一個反駁,這本就是一個尋找萬全之策的過程。
“安室君。”
身旁傳來熟悉的嗓音,安室透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還未開口,接下來響起的聲音讓他一愣。
“放心吧,他會沒事的。”
安室透停頓了好一會兒,他臉上的表情逐漸減淡,半晌,他啞然失笑: “我沒想到……”
他沒有把那句話說完,但是身旁的那個人本就也不執著于要把那句話聽完。
安室透猜到那句安慰的話一定會有人說,但是他沒想到,那句話最終竟然是明日見澄川對他說的。
明明決定把明日見澄川帶到這里時,他是做好了要不斷對明日見澄川說那句話的準備的。
“會沒事的。”安室透低聲重復了一遍那句話: “一定要……”
——一定要醒過來。
這里還有人在等你。
*
明日見澄川和導師請了假,就算留在醫院里他幫不上什么大忙,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可能回到實驗室去寫什么論文。
導師并沒有問他緣由,爽快地給他批了一段假期。
期間,明日見澄川主動給兄長打了一通電話。
他動用關系鬧出了那么大動靜,他哥那邊一定也得到了消息,沒主動詢問,無非是在等著他主動開口。
其實這種事情即使不解釋也沒什么,但是明日見澄川還是打了那通電話。
他不是為了解釋來龍去脈或者匯報什么才打的電話,思來想去,其實也沒什么特殊的理由,或許是因為見到了諸伏景光的兄長,所以就也想聽聽自家兄長的聲音。
他靠在墻邊,一邊打電話一邊等待一場已經進行了四個小時的手術的結束。
“哥。”
明日見澄川沉默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說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和他類似: “會沒事的。”
明日見澄川知道他的兄長比他聰明很多,他也知道其實他的兄長同諸伏景光曾經不止一次見過面,大概知曉關于諸伏景光的事也比他更多一些。
他不去了解的屬于諸伏景光和蘇格蘭的背景,他的兄長或許已經調查了個大概,他不在意的東西他的兄長在意,所以他也能更加放心地去不加以顧及。
也正因為他的兄長雖然時常念叨他但是并未真正出手制止這段感情,他才更加能認定,如他所想,蘇格蘭師傅,諸伏君是一個正義的人。
“澄川,會好起來的。”電話那端的人又說。
明日見澄川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很疲憊,那種從身體到精神上的高度緊張已經持續了半個月。
他們誰都沒有掛斷電話,但是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什么。
走廊盡頭傳來一道模糊但難掩激動的聲音: “手術……成功……”
明日見澄川下意識地一愣,像是瞬間失去的支撐點,身體中緊繃的那根弦驟然放松,他明明是想立刻沖到手術室的門口的,但是實際上,他攥著手機,身體不受控制地順著墻邊緩緩滑下。
“哥。”
“你說。”
明日見澄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說什么,他靠在墻角,最終喃喃道:
“你能去我家幫我喂下魚嗎……”
*
從上一次見面再到諸伏景光蘇醒,共歷時三十三天。
明日見澄川過去也曾經和諸伏景光超過三十三天未見,卻從未有過哪里是這樣茫然。
來到醫院的這半個月,過去一直對一切都抱有積極想法的明日見澄川開始真切地認識到,擁有一個堅守職責與使命的戀人究竟是怎樣的體驗——你永遠無法知曉他究竟發生了什么,甚至無法篤定他最終還能否回到你身邊。
諸伏景光轉到普通病房后,明日見澄川坐在病床邊時,經過長久的思考,他依稀對諸伏景光的信念和自己所要面臨的東西有了新一層面的解。
手術結束后的第二天凌晨,諸伏景光終于恢復了意識。
明日見澄川立刻去將醫生們請來,病房塞滿了人,展開了新一輪的檢查。
等醫生們離開,明日見澄川和安室透才終于得以重新進入病房。
明日見澄川還沒開口,反倒是安室透率先開了口,他語重心長道: “hiro,現在的局面可是很棘手啊。”
明日見澄川略帶不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金發青年,醫生剛剛還說不要讓病人思慮過多要讓他安心靜養,就算事情真的很緊急,也不至于一上來一點鋪墊都沒有就要直接開始討論工作吧。
但是沒辦法,那兩個人的確就是做這個工作的,明日見澄川識趣地準備離開,不出意外,接下來大概就是他不能聽的內容了。
“你這段時間一直處于昏迷狀態,所以你不知道。”安室透抬手攔住正準備走開的年輕人,一本正經道: “明日見可是用錢硬生生把你從死神那里搶回來的。”
雖然嘴上這么調侃,但是想到那些天價賬單,安室透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驚。
……很多零,非常多的零,讓人懷疑是不是標錯了小數點的零。
原本他們還考慮過要報銷這筆費用,但是真看到那個數字后,全場的公安同僚們一同陷入了沉思。
“你去哪里?”安室透把還在狀況外的某人拉回來,按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守了這么多天,他剛醒你就不要他了?”
諸伏景光: “?”
明日見澄川立刻回過神: “我要!我是看你們要聊工作所以回避一下而已!”
“那你先別走,要說的事情和你有關。”
安室透轉頭正色道: “是這樣的, hiro,我認真計算了一下,哪怕透支我們兩個人下輩子的工資加在一起都還不起你這次的醫藥費。”
看著神色中還帶著迷茫的好友,安室透輕描淡寫道: “沒辦法了,所以你就以身相許吧。”
諸伏景光: “??”
明日見澄川: “!!”
安室透: “好!恭喜諸伏警官嫁入豪門!”
諸伏景光勉強抬起還纏著繃帶的手臂,艱難開口: “等等——”
“你不愿意?”安室透問。
明日見澄川也一臉緊張地跟著問: “你要和我分手?”
“……我沒這么說吧,怎么會想到分手上面。”
諸伏景光有些無奈,不過摸不清明日見澄川的關注點仿佛已經變得習以為常了,他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好友,安室透秒懂,擺擺手說要去處理一下其他事,轉身離開了。
于是病房內只剩下了最后兩人。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弄清楚,但是從剛剛那段對話以及此刻坐在病床旁的那人的精神狀態也能把他尚未蘇醒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猜出個大概。
“謝謝。”諸伏景光說: “抱歉,讓你擔心了。”
明日見澄川只是搖了搖頭。
不久前經歷過一場大型手術,加上剛剛蘇醒,尚未恢復時很難做出什么動作,他索性將手掌張開,像過去見面時那樣準備牽個手。
但是明日見澄川只是小心翼翼地避開繃帶纏繞的地方,用手指勾住了他的食指。
“你哥哥看起來很有氣勢,安室君說你的哥哥是很厲害的刑警。”
“你們見過面了啊。”
“你記得以后幫我和你哥哥做個介紹奧。”
塵埃落定,組織瓦解,真正的名字終于可以重回光下,屬于“諸伏景光”的生活也終于重新開啟。
琴酒曾經見過明日見澄川,身份暴露后他無法保證組織余孽不會對明日見澄川下手,即使拋開一切,他也無法任由那幾個代號成員逍遙法外,所以才不顧一切地追上去。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執行最后的這場任務的。
諸伏景光差不多可以猜出明日見澄川關于“介紹”這個問題的心理歷程,因為不知道該不該向他的親人暴露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說,想了一會兒,諸伏景光莫名啞然失笑:
“好,我記住了……”
“你記得替我解釋,我是因為和你的約定我才隱瞞的,我不是故意的……等等,我好像就是故意的……”
“怎么辦?我真的是故意的……”
淺淺的交談聲從未關嚴的門縫中傳出來,病房外,站在病房門口的兩人望著各自的弟弟,不約而同地沒有出聲打擾。
兩個年齡相仿的男人轉過身,禮貌地握手,寒暄開口。
“幸會。”
“請多指教。”
幾秒后,安室透看著那兩人握得越來越緊的手,暗道不好,他試圖調解一下氣氛: “明日見先生,你……”
諸伏高明率先開口: “舍弟這段時間承蒙您弟弟的照顧了。”
“呵呵,是澄川他叨擾了才對,您放心,我現在就把他帶回家,他絕對不會再來打擾您弟弟!”
安室透: “??明日見先生你一開始不是這么跟我說的!!”
【完】
【作者有話要說】
零:這門親事你們怎么看?
景光:同意!
小明:同意!
高明:同意!
大明:我反對!
