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小娃娃, 你莫怕,我們千巖軍都是好人。”那軍士努力咧開嘴向小龍尊露出微笑,甚至因為太過刻意甚至有幾分猙獰。
“”
小龍尊不想說話, 只拼命地將尾巴縮成了一團,盡力擠進彌怒的腋下。
“快想個辦法給他打發(fā)走, 我可不想在這種時候暴露身份!”
孩童小聲地在巖夜叉懷里催促。
“我能有什么法子!”彌怒亦同樣小聲地回以尖叫。
渾然不知真相的千巖軍安撫完那小孩子后又怒斥那棕發(fā)男子:
“你上司的孩子?你上司的孩子為什么要拿破布裹得這么嚴實?你上司又姓甚名誰?什么工作?給我細細道來!”
彌怒簡直是百口莫辯。
“我上司、上司他”
上司他是巖王帝君,啊, 這是可以說的嗎?
“吞吞吐吐些什么!你先把孩子給我!”
軍士手一揚,警惕地想要將小龍尊抱離危險分子的懷里。
眼看著彌怒指望不上, 那千巖軍的目光又越來越兇狠, 澤苛急中生智, 藍瞳一軟, 壓下羞恥心細聲細氣地裝起了可憐:
“叔叔,彌怒和魈真的不是壞人,請不要抓走他們好不好~”
澤苛能感覺到抱著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顫動了起來, 一旁正在極力解釋的少年仙人也投來了震驚的目光。
你人設(shè)崩了!雪稔君!
別看了,你以為這可憐是我愿意裝的嗎。
澤苛手里捏著布料, 心里發(fā)著瘋, 面上卻努力扯出了個乖巧的淺笑,惹人憐愛得很!
這招果然有效, 面對可憐巴巴的無辜稚童, 千巖軍嚴厲的表情一滯,情不自禁地放緩了語氣,誘哄這可憐的孩子:
“小朋友,愿不愿意告訴我, 這兩個人都是誰啊~”
“”
想死。
小龍尊還是裝不下去了,直接癱著臉, 面無表情地回復(fù)他:“這是彌怒,那是魈,都是我朋友。”
“啊對對對!我確實是他朋友!”彌怒冷汗直冒。
“我也是。”魈強作指定。
“呵,你倆不許說話。”那千巖軍卻直接冷笑一聲,把二夜叉的申辯全作耳旁風(fēng):“這娃娃撐死也就五歲,能有你倆這么老的朋友?”
老?
三人都瞬間茫然地睜大了眼,面面相覷。
壞了,把年齡這事忘了。
“我們是忘年交。”小龍尊僵著臉,努力辯解。
千巖軍直接繃不住笑了。
“噗!咳咳!好好好,忘年交~現(xiàn)在孩子詞匯量還挺大,所以你爸爸是誰?”
“我沒爸爸。”澤苛正羞恥到尾尖發(fā)麻,聞言條件反射地回復(fù)。
“呃、那你媽媽呢?”
“我也沒媽媽。”
“”
千巖軍的眼神咻地復(fù)雜了起來,同情與憐憫的表情不加掩飾,看得小龍尊渾身發(fā)涼。
“我覺得你們大概是誤會了什么。”
“唉,孩子,沒有父母也沒關(guān)系,巖王爺會看顧你健康長大的。”
監(jiān)控著少年仙人的千巖軍面無表情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看向二夜叉的眼神更控訴了。
“”
“不必多說了,你們跟我走一趟吧!”千巖軍的表情堅定,槍尖閃過寒芒,顯然已定了決心。
“等等,我說的都是真的”
藍發(fā)的孩童還與張口爭辯,起被彌怒一把捂住了嘴:
“祖宗,求你別說了,越說越亂啊!”
確實,澤苛本是好意想解圍,所說也句句是實話,誰知會讓兄弟倆身上的臟水越說越多呢?
這下是完全解釋不清啊。
魈無奈地伸手扶住了頭,雖然他平日里就不愛說話,但有口難言的感覺還是頭一次體現(xiàn)到。
“好了!把孩子交給我吧!”
這次軍士可是下定了決心,誓死不聽任何人的狡辯,手強硬地伸向巖夜叉手里的娃娃。
澤苛驚得尾巴在布料下繃直,耳尖緊緊地往后撇。
雖然確實想過以后要向璃月人民表明身份,但并不想在骨頭還沒長開的時候表明啊!
“彌怒。”危急關(guān)頭,魈突然低念了一聲兄弟的名字,青綠色的風(fēng)元素開始在他周身凝聚。
“沒辦法了。”巖夜叉抱著孩童的手臂也一緊,腳下蓄力,做好了跑路的準備。
“有理說不清啊。”
“好丟人。”他懷里的娃娃面無表情地表示了嫌棄。
就在二夜叉準備帶著小龍尊奪路而逃時,一道清脆的女聲如天籟般響在他們身后。
“那邊的是降魔大圣?還有心猿大將?你們怎么在這里?”
三人定睛看去,只覺得麒麟角的少女身披圣光,如仙人般降在了他們面前。
“甘雨!我們有事拜托你!”彌怒面露喜色,急切地呼喚著她。
麒麟少女茫然地站住:
“欸?您請說哇!你懷里那塊布里裹著的是什么!”
“是你師叔。”
今日經(jīng)歷頗多,小龍尊已經(jīng)不想再維持矜持了,只無精打采地扭頭打了個招呼。
“!!!”
您怎么打扮成這個樣子!
在夜叉?zhèn)兊奈邢拢煅纳倥J真地向二位軍士解釋了起來。
“都是些誤會,我保證,他們兩個人的身份沒有問題。”
這么多年過去,小甘雨竟也變得如此可靠了。
那個只會哇哇亂哭的小嬰兒徹底長大了呢。
孩童不動聲色地擺擺尾巴,一股奇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甘雨小姐身為七星的秘書,有你做保,我們自然是信的。”
年紀偏長的千巖軍士猶豫了一下,想起了甘雨的特殊來,最后還是放松了手中的槍。
他又定定地看了一會那稚嫩的孩童,心里有了思量。
甘雨小姐都認識的孩子,也許是仙人的血脈,至于那塊碎花布也許仙人自有用意吧。
“甘雨小姐,莫要怪我們過于緊張,誤會了二位大人,實在是孩童金貴”
“我都理解,二位只不過是在盡自己的職責(zé)罷了,不用擔(dān)心。”
二軍士皆放松了下來,在心中默默嘀咕。
也不知道這孩子是哪位仙人的子嗣,藍發(fā)挺少見的。
總不能是九沃龍尊的吧,哈哈哈
“好了,快來這邊。”
打發(fā)走了盡職盡責(zé)的士兵們,甘雨趕緊將三人帶離現(xiàn)場。
“所以,龍尊大人為什么這么打扮。”
“唉。”暴露身份的風(fēng)險消失,孩童也變得游刃有余了起來,他從容地抱起短手臂,披著碎花布譴責(zé)這個從小看到大的麒麟少女。
“終究是落魄了,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聲師叔。”
稚嫩的臉上全是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我只是覺得龍尊大人更正式些。”甘雨看著面前的小娃娃,實在是有些叫不出口。
“我理解,人小了,不中用了,孩子都生疏了”小小的龍尊面容冷淡,嘴里卻說著一些怪話。
“這可不行啊小甘雨。”彌怒也興致勃勃地湊熱鬧:
“不能被外表迷惑啊,澤苛現(xiàn)在看起來是個小孩子,內(nèi)心卻還是把你養(yǎng)大的師叔啊,金鵬,你說呢?”
少年仙人猝不及防地被提及,匆忙地點頭贊同,開口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莫欺少年窮,澤苛還能長。”
“魈說得對。”
“”
話題越來越奇怪了,甘雨難受得汗毛倒豎,連忙妥協(xié)。
她按耐住心中的羞恥,艱難地繼續(xù)對話:
“所以,師叔為什么是這個打扮,我記得,這附近應(yīng)當是有童裝店的啊。”
“嗨!”彌怒張口就開始胡編亂造:
“這是眼下最新潮的布料,藍色,是澤苛龍尊的代表色,象征著他天空般廣闊的胸懷,花朵,象征著他能滋潤萬物的力量,這不比普通衣服好上百倍!好的我編不下去了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小龍尊動作一頓,冰冷的視線投向了巖夜叉:“故意的?”
“那個什么,小孩子穿點花衣服不也很正常嗎,你平日里選的也太素了。”彌怒心一虛,不由自主地找起了借口。
“而且衣服哪有布料包得嚴實!”
澤苛眼一瞪,哪里還看不出來!
這家伙就是想看笑話!
他果斷地扯下身上的布料,手腕一使力,以布為鞭,毫不心軟地給彌怒的額頭上抽了個紅印!
“自己穿去吧,丟人的東西!”
“嗚哇!金鵬還在看著呢!給我留點面子!”
“沒關(guān)系,澤苛。”
魈的金瞳里流露出淡淡的無語。
“你打吧,彌怒防御很高的。”
畢竟沒有這塊布我們也不會被認成人販子。
“金鵬!?”
甘雨心善,忙禮貌性地移開目光,匆匆找個借口離開:
“我、我去買斗篷和小帽子好了!”
一時之間,竟沒有一個勸架的!
甘雨很快地回來了,將小小的斗篷披在龍尊的身上:
“抱歉,師叔,沒有看到合適的帽子要不要先拿布蓋一下?”
澤苛尾尖一顫,斷然拒絕:
“沒關(guān)系!你也有顯眼的角,我跟在你身邊,應(yīng)該也就不會有人在意我了。”
“好了,走吧。”小龍尊雄赳赳氣昂昂招呼著魈和甘雨:“請你們吃糖畫。”
那澆糖畫的老太太早就將糖畫們都做好了,粘上竹簽,一張一張地仔細立在了攤子上。
展翼的鶴,巨角的鹿,躍水的鯉,巨角的龍繁繁雜雜,精細的足以讓任何一個孩子驚呼出聲。
“哈哈。”但那龍角的孩童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嘴里否認著,藍瞳卻很溫和:
“都不像。”
甘雨懼那攤主生氣,忙拿起一個鶴樣的糖畫打圓場道:“現(xiàn)在的仙跡難尋,誰又知道仙人們的真面目呢?”
魈也拿起一個四手的夜叉樣的畫,金瞳微亮:“我想要這個。”
小龍尊張嘴,一口咬碎了那巨角龍的頭,含糊地問那澆糖畫的老婦人:
“這些我全都要,多少摩拉。”
那老婦人卻絲毫不惱,眼神卻在甘雨和澤苛的角上流連了一下,最后又定在了魈腰間的面具上,有些慈祥地笑了:
“我畫得不像,不要錢。”
“欸?我感覺畫得很好啊。”少女茫然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仙鶴:“雖然看不出是不是師、咳,這仙鶴真是惟妙惟俏!”
“”澤苛卻是不動聲色地看了那老婦人一眼。
老婦人笑得溫和。
于是小龍尊垂下了眼,平靜地開口:“不,還是有一個人很像的。”
孩童伸手指了指最精細的一副糖畫。
糖筑的神座上,金絲勾勒的男子披著兜帽,手持石塊,坦著勁瘦的腹部,閑散又霸氣地倚坐著,衣袍上的褶皺絲絲分明。
“就沖這一副,就值得我付出所有的錢了。”
第 72 章
接連嚼碎了幾張?zhí)钱? 小龍尊的魯莽行為被麒麟少女全力勸阻了。
“師、師叔,你會有蛀牙的!很痛很痛的!”雖然口里叫著師叔,但甘雨還是大不敬地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語氣。
“沒關(guān)系, 現(xiàn)在的潤黷之力很充沛,想必身體內(nèi)不會出現(xiàn)傷病的。”
澤苛眼光亮閃閃地盯著巖王帝君的糖畫, 躍躍欲試地想著要從哪里下口。
神座?手?腳?還是最尊貴的頭?
“吃、吃糖太多總是不好的。”
眼看著小小的尖牙要落在‘摩拉克斯’的臉上,少女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少年夜叉。
“降魔大圣!您說對嗎?”
“呃, 甘雨說得是。”
魈雖然不太有照顧孩童的常識,但也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
但小龍尊向來固執(zhí), 又正在興頭上, 不大好勸阻啊。
“嗯澤苛!你難得出來玩一次, 要不要給帝君大人帶個禮物呢。”
少年急中生智, 想起了澤苛勸自己買東西的話術(shù)。
所愛的人啊,本就是后天生的軟肋,哪怕是龍尊, 也無法逃避這一點。
“我想,帝君應(yīng)該也沒有買過自己的糖畫。”
“如果他能看見這人民創(chuàng)造的小小心意, 心里, 也一定會開心吧?”
摩拉克斯?開心?
小龍尊一愣,猶猶豫豫地收回了剛要咬下去的尖牙。
他想起了那正在案牘間忙碌的好友。
璃月的君王認真又負責(zé), 可靠又可敬, 但卻好像總在忙碌,很少提出自己的要求。
也許他確實沒見過自己的糖畫。
復(fù)雜的視線落在那張瀟灑霸道的糖臉上,與文件后面越來越穩(wěn)重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小龍尊的心微微一動,手一松, 戀戀不舍地任甘雨將它從手里拿去。
好吧,就帶回去給他, 讓他感受感受璃月人民的熱情。
“那我要吃那個馬科修斯糖畫。”
“咦?這個原來是灶神嗎等等,師叔你還沒有吃夠嗎!”
“就算是真蛀牙也疼不到哪去,不如讓他吃個痛快,下次保準吃不下一點”巖夜叉在一旁拱火。
“彌怒,閉嘴。”短尾巴威脅性地探出斗篷,拍拍成年人的腳腕。
“好嘞!”
幾人正笑鬧間,小龍尊敏銳地察覺到有視線投來,緊緊地粘在手里的糖畫上。?
他側(cè)頭,卻見一個標準璃月人長相的小姑娘,全神貫注地盯著他手里的糖畫,連被發(fā)現(xiàn)了都沒察覺。
“媽媽,我也想要仙人糖畫真好看。”
但她的母親正在一旁忙碌著賣貨,根本無暇去聽孩童的絮語。
于是小姑娘咽咽口水,可憐巴巴地最后看了澤苛一眼,擰過頭去,不作聲了。
“!”
幼童渴望的眼神如軟鉤,輕輕地撓了一下澤苛的心。
見鬼,這誰受得了!
小龍尊捏著竹簽,定了定神,故作無事地上去搭話:
“小妹妹,你喜歡仙人嗎。”
“你應(yīng)該叫我姐姐。”小姑娘看了看藍角的孩童的身高,先認真糾正了他,然后才有些驕傲地回復(fù):
“喜歡的!璃月的仙人,厲害,我全~都認得出來!”
