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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歸終拿手指去懟那沉睡龍尊的尖耳朵, 一邊向身邊的摩拉克斯吐槽:

    “我知他有時候生性執(zhí)拗,手段偏激,但這次做的也太瘋了些, 以血沃地!他怎么敢想出來這樣的法子!”

    摩拉克斯挽臂冷哼一聲:“看著倒像是個冷心冷情的人。”

    歸終去看澤苛如海般冰藍的長發(fā),想起他平日里越發(fā)不動聲色的臉, 在心里默默贊同。

    “唉,想當(dāng)年他小小一個的時候, 雖然經(jīng)常努力地板著臉,但總是不自覺地表露出情緒來, 看著是多么的可憐可愛啊真是歲月不饒人。”

    “呵, 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功進化成會泰然自若耍手段的糟糕大人了。”摩拉克斯面無表情地冷笑一聲。

    “”真是好大的火氣。

    歸終無奈, 索性也不再追憶往昔, 正了正神色看向巖之魔神:“摩拉克斯,小藍□□中的潤黷之力對虛弱的生物好像有極大的吸引力,我初步推測為原本的實力越強悍, 受到的影響也就越強。”

    “竟有此事。”摩拉克斯的目光落在了澤苛腳腕處的黷鐲身上,自從帶上它們, 澤苛便一次也沒有摘下過。

    “這么想來, 澤苛確實和我抱怨過沉玉谷的白蛇,總是試圖啃咬他的手指, 直到恢復(fù)了些許靈智后才停止這奇怪的行為。”

    歸終聞言憂心忡忡:“摩拉克斯, 現(xiàn)今不同與往日,以前小藍實力強悍,武力傍身,自然也不懼那些威脅, 現(xiàn)在他心血耗盡,實力大減, 歸離原又與云來海接壤,群魔環(huán)伺,那奧賽爾又傷重未愈,可別出什么意外才好!”

    摩拉克斯看著沉睡的澤苛不作聲。

    龍尊白著臉,弓起身子抱著龍尾睡得無知無覺,看起來十分沒有安全感。

    手腕上的傷口因為被反復(fù)地撕裂,竟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白痕,潤黷之力也沒有撫平它們。

    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我會解決這件事的。”巖之魔神目光沉沉,話語中略帶殺氣。“不過在那之前,必須先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xùn)。”

    看來是真的很生氣。

    灰發(fā)少女揣著手弱弱地提醒帝王:“要注意分寸吶。”

    可別給嚇壞了。

    樹上,魈神情復(fù)雜地看著人們組織起人手進行收割。

    金黃的谷穗被割倒在雪地里,豐收的景象與寒冬極不相宜。

    田間的血氣已被大風(fēng)吹散,但魈仍然感覺十分不適。

    “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少年不解地喃喃。

    身后卻傳來回答的聲音:“大概是因為他深深愛著這片土地吧。”

    是彌怒無聲無息地上了樹,他手里捏著一株九穗的稻查看,谷穗親親密密地疊在一起,籽粒個個飽滿。

    如此奇觀,世所罕見。

    “我最多只見過四個穗的稻。”巖夜叉嘆息一聲,把那稻株丟回谷堆里。

    “澤苛這家伙,不聲不響地搞這么大事情,居然連我也都騙過去了!”

    二夜叉身后又傳來一道女聲:

    “本仙就知道,澤苛那小子悶聲不響的肯定是攢著什么歪主意。”

    留云不爽地擦了下眼鏡,“沒想到連帝君和龍王都沒有防住。”

    “哪能防得住,龍尊的性格你也知道。”樹下傳來接話聲,三人向下一看,原來是獬豸在倚著樹休息。

    這棵平平無奇的大樹上居然聚集了四個仙人。

    “留云,你不是在閉關(guān)研究武器嗎?”

    “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哪里還坐得住!本仙出來看看歸離怎么樣了獬豸,你最近不是很忙嗎?怎么在這里偷閑?”

    “總得讓我歇一歇吧唉。”

    又是一陣難言的寂靜。

    四仙看著歡呼收割的人群百感交集。

    “我還是不明白。”綠發(fā)的少年打破了沉默,“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澤苛雖然說是與璃月眾民簽訂了契約,但我們都看得出來,那契約更像是警告與勸誡。”

    所以何需做到如此地步。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留云推了推眼鏡。

    她指向彌怒:“若你的兄弟身處險境,你愿意為他而死嗎?”

    “欸?”巖夜叉突然被提及,茫然地眨眼。

    “當(dāng)然!”魈毫不猶豫。

    “喂喂喂”彌怒不自然地撇開頭。

    “若帝君身處險境,你愿意為他赴死嗎?”

    “當(dāng)然!”

    獬豸疲憊地插嘴:“好難想象帝君會處于那種情境”

    留云忽略掉不和諧的聲音,繼續(xù)問:“若是大敵壓境,璃月人民身處險境,你愿意為他們赴死嗎?”

    “這是自然!但這和澤苛的情況不一樣”魈急切的想要辯駁。

    “彌怒,對我來說是兄是友,為親而死,不足為奇。”

    “帝君,對我來說是君王亦是恩人,為忠而死,義不容辭。”

    “人民,是璃月的人民,是我的責(zé)任,為國而死,理所應(yīng)當(dāng)。”少年詳盡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一樣的。”留云目光渺渺地看著一望無際的平原。

    “千年來,這里的每一寸土地澤苛都親自走過。”

    “千年來,每一個璃月人都受過龍尊的照拂。”

    “千年來,每一個清晨都有人向龍尊問好,每一個中午都有人奉上飯菜。”

    “他安撫過新生兒的啼哭,接受過老人的告別。”

    “他云淡風(fēng)輕地行走于人世間,滿載人類的愛與歡笑。”

    “所以啊,這些凡人,亦是持明龍尊的親人,友人,恩人與責(zé)任。”

    所以又如何忍心任他們困于饑餓?