第30章 番外·與正文無關的全員黑方if(一)
【一】
蘇格蘭接了個新任務,保護新任BOSS的弟弟。
他對那個小少爺有所耳聞,似乎是被保護得很好,沒和組織里的那些麻煩事沾上一點瓜葛。
蘇格蘭對此不予置評。
出生在組織里的人,再怎么洗也不是干凈的,更何況是處于權力漩渦最中心的人。
新任BOSS上位以來,似乎致力于把組織從黑的洗成白的,一些保護任務代替了原本的暗殺任務,蘇格蘭曾經見過新任BOSS幾次,那個男人的確有著顛倒黑白的能力,說不定哪天真能把假的說成真的。
不過那不影響他覺得這種行為是毫無意義的。
他從小在組織里長大,明日見兄弟同樣如此,但是他們的境遇大有不同。
過去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他只依稀記得,尚且年幼時,明日見兄弟的父親篡位奪權,把烏丸拉下馬,一舉成為了組織的新任BOSS。
都說兒子像父親,不過估計那時候也沒人料到,十幾年后,兒子會突然篡了父親的位,奪了父親的權,一舉成為了組織的新任BOSS。
蘇格蘭覺得這種事挺無聊的,十幾年來,這一家子翻來覆去地互相算計,組織內部也各分派系,其實結果也只是組織從烏丸改姓明日見,然后從明日見再到另一個明日見。
無趣。
無意義。
無法理解。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了他親眼見到自己的新任務對象的那一刻。
那個大概可以稱之為組織繼承人的家伙——明日見澄川。
【二】
新任BOSS目前沒有兒子能篡他的位,之前的對手在組織內斗中已經不成氣候,于是目前來看,組織的下一任BOSS竟然只有一個人選——前任BOSS的小兒子,新任BOSS的親弟弟,也就是那個叫做明日見澄川的神秘角色。
那個人在組織里很少露面,只知道大概是個精通計算機的家伙——蘇格蘭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早年曾在某個任務里聽說這次遠程協助的技術人員是BOSS的小兒子。
其實那場任務完成得很順利,不過不久后的某天,在酒吧里,他聽到其他組織成員在聊天喝酒時提了一句,因為BOSS的小兒子幫的那個忙, BOSS的長子發了一通火,父子間似乎是爆發了一場爭吵。
蘇格蘭覺得這挺有趣的,在里世界里舉足輕重的兩個男人竟然會像真的父子一樣吵架,后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再聽到風聲時,組織BOSS換代的消息便傳過來了。
蘇格蘭向來不站隊,他不討好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交惡的人,僅認真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所以BOSS是誰對他幾乎沒有影響。
如果不是接到的任務越來越不像殺手而是高級保鏢,他對組織又經歷了一場高層間的變革本該沒什么感覺。
蘇格蘭以前殺過一些政要高層或豪商巨賈,后來是保護一些政要高層或豪商巨賈,現在,他要去保護組織高層的親屬了。
他覺得這個任務和以往的那些任務沒什么區別。
他不在乎接下來要保護的人是不是姓明日見。
【三】
今天是個雨天,蘇格蘭撐著傘等在一所大學的門口。
這是蘇格蘭第一次見到明日見澄川。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幾年前,他們曾經在一場任務中間接產生過聯系,不過蘇格蘭猜明日見澄川一定不記得他了。
或者是明日見澄川根本就不知道那場任務里配合的對象是誰。
能夠成為兩任BOSS的逆鱗的家伙,蘇格蘭想,那種人不會特意去記住任何人。
畢竟他也不會特意去記住某個過去的任務搭檔。
蘇格蘭在組織里長大,更早接觸這個世界的陰暗面,他的確從不站隊任何高層,但是在組織存活至今,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些考量——顯而易見,組織這種地方怎么可能存在什么親情?
許多組織成員都曾對兩任BOSS關于家中最小的孩子的溺愛和保護發表過自己的看法,說法有很多,蘇格蘭沒參與過那種討論,不過他一向覺得眼見不一定就為實。
眼見不一定為實,更何況是沒看到的。
一個身影穿過稀疏的人群小跑著往這邊過來,蘇格蘭認出那人的身份,他僅只猶豫了半秒鐘,便撐著傘大步迎了過去。
能在組織里取得一席之地,他有他自己的生存法則。
不站隊,不討好誰,也不區別對待誰,只專注于自身。
那個人在他眼里不該是明日見,而是新的任務對象,僅此而已。
【四】
蘇格蘭生平第一次到校門口去接別人。
他不在意自己是否淋到了雨,仔細地撐著傘護著那位小少爺走到車門前,恭恭敬敬地打開車門,讓那人坐進去。
蘇格蘭對這項任務做了充足的準備,他從不做沒準備的事,哪怕是成為BOSS的弟弟的保鏢這種事也一樣。
他沒問任務對象為什么不打電話讓他去教學樓接送而是淋著雨跑到校門口,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情,那沒必要追問。
他不熱衷于打探他人的隱私和心思,更何況對方還是任務對象,那有違職業素養。
啟動車子,他們前往明日見澄川的住所。
雖然沒有產生任何想要打探的念頭,不過那不影響蘇格蘭覺得明日見澄川一定有一些特殊的生存手段——組織里任何一個存活至今的人都有一些獨特的生存手段。
倚靠著車門等待悠揚又陌生的下課鈴聲響起時,波本打電話跟他說了一個小情報。
關于這次的保護任務, BOSS前后見了包括波本,琴酒,黑麥到他近十個代號成員,像是面試一樣確認到底選哪個人去做這個保鏢。
最終只有他通過了這場面試。
蘇格蘭不知道BOSS是憑借什么決定選定他來執行這個任務,那場見面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按照平常的心態回答了幾個普通的問題,僅此而已。
不過如果其實這場面試不是一對一而且一對多,那就值得考量了。
蘇格蘭開著車,心想, BOSS對這個弟弟的愛護或許有可能帶著幾分真心。
真心,或者說,軟肋——這種東西在組織里不僅罕見,也極為致命。
他從車內后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任務對象。
那個小少爺剛換完衣服,頭上蓋著條毛巾,加上有些凌亂的發絲,一時間看不清表情。
一個頗有手段且同時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角色——這是蘇格蘭在親眼見過BOSS的弟弟后對其的第一印象。
血緣天然會連接起一些東西,換個說法,勉強么可以稱之為繼承。
那按照明日見家熱愛篡位的傳統,或許在未來某天,明日見澄川也會把如此溺愛自己的兄長拉下BOSS的寶座,踩著父兄上位。
不知怎么的,蘇格蘭竟然對此隱隱有些期待。
【五】
蘇格蘭很快就發現了明日見澄川的一些特別之處,那是在傳聞中沒聽過的東西。
明日見澄川的關注點似乎總是很奇特,也時常會自言自語般地說些什么,蘇格蘭每一次都會認真做出回答,然后發現那并不是對自己說的。
不過那并不影響蘇格蘭下一次仍舊認真給出回應。
他不在乎尷尬或者自作多情與否,他只要盡力完成任務,做好一個像保姆一樣的保鏢即可。
蘇格蘭覺得這樣的生活沒什么不好,保持警惕已經是他二十幾年來的本能,明日見澄川雖然關注點清奇但是沒做過任何危險舉動,所以他目前對這項任務還算滿意。
憑心而論,較之從前,這已經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任務了。
明日見澄川的生活十分簡單,基本只有學校和家里兩點直線互換,于是蘇格蘭的生活也變得簡單起來。
送任務對象去學校,在學校等待任務對象,送任務對象回家……如此反復循環。
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相處了一段時間,又共同迎接了梅雨季的來臨。
蘇格蘭照舊隨身保護明日見澄川的安危。
他覺得自己不像殺手也不像保鏢,而是越來越像一個保姆。
等哪天明日見澄川真的要求他去去廚房做飯,那他大概真的像一個保姆了。
蘇格蘭不認為那天會到來,這只是一個臨時任務,而他也沒有為別人做飯的愛好。
這個時節的東京潮濕多雨,天氣預報總是告知人們出門要帶雨傘。
明日見澄川當然不需要親自看什么天氣預報,蘇格蘭自然會為任務做好最周密的準備。
下課鈴聲響起,靠在教室門外的蘇格蘭轉頭看向從門頭涌出的人群,遠遠看了一眼還在和老師交談的學生。
他不知道明日見澄川在課后與老師的交流是出于疑問還是不想和同齡人擠在門口,不過那并不重要。
蘇格蘭等到了自己的任務目標,便準備護送那人回到住處,外面又在下雨,他熟練地撐開雨傘,雨滴接二連三地砸在傘面上,滴滴嗒嗒聲中帶著幾分別樣的寧靜。
蘇格蘭習慣性地將傘偏移,以確保傘下的另一人只有鞋底會沾到雨水。
“蘇格蘭,你叫什么名字?”