“哦,那你很厲害。”
對于孩童的小小大話,小龍尊不以為意。
他揚了揚手里的糖畫,從容地誘惑到:“我也喜歡仙人,這樣吧,你若叫對了他的名字,我就送你。”
“可愛的!像小熊一樣!是灶神!”不假思索,孩童脫口而出。
咦?還挺快。
龍尊頗為訝異地看了一眼這小小的人類。
“看來也不全是大話,好吧,送給你。”
小姑娘不可置信地接過糖畫,臉上綻放出驚喜的微笑。
“謝謝你,小弟弟!”
小女孩前腳剛蹦跳著離開,很快又有小手怯生生地去拍澤苛的肩膀。
“大哥,這個活動還舉辦嗎?”
高大的男孩討好地笑。
“”
童稚的目光漸漸變的暗淡,失望漸漸漫上臉頰。
“不舉,也沒關(guān)系,打擾你了嗚!”
“我沒說不舉。”龍尊咬緊牙,面無表情地將糖畫展出來。
“說錯了,就沒有。”
“哇!你人真好!”破涕而笑,轉(zhuǎn)憂為喜,如此直率,如此天真。
龍尊心里嘆著氣,面上卻冷淡地將糖畫一一展示給聞風(fēng)而來的孩子們。
“誰說錯了,誰就沒有糖吃。”
璃月的孩子們眼睛一亮,紛紛爭先恐后地開口:
“我看這個是、是夜叉!一定是夜叉!一定是螺卷大將!”
“才怪哩,螺卷大將頭上有角的!這一定是仙女姐姐!塵神大人!”
“怎么沒有九沃龍尊!”
孩子們爭吵不休,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依據(jù),辯駁著,竟然奇跡般地把這些看不出來誰是誰的糖畫分完了。
這群小家伙們,知道的仙人還挺多
“我怎么感覺剛才那個有點像歌塵?”
澤苛身后,彌怒也在小聲討論。
“咦?難道不是浮錦嗎?”
少女小聲驚呼。
“都不是吧”冷淡的少年音充滿困惑。
仙跡難尋,除了那些特征明顯的,大多數(shù)仙人的形象都描述得很模糊,真難為他們這么努力的構(gòu)思。
“我還以為你會給自己留兩副。”彌怒調(diào)笑著手里清減了不少的小龍尊。
“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澤苛頗為小心地舉著那唯一留下的糖畫。
“而且,居然能分出去這么多糖畫,我實在是很高興”
高興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但我的這些英勇的仙人朋友們,并沒有被璃月人民遺忘。
哈,明明是如此短壽的種族。
真想看看你們能記得我到幾時。
時間如海上的霧氣,一點點蒸騰著散去,太陽的余暉漸漸蔓延,將所有人的身上都染上金光。
小龍尊喜歡這顏色,尾巴在斗篷里舒適地垂著。
“澤苛,你知道為什么這里叫米集嗎?”
巖夜叉站住了腳步,咬咬嘴唇,突兀地開口問那幼童。
澤苛卻不理他,尾尖絨毛在斗篷下輕掃他的腳踝,催促他不要賣關(guān)子。
巖夜叉的目光微閃,裝模作樣地輕咳。
“咳、這里是石門,崇山峻嶺中的唯一一塊缺口,除此路外,再無別路可順利地到達蒙德,所以向來是璃月重要的商路”
“這點我知道,戰(zhàn)爭時這里也是重要的關(guān)隘,所以你還沒有講到重點。”
“別急嘛。”講到這里后,彌怒突然有點尷尬了起來,吞吞吐吐地撓頭。
“魔神戰(zhàn)爭后”
“魔神戰(zhàn)爭之后,四方和平,谷糧滿倉,歸離原上的人民將多余的糧食拿出來,與各國商人交易,這就是最初的米集。”
魈突然開口,接續(xù)著,將這集市的起源娓娓道來,金瞳睨了兄弟一眼。
“哈哈哈,就是如此!”彌怒干笑幾聲。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么。”小龍尊仍是不解。
“我想說。”彌怒收起了一切局促,垂頭認真地與年幼的龍尊對視。
“當今的璃月的一切變化,皆建立在我們的努力之下。”
“所以,縱使歸離原已經(jīng)不是你熟悉的樣子,這也代表不了什么。”
澤苛一怔,藍眼頗為驚訝地看著他那向來不著調(diào)的朋友。
彌怒卻是嘴角含笑,目光溫和,放肆地伸手摸了摸小龍尊的頭:
“澤苛,你仍然是璃月的九沃龍尊。”
“所以,不要再露出落寞的表情了,好嗎,朋友。”
風(fēng)吹雨蝕,斗轉(zhuǎn)星移,歸離不似從前。
開疆擴土,繁榮更勝,不見當年龍尊。
但那不代表你被璃月拋棄。
戲腔婉轉(zhuǎn),舞步颯踏,傳說驚奇,你的故事寫在歌里,唱在嘴里,澆進糖里。
不要再失落了,不要再悲傷了,你已經(jīng)走盡了你當行的路,現(xiàn)在當做的,只有享受這和平的時日。
“”
孩童藍眼微微睜大,冷淡不復(fù),顯出極為可愛的稚氣來。
那些不曾言說的角落在微微被觸動。
小小的陌生,小小的不安,居然被敏銳的朋友看出來了。
“哼。”
小龍尊強自鎮(zhèn)定,不動聲色地伸高手輕拍了一下巖夜叉的大腿:
“這些話憋多久了?真難為你撐到現(xiàn)在才說出來。”
“啊!”彌怒一下子破功,整個身子無力地癱在了他兄弟的肩膀上。
“喂!”魈被壓得膝蓋一軟,忙撐住他。
“安慰人,真的很考驗智慧!”彌怒大聲抱怨。
“那還真是辛苦你啦。”澤苛搖搖尾巴,轉(zhuǎn)身愉悅地看向金燦燦的夕陽,心中再無一絲陰霾。
仔細想想,退休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錯的,根本沒必要想那么多。
孩童體弱,經(jīng)過一天的玩鬧很快就疲憊了,迷迷糊糊地就被夜叉?zhèn)兯突亓说劬亩锤?br />
巖國的君王從工作中抬起頭來,還來不及詢問他這一天的感受,手里就被塞了副糖畫。
“澤苛,這是?”
小龍尊困得頭暈眼花,揉著眼睛,胡亂地搪塞他,“唔這是璃月的愛。”
“?”金瞳疑惑地落在少年仙人的身上。
“報告帝君大人,這是澤苛給您帶的禮物。”魈將前因后果一一講訴,可靠極了。
摩拉克斯看著那糖畫和困頓的小龍尊,啞然失笑。
“原來如此,說這是璃月人民對我的愛戴,倒也不錯。”
巖元素從手指間溢出,輕輕點在那糖畫上。
那糖畫淺淡的顏色瞬間凝實,瞬間固化為了精巧堅硬的巖石。
巖手小心將石畫從竹簽上摘下,放在手里把玩:
“如此心意,吃了倒是可惜,不如長久保存下來,以做紀念。”
回復(fù)他的,卻是孩童越來越緩慢的呼吸聲。
竟是就這么睡了。
而在他沉睡間,一條特殊的廣告發(fā)滿了絕云間:
想與優(yōu)雅可愛的小龍尊共進晚飯嗎!
想與溫良聰慧的小龍尊共賞美景嗎!
想摸摸九沃龍尊的角!摸摸九沃龍尊的尾巴嗎!
我宣布,九沃龍尊雪稔君的安全管理權(quán)正式下放!只要實力經(jīng)過巖王帝君的認可,即可享受與九沃龍尊同游一日的經(jīng)歷!
現(xiàn)在報名!即可享受來自貴金之神的摩拉支持
如有問題請聯(lián)系若陀龍王,通訊地址:
“這、這都什么東西?”理水一臉茫然地與這廣告面面相覷。
留云卻反應(yīng)極快,一把捏起筆龍飛鳳舞地填起了報名表:
“咳!本仙才不是去找澤苛玩,只是、只是想要當面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而已!”
“”行吧。
理水懶得理這口是心非的女人,扭頭又看見奮筆疾書的歌塵:
“阿萍!你這是做什么!”
“哦。”仙人活潑地向他眨眨眼:
“我心里也十分惦念九沃龍尊呢,陪孩子逛逛大好河山,有何不可?”
“那削月,你又是怎么回事!?”
“唉,你是眼花嗎。”鹿仙人一本正經(jīng)地將那廣告指給他看:
“這上寫著‘只要實力經(jīng)過巖王帝君的認可’,這舍我其誰!我可是帝君的弟子!”
報名的人數(shù)太多,不得不整理出一個表格來。
“聽起來我像個專業(yè)陪玩。”孩童驚奇地看著面前厚厚一摞的‘龍尊陪伴申請書’。
“還是免費的。”
“怎么會。”摩拉克斯在心里暗暗發(fā)笑。
分明是全璃月在陪你玩才對。
今日去等最高的山,明日去看最深的海,沉玉河畔聽山歌,層巖淵里尋寶玉。
在不可思議的愛與快樂里,那藍角生長,如玉如珀;白鱗堅實,如鐵如剛,藍鬃淺淺一層,撒在龍尾上,他徹底從孩童成長為了少年。
少年龍尊面上冷淡,眼神卻靈動,年長的仙人乍一看,都恍惚地回憶起了璃月將將成立的時間。
摩拉克斯看著眼前十二三歲的持明更是心情復(fù)雜,又喜又憂。
喜他四體康健,眉目熟悉,平穩(wěn)安定。
憂他眺望遠方的時間越來越長,避開陪伴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藍眼里總帶著對獨立與自由的渴慕。
摩拉克斯也越來越?jīng)]有理由阻擋。
尋求獨立,追隨自由本是生物的本能,巖王亦不能遮擋。
澤苛體貼,從不反抗,但金瞳的君王心里清楚,若是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他和澤苛的沖突將不可避免。
可是,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迎著少年龍尊不解的目光,摩拉克斯伸手去撥他手腕上的黷鐲。
潤黷之力還在,他又如何才能做好,放澤苛再度走入危險世間的準備呢。
第 73 章
“不放心?摩拉克斯,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七神的又一次聚會上,巴巴托斯對同事的擔(dān)憂表示了不理解。
“澤苛的實力并不弱,他成長得很快, 已經(jīng)可以在蒙德橫著走啦!”
說完,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毫不掩至飾地向朋友們抱怨:
“吹散風(fēng)雪消耗的神力比想象中的多,感覺要扛不住結(jié)果還是得好好睡一覺才行。”
“澤苛的體質(zhì)特殊, 我必須得多加小心倒是你,需要幫忙嗎。”摩拉克斯絲毫沒有被風(fēng)神的話安慰到, 反而關(guān)心起了他的同事。
“你就這么睡了, 那蒙德的人民該怎么辦。”
“嘿嘿嘿, 不用管不用管。”巴巴托斯卻完全沒有把自己的子民放在心上, 困頓的眼神在美酒上流連。
“我相信,蒙德的人民會照顧好自己的!”
竟是真的完全放手。
“難以理解。”摩拉克斯嫌棄地不去看隨性而為的精靈。
“哈哈我想,這大概就是自由之神和契約之神的區(qū)別吧。”草木的神明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同僚們。
“所以, 摩拉克斯為什么不放心呢?”
為什么不放心,這個問題摩拉克斯也在問自己。
他想了想, 摸著下巴, 一條條列出那些他所擔(dān)憂的事物。
“因為他身負潤黷之力,那是個危險的東西。”
“嘿!這可不是正經(jīng)理由。”爽朗的火神率先反駁他。
“特殊與天賦不應(yīng)當成為困住一個人的短處!”
“可是他心善, 又身負至寶, 如果受到他人的蒙騙”
“這不是更不對了嗎。”正義的神明譴責(zé)地看向他,“心地善良是難得可貴的品質(zhì),不應(yīng)因此受到轄制。”
“他對人的戒心不算堅定,獨自行走在外, 我不放心。”
“戒心不強確實不好。”冰的神明輕撫著權(quán)杖,口中否認, 眼里卻贊許。
“但這也正說明他生活在輕松的環(huán)境里,你把他照顧得不錯。”
“”
眾神吵鬧著,將摩拉克斯提出的擔(dān)憂一一駁回,直到那契約之主無話可說。
“抱歉,但我感覺還是不行。”
智慧的神明在一旁聽著,終于開了口。
“摩拉克斯,我的朋友。”
她溫柔地低吟著。
“你在輕視那個孩子,你不信任他。”
契約之主立刻直起身認真地反駁。
“不,我沒有。”
“嘿!你不會是急了吧!”眾神一起起哄:
“既然你說沒有,就拿出證據(jù)來!”
“這有何難。”
酒杯放下,眉頭皺起,巖王帝君開始了回憶:
“澤苛年少卻實力強勁,龍尾能抽斷巨獸的脊椎。”
在鶴姿仙人的驚嘆聲中,持明小少年曾利落地將龐大的海魚劈出水面,優(yōu)雅矜貴。
“澤苛溫和又不失底線,慈悲從不落入惡人的手。”
在粉發(fā)獬豸的苦笑聲中,持明小少年曾果斷地將行騙的商人摁進水里,藍瞳無情。
“澤苛”
說著說著,摩拉克斯突然停了口,不做聲了。
原來,澤苛已經(jīng)不是那個支不起腰身,只能被勉強托起的幼兒了呀。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放心呢?”智慧之主打斷他的話。
為什么不放心呢。
因為曾有朋友僵硬倒在雪地里,幾無聲息。
因為曾有朋友瀕死躺在烈陽下,白尾癱軟。
昏暗的數(shù)百年記憶里,唯有持明卵陪伴,心跳聲與燭影的躍動交相迎合。
好吧。
也許我確實不太信任他。
但那絕對不是我的錯處。
“難道摩拉克斯也會有心理陰影?真是神奇!”自由之神笑鬧著,去逗弄他沉穩(wěn)的朋友。
“那不是心理陰影,只是對朋友正常的擔(dān)憂。”摩拉克斯板起臉,嚴肅地糾正他。
“潤黷之力,真的很危險。”
“知道啦知道啦,這句話你都說幾遍啦!”巴巴托斯吐了吐舌,向他做了鬼臉。
“那你想怎么辦,看他一輩子?”
那自然是不能的。
這場聚會沒有給摩拉克斯解決任何問題,他難得有些郁悶。
白光一閃,黑發(fā)金瞳的平常男子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了璃月港。
就算是巖王帝君也有想要避開煩惱,散散心的時刻。
站臺上,說書人揚眉吐氣,口若懸河,忽地一拍桌子,“啪!”地一聲,把多少劍光血影壓在掌下!