隨著那道平靜的聲音在身側響起,蘇格蘭微愣。
那是明日見澄川對他開口說過的第一句話。
不是自言自語或者與沒有具體位置的事物對話,而是說了他的代號后再展開話題——那的確是那個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蘇格蘭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雨越下越大,雨聲愈發嘈雜,他張了張口,沒有做出回答。
那本該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但是對任何一個代號成員來說,那也是一個極致困難的問題。
——你的名字是什么?
蘇格蘭已經忘了有多少年沒聽過這句話了,于是他也忘了要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推推新預收,最近想寫點中二的!戳專欄可見奧!
《我是底牌…?》
文案:
池未來有一個秘密,他有超能力。
像動畫片里的魔法少女一樣,他能召喚出不同的神明卡牌為自己所用。
十八歲的那個零點,他深刻認識到了什么叫做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召喚出過一整本神明卡冊的池未來,作為卡牌被其他人召喚了出來。
戴著生日帽的池未來看著迎面而來炫酷大招,下意識地抬手將其化解的同時,第一反應是超能力體系竟然還知道不能雇傭童工。
總之,從被一群穿著作戰服的人圍起來的那天起,他成了一張至關重要的底牌。
池未來:雖然還沒參加高考,但是已經有了編制。
+
池未來,平平無奇學霸,努力沖刺清北中。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國家特殊人才中心有一份關于這個高中生的絕密檔案。
故事還要從龍組特戰隊隊長在抵御邪神時二次覺醒,把一個戴著生日帽的高中生召喚出來了說起……
[底牌的日常]
池未來:又召喚我干嘛?!我可是在期末考試啊!
池未來:沒到SSS級的戰斗別召喚我OK?
要補課!
池未來:底牌的含金量有高考狀元的含金量高嗎?
池未來:謝邀,備戰高考中,最近沒空拯救世界。
++能召喚神明,但不止召喚神明。
++戰斗力爆表,底牌含金量·有。
第31章 番外·與正文無關的全員黑方if(二)
【六】
蘇格蘭對明日見澄川不感興趣。
或者說,他感興趣是的隱藏在平靜湖面下的那個前任BOSS的兒子兼新任BOSS的弟弟。
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明日見澄川只是一層假面,對蘇格蘭來說,那并沒什么值得看清的必要。
自從擔任明日見澄川的保鏢,蘇格蘭的生活也愈發向明日見澄川的生活靠攏。
誠懇來講,他并不討厭這種平淡。
成為一個殺手是他在成長過程中唯一能活下來的途徑,組織里確實有人因為熱衷于殺人而成為殺手,但是他只是為了活下去。
蘇格蘭端坐在教室的門外的椅子上,年邁的教授的講述聲從未關嚴的門縫中傳出來。
他對黑客技術有一些基礎的解,所以也能偶爾聽懂幾句晦澀難懂的話語,不過也僅限于此了。
做殺手沒有學歷要求,組織只會挑選最有天賦的孩子去留學深造,其他人大多任其自生自滅。
不過時至今日,經歷頗多的蘇格蘭知道,學習永遠是必要的。
下課鈴聲響起,幾秒后,交談聲和腳步聲逐漸侵占了原本空曠的走廊。
蘇格蘭站起身,直到守著的教室不再有人走出,他才推開門走進去。
他的保護對象在教室內,拄著下巴,笑著看向他,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
蘇格蘭不予置評。
兩個小時,根本稱不上好久不見。
他低下頭,問: “您要回去嗎?”
坐在教室后排的青年笑了一聲,蘇格蘭不知道那道笑聲因何而來,也不想知道。
因為那并不重要。
正如同明日見澄川此人于他并不重要一樣。
【七】
蘇格蘭,組織里最頂尖的殺手之一,最近的工作是做低配版保姆以及高配版司機。
他找了個空閑久違地跟朋友碰了個面。
“我并不討厭平靜,但是我不希望這種平靜的生活是跟著明日見澄川才存在的。”
蘇格蘭倚靠在天臺邊緣的防護欄上,指尖夾著香煙,淡淡道:
“這十幾年下來,別的我不一定確定,不過我也看懂一點,打破平靜才是那家人最擅長的事。”
波本聳聳肩,他對這種說法也很贊同。
同樣在組織里長大的波本擁有與好友蘇格蘭截然不同的生存觀,對他來說,稍有不慎站錯隊就有可能迎來萬劫不復,但這些年里明日見父子的明爭暗斗和篡位奪權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你要找機會結束任務嗎?”波本問。
蘇格蘭將指尖的香煙隨手捻滅,細碎的煙灰順著風飄散。
“嗯。”他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他不可能因為貪戀這段輕松的生活而真的停下腳步。
在明日見澄川的身邊待的越久,蘇格蘭這個名字就越容易與明日見澄川的名字捆綁,如果有朝一日組織高層真的再次更迭換代,他不希望自己被卷入其中。
他的生存法則是不站隊,只做好份內的事,短期來看成為明日見澄川的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是未來可就不好說了。
“明日見啊……”他喃喃道: “攪亂湖水的人……”
十幾年,兩次篡位,這個姓氏注定與平靜無緣。
“我這段時間查了一些情報,可以說是毫無破綻。”波本說: “說不定那位小少爺真的無心權斗。”
“誰知道呢?”蘇格蘭看向遠方, “那并不重要吧。”
無論是防患于未然還是單純為了回到用了二十幾年調整出來的最熟悉的狀態,他都該結束這項任務。
“啊,他快下課了,我得走了。”
蘇格蘭背對著好友揮了揮手, “回見。”
“下次聚。”波本說。
【八】
蘇格蘭明明是提前回去的,邁入走廊中時,他卻遠遠看到了坐在自己時常坐在的位置上的本應正在上課的保護對象。
蘇格蘭腳步一頓,迅速調整好心態,快步走了過去。
他垂著頭,沒有說話,聽從對方的指示。
或者說,他在等待對方的訓斥和懲罰。
擅離職守,可大可小,只看明日見澄川準備怎樣處置。
在講師們交雜在一起的忽高忽低的聲音中,蘇格蘭想,或許這正是他籌備中的結束任務的好時機。
“下節課不要在教室外等我了。”
坐在他面前的小少爺輕描淡寫道: “蘇格蘭,來做我同桌吧。”
蘇格蘭的動作僵了許久,在下課鈴聲響起的前一秒,他最終選擇服從道: “好的。”
從那天起,蘇格蘭跟著保護對象走進了課堂,按照明日見澄川的理論,這個決定美名其曰是為了防止有人在上課時謀害他。
蘇格蘭知道這其中其實另有隱情,就像明日見澄川會在上課時突然跑出來把他的離開抓了個正著一樣,任何出乎意料的改變都存在前情提要,但是他沒有立場去詢問,他也不會開口詢問。
依靠自己的觀念在這十幾年的殺手生涯中已經刻入骨髓,如果想得到答案,他自會去挖掘,而不是寄希望于他人能直接為他揭開謎底。
當然,同樣是來自二十幾年殺手生涯的警惕,即使真的有人愿意直接為他揭開謎底,他也未必真能信上幾分。
明日見澄川所學的計算機課程顯然并不是他這種自學的半吊子黑客能聽懂的,不過他坐進教室里的目的原本也不是為了聽課。
教室內絕大多數的人的注意力都匯聚在授課老師身上,而蘇格蘭的注意力在身旁的人身上。
沒人注意到這間教室里悄然多了一個人。
蘇格蘭轉過頭,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眸子。
那個人做了個口型: 【喜歡嗎】
大概是為了防止他沒看清,那人又放慢了速度,又說了一遍。
【坐在教室里和我一起上課】
【喜歡嗎】
蘇格蘭盯著那雙含笑的眼睛,強壓住徒然生出的起身的念頭,坐在近百人的教室里,他斂眸避開那束目光,緊繃著背,極其克制地點了點頭。
他沒再與明日見澄川對上視線,卻詭異地知道,那個人在笑。
他從很多年前就已經不屬于課堂,正如同他不該被迫站隊明日見澄川,所以像走出這間教室一般,他要與明日見澄川拉開距離。
蘇格蘭盯著空白的桌面,他想,就算無法離開組織,但是離開明日見澄川并不難。
【九】
蘇格蘭會貼身保護明日見澄川,究其原因,源于新任BOSS的明日見澈山為了保護弟弟,精挑細選出了一個他自以為的最佳人選。
蘇格蘭不知道明日見澈山是因為哪一點才選中他,但是他知道怎么做會讓明日見澈山認為他不夠格。
很快,端坐在辦公室的明日見澈山得到了一個讓他瞬間站起來的消息——明日見澄川負傷入院。
明日見澈山匆匆趕到醫院時,他率先看到了似乎毫發無損的保鏢。
蘇格蘭看向頂頭上司,恭敬有余,并未為自己做出任何辯解。
明日見澈山收回目標,面無表情地進了病房。
高級特護病房的隔音很好,站在門外的蘇格蘭沒能聽到那對兄弟的談話,不久后,明日見澈山走出病房,輕輕關上門,神色依然嚴肅,也依然只是看了他一眼后便大步離開了。
蘇格蘭看著BOSS離去的背影,正如不理解BOSS為什么執著于把組織洗白一樣,他也不理解溺愛弟弟的BOSS為什么會如此簡單地離開。
蘇格蘭敲了兩下門,走進病房,將門關好后便習慣性地找了個能縱觀全局的角落位置站好。
這種能迅速判斷最佳隱蔽點和攻擊位置的能力來源于十幾年的殺手生涯,現在,這種能力開始用于保護。
——保護一個他并不想保護的人。
“蘇格蘭。”
蘇格蘭聞聲抬起頭,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在自己的刻意放水下而負傷的保護對象。
明日見澄川看起來沒有任何自己是個病人的自覺,不顧傷口,支起上半身,緩緩坐了起來。
蘇格蘭立刻上前,將枕頭墊在病患背后。
“你的下一個任務要在哪里執行,你知道嗎?”