“那巖王爺絲毫不懼,對著那大魔冷冷一笑”
摩拉克斯勉強提起興致,坐下去聽那些或真或假的故事。
今日講的,還是我啊。
“客官,你的茶來了!”虎頭虎腦的孩子幫著大人跑堂,十分可愛懂事的樣子。
“啊,多謝等一下,這位小先生,我沒有點圓糕啊。”
巖王帝君看著那多出的點心,溫和提醒這璃月的孩子。
小、小先生?
好正式的稱呼!我喜歡這個叔叔!
孩子立時激動地紅了臉,磕巴著回復(fù):
“這、這是送的,客官!只要在逐月節(jié)期間來本店消費,都會送一份象征著平安團聚的小圓糕!”
逐月節(jié)?
摩拉克斯微微一愣,看向了身旁的擺設(shè)。
桌椅板凳,壺碗杯盞,處處月紋,就連那說書人的扇子,也換成了仙鹿追月。
“原來逐月節(jié)已經(jīng)來到了。”
慚愧。
巖掌不動聲色地伸出捏捏眉頭。
心中憂慮,竟把重要的逐月節(jié)給忘了。
“先生,今年的逐月節(jié)主題是平安團圓哦!”那孩子殷勤地講解。
每屆逐月節(jié)都有不同的主題,通常由七星指定。
但無論是由誰指定,最后的內(nèi)容都會被呈到巖王爺桌案上就是了。
但摩拉克斯卻故作不知,微笑著給這活躍的孩子捧場。
“原來如此,多謝你的告知,小先生。”
“我應(yīng)該的!”孩子自覺做了件好事,怪模怪樣地敬了個千巖軍禮,蹦跳著跑開了。
“一定要一口吃掉哦,要不然的話,就不算圓滿啦!”
圓滿嗎。
巖國的君王不置可否,只是伸出手指捏起那小巧的圓糕,薄唇微張,整個放在了口腔里。
薄薄一層的糖粉溶在舌尖,帶來清新的甜蜜,靜靜催促著食用者繼續(xù)咀嚼。
摩拉克斯也不能免俗,牙關(guān)閉合,將那圓糕銜在齒下,輕輕咬住。
嚼嚼嚼呃。
黏牙
這種東西,還是不要一口吃下比較好。
金瞳的俊美男子面無表情地鼓起腮幫子,一聲不響地與口中的糕點搏斗。
嚼嚼嚼咕,噎。
這就是追求圓滿的代價嗎。
但哪有靠吃點心就可以得到平安團圓的。
大地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將糖糕艱難咽下,摩拉克斯不由得在心里暗笑自己。
和平的時日太漫長,竟讓一度威嚴的君王也變得散漫,相信起孩童的胡言亂語來了。
“那是帝君大人?欸,真是啊!”沉思著,卻突然小聲的議論聲在身后傳來。
“噓!大哥,小點聲!”紅發(fā)的少女輕斥他。
“應(yīng)達,你聲音更大”伐難垂下眼,頗感無語。
摩拉克斯回頭一看,竟是五夜叉中的三人,這幾個人見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慌亂了一瞬,紛紛上來尷尬地見禮。
“帝君大人好巧啊,你也來璃月港玩。”
浮舍眼神亂飄,四手拎著袋子,不知所措地在空中飛舞,直到一個不小心砸到了妹妹的頭。
“哇!”水夜叉忿忿地瞪他一眼。
四手立刻僵住,不動了。
“咦。”摩拉克斯眼神好,一眼就看出來了袋子里的物品。
“好多食材,晚上是要慶祝逐月節(jié)嗎。”
“額嗯對的!”火夜叉忙搶答,“魈和彌怒去買水果去了,晚上會有一個盛大的宴會!”
“這樣啊夜叉?zhèn)兊难鐣?br />
非常附和今年逐月節(jié)的主題呢。
“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摩拉克斯異常欣慰地放他們離開了。
“一輪圓玉勝圓月~來塊玉石保平安~”
風(fēng)聲中,討巧的叫賣聲傳來,應(yīng)著節(jié)日的喜氣。
“長生,你說我是買這個手串好,還是耳環(huán)好?”金衣黑發(fā)的仙人看著這些小小的飾品,猶豫不決問脖子上的蛇。
“小姐,這大好的時日,怎么不買塊圓月玉佩呢!保證讓你平平安安的!”商家搓著手討好地笑著。
“這上還有仙人雕畫呢!看!保準靈驗!”
活潑的女子連連拒絕:
“可沒聽說哪個家伙有這能力!要我說,還不如雕個靈淵。”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嘛!”商家一頭霧水地拼命想著靈淵是哪位仙人的名號。
心誠則靈嗎
鬼使神差的,摩拉克斯的目光從幾人的縫隙中穿過,落在了一個淡藍色的圓月形玉胚上。
好熟悉的顏色。
不欲打擾三仙,摩拉克斯站了一會,等他們離開,方才上去前。
“客官,那只是個胚子,雖然成色很好,但我還沒雕呢!”
“沒關(guān)系,我就要這個。”
依靠著港口的欄桿,用巖掌將那不大的玉胚圈住,虎口固定著端到眼前。
徐徐的海風(fēng)吹動了君王的長辮,發(fā)尾一抹金棕在空中飄蕩。
他能聽見那說書人仍滔滔不絕,閣樓里又溢出隱約的琵琶聲伴隨著船夫呼喝。
他能聽見船槳擊拍波濤,又一艘商船回港。
“今年的主題,選的不錯。”
君王輕贊一聲,在繁榮安詳?shù)奶柟庀拢瑢⒖痰俄樦衽叩募y理刺入,剜出第一塊缺口。
在此期間,他的心里越發(fā)明悟。
吾之所求,與凡人何異?
皆是永遠的平安,萬世的團圓罷了。
將碎石從衣襟上抖落,將那小小的玉佩捏在眼前,與廣袤無垠的云來海對比。
顏色淡了許多,卻與那藍瞳正相宜。
圓糕似的。
于是摩拉克斯收了手,心滿意足地離開港口,轉(zhuǎn)身向洞府去了。
屋里亮著光,不知澤苛今日過得如何。
按照申請表,今日輪到誰了呢。
燈火明亮安寧,直到巖掌毫無防備地打開房門。
“咚————!”一聲巨大的鑼響!
“!!!”巖槍本能般地從手中凝出,瞳孔愕然睜大!
突襲!?
“摩拉克斯/帝君/帝君大人!”
卻有聲音齊齊響起,紛雜如槍,斷了君王手里的動作!
“逐月節(jié)快樂!”
摩拉克斯定心一看,卻見仙人、魔神、與龍,或激動,或促狹,一同齊聲祝賀!
“!!!”
是在說,逐月節(jié)快樂?
恍惚間,他依稀聽見了了尾巴不安拍擊地面的聲音。
君王的視線茫然地掃過那些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到桌子前那空空的主位上。
原來那團圓的晚宴,竟已齊備。
“啊這還真是”
“讓你們久等了。”
摩拉克斯向著眾人,露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溫和笑容。
第 74 章
“驚不驚喜, 意不意外?”
若陀眉飛色舞地將手里的鑼甩到一邊,將頭放肆地擠進老友的眼前,要在巖石的面容上尋得一點驚詫來。
“怎么這么淡定啊?來點反應(yīng)唄。”
好似被龍王的抱怨驚醒, 摩拉克斯立時有了反應(yīng)。
“非常驚喜,非常意外。”
向來不動聲色的君王金瞳閃亮, 微微睜大,看向洞府里所有的人。
“我, 很高興。”
忽地,他鳳目一斂, 嘴角一勾, 毫不吝嗇地向著所有人露出了個相當燦爛的笑容。
“感謝你們, 我的朋友們。”
那笑容奪目又放松, 如融化的石珀。
“嘶——”
被這過于閃耀的笑容驚到,屋內(nèi)立刻響起了一片仙人抽氣聲。
好、好好看!
離他最近的若陀龍王直接被這過于耀眼的笑容驚得一個后仰,抬手捂住了眼睛。
“看出來你很高興了!”
收了神通吧!
“帝君大人的笑容像太陽一樣奪目。”少年夜叉的臉也被驚得通紅, 不由得喃喃自語。
“金鵬說得對”他的兄弟姐妹們也呆呆地附和著。
因為巖王帝君的氣勢過于威嚴,平時竟忽略了他有這么好的皮相!
“咳、咳!”澤苛最先從呆滯中反應(yīng)了過來, 輕咳幾聲提醒失態(tài)的仙人們。
少年龍尊努力維持著臉上平靜的神色, 伸手去拽摩拉克斯的衣袖,把他領(lǐng)到主位坐下。
“別愣著了, 摩拉克斯。”澤苛話語從容, 尾尖卻壓制不住地翹起,快速地左右搖擺,晃出呼呼風(fēng)聲。
“我都餓了。”
好一個口是心非的家伙。
眾仙皆對那條過于興奮的龍尾側(cè)目而視。
摩拉克斯卻體貼地不去拆穿少年,微笑著鬧他:“哦?是嗎, 餓壞了還在長身體的九沃龍尊,真是我的罪過啊。”
“”
澤苛面上不顯, 那藍鬃白鱗的尾巴聞言卻立刻停止了搖動,憤憤不平地在空中劃個半圓,徹底安靜了。
“噗!——咳,本仙無事,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好在,摩拉克斯沒有那種“開飯之前讓我先來講兩句”的奇特儀式,晚宴順利地推進了下去。
觥籌交錯間,夜叉與猊獸同坐一席,錦鯉與魔神共飲一杯,琴聲溫柔,笑語不斷,舊友未去,新朋滿座。
這一切過于美好,連那向來沉穩(wěn)的巖神,在那高居主位的瞬間,都有點疑心眼前一切皆是夢境。
巖掌夾起一塊竹筍,放入牙關(guān)中慢慢咀嚼,濃郁的鮮香之氣溢了滿口,把摩拉克斯拖回人間。
馬科修斯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也不知道他小小的身體是怎么掄起大鍋的。
“哦,你問怎么突然來這么一出?怎么,你不喜歡?”若陀龍王一邊將遠處的菜夾給手短的少年龍尊,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摩拉克斯。
“逐月節(jié)本就和仙人們息息相關(guān),我們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又有何不可?”
“是的,今年的主題又碰巧是平安團圓,更是應(yīng)景。”
藍發(fā)麟角的少女害羞地拒絕了長輩夾來的葷菜,神色安寧地嚼著清心。
“我與師父一說,這想法就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了。”
留云嗎,確實是她的風(fēng)格。
“我們雖非人類,少有血脈相連的家人,但渴望平安,冀求團圓的心情是不變的。”
紫發(fā)的雷夜叉伸長手臂,四手一同去觸摸他的弟弟妹妹,難得的,連性格最別扭的金鵬都乖乖地讓他摸了頭。
“這兩者現(xiàn)今都在,又為何不大肆慶祝一番呢?哈哈哈哈!”
“這應(yīng)該是我見過璃月仙人最多的一次了。”
白蛇攀在移霄導(dǎo)天的巨角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各位仙家,那留云和鳴海棲霞真君,和平不了一會,又拌起了嘴來。
“只可惜歸終還在沉睡,要不然,哪有他們吵架的份!”少女悶悶地伸手彈了幾個顫音,心里思念著自己的友人。
留云一聽,忙住了嘴,訕訕地安慰她:“歸終傷重,多睡些是好事”
“是啊阿萍,等歸終醒了,我們再辦個更大的,她性子活潑,保準喜歡!”
“等她醒了,這小小的洞天才滿足不了她。”少年龍尊亦在一旁插嘴。
摩拉克斯舉目四顧,月光下,除了歸終,那些素來與他親密的仙人,竟都來了。
趁摩拉克斯抬頭,澤苛眼神閃爍一下,立刻將手邊的牛奶推給了一邊的彌怒,巖夜叉會意地一飲而盡,將空杯放回了原處。
那牛奶腥氣重,用來解辣效果還不錯,但用來當飲品?還是算了吧。
天性不愛喝奶的小龍尊自覺解決了一樁難事,愉悅地翹起了尾。
逐月節(jié)的月亮向來圓滿得過分,摩拉克斯看夠了眾仙吵鬧的景象,低下頭來,與茶杯里的月影對視。
那月如圓糕般躺臥在杯底,擾動著君王的思緒。
“”
摩拉克斯伸手,輕輕地捏起茶杯,動作緩慢地湊到嘴邊,盡力不讓那月影被漣漪攪成碎光。
猛地抬頭!將那完整的月亮一口吞下!
動作之豪爽,讓龍尊側(cè)目。
“摩拉克斯。”目睹了全程的澤苛略帶不解地看他,“需要我給你倒點酒嗎。”
“不必。”瀟灑地飲完茶,巖國的君王又恢復(fù)了從容的模樣。
“你不如提醒一下彌怒,讓他把嘴邊的奶漬擦干凈。”
要知道,全桌只有一個人的飲品是牛奶,那就是身高還沒有比過魈的小龍尊。
“彌怒,下次不許偷喝了。”澤苛立刻繃著臉,擺出教訓(xùn)的模樣。
“喂!過河拆橋啊你!”
笑鬧間,有人靜靜對著滿桌仙神許愿。
今日,我已滿飲了此月。
唯愿此后的歲歲年年,皆平安如此,團聚一桌。
逐月節(jié)過后,秋澤節(jié)就快到了。
此年的秋澤節(jié),本應(yīng)一如往年,充滿著意料之內(nèi)的豐收與欣喜,帶著對九沃龍尊的懷念與祝福,平常地度過。
“巖王爺啊,請幫我謝謝九沃龍尊,今年的土地一如既往的豐收,我已按照契約,任窮乏人割取我舍棄的谷穗,請求您讓他繼續(xù)看顧我的土地”
路過的農(nóng)人低著頭,對著七天神像喃喃細語,他家的黃狗在他身后追著尾巴撒歡。
就在他的神思越發(fā)專注,祈求越發(fā)虔誠之時,他的狗突然對著天空厲聲狂叫起來。
“汪汪汪汪——!”
它一邊沖天叫著,四腿一邊哆嗦著后退,犬吠聲中充滿困惑與警惕。
“該死的,你發(fā)什么瘟!”農(nóng)人被打斷了思路,郁悶地罵了一聲,但也隨著狗的視線向上看。
突然,他看見有一藍白相間的長影,閑適地游過天空。
那影有白的鱗,藍的鬃,四爪扣著黑玉鐲,龍角透徹似水玉。
忽地一陣大風(fēng)吹過,有鹿與鶴踏著風(fēng)沖上云霄,與那白龍共戲。
“吼————”
又有悠遠雄厚的聲音從磐石間傳來,應(yīng)和著送上慶祝。
各色仙家中,那白龍也扭動一下頭部,吐出長長的清吟,回應(yīng)巖龍的祝福。
農(nóng)人抬著頭,昂著脖,兩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雖然個頭和古籍相比小了許多,但那鮮明的特征,那如玉的白鱗!那如海的鬃毛!
錯不了!