蘇格蘭微微搖頭,謹慎道: “哪里?”
明日見澄川露出了一個慣有的笑容。
“警校。”
【十】
蘇格蘭想不出什么任務會需要去警校執行,畢竟那里也不會存放什么機密文件,更鮮少會有在黑市上被購買人頭的大人物造訪。
他問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但是并非上述最為淺顯的困惑。
“我并未接到新的任務指派。”蘇格蘭對那個告知自己的下一項任務在警校的人這樣說。
“兄長沒有告訴你啊……也對。”明日見澄川合上手中的書, “畢竟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蘇格蘭下意識地皺了下眉。
他不想站隊,更不想成為誰麾下一員,但是目光觸及明日見澄川還帶著因失血而略顯蒼白的臉時,他還是按耐住了開口反駁的欲望。
一個備受溺愛的小少爺,大概是聽不得一些違反他心思的話的,而事在人為,不說這句話也并不影響什么。
“喏,拿去,有哪里不懂就來問我。”
蘇格蘭看著被隨手遞過來的書,有些不解, “這是……?”
“不是告訴過你嗎?下一個任務在警校。”明日見澄川輕描淡寫道: “你要考進去,我會輔導你的。”
蘇格蘭正準備接過書的手一頓,一瞬之差,那本書落在地板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病房內剎那間寂靜下來。
蘇格蘭看著明日見澄川的眼睛,試圖在其中找出對方在開玩笑的證據。
“進入警校以后,我要你為我殺一個人。”
加上這句話后,倒是更顯得像過去他熟悉的任務了。
蘇格蘭竟然無意識地松了口氣。
他俯下身,將落在地板上的書撿起來,用手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
那是一本復習資料。
“殺誰?”蘇格蘭問。
“這個人,他與你相互扶持,親密無間……”
蘇格蘭握在書封上的手指逐漸收緊。
明日見澄川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與你不分彼此。”
“蘇格蘭,你能猜到那個人是誰嗎?”
“我是殺手,不認識會在警校里的人。”
“說不定只是你忘了。”明日見澄川轉頭看向書架,意味不明道: “不過,想不起來倒也不要緊……”
“總之,認真學習,然后跟我做同學吧!”
蘇格蘭震驚: “等等,您也要讀警校嗎?!”
第32章 番外·與正文無關的全員黑方if(三)
【十】
之后的幾個月,就像明日見澄川說的那樣,他會輔導蘇格蘭考入警校。
這是蘇格蘭不曾接觸過的生活,沒有鮮血與殺戮,沒有對第二天能夠重新見到太陽升起的恐懼和擔憂,生活中只有學習與測試。
偽造一個完美的身份對組織來說不是什么難題,不久后,蘇格蘭拿著自己的新駕照,久久無言。
“諸伏景光。”明日見澄川探過頭看了一眼駕照,放緩速度認真讀了一遍那個名字,問: “喜歡這個名字嗎?”
蘇格蘭抬起頭,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
明日見澄川笑著拍了拍保鏢的肩膀, “你又忘了改口,要早點習慣,等錄取通知書下來,我們可就是同學了。”
蘇格蘭停頓了幾秒,字正腔圓地說一遍: “明日見君。”
明日見澄川似乎有些無奈,但是更多表現出來的是好笑,他搖著頭,嘆息道: “你真該去大學讀播音系。”
蘇格蘭不明白明日見澄川為什么也要考入警校。
組織BOSS的親屬,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都應該和警察勢如水火。
不過還有一個更令他在意的問題。
“那項任務的目標對象……”
“現在還不到時候。”明日見澄川給出了熟悉的答案, “等你進了警校,或許都不用我告訴你,你自然就知道要殺的人是誰了。”
蘇格蘭強行壓下心中的異樣,點頭表示會意。
“放心吧。”明日見澄川笑容燦爛: “事成之后,我會按照約定實現你的愿望的。”
擁有來自備受BOSS溺愛的弟弟的承諾顯然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而蘇格蘭確實有所謀劃。
他準備借此機會脫離組織,趁著有限的歲月去找回童年時曾短暫擁有的普通人的生活。
計劃很美好,然而蘇格蘭的完美面具在警校入學典禮上碰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時終究是出現了一絲無法掩飾的裂痕。
【相互扶持】
【親密無間】
【不分彼此】
隨著明日見澄川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蘇格蘭的腳步仿佛被釘在當場。
他機械性地轉過身,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明日見澄川,對方朝他露出個笑容,輕快地揮了揮手。
“怎么會是你……”蘇格蘭的冷汗剎那間浸透的外套下的襯衫,他猛地抓住好友的手臂,壓低聲音道: “你怎么會在這里?!”
化名為降谷零的波本并不知道許久未見的友人的心路歷程,但是向來敏銳的他仍舊從對方的反常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看了看,確認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們,才低聲回答:
“是我的新任務,事發突然又要求保密,加上你那邊很難見面,所以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你。”
蘇格蘭咬緊牙關。
如果……如果那個所謂的任務目標其實是波本……
“怎么了嗎?”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蘇格蘭如夢初醒般地驟然松開握著好友手臂的手,后退了半步。
在他們的身后,明日見澄川站在半米外,笑吟吟地提醒道: “兩位同學,入學典禮要開始了哦。”
【十一】
警校的宿舍是單人間,蘇格蘭獨自坐在房間里,垂眸思索。
其實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并不難選,真正令他陷入思考的是,明日見澄川為什么要他去警校里殺死波本。
明日見澄川和波本之間存在什么矛盾嗎?
不,應該沒有,他和波本從小一起長大,如果明日見澄川和波本發生沖突矛盾,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過現在蘇格蘭并不想知道波本為什么要死,他需要知道的是怎么讓波本別無顧忌地繼續活下去。
他的確想離開組織,但是那比起好友的命不值一提。
第二天,他找到明日見澄川,問了一個有些出格的問題。
“那個任務失敗了會怎樣?”
明日見澄川隨手遞給他一盒牛奶,笑道: “不會失敗。”
“如果我失敗了呢?”
明日見澄川動作微頓,抬頭審視了蘇格蘭一會兒,從鼻腔里發出了一聲輕笑, “還有我在,放心吧,不會出問題的。”
明日見澄川越讓蘇格蘭放心,蘇格蘭的心就越放不回肚子里,明日見澄川越是堅定任務不會出問題,蘇格蘭就越覺得問題大了。
三天后,蘇格蘭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如果事情真的無力回天,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死,那那個人可以是他自己,可以是明日見澄川,但唯獨不能是波本。
波本對這件事并不知曉,他正在專心致志地為自己的臥底生涯進行規劃。
“先定個小目標。”波本一本正經地說: “比如先當個警視總監什么的。”
蘇格蘭說: “那松田君跟你的關系就要進一步惡化了。”
“誰在乎那種事啊……”
【十二】
“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你要殺的人是誰。”
明日見澄川又一次對蘇格蘭的問題給出了與過去幾次分毫不差的答案。
蘇格蘭不明白既然自己是任務的最終執行者,那為什么遲遲不愿意向他透露真正的計劃內容。
要么是不能說,要么就是不信任,二者哪個更貼近實際,一目了然。
“景光君,我感覺你最近有點不太對勁啊。”明日見澄川拄著下巴, “你似乎不太敢看我的眼睛。”
蘇格蘭對明日見澄川自顧自采用的親昵稱呼無力糾正,他面不改色地抬起頭,從容應對: “身份有別,我本就沒有資格直視您。”
明日見澄川“嘖”一聲。
過了一會兒,明日見澄川又說: “你只問我任務目標是誰,你還從來沒說過,完成任務后你想要什么。”
不知哪來的勇氣,蘇格蘭沉聲道: “如果我想和波本一起離開這里呢?”
他沒說明“這里”指的是哪里,可以是組織,也可以是警校,他有意在為接下來關于波本的話題做鋪墊,然而明日見澄川完全沒在意“這里”這個字眼。
“你可以一個人離開。”明日見澄川說: “其他人自有他的命數安排。”
蘇格蘭沉默良久,回答: “我知道了。”
明日見澄川不在乎他是否會離開又會去哪里更不在意緣由,但是明日見澄川讓他不要理會波本的命運。
蘇格蘭站在窗邊,樓下的小路上,幾個穿著警校生制服的青年正并排走在一起。
“和大家的關系越來越好啊……”
曾經和波本在入學之初打過一架的松田現在已經能毫無顧忌地與波本打鬧嬉笑。
比起他,波本與當下這個環境更加融合。
蘇格蘭再次回想起自己的決定。
如果一定有一個人要死,那個人可以是他自己,可以是明日見澄川,但不能是波本。
他不想殺了波本,也不想自殺,那么……
蘇格蘭轉身看向坐在他的房間里看書的保護對象。
問題似乎從很久前起就只有一個答案。
對他來說,在朋友和任務對象之間做出選擇,這甚至稱不上是一道選擇題。
【十三】
殺了明日見澄川然后離開組織,所呈現出的效果似乎與完成明日見澄川的任務后再離開組織并沒有太大區別。
蘇格蘭沒有輕舉妄動。
他說不清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等待下去的,他不抱希望地在等明日見澄川改變主意,也在不停調查明日見澄川為什么會下發這個任務。
波本是帶著組織的潛伏任務來到警校的,而他是在明日見澄川的授意考入警校,那明日見澄川進入警校的目的又是什么?而明日見澄川一定要讓他在警校里殺死波本又是為了什么?
回歸源頭,他仍舊不清楚明日見澄川為什么要讓波本死。
想了兩個月,蘇格蘭也不得不只能相信,問題大概出在波本的養母貝爾摩德身上。
貝爾摩德和前前任BOSS烏丸蓮耶關系匪淺,組織已經改名換姓,明日見家的掌權者會對與烏丸家的舊黨有所忌憚也不值得意外。
或許殺死波本只是新任BOSS對烏丸舊黨拉響的第一道警鐘。
蘇格蘭厭惡這種明爭暗斗,過去的人生中,他一直在致力于讓自己遠離那種劃分派別的斗爭中,然而兜兜轉轉,最終他還是沒能逃過。
畢業前,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歸宿。
蘇格蘭收到了來自警視廳公安部的邀請,他沒有拒絕,畢竟他也未必真能去任職,把第一個前來邀請的部門答應下來,也方便他后續專心去做自己的事。
波本和明日見澄川都收到了警察廳的邀請,想到這兩個人未來有可能出現在同一個部門,蘇格蘭忍不住為好友捏了一把汗。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蘇格蘭也不得不迎來最終的抉擇。
畢業典禮結束,蘇格蘭沒來得及換下警禮服,他將手槍裝上彈匣然后做好檢查,找到了獨自站在宿舍樓后的明日見澄川。
明日見澄川也還沒換下那身警禮服,等他轉過身時,蘇格蘭才發現那人手里還拿這朵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櫻花。
“恭喜畢業,景光。”
明日見澄川對他的稱呼越來越親昵了,并且入戲頗深,熱衷于叫那個精心打造出一段過往的名字。
蘇格蘭接過了那朵櫻花, “您也該告訴我了吧……任務目標。”
在警校為明日見澄川殺死某個人,這是明日見澄川與他進行的交易,今天過后警校時光便正式結束,此刻已經是最后的期限。
明日見澄川將那朵淺粉色的櫻花交給蘇格蘭,蘇格蘭接過櫻花后他卻并沒有將手收回,而是握住了蘇格蘭的手。
那朵櫻花被壓在兩人的掌心之中,明日見澄川向前走了半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隨之縮小。
“喜歡櫻花嗎?”
“不討厭。”
“喜歡警視廳嗎?”
“不討厭。”蘇格蘭再次回答。
從很久之前他就發現明日見澄川熱衷于詢問他的喜好,從喜歡不喜歡喝酒到喜不喜歡教室到喜不喜歡警校再到一些更加細致的問題,他無法理解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究竟從何而起,也警惕著明日見澄川是否別有目的。
“蘇格蘭。”
“您講。”
一陣風吹過,淡粉色的花瓣隨著風從枝椏飄零而過,蘇格蘭站在原地,明日見澄川緩緩開口:
“景光,這是你的最后一個任務,我要你殺死——哦?”
蘇格蘭垂著眸,他的手指掩在扳機上,槍口已經壓在身前那人的腹部,又迅速向上,直指胸口。
“真有趣,不愧是你。”
明日見澄川只是微微詫異了一瞬,很快他便再次恢復了慣有的悠閑,他感慨了一句,絲毫不在意隨時可以擊穿自己心臟的那把槍,甚至再次向前靠了靠。
“明日見澄川!”
“我要你殺死蘇格蘭。”
蘇格蘭瞳孔一縮。
“殺了蘇格蘭或者殺了我以后再殺了蘇格蘭,你只需要知道,從此以后,世上便只有諸伏景光了。”
他不是沒有殺過人,槍下亡魂已經記不清數字,卻從未有哪次是像此刻一樣難以扣動板機。
明明只需要輕輕一按,一切就都結束了。
蘇格蘭開始懷疑是長期的保護讓他形成了習慣,于是遲遲無法真正扣下扳機,也可能是明日見澄川的話語太過令人茫然,所以才會讓他不自覺地松開了那把槍。
“……為什么?”
明日見澄川將隔在他們之間的槍輕松取下,妥帖地放回蘇格蘭的口袋里。
“你該問問十五年前的某人。”
明日見澄川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惋惜,搖搖頭,嘆息著走遠, “只有我記得啊……也好……”
那個人的身影已經逐漸走遠,蘇格蘭低下頭,在他的掌心里,此刻正靜靜地躺著一朵被壓壞的櫻花。
他盯著那朵不成樣子的花,臉色開始發白,幾幀模糊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翻涌閃現,他想要去回想童年意外失憶前的畫面,最終只是歸于寂靜。
他什么都沒想起來,站在裹挾著花瓣的風中,他卻不自覺地喃喃起一句話。
“我想成為什么?我以后想……”
【十四】
“以后想成為什么啊……殺手吧。”
“除了這個呢?沒別的愿望了嗎?”
“組織里也沒什么愿望理想可談吧。”
又過了一會兒,尚且年幼的孩子轉頭看了看周圍,確認這里沒有第三個人,才又帶著懷念地小聲說: “其實我曾經想過要成為警察,不過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那都是沒來到這里之前的事了。”
“警察啊,很不錯的職業呢。”
那個心思細膩的孩子并不對這種注定無法實現的童年理想多談,而是問: “那澄川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嗎?”