“九沃龍尊!是九沃龍尊!!他回來了!”
在凡人目光觸及不到的地方,黑發(fā)金瞳的男人坐在白龍的脊背,向他遠遠地投去了一瞥。
而在那白龍的鬃毛里,暗藏著一枚小小的圓月形玉佩。
上面只刻了兩個字。
‘平安’。
澤苛啊,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我的孩子。
金瞳的魔神將藍色的圓玉掛在少年龍尊的脖子上,將厚厚的一摞龍尊陪伴申請書在他面前盡數(shù)燒毀。
在少年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摩拉克斯給了他最后的祝福。
“愿你平安。”
愿你自由且快樂,無悲亦無傷。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
高空中鶴鳴鹿啼,龍吟陣陣,引得那歇息的,玩耍的,工作的璃月人紛紛扔下活計,跑出家門,站滿街道。
看見了嗎!看見了嗎!?
無論是璃月的,異國的,是百姓,是商人,是軍人,或是七星八門,此刻都一同抬頭!各色的目光,各樣的心思,通通灌注到那白龍的身上!
那高空中的白龍卻極不適應(yīng)地甩了甩尾巴,勉強徘徊數(shù)圈后,帶著眾仙一同扎入了山間,消失不見了。
只留下眾多凡人木愣愣地張大嘴,擠滿了街巷,遠遠地眺著那龍消失的方向。
絲竹管弦之聲都戛然而止,游街叫賣之人皆鴉雀無聲,連那向來聒噪的鳥雀,都閉緊了它們的喙。
繁華的璃月港口頭一次如此安靜。
突然,一聲暴喝如石破天驚,打碎這一地沉默。
“是九沃龍尊雪稔君!他回來了!”
學(xué)者面紅耳赤地尖叫出聲,不顧形象地揉亂衣袍,欣喜若狂。
眾民啊!你們當歡呼!迎接那龍尊的再臨!
又有商人怒吼一聲,腿腳伶俐地跳上桌攤:
“鄉(xiāng)親們!為了慶祝龍尊的回歸,全場通通半價!”
“摳死你得了!鄉(xiāng)親們!買一送一!買二送三——”
“你**的好哪去了!”
璃月港的亂象,澤苛大概能在腦海里猜到,只是想想,就讓他頭皮發(fā)麻,尾鱗亂翹了。
但他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考慮。
白龍搖身一變,化為藍發(fā)藍角的小少年,狐疑地抬頭仰視著魔神的金瞳。
怎么突然做了這個決定?
“我以為你會看我看得更久一點。”澤苛試探著問他。
“如果你愿意的話。”摩拉克斯不動聲色地打趣他。
那必然是不愿意。
“記得給我留飯。”
小龍尊搖了搖尾巴,喚出水霧,身影迅速消失不見。
這次,沒有一人陪伴在他的身邊。
第 75 章
“帝君大人。”見小龍尊跑得飛快, 理水輕收了他黑紅色的翅膀,不解地詢問:
“澤苛龍尊不是愛出風(fēng)頭的性子,為什么非要讓他飛上璃月港上空, 以示眾民?”
仙人們都能一眼看出少年人的不自在來,澤苛突然拔腿就跑, 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澤苛身負奇力,出門在外, 難免受人窺探。”金瞳的君王緩緩開口,講解給不通世事的仙人聽:
“今日, 我借人的力量, 將眾仙與龍尊齊游的事跡傳遍大地, 來警示威懾可能會出現(xiàn)的不軌之徒。”
摩拉克斯臉色平靜, 金瞳里卻透出威嚴的霸氣來。
他悠悠地看著澤苛遠去的方向,嗓音卻如金石交擊般篤定:
“若有人膽敢染指璃月的龍尊,就要承受整個璃月的怒火。”
而那火必如奔涌的巖漿!焚毀一切不義!
理水心中暗驚。
沒想到還有如此含義, 帝君真的很在乎澤苛龍尊啊
帝君的聲音又忽地緩和下來:
“而且璃月人,也確實對龍尊的重新出世, 期待太久、太久了”
對摩拉克斯的考量一無所知, 少年龍尊只是對突然到手的自由感到迷茫。
空氣中水元素和他共鳴著,云吟法術(shù)推著他急速地前行。
斂息之法施展在身上, 哪怕是穿行在人群中, 也難以被察覺,頂多能感到身邊多了一點水汽。
隱秘又孤獨,安全又乏味。
我該去哪里呢?
少年龍尊突然茫然地住了腳步,不知道接下來的方向。
璃月港現(xiàn)在一定很混亂, 歸離原上應(yīng)該也是。
絕云間?沉玉谷?靈矩關(guān)?
去的次數(shù)都發(fā)膩了。
蒙德?
他又抬頭遠遠地眺了一眼臨國,失落地想起了巴巴托斯還在沉睡。
小龍尊頗為無助地呆立在了大地上, 尾巴無精打采地蔫了下去。
這就是自由的煩惱嗎
彷徨茫然間,他聽到了遠方的呼救聲。
“混蛋!不許吃!給我住口啊啊啊啊!”
“?”
看來是有人需要幫助。
少年龍尊靈巧地躍起,去尋那無助之人的所在。
貨車傾覆在碎石間,谷種與幼苗散落一地,一群奇怪的須彌人正和野豬們搏斗。
“啊啊啊啊!我的課題!大慈樹王在上!快讓這些無禮的孽畜住嘴吧!”文弱的學(xué)者抱著腦袋崩潰地以頭搶地。
“但這里是璃月啊!大慈樹王管不了吧!”有幾人七手八腳地試圖抬起那翻倒的貨車。
“馱獸都被嚇跑了!”
“誰讓你不多花點錢請個鏢師!你看!這下可完蛋了!”
勇武的學(xué)者舉起厚厚的書本,直接擲向那埋頭啃吃糧食的肥碩林豬。
“讓你見識一下知識的重量!”
“嗷!”
知識的力量果然不凡,直接撼動了林豬的大腦,讓它撅起獠牙,激動地沖了上來,真是求知若渴!
“嗚啊啊啊啊!你**吧!”
可惜智慧的大門并不是向所有生靈平等地打開,來自須彌的學(xué)者不愿意接受野獸的擁護。
千鈞一發(fā)之際,有藍發(fā)白尾的少年從天而降,身姿翻轉(zhuǎn),一尾巴就狠狠地擊在了林豬的腦殼上!
“啪——!”
那林豬的頭顱立刻扭曲變形!粉紅色的漿體從兩耳中噴出!
“嗚哇”
血液散射狀飛濺,學(xué)者直接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跌坐在地上,口不能言。
青綠色的上衣,白色的下袍
少年龍尊的目光在他們帽子上的綠色印章上掃了一下,又看了看撒落一地的谷粒。
“須彌的學(xué)者,你們在研究璃月的谷種。”
只見那小龍尊白尾沾血,藍眼冷淡,眉宇間自帶一股傷人寒氣。
無形的威勢在空中蔓延開,震住了人生地不熟的須彌凡人,讓他們生生在陳述句中聽出了幾分不善的質(zhì)疑來。
“嘭——!”于是雙膝觸地聲重重地響起。
“大仙饒命啊!我們這都是合法的!有研究批準證書!”
“?”
澤苛面上冷酷,心里卻比他們更震驚。
原來研究璃月的谷種還需要申請!?
*
“何止需要申請,還需要填許多證明呢說是不能讓九沃龍尊的心血落在惡人手里。”
被澤苛嚇得驚魂未定的學(xué)者們哆哆嗦嗦地收拾這一地狼藉,而少年仙人伸手一拉,就輕松地把翻倒在碎石間的馬車拉了起來。
“璃月山多,路途顛簸易翻車,下次記得換貨運氣球。”
少年板著臉,言語卻貼心。
“多謝你,小仙人。”為首的學(xué)者滿頭大汗地向他致謝。
“我該怎么稱呼您呢?”
小龍尊驚了一下,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異國的人類并不熟悉九沃龍尊的傳說。
他猶豫地擺了擺尾巴,平靜地回復(fù)他:
“叫我持明真君就好。”
須彌的學(xué)者果然不疑有他,一口一個持明真君叫上了。
澤苛心中松了口氣,心里明白:
九沃龍尊的稱號太響亮,已經(jīng)少有人記得澤苛最開始的稱號是持明龍尊了。
畢竟這個世界上,并沒有持明族人需要他保護
為什么還是想不起來我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頭疼。
小龍尊搖搖頭,將負面的情緒拋之腦后。
他揚面看向諸位學(xué)者,疑惑地詢問:
“我記得七國現(xiàn)今都有璃月的谷種留存,須彌也不例外,現(xiàn)在你們求這多余的谷種,是為了研究什么?”
蒙德之后,又斷斷續(xù)續(xù)的有七國來求優(yōu)良的種子,澤苛來者不拒,親手將潤黷之力注入,將心愿與種子一一送出。
那九沃龍尊的名號,也隨著稻香,慢慢傳滿了大地。
澤苛確定,那種子已經(jīng)是他能做出的最優(yōu)良的產(chǎn)物,其中蘊含著的潤黷力量,無論是多一分,還是少一分,都會造成糧食的減產(chǎn)。
但那學(xué)者嘿嘿一笑,撓頭解釋到:“潤黷之米雖好,但我們希望它變得更好。”
“歷史上,九沃龍尊用仙力令雪地生穗,救人無數(shù)。”
“那雪種耐寒耐旱,十分優(yōu)良,只是落在沙漠里,產(chǎn)量也不由得大打折扣。”
生論派的學(xué)者眼神清亮,正氣凜然。
“仙力,我們是沒有的,但我們要靠大慈樹王帶給我們的智慧,種出能在沙漠中也能翻倍生長的莊稼來!”
智慧?
少年的龍尊心里疑惑。
“你做不到的。”
澤苛無情但現(xiàn)實地開口:
“你也知道九沃龍尊用了其他的力量,單單憑借智慧,是無法實現(xiàn)那種壯舉的。”
潤黷之力詭異強盛,連現(xiàn)在的自己,都沒有摸清它的來路!
“不!我們能做得到!”不等學(xué)者開口,就有人堅定地打斷了他。
學(xué)者袍的少女年輕氣盛,受不得別人的否定,激動地站了出來,目光驕傲地看向異國的龍尊。
“真君大人!”面對著龍尊,她只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知道豆子的遺傳性狀,會怎樣分配嗎?”
“???”
怎么還和豆子扯上了關(guān)系?
少年龍尊茫然地甩了甩白色的龍尾:
“不知,你請說。”
就在這一刻,向來野蠻生長的持明龍尊受到了知識的暴擊。
摩拉克斯的洞府中,若陀調(diào)侃他的老友:
“沒想到你說放人就放人了,我以為你至少要看他看到成年!”
“他又不是真正的孩子,我相信他能照顧好自己。”
摩拉克斯無視了若陀的挑釁,泰然自若地飲了一口茶。
“澤苛現(xiàn)在,一定不知道在哪里玩得很高興吧。”
話音剛落,屋子的大門卻被“砰”地一聲推開,藍發(fā)藍角的少年乘風(fēng)沖進屋內(nèi)。
“摩拉克斯!”少年努力維持住面上的平靜,腳步卻慌亂,他一把抱住了摩拉克斯的手臂,要求簡潔急切。
“我要去教令院上學(xué)!”
向來沉穩(wěn)的君王茫然地睜大了金瞳。
“嗯?”
“別愣著了。”小龍尊痛心疾首,面若冰霜,“我的教學(xué)進度已經(jīng)落后了!”
“???”
獲得自由的第一日,居然不是縱情地玩耍,而是開始為入學(xué)做準備嗎。
這到底是,是發(fā)生了什么
“摩拉克斯!”小龍尊焦急地拿角去輕頂他的后背,催促之意溢于言表。
“冷靜,至少讓我先聯(lián)系一下布耶爾。”
數(shù)日后,教令院門前。
白發(fā)尖耳的大慈樹王與巖之魔神面面相覷。
“摩拉克斯你到須彌來真的是為了”
“哦。”金瞳的君王輕咳一聲,難得有些不自在地將身后的小龍尊露給她。
“來送澤苛上學(xué)。”
“?!”連智慧之主都有那么一瞬間腦子轉(zhuǎn)不過彎了,看著那藍發(fā)白尾的少年發(fā)懵。
“布耶爾。”持明的尖耳愉悅地一抖,小少年的聲音暗含促狹:
“需要叫你老師嗎。”
“不,我并不在教令院里擔(dān)任教學(xué)工作。”樹神反應(yīng)得極快,不動聲色地將調(diào)笑擋了回去。
“你來這里,我真的很意外。”
布耶爾神色溫柔地拿走同僚手上的包,細心地提醒他:
“教令院上課,監(jiān)護人不允許陪同哦~”
“我知道。”
事情不按自己的想象走,摩拉克斯難得有些郁悶。
但總要尊重澤苛的意見。
“放心吧摩拉克斯。”小龍尊安撫地用尾尖敲敲他的小腿,“我速度快,晚上還會回去吃飯的,不用擔(dān)心。”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學(xué)吧。”巖之魔神暗嘆一聲,終究是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澤苛,選好了什么學(xué)院了嗎?我可以給你講解哦。”白發(fā)的女人領(lǐng)著異世的龍尊進入那智慧的殿堂。
“嗯,我已經(jīng)選好了。”少年藍瞳淺淡,卻有著堅定的光。
“我要去阿彌利多學(xué)院。”
“啊。”
智慧之神溫柔地摸摸少年的頭,
“那里的生論派是最古老的學(xué)派,也是最親近神明的學(xué)派,你做了個不錯的選擇”
摩拉克斯啊,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你卻將這孩子帶到我這里來了。
白發(fā)的神明垂頭看那異世的龍尊,心里卻涌著悲傷與希望。
這是否說明,我能在花神帶給我必死的預(yù)言里博得一線生機呢?
第 76 章
澤苛的入學(xué)在教令院引起了小小的風(fēng)波。
“同學(xué), 你的尾巴和角都是真的嗎?好酷哦!”
活潑好動的少年人趁著課間休息的時候,鬼鬼祟祟地湊近了這新來的同學(xué),想伸手去摸那看起來光滑如玉的鱗片。
“”
澤苛對人類少年沒有界限的熱情有些不適應(yīng), 只能舉起尾巴,在空中靈活地甩了一個圈, 以做回應(yīng)。
“帥!”須彌的小學(xué)者眼冒金光。
“咳咳!塔希爾,不可以對新同學(xué)動手動腳!”
帶著眼鏡, 衣裝整潔板正的少女嚴肅著臉,訓(xùn)斥了她自來熟的同學(xué), 面對著整整矮她一大截的小龍尊又忽地溫和了臉色。
“聽說你是璃月來的?來須彌有什么不習(xí)慣的地方嗎?我們的飲食習(xí)慣好像和璃月有很大不同那個, 總而言之, 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嗎!我只見過人類長毛耳朵, 還沒見過人類長角!”
在須彌求學(xué)的一點好處就是不用掩蓋住尾巴或角,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從這兩點上聯(lián)想出自己的同學(xué)是傳說中的九沃龍尊。
因為正常人都不會覺得,傳說中的仙人會舍棄身份, 和普通人類坐在一起學(xué)習(xí)基礎(chǔ)知識。
是的,基礎(chǔ)知識。
“持明同學(xué), 我接下來的話可以有點難聽, 但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
負責(zé)授課的學(xué)者滿頭大汗地摘下他的學(xué)者帽,一邊扇風(fēng)一邊看著小龍尊個位數(shù)的試卷糾結(jié), 光禿禿的頭頂在太陽下放光。
澤苛默默將視線從他的禿頭上移開, 禮貌極了:
“老師,你說吧。”
“其實生論派新開了一個幼兒啟蒙班,專門用來講一些生物知識什么的,要不”
幼兒啟蒙班?人類,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少年龍尊面色平靜,藍瞳卻有些無語地抬頭看那局促的大人。
且不說我的外表已不是算孩童, 單論我現(xiàn)在的年齡,只怕是整個班的孩子們加到一起才能勉強到我的零頭。
“請容許我鄭重地拒絕。”
“但是”老師張張嘴,還想再勸。
真是夠了。
哪有一把年紀了還去上幼兒班的。
“老師,等下次測試的結(jié)果公布后,再來勸我也不遲。”
這場景,只是想想就感覺一股麻意在渾身亂竄,逼得人想奪門而逃。
他難得強硬地直接道別,干脆利落地走了,留下他的老師對著試卷發(fā)愣。
“怎么了。”
另一個老師直接扭過頭來,幸災(zāi)樂禍地看他熱鬧,“這不是上面親自給你安排的學(xué)生嗎,難道那孩子腦袋瓜不靈光?”
“倒也不是”他拿起帽子重新戴上,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光溜溜的禿頭。
“我只是在想,這個‘潦疏暵溉,舉不違時’到底是什么個意思,還有這個‘牝牡’,難道是指雌雄?”
“哈?什么東西,怎么拗口?”
他挑挑眉,不信地一把奪過小龍尊的試卷,被滿篇的文言文創(chuàng)得頭暈眼花。
“我是文盲,我看不懂璃月人都這樣嗎,要不你去找個知論派的來看看?”
對老師們的疑惑一無所知,澤苛只是略帶失落地拿起新發(fā)到手的初級課本,翹起尾巴,輕輕潛進了教令院深處,那典藏萬千書籍的智慧宮。
斂息之法無聲施展,小龍尊輕輕繞過那些往來不絕的學(xué)者,這本不該是初入學(xué)的孩童該來的地方。
但沒人發(fā)現(xiàn),就不算違規(guī)。
而且現(xiàn)在時態(tài)緊急,再不用點非凡手段的話就真要進幼兒班了!
小小的龍尊靈活地在書架間穿梭,卻在智慧宮里最隱秘的角落里卻發(fā)現(xiàn)了個長發(fā)尖耳的神明。
“欸?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智慧之主手里握著紙筆,儼然是在往書籍里填寫一些什么。
“門衛(wèi)全都沒有發(fā)現(xiàn)你嗎,好厲害。”
并、并不想在這種時候被夸!
龍尊心虛地拿起自己的課本擋住臉,努力維持住平靜。
“你在寫書嗎,布耶爾?”
“并不是哦。”
智慧之主溫柔地將封面上的名字指給他看,那是一個普通的須彌名字:
“我在豐富這些人類孩子們的學(xué)識,修剪它們的枝丫,希望這些小小的理論,能開出全新的花。”
“原來如此,你在培養(yǎng)人類的學(xué)者們。”龍尊瞬間了悟,但并不理解。
“人類脆弱又短壽,就算你辛苦地教導(dǎo)他們,只怕也如將稻種撒在荊棘地上,難有收獲。”
“果真如此嗎,澤苛?”
白發(fā)的神明卻笑著摸摸他的頭,“那你為什么安心地離開了歸離的耕地,坐在了我的對面呢?”
“唔”
少年龍尊想起了那日漸繁榮,仙跡近無的城市。
“人類有時候也挺厲害的我收回前言。”
智慧之神如此行事必有其自己的考量,不過現(xiàn)在
“布耶爾。”少年龍尊踮起腳尖,將手里的書本舉給女人看。
“你既愿意解人類的惑,想必也愿意解朋友的惑吧。”
小龍尊眨眨眼,藍瞳真誠地注視著大慈樹王,尾巴上的絨毛也可憐巴巴地微微搖晃。
“幫幫我,智慧樹的女神。”
“!”
布耶爾直接被驚得呼吸一滯。
她才看出來,這小龍尊雖然面色努力保持平靜,但頭兩側(cè)的尖耳正微微下垂,顯然是真的在沮喪!
“澤苛,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你可不是會輕易向他人尋求幫助的孩子呀。”
布耶爾放下手里的書本,溫聲詢問著情緒有些反常的小龍尊。
她心里清楚,在除摩拉克斯與巴巴托斯外的所有神明之中,澤苛最偏愛與她接觸,但這不明緣由的偏愛是有限度的,并不會促使這孩子向她邁出更近的一步。
所以,現(xiàn)在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才讓這內(nèi)斂的孩子放下姿態(tài),向她求助?
澤苛的視線有些心虛地偏移了一瞬間。
“如果璃月的龍尊,考試只考了個位數(shù),這件事被別人發(fā)現(xiàn)的話”
他面無表情地打了個激靈。
“若陀一定會笑死在靈矩關(guān)。”
布耶爾微微震驚地睜大了她的綠眼。
“個位數(shù)?”
她又伸手拿過少年手里的書,確定其確實是為最為基礎(chǔ)的生論派知識。
“不,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在教令院里,從來沒聽過如此低的分數(shù)。
但她還是揪了揪自己尖尖的耳朵,心里下定了決心:
“放心吧,須彌不會讓任何一個求知的人失望。”
神明的目光清正,溫柔又不容拒絕:
“我保證,必定要讓九沃龍尊盡興而歸。”
紙與筆突然被強行塞到手中。
澤苛:“?”
“所以無論你想學(xué)幾天幾夜,我都會盡職盡責(zé)地陪伴你的。”
最先帶來的初級教材反倒被甩到一邊。
“布耶爾,其實”
澤苛突然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那么,我們就先從須彌常見植物藥理分析開始學(xué)起好了,還是說你更喜歡璃月的?”
“我”
“砰——!”厚厚的書本砸在桌面上。
“那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好了,今天先定個小目標,先看完這一本書好了。”
白發(fā)尖耳的女人笑容和善。
“九沃龍尊做的到吧。”
其實,我只是想應(yīng)付一下下次的考試。
澤苛龍尊夾緊了尾巴,不敢說話。
另一頭,盡職盡責(zé)的教師拿起新同學(xué)的試卷,敲響了知論派好友的門。
“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的試卷,怎么勞你這么大動干戈。”
知論派學(xué)者癱坐在椅子上,抱怨著,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
“勞你費心,勞你費心!”
行吧。
朋友請求聲中,他隨意地掃了兩眼,面色忽然一肅。
這、這是!?
癱軟的身體一下子騰地坐起,手腕也瑟瑟地抖了起來。
“朋友,你先前說這個叫持明的孩子有多大。”
他的聲音飄忽著。
“也就十一二歲吧,整個班就他最矮,怎么了嗎?寫的不行?”
“十一二歲?十一二歲?”那學(xué)者重復(fù)了幾遍,活像一個呆傻的鸚鵡。
這聱牙詰屈的文筆,這晦澀難懂的古詞。
竟不是個璃月老棺材瓤子?
澤苛的老師見他臉上不對,只當是寫得不好,忙絮叨地抱怨起來:
“唉,我也知道小孩子再怎么樣,也寫不出什么好東西來,但那不是上頭特意安排給我的人嗎”
“啪!!”話未過半,一個大巴掌猛地扇在了他的光頭上。
“你住口!!對我未來的弟子禮貌點!”
“???”
*
夕陽西下,皓月當空,不知費了多少口舌,被知識灌滿了腦子的小龍尊終于目光呆滯,晃晃悠悠地被放回了摩拉克斯的洞府。
屋子里早就點好了燈光,桌子上也早擺好了飯菜,威嚴的君王坐在桌子的對面,金瞳里有幾分擔(dān)憂。
“在教令院上課感覺如何。”
不就是上個課,看著怎么像是被毆打了一頓?
澤苛卻沒有力氣回答,目光恍惚地落在了蓮子禽蛋羹上。
“蓮子,散淤止血,去濕消風(fēng),若與薄荷一同熬煮”
“你還好嗎,澤苛?”
“我很好啊。”少年對他露出個虛弱的笑,手里虛軟著,捏不起筷子。
“知識的重量,令人安息。”!真的沒問題嗎!
摩拉克斯當機立斷,果斷拿起勺子將一勺蛋羹直接捅進他的嘴里。
“多吃點。”金瞳的君王眼含擔(dān)憂。
“你看你餓得都開始說胡話了。”
求學(xué)之路漫漫,年輕的龍尊不會想到,明明只是一時的突發(fā)奇想,卻給自己推進了一個萬劫不復(fù)的大坑里。
“持明同學(xué)!生論派不是種地就是放牧,根本沒有錢途,不如來我們知論派!”
陌生的學(xué)者狂熱地攔下小少年,眾目睽睽下開始深情邀請。
“今日來投我門下,下一個賢者就是你!”
澤苛聽到賢者二字就覺得右手發(fā)麻,連忙嚴肅著臉拒絕他。
“對于語言文字,我沒有什么天賦。”
“不!我不容許你妄自菲薄!”
那學(xué)者比他還激動。
“明明是處于買票都會半價的年紀,你已經(jīng)可以熟練運用璃月幾千年前的典故和語法了,簡直是天生的知論派人才啊!”
他哭天搶地,手里抱著小龍尊的尾巴不放,非要讓少年喊出一聲老師來不可。
“竟是如此嗎。”澤苛那不靠譜的老師也摸著頭琢磨。
“竟是個拜錯了門的天才?持明同學(xué),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本來就經(jīng)歷過幾千年前的璃月時代?
“不考慮。”
他冷漠無情地從學(xué)者懷里抽出了尾巴。
“沒可能,沒商量,再見。”
我只是個普通龍,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天才。
小少年懷著滿腹感嘆,甩著尾巴離開了。
卻又有急促的腳步聲追了上來。
“持明同學(xué)!”生論派的年輕學(xué)者臉激動得發(fā)紅。
“你知道你剛剛拒絕的是誰的邀請嗎!那可是知論派賢者!”
“太帥了!我要受不了了!請務(wù)必考慮一下加入我們的課題組,我們就需要你這種高風(fēng)亮節(jié)的人才!”
澤苛愣了一下,目光復(fù)雜地回頭看了一眼。
我也才知道他是賢者。
“幸好沒答應(yīng)。”
第 77 章
塔希爾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學(xué)者。
所以他遠遠比不上他的同學(xué)持明那么特殊。
是的, 持明,一個來自異國的璃月人,有著不同尋常的外表。
“哪里不同尋常了, 沙漠不是也有長著金色長耳朵和尾巴的人類嗎。”
身著學(xué)者袍的小少年面無表情地否認了這一點,他的角冷冷的, 透徹如巖國的玉石。
「可是,尊敬的持明先生。」
塔希爾反駁他。
「但那是因為他們是人與巴螺迦修那的混血啊。」
「而你那美麗又特殊的非凡之處, 又是從何而來的呢?作為生論派學(xué)者的我,難免有些好奇。」
“什么都好奇, 只會害了你。”
塔希爾卻不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
他暗自琢磨著。
「我也聽因論派的老師們說過, 璃月的傳說里, 有著仙人的存在, 而你的角和尾巴」
「實在是有些像龍啊。」
聞言,持明的藍眼微微顫動了一下,尾尖也緊張地翹起。
「聽說璃月的巖王帝君, 至今還會以半龍半麟的形象面世,帶給人類指引和保護」
塔希爾猛地以拳擊掌, 恍然大悟地大叫一聲:
「你身上定流著璃月巖神的血脈!」
“哈哈哈哈!塔希爾, 你又開始說胡話啦!”
不等小龍尊回答,其他同學(xué)就一齊笑了出來。
“且不說巖王帝君有沒有后代, 就算是真有, 那種尊貴的人也不會與我們凡人一同上課學(xué)習(xí)的,你說是吧?持明同學(xué)!”
持明的尾巴無語又安心地放下了。
“是極。”
一時之間,教室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一群少年人笑鬧著,憧憬著屬于他們的燦爛未來。
正如此刻老學(xué)者視線中, 閃過的茫茫白斑。
*
塔希爾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學(xué)者。
所以他遠遠比不上他的同學(xué)持明那么神秘。
「持明同學(xué),你又去哪里了。」
少年人直白地向同學(xué)抱怨:
「我翻遍了整個教令院, 都找不到你。」
為了報復(fù),精疲力盡的塔希爾一把薅過同學(xué)的白尾巴,憤憤不平地揉亂上面的藍色鬃毛。
“你當然找不到我了。”藍發(fā)的小少年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晃著腿,放松地任這凡人學(xué)者對他上下其手。
“我找老師補習(xí)去了。”
「欸?可是我也摸進了我們老師的辦公室,沒有看見你。」
“不,我找的是另一位老師,是一位智慧又有耐心的女士。”說著說著,他淺笑起來。
「哇,真好,我也希望有個溫柔的老師來教我啊」
持明面上從容,聲音里卻含著小小的歡快。
“其實你也認識她哦。”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過,持明同學(xué),你發(fā)現(xiàn)了嗎?」
「我們老師好像長頭發(fā)了,下次受罰的時候就不能在背地里叫他老禿驢了!」
“對老師禮貌點吧。”
他無語地捏了捏手腕上的黑鐲子。
兩個少年人坐在太陽下,暢談著學(xué)業(yè)中甜蜜的煩惱。
正如此時老學(xué)者口腔中,甜腥的血氣。
*
塔希爾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學(xué)者。
所以他遠遠比不上他的同學(xué)持明那么奇特。
森林的子民,樹王的眷屬,小小的精靈,在大慈樹王的引領(lǐng)下,與人類和萬物都保持著友好的關(guān)系。
只是對持明同學(xué)特別友好就是了。
“那菈?”
蘭那羅眨了眨他簡筆畫一樣的眼睛。
“帶竹蜻蜓的蔬菜?”
持明同學(xué)茫然地睜大了藍眼。
那小東西立刻憤怒地揮舞起他小小的手臂。
“不是蔬菜!藍角的那菈,沒有禮貌,和那菈塔希爾不一樣!”