“我沒什么理想,大概就是做個悠閑富二代之類的吧,我會好好督促父親和兄長為我實現這個愿望的。”
在訓練結束后偷偷溜出來和自己不久前偶遇的朋友碰面的男孩笑起來,說: “雖然我做不成警察,不過等你成為富二代以后,如果我還活著,說不定我可以做你的保鏢保護你。”
“聽起來真不錯。”那個不知道是哪個組織高層家的小少爺笑著說: “不過嘛,人生是分階段的,誰知道未來你的愿望不會實現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改個新文名。
關于還有沒有其他番外,那主要取決于我下周的實驗進度順不順利……orz
*
下一本寫《為了簽到我成了傳說中的戀愛腦》, CP景光,感興趣的話可以去專欄里點個收藏,或者搜文章id: 7668965~
簡單來說,這是一篇我最喜歡的用各種be設定打出he的正經he文!
第33章 番外·與正文無關的全員黑方if(四)
【十六】
蘇格蘭毫不懷疑從一開始讓他誤以為要殺的人是波本都是明日見澄川的惡趣味。
但是現在,他更想知道是的,明日見澄川為什么要這么做。
進入警視廳后,他并未收到任何有關進行臥底任務的命令,組織像是瞬間從他的生活中煙消云散。
這的確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但是習慣了一切要依靠自己,如此輕松取得的東西只讓他覺得不真實。
他對一切夢幻的事物都抱有最基本的警惕。
警察廳和警視廳相隔并不遠,不過自從進入警視廳后,他見過幾次已經化名為降谷零的波本,卻還從未遇到過明日見澄川。
蘇格蘭想再與明日見澄川見一面,他想跟明日見澄川好好談談,但是又恍然對此有些恐懼——他為這種仿若夢境的生活的易碎感到恐懼。
不過明日見澄川的動向向來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周一,從外辦案回來的蘇格蘭回到辦公室,猝不及防地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明日見澄川站在窗邊,聽到聲響后轉過身,不緊不慢地朝他點頭示意。
蘇格蘭像是忘記了如何發聲,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好不容易才措好辭,又被從后面走進來的前輩打斷。
“諸伏,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明日見君,是從警察廳借調過來的技術顧問,接下來要和我們一起調查最近的這個案件!”
蘇格蘭像是找到了機會,主動開口: “好久不見。”
“原來你們認識!”
明日見澄川向門口走來,主動伸出手,一邊和蘇格蘭握手,一邊對那位年紀稍大的刑警說: “我們在警校的時候是同期。”
“那太好了,對了,你們先聊,我去找一下目暮警官,一會兒回來我們再詳細聊那個案子。”
“辛苦。”
辦公室內重新歸于寂靜,蘇格蘭盯著他們仍在交握的手,久久無言。
畢業時,他們也曾像這樣握手,唯一的區別不過是,那時他們的掌心之間隔著一朵櫻花。
“在想櫻花嗎?”
被一語道破心思的蘇格蘭像是被后知后覺地被燙到了掌心,連忙松開手, “失禮了。”
明日見澄川笑著說: “別緊張嘛,我們可是老朋友啊。”
【十七】
蘇格蘭曾經跟著明日見澄川一起在大學里聽過一些計算機相關的課程,加上早年間自學的黑客技術,這讓他成為了案件調查組中唯一一個能聽懂明日見澄川的思路的人。
這也讓他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在調查中被派去與明日見澄川進行交流溝通最多的人。
蘇格蘭一直都知道明日見澄川精通計算機技術,畢竟他曾經在任務中與其遠程配合,但是親眼目睹和遠程配合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白天在警視廳為了案件和明日見澄川一同爭論研討,晚上回到申請到的宿舍后則總是忍不住思考起明日見澄川。
很難想象,有朝一日,明日見澄川竟然會成為他生活中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某一環。
又至深夜,蘇格蘭在床上翻來覆去幾次都睡不著,他猛地坐了起來。
望著漆黑的屋內,蘇格蘭深吸了一口氣。
幾分鐘后,一個身影悄然離開了這棟住有眾多年輕公務員的公寓樓。
蘇格蘭曾經作為明日見澄川的保鏢而與明日見澄川同住,他知道明日見澄川的住處所在,也知道那里的所有安保措施。
同樣,他也很了解明日見澄川的作息表。
蘇格蘭摸進明日見澄川的臥室時,一道輕快的聲音隨之響起:
“真是稀客,這不是我們的諸伏警官嗎?”
蘇格蘭的夜視能力一向很好,他將臥室的門合上,在黑暗中看著坐在床上的青年,并未直入主題,而是問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惑之處。
“你一個人住?”他忍不住皺眉: “沒人保護你?”
“麻煩把燈打開。”明日見澄川一邊下床一邊淡淡道: “沒那個必要,我過去一直是一個人住。”
蘇格蘭按下燈源開關,問道: “那你當初又為什么要讓我做你的保鏢?”
明日見澄川打了個哈欠,他原本已經睡下了,只不過被某位突然上門的客人驚醒: “兄長瞎操心選的罷了……”
蘇格蘭下意識地覺得那并不是真實答案,剛剛來到明日見澄川身邊時他大概還會信這種說辭,但是現在他已經成為諸伏景光了。
但就像恐懼著明日見澄川重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進而打破目前已有的平衡,他也模糊地恐懼著追問下去。
他怕一向不在他的控制之內的明日見澄川會給出一個令他無法接受的答案。
【十八】
“你究竟想做什么?”蘇格蘭問。
明日見澄川立刻笑出聲, “這個問題該我問才對吧,三更半夜不請自來可不是你的行事風格。”
蘇格蘭定下心神,緩緩開口: “組織……”
“嗯?什么組織?”明日見澄川一邊倒了杯水一邊隨口打斷對方的話: “現在該叫做明日見集團了……喏,喝水。”
“……謝謝。”
蘇格蘭忽然沉默下來。
為了貼身保護明日見澄川,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幾乎與明日見澄川如影隨形,那并非他本意,不過他的確因此走進了屬于明日見澄川的世界。
或者說,他是走出了僅屬于組織代號成員蘇格蘭的生活。
重新來到這棟房子,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安然。
這對一個過去每隔一兩個月就要換一次安全屋的家伙來說無疑是一種不妙的信號。
“我很好奇,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來找我的。”
明日見澄川的手中也端著一只杯子, “如果是以同僚的身份來,那我們的關系應該還沒好到能讓對方不打一聲招呼就摸進臥室里夜談,如果你是以保鏢的身份……”
那人忽然拉了個長音,即使明知道對方是故意為之留下懸念,蘇格蘭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怎樣?”
“所有人都知道,蘇格蘭在保護我的時候為了死了,尸骨無存。”明日見澄川隨手將杯子放在一旁, “怎么?莫非你準備從地底爬上來了?”
蘇格蘭許久都沒有說話。
“你確實是個好員工,不過兄長也不缺你一個好員工,只要你不嫌棄警察的工資微薄,那就永遠做個警察好了。”
“那你呢?”蘇格蘭問: “當初是你提出讓我和你一起考警校的,你又是為了什么要去做警察?”
明日見澄川轉身看向窗外,聲音低了許多,讓那句感嘆一樣的回答變得更像是自言自語: “做警察這件事,可未必是我先提出來的。”
蘇格蘭不明白明日見澄川為什么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就像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夜晚,踏著月色跑到明日見澄川的住處。
第二天,再見面時,仿佛前一晚的對話從未發生過,他們仍舊如前幾日一樣冷靜分析著案件,試圖以最快的速度找出真相。
快步走在警視廳的走廊里,蘇格蘭想,他想找出的真相其實不止關于這個棘手的案件。
他想知道更多關于明日見澄川的事情。
那一晚的突然造訪雖然沒能讓蘇格蘭得到最想得到的答案,卻也間接幫他卻了一樁心事。
明日見澄川把他送進警校又讓他真的成為警察或許并不是想讓他為自己所用或者以便于未來為組織做事,而是真的想讓蘇格蘭消失——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屬于蘇格蘭的生活是他用過去十幾年的痛苦一點點廝殺出來的,他拼盡全力才掙出了“蘇格蘭”這個代號,但他也是最希望蘇格蘭消失的人。
無論陰謀與否,有人為他促成了這件事。
他的生活在七歲那年徹底與過去割裂開,現在,有一個人不由分說地將他的二十二歲化為了一個轉折點。
蘇格蘭不知道這種生活何時會結束,但是又好像即使明天就要面臨另一重黑暗,也不遺憾曾經短暫擁有。
【十九】
“明日見澄川為什么會做警察,這個問題嘛……”波本皺眉: “我倒是出于好奇調查過,不過到現在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在警察廳里也沒做過任何小動作,雖然看起來對什么都興致缺缺,但是每一項工作都完成得很完美。”
“興致缺缺?”
想到明日見澄川在那樁案件里表現出的執行力,蘇格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多說什么。
或許是喜歡更有挑戰性的工作吧,他想。
波本的任務簡單粗暴,沒有什么傳遞情報找出埋在組織里的臥底一類的麻煩事,但某種意義上是另一種麻煩——成為警視總監。
他們還在警校時,波本曾經開玩笑說要爬上警視總監的位置,結果陰差陽錯下一語成讖,他的任務最終竟然真的是讓他去做警視總監。
波本在接到自己的這項任務時無語且震驚,但是很快又為此興奮起來。
這項任務富有挑戰性,乍一聽有些不切實際,卻正好能激起一個二十二歲的青年的勝負欲。
兩人都有事在身,這場碰面并未持續太久,互相道別后,便又趁著午休結束前趕回了各自的崗位。
三天后,隨著調查,警視廳負責的這起案件終究來到了另一層高度,當牽扯到某位議員時,警察廳委派了新的專案調查員加入了他們的項目組。
“我叫做降谷零,接下來這段時間請多指教!”
他們三個人一起追查一樁懸案,局面愈發戲劇性了。
警察廳的介入顯然對案件的偵破有了質的飛躍,過去沒有權限直接進行調查的部分,只要帶著警察廳的名義,便可以酌情先斬后奏。
照舊是午休時間,波本在吃飯時向蘇格蘭透露了一則秘密消息。
“我們正在調查的那個議員是明日見集團競爭對手的幕后推手,我想,明日見澄川大概就是為了這個才那么認真的吧,在警察廳里他可不是那副正經的模樣。”
波本一邊將餐盤收拾好一邊說: “我之前還在想明日見澄川為什么會那么積極地接下技術支援的任務,原來是利益相關……他應該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要介入了吧。”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坐在對面的人有反應,波本提醒了一聲: “怎么了嗎?”
蘇格蘭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只是匆匆整理起了餐具。
走出食堂,他們徑直回到警視廳的資料室,照舊一起整理起案件材料,明日見澄川不知道去哪了,不過那個人向來不在食堂吃飯,也沒人會研究那位小少爺今天的午飯是出自哪位大廚之手。
資料室內只有紙張翻閱和偶爾避免摩擦紙面進行記錄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波本忽然開口道: “你不覺得你現在有點太過在意那個人了嗎?”
“沒有啊。”
波本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都還沒說我指的人是誰。”
正在梳理卷宗的蘇格蘭筆尖一頓,資料室內的刷刷聲戛然而止。
第34章 番外·與正文無關的全員黑方if(五)
【二十】
——明日見澄川對我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明日見澄川對我來說是否擁有什么特殊的意義?
這是蘇格蘭最近在閑暇時刻心中會生出的問題。
在被以最直白的方式挑明心思之前,他尚且可以用繁忙的公務和難解的任務為借口,心安理得地對那份不該有的多余的情緒視而不見。
與其說是視而不見,倒不如說是放任才更貼切。
蘇格蘭將卷宗合上,轉身看向波本,他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矢口否認或是辯解再或者干脆轉移話題,但是與自己相識十余年的好友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任何掩飾的話語都變得蒼白起來。
在這個問題上,他問心有愧。
波本再次嘆了口氣。
他們認識的足夠久,見過對方最狼狽的模樣,有時候甚至比對方還要了解對方的心思,那些無法宣之于口的東西,只是一個眼神便能通達。
“他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波本看著手中的卷宗,熟悉的字符卻沒能連成語句如往常印入腦海, “你知道他的背景,既然得到離開的機會,那就不要再給任何會恢復與那里的聯系的機會比較好。”
“我知道。”
“對你來說,他是下下簽。”
蘇格蘭沒有再說話,資料室內陷入了一陣瘆人的寂靜。
波本聳聳肩,接受了那個無聲的回答: “好吧。”
“你們回來得這么早啊。”
隨著資料室的門被推開,一個青年笑著推門走進來,熟稔地跟里面的人打了聲招呼。
“怎么?情緒似乎都不太高。”明日見澄川隨手關上門, “雖然暫時沒有新線索,不過我這里正巧有個能拿到新線索的機會。”
說著,明日見澄川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三張做工精致的請柬。
波本略帶詫異道: “莫非……”
“沒錯,今晚明日見集團主辦的宴會,據說藤原議員也出席。”
“可藤原議員不是一向對明日見集團頗有微詞嗎?”
明日見澄川看向在場的唯一一位遲遲沒開口的人, “那就說明我們的調查方向是正確的,那個老狐貍開始慌了。”
【二十一】
“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就隨意找個地方待著吧,稍后我們再匯合。”
明日見澄川把裝著一塊藍莓蛋糕的餐盤遞給蘇格蘭, “嘗嘗看?這里的甜品味道倒是不錯。”
蘇格蘭擺擺手,婉拒了那塊蛋糕: “我和你們一起行動。”
“一起出動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我和降谷都比你對這種場合熟悉。”明日見澄川用叉子取了一小塊藍莓蛋糕, “就算信不過我,你也該信他才對。”
蘇格蘭立刻開口: “我不是——”
明日見澄川見機將那小塊蛋糕塞進蘇格蘭的嘴里, “怎么樣,我就說味道不錯吧?”
蘇格蘭將嘴里的蛋糕咽下去,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隔了幾秒,蘇格蘭才問: “你不是一直不喜歡這種場合嗎?”
在做明日見澄川的保鏢的那段時間,他親眼目睹明日見澄川隨手丟掉過許多邀請函和請柬,他曾對此發出疑問,隨后得到了“我對那種東西提不起興趣”這個回答。
明日見澄川看起來是一個很標準的富二代,父親對他多加溺愛,年長十歲的兄長也對他十分縱容,如果未來他不遵守家族傳統篡位,那大概率一輩子都是那個自由恣意的明日見家小少爺。
“富二代啊……”
不知怎么的,蘇格蘭總覺得這個詞不太對勁。
明明只是普通的字眼,和明日見澄川放在一起時,那個詞卻總給他一種別樣的微妙感。
當晚,結束調查的三人坐在一起交換了所得的情報,又有來有往地進行了一番談論,才結束加班。
等躺到床上閉上眼睛時,蘇格蘭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他忘了反駁宴會上的那句“就算信不過我”。
【二十二】
蘇格蘭分析了很久,得出結論,他對明日見澄川的關注是無法避免的。
明日見澄川身上有太多他想解開的謎題,他會為了一個案件連續加班半個月,所以自然也會為了看不清意圖的明日見澄川而夜不能寐。
像是為自己的行為找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蘇格蘭開始心安理得地繼續關注起了明日見澄川。
但是那種關注僅限于悄然無聲。
做保鏢時,即使明日見澄川總是會以各種方式打破他們之間那些不成文的規則,但那并不影響他嚴格保持著和保護對象之間應有的距離。
他和明日見澄川天生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組織成員和組織成員之間也是有區別的,即使他們意外產生了交集,也僅是擁有一個交點的兩條直線而已。
僅此而已。
七天后,這個前后耗時近一個月的案子終于正式結案,從警察廳調來的兩位公安也即將回歸原崗。
“這段時間和大家共事我學到了很多,也非常感謝大家的關照。”
蘇格蘭站在最后排,隔著人群注視被包圍著的某個人。
他忽然想起剛剛從警校畢業時的生活。
進入一個全新的部門,前輩友好,同僚友善,工作繁忙卻充實安定,簡直就像是夢想中的生活。
——那是一段徹底與組織,與明日見澄川割裂開的生活。
現在,隨著案件結束,他們的生活終于要回歸正軌了。
【二十三】
隨著那起案件的結束,無論是蘇格蘭的生活還是明日見澄川的生活都理應回歸正軌。
但是事實似乎并非如此。
深夜,明日見澄川看著站在門外的熟悉的身影,微愣過后,并未錯身邀請對方進門。
他靠著門框,饒有趣味道: “說好的是稀客呢?”