“抱、抱歉?小精靈?”
向來淡定的少年難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塔希爾!這是須彌的仙人嗎?好小!”
「不是啦,這是蘭那羅啊,你應(yīng)該聽過那些故事才對。」
“居然不是杜撰的嗎!那家伙怎么也不提醒我一聲”
在他自言自語間,又有許多小小的精靈圍了上來,黑點一樣的眼睛都注視著藍角白尾的少年。
“藍發(fā)那菈,不像那菈。”
頭上的葉片旋轉(zhuǎn)著,黃色的蘭那羅斬釘截鐵。
少年的表情瞬間僵在了臉上。
“蘭穆護昆達能感覺到,有‘嘣砰!’的力量在藍角那菈體內(nèi),厲害。”
小巧的精靈手舞足蹈,試圖描述出自己的感受。
塔希爾看得見,少年的鬃毛被嚇得微微炸開。
圓滾滾的小家伙也跟著附和:
“沒有見過,沒有見過,無論是在桓那還是巴螺迦。”
“但是,感覺甜甜的,像紅了一半的墩墩桃,喜歡。”
所有的蘭那羅討論完畢,一起用他們黑豆豆一樣的眼睛凝視著持明同學(xué)。
“藍發(fā)的那菈”
不等蘭那羅們說出來些什么,小少年一把就拉起了須彌學(xué)者的手,掉頭就走。
“塔希爾同學(xué),我們該走了。”他步履匆匆,十分堅定。
“我記得,你這周還有兩篇綜述要交。”
「欸——!完全不想寫!」
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學(xué)者不情不愿地被小少年拉走了,只留下森之子們,疑惑地吵鬧。
正如老學(xué)者此刻心中的茫然與無措。
*
塔希爾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學(xué)者。
所以他普通地結(jié)婚,成家,然后將孩子帶給他最好的朋友看。
小孩子的頭發(fā)是少見的金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頗為耀眼。
他還不是很會說話,但很開朗地向藍角少年露出一個笑。
“大哥哥,早嗷好!”
「唉!兒子,這不亂套了嗎!」
「你得叫他叔叔!」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愣在了原地,看著面前的年輕的少年,腦袋直接糊涂了。
“沒關(guān)系,塔希爾。”
藍角的少年面上淡淡的,手掌卻極為溫柔地摸了摸小孩子的頭。
他的臉上掛著不合年齡的慈愛。
“隨你喜歡的叫吧,好孩子。”
然后呢,時間平穩(wěn)地過去了很多年。
在無憂無慮的雨林里,樹王的子民盡享著智慧與知識,信心充滿著他們的骨骼,勇氣遍布著他們的腦海。
那金發(fā)的孩子一日日地生長,個頭很快就超過了那璃月的少年,稱呼也從親昵‘持明哥哥’變成了尷尬的‘持明先生’。
“不如叫我哥哥,而且我的身高也在長了,巖王帝君作證,我已經(jīng)比魈高了。”
回答少年人的只有晚輩的訕笑。
“哼,塔希爾,看你養(yǎng)的好孩子還不如小甘雨。”
少年人對朋友是一如既往地親密,哪怕他的臉上已慢慢布滿了皺紋。
但是有點心塞啊
正如老學(xué)者此刻極為困難的喘息一樣。
*
塔希爾是教令院的一名普通學(xué)者。
塔希爾是一名普通的學(xué)者。
塔希爾是普通的
“凡人”。
所以,凡人之軀,抵御不了禁忌知識的侵擾,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凡人對此生的回憶,在這里也當結(jié)束了。
那赤冠的君主,那樹王的舊友。
傾聽了深淵如蜜的低語,竟將災(zāi)禍帶到世上!
老學(xué)者只是去普普通通地去沙漠考察,他甚至馬上就準備回家了。
但污穢如瘟疫,不論平民還是賢者,將一切都平等的吞沒!
漆黑色的鱗片刺破血肉,層層疊疊地蓋滿了學(xué)者的皮膚。
他靜靜地躺在地上,恍惚間看見至慈至盛的白發(fā)神明面含悲憫,從雨林里走出,死亡與毀滅都在她面前退卻!
他又看見沙黃色的草之龍破空而出,張口將赤紅之王與黑暗一同咽下!
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了。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看見有白龍乘風(fēng)而來,化為少年跪坐在他的身邊。
“塔希爾!!”
那少年端得是一副熟悉的面貌。
正是他所信賴的朋友。
但塔希爾不覺得驚訝。
此時此刻,他只是在靜靜地想起來了那些舊日的時光。
那些快樂的回憶,那些不解的謎題,最終隨著時間,化為不能出口的默契,化為光明正大的秘密。
直到現(xiàn)在,不期而遇的死亡來將這層薄布徹底扯破。
“啊我就知道”
鬢發(fā)皆白的老者緩緩的,看著年輕的龍尊感嘆:
“我早就知道啊,你就是璃月的九沃龍尊。”
“是的,我是。”少年龍尊的手中冒出旺盛的紅光,黑鐲上金紋流動。
“塔希爾!堅持住!我能救你!”
澤苛伸出手捧起老者那布滿鱗片的手臂,薄紅的潤黷之力源源不斷地輸入進去。
但一切盡都是徒勞。
深淵的力量已將他徹底浸透。
那鱗片長得太快、太快了。
一片鱗片被血肉擠出,就會又有一片覆之而上。
如蛆如蠅,驅(qū)之不盡!
不似植物,人類對潤黷之力的承受力更低,更窄!
再治療下去
有九個碩大的毛團在少年龍尊的心里一閃而過。
塔希爾會變成只會呻吟的肉團嗎?
澤苛愣愣地住了手,藍瞳有些呆滯看著他的人類朋友。
那我還要救嗎?
“沒關(guān)系的,澤苛咳咳,這個總應(yīng)該是你的名字吧”
仿佛是看出朋友的痛苦,老年學(xué)者斷斷續(xù)續(xù)地念著,安慰著那少年龍尊。
“我離污染源太近了,你看,除了老頭子我,這附近已經(jīng)沒有生靈了”
“沒關(guān)系的,我的朋友,別再努力了。”
“說真的,有點疼。”
老人輕輕地絮叨著。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驗明了你的真實身份,我已經(jīng)很滿意了可惜啊,這鱗片,沒有你的好看”
在澤苛龍尊的陪伴下,塔希爾的聲音戛然而止。
老人死去了。
“塔希爾?”
再也沒有熟悉的聲音回應(yīng)。
“”
龍尊伸出手,摸上他魔鱗累累的手臂,這一次,潤黷之力再無顧忌地瘋狂涌出,血紅色的光輝驅(qū)散尸體上的黑暗!
同為世界外的力量,潤黷與深淵卻毫無共通之處,就如水和油,無法共存!
待最后一絲污染被潤黷之力完全擠出軀干,澤苛看著朋友完整的身體沉默。
老者的面色安寧,雙目緊閉,只有手臂上的缺口告知著曾發(fā)生的一切。
“”
澤苛轉(zhuǎn)頭,生生掰下一塊尾鱗,放在凡人的胸前。
對不起,塔希爾,沒有救你。
但我不后悔。
因為你是以人類的身份而死的。
第 78 章
再可怕的黑夜也會被日光照亮, 再漆黑的泥濘也會被草木遮蓋。
但失去的永遠回不來。
“嗚。”
水和風(fēng)披在白龍的身上,輕輕的悲鳴聲從龍首溢出,紅光從體內(nèi)濺出, 四綻成花,化雨落下。
沙漠里可曾有過這樣的花雨?
異瞳黑膚的沙漠少女呆呆地想伸手去接, 卻被她的母親一把攔下。
孩童清亮的眼里沒有污垢,抬頭看見紅雨飄搖的美麗。
母親疲憊的眼里滿是沉重, 垂頭凝視黑泥退散的不甘。
但最終,年輕的與年老的聲音都一同響起, 去頌?zāi)遣恢獊硖幍纳铩?br />
“龍佑阿如。”
此刻卻無人能知, 那藍鬃的白龍, 高高在上的尊者, 無聲無息地化成了小小的少年,遁入一處秘境。
必須要做些什么必須要做些什么
來緩解我心中的痛苦!
一無所知的君王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門口那面上依舊冷淡的少年:
“澤苛, 怎么突然回來”
“”
澤苛不答,只是繃著臉看著他, 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 一副極倔強的樣子。
就好像是犯了什么錯,又羞于承認的別扭孩童一樣。
摩拉克斯直覺不對。
“怎么了, 澤苛。”
君王停下手里的事物, 金瞳威嚴地在少年身上掃視著,話語卻溫和:
“你不說話,我又該怎么幫你呢。”
說出來吧,無論發(fā)生了什么, 我就會幫你。
“”
仿佛是聽到了什么信號,少年的牙關(guān)立時松了, 他垂下頭疾走幾步,上前一把環(huán)住了摩拉克斯的腰!
“!”
龍角抵著肩膀,面目埋在胸膛。
向來內(nèi)斂的澤苛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摩拉克斯驚覺事情的非同小可,立刻將巖掌搭在少年的后背,堅定地給了他安撫。
君王的聲音和緩,巖石般穩(wěn)重: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澤苛。”
空氣中安靜了一會。
毛絨絨的頭在金瞳的注視下扭了扭,微弱的水元素在衣服上漸漸消散。
“我不知道,摩拉克斯我應(yīng)該是做了正確的選擇,但為什么心還那么痛?”
少年的聲音悶悶的,緊緊地貼在他的心口。
“痛得我都想發(fā)瘋了,真的好想”
“不顧一切地救下他啊。”
這話讓巖王的金瞳微縮了一下,他想到了些不妙的回憶。
黑鐲上金紋暗淡,鎖不住紅光。
一切都是龍尊自己的選擇。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這一次,比起痛苦地維持生命,你最終選擇了放手,對嗎。
你成長了,澤苛。
以又一次失去做代價。
所以
“哭吧,澤苛,不要忍耐。”
巖王悲憫地捋著少年的脊背,一下一下輕拍著。
“悲傷時就當嚎啕,痛苦時就當抱怨,不要把一切壓在心里。”
但巖王等了許久,都沒有哭泣聲響起。
好像他來這里,只是為了尋一個堅實的擁抱。
最終,以赤王阿蒙之死,與草神的一身神力為代價,這場來自深淵的災(zāi)禍終于得以平息。
繁榮的沙漠文明盡數(shù)毀滅,只有文明的星火在阿如村留存。*
高潔慈愛的女神身形變成孩童般大小,少年龍尊甚至可以低頭看她。
“”
好奇妙的感覺,就像是布耶爾也蛻生了一般。
“別擔(dān)心,澤苛。”
明明處于如此危險的境地,但布耶爾還在溫柔地安慰他。
“能遏制住災(zāi)難,已經(jīng)很不可思議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真的嗎,我不信。”
少年龍尊卻冷著臉,面無表情地拿尾巴去比量她的身高。
這可比魈矮多了
嘖。
“你的那些小小的卷心菜,可是被突然出現(xiàn)在雨林里的「無留陀」嚇得又哭又鬧呢。”
長白發(fā)的女孩瞬間心虛地移開了眼,她知道自己是徹底瞞不過敏銳的龍尊了。
“抱歉,只要禁忌知識存在,世界的病灶就不會消失”
大慈樹王難得收起了穩(wěn)重的模樣,像個孩童似的垂頭喪氣了起來。
“不過,我已經(jīng)留下了‘火種’,在遙遠的未來,死域必定會消亡。”
小小的大慈樹王如此保證。
“哦。”
對于她的篤定,澤苛極為平靜地應(yīng)了一聲。
“你是智慧的化身,我當然相信你,但問題是,現(xiàn)在呢?”
璃月的龍尊面容嚴肅,含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他掏出一枚徽章,在布耶爾面前晃了晃。
那徽章上鍍著綠色的漆,刻著鳥的紋路。
“但那些年輕的巡林官,塔希爾無知又可憐的后輩,就要這樣被白白地奪去生命嗎。”
布耶爾沉默了。
翠綠之龍體內(nèi)大量的元素生命帶著污染逃逸,將爆發(fā)性的死域帶到雨林中的各個角落,奪走動物與人類的生命。
生論派中的巡林官們,首當其沖地面對著這些危險。
而剛剛透支了力量的布耶爾沒有能力阻止這種情況的發(fā)生。
簡直是最壞的地步了。
“抱歉”孩童的聲音漸漸低弱。
這種大規(guī)模的元素生命逃逸,會造成多少人的死亡呢?所有人都不知道。
突然一聲利喝響起!
“夠了!草神布耶爾!”
“軟弱的話我已經(jīng)聽夠了!我告訴你!接下來的話不是請求,而是預(yù)告!”
澤苛直接上前一步,逼近孩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的眼睛。
“!?”做什么!?
布耶爾抬起手護在身前,有些驚慌地看著突然爆發(fā)的龍尊。
澤苛的發(fā)與角皆是海般冰藍,只是看著,就有颯爽的涼意撲面而來。
于是龍尊冷冷地開口:
“布耶爾。”
“我要來幫助你。”
欸!?
孩童的眼睛瞬間茫然地睜大了。
為什么幫助別人的話要說的這么兇狠?
摩拉克斯就這么教的?
“不,等等”混亂的思緒中,布耶爾張口想要說話。
龍尊只聽了個“不”就干脆地打斷了她。
“你沒有拒絕的能力,布耶爾,我意已決。”
他偏過龍角,不去看朋友的臉色。
“等等”
“徒勞的否定,哪怕你忌憚異國的強者在你的國度攬權(quán),我也要如此做。”
他閉上眼睛,掩住會泄密的眼。
“等”
“哪怕你要與我決裂,我也要強行幫助你。”
他雙臂挽起,擺在胸前,盡顯拒絕之意。
“”
布耶爾無語凝噎。
長白發(fā)的女孩住了口,直接伸手揪住澤苛的高高揚起尾巴尖,泄憤地輕捏了一下。
“讓我發(fā)表意見,我親愛的學(xué)生。”
好難得的稱呼,直接讓龍尊熱血冷卻。
種種痛苦的求學(xué)記憶涌上心頭,那條高昂的龍尾終于安分。
“我并不是想阻止你。”她終于艱難地說出了話。
“我只是想知道,驅(qū)使你做出如此決定的動力,到底是什么。”
未知帶來恐懼,理解帶來信任。
透支了力量的神明正處于最脆弱的狀態(tài),所以,連智慧之主也沒有意識到,她自己正在無意識的向自己的朋友兼學(xué)生尋求安全感。
“我也想知道我們認識的最初,你對我那份毫無緣由的關(guān)注與偏愛,到底是出于什么?”
龍尊的藍瞳好像對所有人都一樣冷淡,但只有被注視的人能察覺到其中的溫度。
你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的,比其他神明的更長,更久。
為什么呢?是為了知識嗎,是為了智慧嗎我,真的很好奇。
因為你是世界外的來者,對世界樹來說完全是新奇的知識。
澤苛聞言卻開始輕輕眨眼,時間過得太長,他已經(jīng)有點忘了。
他艱難地開始回憶,目光飄忽著落在布耶爾的尖耳上。
“想起來了那是因為”
“你的尖耳,實在是和我的族人很像。”
少年龍尊有些恍惚地捏了捏自己的尖耳。
布耶爾一愣,沒有想到會聽見這個回答。
“只是這樣?”
“對。”
哪怕在異世擁有了這么多羈絆,還是思念故鄉(xiāng)嗎
“至于為什么要幫忙,巡林官都是我的后輩,左右我也在退休,沒什么事情做”
持明龍尊冷著臉,面無表情地扯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理由,但智慧之主已把他完全看破。
藍色的龍尊竟有一顆火紅的善心。
這樣的孩子,實在讓人無法下手去利用啊。
“澤苛,我想和你立下契約。”
布耶爾突然向澤苛露出了一個慈愛的微笑。
“我保證,智慧之主的智慧永遠為你所用,智慧之主的智慧永遠不會將你引入歧路,你所尋求的答案,你所渴望的知識,那些星海之外的故事,我必為你取來。”
面對著虛弱的神明,少年龍尊不置可否。
“你先努力恢復(fù)力量吧,小姑娘。”
布耶爾卻平和地笑笑,毫不猶豫地掀開了最后一點遮擋的隱瞞:
“離我遠點吧,澤苛。”
“你聞起來真是太香了。”
*
“啪嘰。”
濕潤的空氣,無光的密林,黑黏的土中卻能生出明艷的花朵。
但此刻已無暇欣賞那純?nèi)坏拿利悾礉M污泥的靴子無情地將那薔薇碾入濕土,又艱難拔出。
“啪嘰。”
靴底發(fā)出響亮的水聲。
雨林里就是這點不好,哪里都潮乎乎的。
巡林官艱難地背著受災(zāi)的民眾,一步步遠離死域,向營地挪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血腥氣灌入肺部。
見鬼,那些蕈獸是都瘋了嗎
“先生,先生,能聽得到嗎。”
他背上的平民不回答。
“”
唉。
不會也死了吧。
沒有神之眼,就離死域遠點好不好
當巡林官真累啊
劇烈的暈眩和失落感突然席卷了他的大腦,他眼一花,腳一軟。
“啪嘰!!!”
雨林里一片安靜,連鳥獸的叫聲都沒有。
在清明散去的最后時刻,他恍惚地想起:
神之眼,我好像也沒有哦
但在死寂中,有冰涼的水汽攜著風(fēng)吹來。
藍角的少年在二人身后駐足,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
還好,污染不嚴重。
鎖著手腕的黑鐲發(fā)出淡薄的亮光,幾不可見的紅光點在巡林官的眉心。
龍尊帶走了一個活人。
流水帶走疲憊與污穢,營地里的巡林官茫然睜眼與藍眼白尾的少年對視。
你是誰?
“醒了。”少年人表情淡淡,有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初次見面,我是你的上司持明,叫我大巡林官就好。”
“既然醒了,就快點工作吧,今天,我們還要處理一十七個死域。”
已經(jīng)爆發(fā)到如此地步了?
巡林官對這過于超額的工作量沒什么不滿,他只是掙扎著坐起。
“長官,我背著的那個人呢。”
龍尊的藍瞳冷淡地看著這虛弱的人類,干脆直接:
“他回歸了大地。”
他死了。
“那我沒問題了,長官,我們開始工作吧。”
巡林官卻蒼白著臉,握緊了他的弓。
竟無一絲痛苦與猶豫,連哀泣也無。
“我們快走吧,長官先生。”
他年輕的上司微微睜眼,意味不明地掃視了一遍這個弱小的人類。
“你們比我想象得更堅強。”他感嘆一聲,徑直邁出步子。
而人類站起來,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如此,又是一段漫長的時日。
龍尊雖沒有草的力量,卻有著紅光的恩慈。
白尾掃過的地方,無不再生出綠草。
他手摸過的病患,無不再起身舞蹈。
他行走于死蔭之地,救人于危難之間。
大巡林官持明的傳說,隨著爆發(fā)性死域的消退,漸漸在雨林中蔓延。
傳說上至賢者,下至村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時之間,澤苛風(fēng)頭無兩。
但少年龍尊只是在心里暗暗高興著閑暇日子的又一次到來。
“零零散散的死域就不用向我報告了,讓帶神之眼的那幾個處理就好。”
身姿越來越挺拔的持明龍尊滿意地看著采買來的各式特產(chǎn),在心里給它們劃分歸處。
孩子們都喜歡棗椰,不知道若陀喜不喜歡也許魈會喜歡?
“我要去哪里?別問這么顯而易見的問題。”
“放假了,當然要回家啊。”
龍尊耍著尾巴,愉快地與下屬們道別。
“放心吧,很快就回來。”
如此,在須彌與璃月之間,某龍尊竟往返了數(shù)百年。
第 79 章
將雨林與背菇的林豬甩在身后, 潮濕的空氣漸漸變淡,平緩的坡地變?yōu)槎盖偷氖帧?br />
又是一次普通的返鄉(xiāng)。
璃月的空氣比須彌干燥了許多。
但澤苛卻無端地覺得很喜歡。
白尾在身后愜意地搖晃,藍發(fā)飄搖在身后, 龍尊身姿一轉(zhuǎn),遁入群仙聚集之地。
那云霧飄渺的山間, 日日夜夜不曾有仙樂停歇。
“澤苛,你回來了。”
敏銳的夜叉少年率先發(fā)現(xiàn)聞到空氣中的水汽, 嚴肅著臉向他點點頭。
云吟法術(shù)從周身散去,藍角白尾的青年現(xiàn)于人前。
四肢鎖鐲, 龍頸掛玉, 藍發(fā)似海, 白尾如蟒, 儼然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尊貴仙人樣。
若是這個樣子跑去璃月港,肯定分分鐘就會被識破了身份。
虧他這么多年都沒被須彌人發(fā)現(xiàn)。
魈的心里暗暗腹誹,面上卻不動聲色:
“在須彌過得如何, 若陀可和我說,你在凡人中當了大官, 聲名顯赫。”
“大官?就他那個性子!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不等澤苛回答,那巖發(fā)的夜叉率先陰陽怪氣了起來。
“天天板著張死人臉, 倔得十八頭龍蜥都拉不回來, 就他這樣,還當大官?不被穿小鞋就不錯了!”
彌怒極為嘲諷地冷笑了兩下,偏過頭不去看青年龍尊的臉。
怎么了這是?
仙人們的目光瞬間都被彌怒的怒言吸引了過去。
可真稀奇,在仙人中, 彌怒和澤苛的性子都是頂好的,如今竟發(fā)生了口角?
留云見狀忙探頭去問坐在一起的伐難。
“你兄弟和澤苛鬧矛盾了?”
“也不算吧。”水夜叉的視線奇怪的游移了一下。
“只是一些口角”
“不。”應(yīng)達卻面目凝重。
“鬧了, 而且是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咦?真的假的?他倆?”
將閑言碎語拋之腦后,青年龍尊在心中暗嘆了口氣,徑直湊近彌怒,拿尾巴尖去勾他的腿。
這是獨屬于澤苛的哄人方式。
“不要生氣了,彌怒。”
柔軟的鬃毛一下下拍著他的褲角,但彌怒不為所動,冷酷地挪開腿。
“”
一計不成,龍尊有些忐忑地扭著頭,去試圖去看清好友的臉上的神色。
“給你帶了赤念果,可以把衣服染成漂亮的紅色”
“啪!”
回應(yīng)這一片好心的卻是扇在龍角上的巴掌。
周圍響起了輕輕的嗤笑聲。
一群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的!
“抱歉,彌怒。”
小龍尊不動聲色地晃晃龍角,舍了再勸的心思,徹底不裝了。
“就算你這樣,我也不會穿那件在胸口開窗的衣服的,實在是有傷風(fēng)化。”
態(tài)度很明確,立場很堅定,激得彌怒拍案而起,指著龍尊就開始破口大罵:
“哪里有傷風(fēng)化了!不就是露塊肉嗎!你這個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老頑固!”
“那是一回事嗎,而且位置還在胸口”
澤苛心里也壓了火氣,翹著尾巴就開始據(jù)理力爭,二人‘和睦’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胸口怎么了!你后腰上不是也有個大洞嗎!”
“強詞奪理!那是必要的開洞!”
“藝術(shù)懂不懂啊!藝術(shù)!我還是懷念你小時候乖順的樣子!”
“摩拉克斯穿我就穿!”
“!?”
眼看著兄弟要和龍尊捏起架來,應(yīng)達不去勸架,反而向留云眨眨眼:
“看,彌怒越發(fā)旺盛的時尚意志與龍尊保守的穿衣品味之間日益增長的矛盾。”
“原來如此,這確實不可避免。”
留云了然,自在地舉起茶杯閑談起其他事情來。
“聽說沉玉谷的藥君長生收了個凡人醫(yī)師做徒弟,你說,我們用不用去見一見”
“長生?她不是還沒恢復(fù)人型嗎?不會被壞人誆騙吧”
“拜托,靈淵和浮錦都看著呢!”
根本沒人阻攔啊
魈面無表情地盯著澤苛正揮舞著的尾巴發(fā)呆,手里不自覺地摸了茶點心放進了口里。
甜的。
真好啊
希望這樣的日子,還能再長久一些。
彌怒和澤苛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還是悻悻地住了嘴。
“大巡林官,真難為大慈樹王還給你這么一個響當當?shù)拿枒?yīng)該挺忙吧。”
“其實已經(jīng)不大需要我工作了,人類成長得很快,是很了不起的種族。”
青年龍尊再次談到那些渺小的生物,語氣里卻不再含有憐憫與輕視。
“那些短壽的,脆弱的生物,能在淤泥中迸發(fā)出了不起的光芒。”
在神明暫且缺席的土地上,澤苛發(fā)現(xiàn)了在璃月永遠也察覺不到的東西。
小小的碎光,被烈日蓋住,卻不代表著它們不存在。
“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成長到再也不需要神明的地步,也說不定呢。”
此話一出,四圍的閑話聲卻突兀地戛然而止。
震撼的目光紛紛投向了年輕的龍尊,看得澤苛后背發(fā)涼。
“?怎么了嘛。”
留云率先緊張地推推眼鏡,語氣十分擔(dān)憂:
“身體不舒服嗎,澤苛?”
“沒有。”龍尊雖疑惑,但也乖乖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潤黷之力很充沛。”
“也可能是精神問題,不能大意。”魈警惕地瞪大金瞳。
“畢竟,這完全不像是你能說出的話。”
眾人都附和著點頭。
“是極是極!很難想象那個九沃龍尊能說出這樣的話!”
“你原先不是那種,那種‘人類離了我就活不成,我得不遺余力地拯救他們’那種人嗎!?”
“哪有那么嚴重。”
澤苛無語地看向他們,挽起了手臂:
“而且,我也不是只有個子在長的好不好。”
看著已非孩童模樣的龍尊,眾人皆恍惚了一瞬間。
原來,時間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嗎?
智慧之國給澤苛帶來的成長,比想象中的要多啊。
遠處的摩拉克斯,略感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這些改變不會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吧,摩拉克斯?”
金角的龍王懶散地趴在桌子上,赤瞳里滿是放松。
“怎么會,我又不是智慧之主。”
金瞳的君王淡笑著否認了。
“我只是選擇相信,然后放手罷了。”
“而人類的行動與澤苛的靈魂,會自發(fā)指引他走向正確的道路。”
與仙人笑談間,一枚圓月狀的藍玉,隨著龍尊的動作,在脖頸下晃蕩。
上面只有兩個簡單的文字。
平安。
摩拉克斯悠悠地咽了口茶,微微瞇起了眼睛。
今日的絕云間,一如既往的平安啊。
山間不知歲月長,林中難辨寒暑往,又不知有多少個太陽升起,多少個月亮落下。
然后,在毫無預(yù)兆的一日。
“石榴唱歌~蘋果鼓掌~”
森之子頭上的葉子轉(zhuǎn)轉(zhuǎn),乘著風(fēng)去追逐著滾下山坡的果子。
“啵嘰啵嘰啵嘰。”
小小的腳在地上踩出一連串可愛的聲音。
輕飄飄的花兒在他頭頂上晃晃。
藤蔓一樣的小手按住了大大的果子。
大大的果子很好,只是顏色有點不對勁。
“?”簡筆畫一樣的臉也可以表示出疑惑
好像不止果子的顏色不對勁。
森之子茫然抬頭。
然后他看見了。
天空,變成了「無留陀」的顏色。
有「死」的氣息從四境傳來。
戰(zhàn)爭開始了。
*
大樹如麥子般倒臥與地,鐵的巨人抬起身體,核心處閃爍紅光。
漆黑的獸群嘶吼著在層巖內(nèi)成群,勢要將一切拖入深淵。
四野皆是漆黑,遍地都是昏暗。
首當其沖的,卻是在附近巡邏的普通千巖軍。
“所有人!死守層巖外兩百里戰(zhàn)線!不可放一只魔物進入璃月!!”
血肉之軀何以抵擋深淵?凡人之心何以隔絕污穢?
具象化的死亡來到了。
生與利,死與義,選擇的時刻亦到了。
求生求利人之本能,但有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求死求義亦是本能!
“死守層巖外兩百里戰(zhàn)線!仙人很快會到的!”
至深至重的罪孽在傷口處向心臟處侵蝕,泥一樣的囈語在腦海里吟唱。
“死守層巖外兩百里戰(zhàn)線!”
聲音剛落,卻有悠邃震撼的巖石之音在他們的身后磅礴響起!
“吼————!”
黃金角的巨龍咆哮著,拖曳著樹一樣的尾巴碾碎那畸形的獸群!
那狼獸溶解時空,將自己傳送到巖龍王的身邊,爪牙并用,卻在那崢嶸的鱗甲上留不下一點傷痕。
又有輕輕的吟嘯聲自高空傳來,藍鬃白鱗的龍召來紅雨,一絲絲一陣陣地從天降下。
不,那不是雨!
是具象化的潤黷之力,如雨滴垂落在受傷軍士的傷口上!
肌肉活物般掙扎鼓動著,血管紅蚯蚓般抽出,將剛侵入的深淵污泥從傷口里擠出,鞭策著生命去掙扎!
于是,有活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從尸體里站起,呆滯地伸手去接那無形的紅雨。
白龍低頭垂看那些渺小的生物,又在高空中徘徊了數(shù)圈。
無人再站起。
于是他哀哀地鳴叫了一聲,帶著紅雨轉(zhuǎn)身向璃月內(nèi)地游去。
戰(zhàn)場并不是只有層巖巨淵一處。
幸存的軍士茫然著目送他離開,又將視線投給龍王。
“那位可是九沃龍尊?”