蘇格蘭看起來真的像是一位客人,禮貌問候道: “晚上好。”
“原來你知道現在是晚上。”
明日見澄川從上至下掃視了一遍站在面前的人,思索對方會因為什么原因而深夜找過來,畢竟在警視廳里朝夕相處的時候,那個家伙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私下里甚至不愿意同他多說一句話。
他有時候簡直要懷疑蘇格蘭是把保鏢和警校里的事情都忘了個干凈,但每當面對一張不帶什么表情的臉時,除去煩悶,明日見澄川卻又覺得,這就是諸伏景光該做出的反應。
那個人已經完成了年少時的愿望,離開組織成為了一名警察,冷淡和距離感反而印證了他的正確。
“沒什么事就回去吧。”
明日見澄川正準備關上門,蘇格蘭卻下意識地抬起手抵在了門板上。
“等等!”
“這可不是紳士該做的事。”
明日見澄川知道蘇格蘭在擔心什么,干脆也就趁著這次把話說個明白: “我早就說過了,組織里不缺你一個蘇格蘭,但只要你想,警視廳可以缺你一個諸伏景光,做你想做的事,沒人會在意蘇格蘭到底死沒死。”
他淡淡道: “過去組織不缺殺手,如今明日見集團也不再需要殺手,做我的保鏢和做公眾的保鏢,既然你選了后者那就安心做下去。”
明日見澄川的作息一向很規律,此刻已經到了他睡覺的時間,他在意蘇格蘭的過去和未來,卻不準備在這個夜晚為了蘇格蘭影響自己的睡眠, “諸伏警官,回去吧。”
“我不是為了諸伏景光和警視廳的工作才來找你的。”蘇格蘭用力撐住門,借著那道最后的縫隙說: “我不懂你……我還沒選,我明明從來沒選過什么。”
無論是做明日見澄川的保鏢還是做守護公眾權益的保鏢,他明明從來沒做出過選擇。
無論是進入警校還是進入警視廳,他一直被動接受著,明明從未主動做出過選擇。
“你選了。”明日見澄川索性松開門把手,任由那個人站在他面前, “不拒絕就是一種選擇,從你接受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正如過去你像組織里其他孩子一樣拼盡全力地去拿到代號一樣,你以為自己什么都沒選,但其實是你選擇了即使再痛苦也要努力活下去。”
按照當年的約定,他做了個閑散的富二代,蘇格蘭做過他的保鏢后又成為了警察,皆大歡喜。
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答案,非常符合他對十五年前的那場相遇描繪出的結局。
主動去警視廳與那個人接觸已經越界,既然已經達成最佳結局,那就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打破這份難得的平衡。
“不要再來這里了,你再胡來,那我只能請位新保鏢或者搬——”
“我喜歡你。”
明日見澄川一愣,硬生生將哈欠止住, “不,等等……你說什么?”
蘇格蘭做了個深呼吸,聲音比剛剛脫口而出時高了幾分,但是底氣卻明顯不足了。
“我說……”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緊張和局促后知后覺地蔓延至喉嚨,但還是極盡全力地保持冷靜道: “澄川,我大概是喜歡上你了。”
他以為明日見澄川會露出厭惡的表情,高高在上的明日見家的小少爺向來不缺愛慕者,但是被曾經的保鏢堵在門口表白大概還是會覺得被冒犯。
蘇格蘭已經做好了接受冷眼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站在門內的青年臉上竟然依稀浮現出幾分懷念,啞然失笑: “竟然是澄川啊……”
明日見澄川想,那個家伙可已經有足足十五年沒這么叫過他了。
【二十四】
澄川——很少會有人這樣稱呼他。
父親,兄長,再者也就只有十五年前的那個秘密玩伴。
明日見澄川知道那個孩子是組織里培養的殺手之一,初相識時,那個孩子已經失去了名字,只擁有一個序號——1207.
隨著父親在組織里的地位越來越高,他與那片訓練場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但是他仍舊時常去見1207.
直到某天起,那個秘密基地再也沒有迎來第二個人。
他以為那個人是死了,只有序號的幼苗會夭折在殘酷的選拔中再正常不過,但是四年后,他再次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同父親一起坐在車里,路過訓練場時,他轉頭看了一眼那批所謂的新人。
其實那時他原本是沒看到1207的,但是在壓抑灰暗的人群中偏偏有一個人有著一頭耀眼的金發,于是他又借此看到了站在那個金發孩子旁邊的熟人。
明日見澄川像是找回了什么稀有的玩具一樣關注起重新出現的1207,他知道那個人似乎在某次重傷后失去了部分記憶,也知道那個人正一步步地向上爬試圖在組織中取得一席之地,又過了幾年,他的父親殺死烏丸上位,他也跟著成了組織里含金量最高的富二代。
同樣是那一年, 1207有了個新名字——蘇格蘭。
明日見澄川關注著蘇格蘭,卻從未出手幫過蘇格蘭什么,至多也不過是在某次組織高層的黨爭中主動要了個遠程技術支援的任務,把堅持保持中立的蘇格蘭從高層之間的明爭暗斗里原原本本地摘了出來。
兄長以為那次的任務是父親的指使利用,為了收權把他牽扯進組織的那些亂事里,于是加快了篡位的進度,隔年一舉把父親從BOSS的寶座拉下馬,成功讓明日見這個姓氏從此和熱愛篡位脫不開關系。
畢業前夕,明日見澄川把蘇格蘭要到了身邊做保鏢,又把蘇格蘭送進了警校。
他在履行約定,即使那個約定只有一個人記得。
他成為了富二代, 1207成為了警察,大概也足以為過去的十五年畫上一個還算圓滿的句號。
但是在聽到警察廳的啰嗦前輩談論有關警視廳的一樁案子時,他又覺得,故事似乎還不夠圓滿。
他自請接下去警視廳輔助調查的工作,精通計算機的履歷讓派遣他過去變得合情合理,于是他借著任性續寫了一段番外。
現在,當番外的故事也徹底結束后,蘇格蘭又一次深夜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明日見澄川看著站在門外的那個人,依稀從熟悉的眉眼中看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個帶著他躲開父親安排的保鏢的少年。
這一刻,面對那個說出了出乎他意料的話語的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走進了一個誤區。
蘇格蘭從來不是這個長達十五年的故事里的一個角色,而是書寫這個故事的另一個作者。
“我以為你喜歡波本。”明日見澄川喃喃道: “我一直把他當官配看……早知道就不把他也一起打包扔進警校了……”
正在焦灼等待答復的蘇格蘭: “……???”
【二十五】
“什么?!——你們兩個在一起了?!”剛剛從某位同僚口中得知了最新八卦的波本大為震撼。
從昨晚開始熱戀并且正試圖將這份戀情宣告全世界的明日見澄川: “很感人對吧?你可以開始祝福了,我可以讓你當伴郎。”
“不不不還沒到那個階段,你想得也太遠了。”波本一臉復雜: “澈山先生那邊知道了嗎?”
明日見澄川面色一變,嚴肅道: “全世界都可以知道,但是他被排除在這個世界之外了。”
“那你告訴我做什么?!你不也知道嗎,我的任務是向澈山先生……”
只記得顯擺忘記某個金毛是他大哥手下的人的明日見澄川義正言辭道: “你最重要的任務是當上警視總監!”
“我的任務是為澈山先生提供他弟弟的最新動向……好吧,不說這個,換個話題。”波本聳聳肩,在明日見澄川愈發危險的眼神中及時打住,又問: “說起來,你為什么要讓我去當警視總監?澈山先生給我的任務原本不包括這一項,是你提議把它加進來的吧。”
明日見澄川坐在辦公桌前,摸了摸下巴: “這件事還得從十五年前說起。”
波本略帶詫異道: “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那時候他還在組織里苦苦掙扎,每次入睡時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就算明日見澄川和蘇格蘭從那時起就認識,那也跟他沒有任何關系才對。
“那時候我把你當成他的官配看,兩個人都當警察聽起來比較搭配……”
“說起來還得感謝你有一頭金發……”
波本: “……???”
【二十六】
“我知道我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幸運的是,那個重要的人還記得。”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天亮了,再見了家人們我繼續去做實驗肝論文去了(安息)
ps:霧陽老師查了黃歷,幫我挑了個良辰吉日開新文,在五月中下旬(5.21),下本基本上就是寫《戀愛腦》那篇了,還是CP景光,有興趣可以提前點個收藏,順利的話我會提前放試閱版本出來(希望這次只有一個版本),不順利的話就會寫篇一直想吃但沒糧的紅景黑蘇夾心找找手感,夾心的預收文案也在專欄,可以瞅瞅感不感興趣,然后就是,祝大家學業工作生活都順利!!!(好像跑題了但是不重要總之就是順利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