巨龍搖搖金角,不回復(fù)凡人們的話。
“先顧好你們自己吧,千巖的戰(zhàn)士們。”
*
墨般漆黑的時間里,白龍日夜不停地在空中懸游。
點點紅雨蠶絲般落下,激得磐石中生出粉紅色的小花。
旺盛的生命力在生物體內(nèi)生根,連孱弱的雜草都有能力與黑暗對抗!
世界之外的污穢,在星神的子嗣面前也要退卻!
“你還好嗎,澤苛?”藍白色的鶴伴隨著青風(fēng),飛到龍尊的身邊。
“這樣大范圍地播撒潤黷之力,沒問題?”
白龍疲憊地眨眼以做回應(yīng)。
“還好,只是有點累。”
“對付這個,我有經(jīng)驗,必須要抓緊時間,趁災(zāi)難還沒有擴散的時候防治若讓那污穢的力量隨著時間徹底侵入人體的四肢百骸,潤黷也無力回天。”
時間如生命,仙人不好再勸。
“量力而為,澤苛。”
隨意應(yīng)下,那白龍又加快了速度在空中游行。
粉紅色的小花,一路開滿了璃月大地。
若璃月的災(zāi)難早些平息,也許還能有些余力,去幫助鄰國
但澤苛的想法注定落空。
帶著面具,滿頭毛發(fā)的奇怪生物漸漸成軍,行滿大地,引得龍尊提起長鞭,一刻不停地戒備。
一尾巴將襲擊居民的人形生物擊退,棄神者的血液染紅了鬃毛。
“這都是些什么?”
澤苛藍眼疑惑地問歸來的神明。
第 80 章
「澤苛, 我的朋友,我很抱歉。」
「恐怕我要將難擔(dān)的重負加到你的肩上了。」
——一位神明最終的囈語
“澤苛,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請你去看看我們共同的友人, 布耶爾,世界樹的化身, 現(xiàn)在還好嗎?”
戰(zhàn)爭漸漸止息,在摩拉克斯的拜托下, 疲憊的龍尊抽出空來,運行云吟法術(shù)潛回到了須彌。
他要去尋朋友的蹤跡。
藍發(fā)白尾的青年舍棄偽裝, 徑直走進須彌城。
布耶爾, 你在哪里?
黑膚與白膚的人都一同掩面, 嚎啕哭泣。
“不可能怎么會棄我們而去?”
持明龍尊走進教令院, 陰沉沉的氛圍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布耶爾,你在哪里?
各派的學(xué)者,皆在吵鬧, 爭辯不休。
“無知的孩童,我們當如何對她!?”
持明龍尊走入智慧宮, 藍袍黑發(fā)的賢者震驚地看著他。
“大慈樹王在哪。”
澤苛直白地問他。
“你竟然還活著?”
那凡人的賢者卻震驚地站起, 身后的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但驚慌很快轉(zhuǎn)變成憤怒的怨毒,匕首一樣鋒利。
“你既然活著, 那為什么不拯救她!”
“”
澤苛無法回答, 沉默扭曲了大賢者的面容,道道皺紋如溝渠流淌著苦恨。
“她死了啊!她死了啊!”
“我們的王!慈愛的王!智慧的王!”
聲音激昂,哀切悲愴。
“只留下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
龍尊瞬間怔愣地睜大藍眼。
“你說什么!?”
什么意思!
*
須彌城的頂部,凈善宮。
空曠的宮殿內(nèi), 小小的女孩茫然地坐在蓮花樣的石壇中間,身體朝向?qū)m門。
這里沒有太陽, 沒有月亮,沒有風(fēng),也沒有水。
連昆蟲拍擊翅膀的聲音都聽不到
好可怕啊。
那些大人們,要把我關(guān)多久呢?
白發(fā)的女孩悲傷地垂下眼瞼,冰涼的石板不能回復(fù)她的疑惑。
我又做錯了什么事,要被關(guān)在這里?
還是說,我的誕生,本就是個錯誤?
全然密閉的囚牢里,新生的神明將自己蜷起。
“嘭!!!”
直到這一片寂靜中,門口卻傳來巨響,令石制的大門轟然崩碎!
“!!”
年幼的神明驚恐地抬頭,門外的陽光刺得她險些睜不開眼。
背光的黑影緩緩地收起了高抬的腿,氣勢洶洶地向?qū)m殿里走去,行進之間有憤怒的“啪、啪”聲響在身后。
殺氣騰騰,鏗鏘有力。
只是關(guān)起來還不夠嗎這個反應(yīng)是
滅口!?
來不及傷心了,小女孩驚恐地跳下石壇,掉頭就想跑。
但短手短腳的孩童哪里跑得過龍尊?澤苛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她的大頭,險些把她按出個趔趄來!
“你要做什么?請容我提醒你。”小女孩強做鎮(zhèn)定。
“這里可是神明的居所哦。”
這反應(yīng)確實不是她。
澤苛大手一擰,強行將女孩的神情全部攬入眼底。
長得好像,真的不是蛻生嗎。
“你跑什么。”
藍發(fā)藍角的龍尊面容冷厲,卻張口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我香嗎。”
不?
“呼、呼、呼哈!持明大人!就算你是大慈樹王的眷屬”
氣喘吁吁的大賢者終于帶著侍衛(wèi)趕來。
“也無權(quán)干涉我們的下一任神明!”
“!!”
小女孩瑟縮一下,認出那是將自己關(guān)入凈善宮的大人,慌亂地躲到來襲者身后。
拜托我不想被關(guān)起來!
在暗暗的祈求聲中,那一直憤怒拍地的龍尾突然如蟒般扭動,纏在小女孩腰身上,將她直直地從地上拔起。
“?”
她疑惑地揪住龍尾巴上的鬃毛,蕩了蕩懸空的腳丫。
不等她弄清楚狀況,視線突然顛簸了起來。
那長尾的怪人突然極速前行了兩步,向那喋喋不休的賢者伸出手!
“我警告你!不過是一個有名無權(quán)的巡林官,無權(quán)參與對新神”
“啪!!”
一個大嘴巴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呼在賢者的臉上。
哇!
新生的神明不自覺地捂住了嘴,眼睜睜地看著賢者的臉上泛起了紅印。
大賢者亦愣愣地捂住了臉。
多少年了,頭一次有人對自己如此不敬!
“啊!你這個不識禮”
澤苛立刻抬起另一只手。
“啪!!!”
這一巴掌更重、更狠,直接讓那賢者的腳步踉蹌,臉上青紫!
“你!非人之物”
“啪!!”
我的天,大賢者在挨大巴掌!
直到大賢者兩頰都泛起手印,茫然跌倒在地,侍衛(wèi)才如夢初醒,拿起槍圍了上去:
“不可對大賢者無禮!”
“啊,險些忘了你們了。”
龍尊藍眼冷利,在孩子驚恐的目光中,徒手握住那鋒利的槍尖,生生折斷!
“嚓!”
他轉(zhuǎn)身,揮手,抬尾,顛簸的視線中,女孩看見,那龍尊仿佛戰(zhàn)神,狠利地揮起巴掌,掌摑聲響成一片!
“啪!啪!啪!啪啪!”甚至還有些節(jié)奏。
“唔啊啊!”不知是誰的碎牙崩在地上。
“”小女孩看了一眼,悄悄地收起小肉腿,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我什么也沒看見哦。
“呵,一群為虎作倀的家犬。”
直到將所有人都通通扇倒在地,澤苛終于優(yōu)雅地收回了手,聲音含怒怒罵滿地的侍衛(wèi)與賢者:
“皓首匹夫,蒼髯老賊,狼子野心,欺謀神嗣!”
“其行可恥!其罪當誅!”
“持明!你不過是個不通政務(wù)的閑云野鶴!安敢插手”
持明龍尊的尾巴舉起,直接將孩子攬進懷里。
長長的藍發(fā)垂在她面前,幼小的神明得到了一個冰冷的擁抱。
“我是不通政務(wù),但我通人性。”
“大慈樹王這才去了幾天,你們就這樣把新生的神嗣囚禁!”
孩童在他的懷抱里抬頭,看見有鱗片在龍的頸間憤怒張合,水元素在空氣間涌動。
“這孩子,我自會擔(dān)當起指引她的責(zé)任。”
“至于你們,欺善寡恩之徒!離她而去吧!!”
胸口起伏,一聲暴喝!賢者與侍衛(wèi)通通跌倒在龍尊的面前,站起不能。
“你、你這是謀逆”
澤苛懶得理他,掂了掂臂彎上的孩子,直接翹著尾巴跨過這些形容狼狽的人,一腳踩進陽光下。
“!”
小女孩睜大眼,淺綠色的眸子與草之國對視,放眼望去,星星點點的黑色鑲嵌在雨林里,如微瑕的美玉。
這就是我的國家?
恍惚間,輕輕的嘆氣聲從她身后的胸膛里傳出。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龍尊低頭,去看她淺綠色的眼。
那里面含著激動與幾不可察的恐懼。
“我是納西妲,你呢,先生?”
“納西妲,納西妲不錯的名字。”
澤苛看著納西妲與大慈樹王極為相似的臉,心中百感交集。
布耶爾布耶爾
真過分啊,你就這么離開了。
真狠心啊,你知道我不會丟下這個孩子不管吧。
在持明的世界觀里,他已經(jīng)默認了大慈樹王已經(jīng)‘蛻生’,是一個全新的人了。
龍尊的心里有悲傷如泉水般流淌,但面上仍不動聲色地回復(fù)了納西妲的疑問。
“在須彌,你可以叫我持明,我在這個國家擔(dān)任著大巡林官的職位”
“在須彌?難道持明先生還有其他的身份嗎?”智慧之神年幼,但依舊敏銳。
哈
龍尊的嗓音如流水般清冽,溫涼地回答了她:
“是的,納西妲,雖然有些殘酷,但有些事情我得先告訴你。”
“我并不屬于須彌,也無意插手你的國度,只能短暫地庇護你一時。”
“抱歉,孩子。”藍鬃的龍尾突然有些失落地垂下。
“你必須得盡快地長大。”
但尚且年幼無知的神明只是不解地眨了眨眼,茫然地安慰他。
“別難過,持明先生。”
“就像種子長成大樹,樹枝培出新芽。”
“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神明的。”
澤苛看著她與大慈樹王相似又完全不同的樣子,不置一詞。
沒有因孩童的外表心生憐憫,澤苛堪稱殘忍地直接將小小的神明直接帶在了身邊,走近了戰(zhàn)后的須彌。
“我很抱歉納西妲”
藍發(fā)的龍尊一邊冷著臉道歉,一邊強硬地將小草神拉入人間,不給她一點拒絕的余地。
就如摩拉克斯當年把龍尊拉入璃月一樣。
與當年的龍尊不同,從囚牢里出來的孩子很是乖巧順從,只是將不解壓在心里。
明明是在做著幫助我的事,為什么你看起來卻很愧疚呢?持明先生?
直到她真切地聽見了凡人失落的低語。
“大慈樹王大慈樹王”
“我們不想要新的神明”
就在那一刻,新生的智慧神恍然了。
那些不公的對待,那些漆黑無光的夜。
那對悲傷的藍眼,也偶爾夾雜著懷念。
原來,我是不被需要的那個嗎?
就像沙蟲不需要毛皮,貓兒不需要牽繩一樣?
但不等她陷入自我懷疑的漩渦,持明龍尊的聲音就會無情地在她身后響起。
“納西妲,現(xiàn)在還不可以休息,你的工作還沒有完成。”
小小的神明連忙打起精神,盡職盡責(zé)地回復(fù):
“持明先生,今天我已經(jīng)幫受傷的巡邏官包扎,清理了死域,幫醫(yī)師采了她夠不到的劫波蓮和樹王圣體菇,安排蘭那羅們將來不及清除的「無留陀」們封印接下來還有什么工作嗎。”
“”
這么一看真是好多工作啊。
龍尊的良心又開始了隱隱的不安。
他冷著臉環(huán)起手臂,心里思量著:
“患魔鱗病的孩子們,很孤獨,我也無法治好他們。”
輕微的潤黷之力只能壓制住病情的發(fā)展,而大劑量的潤黷之力病人們又承受不住。
真是兩難的局面。
“納西妲,帶上點心和甜果子,去看看他們吧。”
順便休息休息。
“咦,不需要我做些其他的事情嗎?”
納西妲接過糕點,低頭看了看,蓮花一樣的點心含苞待放。
“我的知識掌握得越來越多了,也可以幫忙熬制藥材,填寫病歷與醫(yī)囑”
“不,不用,納西妲。”
澤苛又一次強硬地將孩童推出門去。
“那些事情,誰都能做,但有些事情”
“只有神明能做。”
年幼的神明不解,但仍順從地端著盤子走進了病房。
體弱的孩童蒼白著臉,向她送來熱烈的歡迎。
“哇!納西妲!你帶了好多我沒有見過的糕點哦!”
“嗯,這個叫蓮花酥,是仿照璃月的蓮花做成的哦。”納西妲伸出手指,向孩童描繪蓮花的形狀。
“它的花瓣是這樣的結(jié)構(gòu),根莖是空的”
“好像和月蓮不太一樣呢真想看看啊,璃月的蓮花。”
小小的男孩臉上寫滿了憧憬,他帶著黑鱗的小腿正不自覺地顫抖。
“納西妲,你說,會有那么一天嗎?”
“”
沒有太多的猶豫,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捂住男孩的雙眼。
“睡吧,神明大人一定聽見了你的愿望。”
“今日,你的夢里將開滿粉色的荷花。”
納西妲不知道,那些只有神明能做到的事情都是什么。
但是她覺得,在外面的日子,雖然忙碌,但要比凈善宮里的要快樂的,好多好多。
*
而忙碌中的澤苛,也遇見了意想不到的訪客。
“持明先生。”
一個普通的凡人將龍尊攔下,澤苛認出那是在附近生活的居民。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青年嚴肅了面目,隨時準備將納西妲喚回。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雙小小的白靴被送到他面前,一同而來的還有小聲的絮叨:
“納西妲是好孩子,幫了我們很多忙,就是有時候有些倔強持明先生也要勸勸她,在雨林中不穿鞋可怎么行呢!”
“麻煩您帶給她,如果尺碼不對”
龍尊看著那來自人類的饋贈有些恍惚
啊,這一點點的努力,真的會讓種子發(fā)芽啊。
布耶爾,我如今的選擇,應(yīng)當沒有錯誤。
“多謝你,我會轉(zhuǎn)告她的。”
一雙小小的白靴,將被永遠放在了納西妲的房間。
那是人類最初的回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