    魈怔然,看著地上人們的笑臉沉默。

    這次他有了全新的感受,終于不復(fù)糾結(jié)。

    “我是絕對不會吃這些糧食的”他悶悶的小聲抱怨。

    “我也一樣。”他的兄長安撫地拍拍他的頭。

    歸離原上隱隱約約傳來歌聲,拌著寒風(fēng)在空中飄揚。

    “龍澤綿綿,化我凍土,長我青禾”

    這一年冬日,有璃月史官磨利了筆,在石板上一筆一劃地刻下:

    持明龍尊澤苛,攜潤黷之力,巖王帝君愛其才,引至天衡,后定居歸離歲大水,民大饑,遂令雪出五谷,稻出九穗,故又稱——

    “——九沃龍尊雪稔君。”巖王帝君放下手中的文書。

    “那是誰,怎地璃月還有了新龍嗎?咳咳咳!”澤苛臉上通紅一片,高燒得神志不清。

    “是你。”摩拉克斯端了水來喂他,“稔是莊稼成熟的意思,怎么這都燒忘了?雪稔君?”

    “我不渴唔!”摩拉克斯裝聾作啞,強行給目光渙散的龍尊灌水。

    新晉的雪稔君反抗不得,迷迷糊糊地被按著灌水,不知天地為何物。

    “璃月如何了?”他強撐著問。

    本來摩拉克斯是憋著怒氣想等人一醒來就立刻給他來個深刻的教訓(xùn),誰知道竟先等來了高燒,投鼠忌器之下,一時半會也不好動手了。

    “托你的福,收成好的嚇人,就是仙人里沒一個想吃的。”巖王帝君被火氣憋得難受,竟陰陽怪氣了起來。

    澤苛下意識忽略了后半句話,恍惚地回了一句好,就又在高燒中纏纏綿綿,輾轉(zhuǎn)反側(cè)了。

    這難得的陰陽怪氣竟毫無效果。

    “咔。”

    水杯發(fā)出一聲脆響,碎紋逐漸蔓延開。

    摩拉克斯感覺自己要被這小混蛋氣得年輕了幾百歲,心態(tài)從來沒有如此生機勃勃過!

    青年面色酡紅,虛弱的蜷成一團,呼吸之間有滾燙的熱氣噴出,看起來十分可憐。

    但此刻的巖王帝君已然鐵石心腸,上一次對澤苛心軟的后果他已經(jīng)銘記于心,現(xiàn)在滿腦子只想讓人馬上生龍活虎然后好好地教訓(xùn)一頓!

    現(xiàn)在這弱柳扶風(fēng)的樣子讓人根本無從下手!

    摩拉克斯忿忿地給龍尊蓋好了被子。

    這時,有夜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敲門,帝君抬頭一看,正是水夜叉伐難,少女膽戰(zhàn)心驚地將若陀龍王所寫的書信交給摩拉克斯。

    “帝君大人這是若陀龍王所書的告罪信”伐難嚇得眼光亂飄。

    摩拉克斯看似心平氣和地接過信紙,在心里嘲笑一聲:

    差點把這龍給忘了,多大個龍王了居然還能被個千歲小年輕給忽悠了。

    打開書信,若陀龍王顯然極其圓滑,懂得如何討老友的饒,在信里絲毫沒有給自己辯解的意思,開頭就是老老實實,誠誠懇懇的道歉與反省。

    然后筆鋒一轉(zhuǎn),開始大力稱贊起澤苛在靈矩關(guān)認(rèn)真工作的態(tài)度,對病人的關(guān)心簡直是無微不至,全關(guān)上下都對仙人大夫交口稱贊,同僚也對龍尊是信任有加,竟是洋洋灑灑地吹捧起了害他低頭道歉的龍尊來!

    摩拉克斯看了幾行,就把若陀的小伎倆看得是一清二楚。

    這老家伙明里是褒揚龍尊盡職盡責(zé),實則是在暗暗告狀澤苛偽裝得太好,讓人防不勝防,保證讓摩拉克斯看完了信后不會因澤苛的工作成果高興,反而會因青年的揣奸把猾而怒火沖天。

    這招旨在轉(zhuǎn)移摩拉克斯的注意力,盡力讓他忽略自己的失誤,把火氣集中在重犯澤苛的身上,間接報了自己被欺騙的仇,同時也算以一種委婉的方式向摩拉克斯訴苦了。

    不是我疏忽大意,而是澤苛太狡猾,摩拉克斯,要罰你就罰他吧!

    這番小心思太過明顯,反而讓巖王帝君生不起龍王的氣來。

    摩拉克斯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繼續(xù)堅強地看了下去。

    接下來若陀的筆鋒又是一轉(zhuǎn),縝密詳盡地描寫了在靈矩關(guān)初見澤苛的場面。

    對龍尊的動作語言描寫十分客觀,不帶一絲私情,但摩拉克斯哪里看不出其中的蹊蹺?

    甩尾巴擋住若陀的眼是為了暗中使手段,搶先開口是為了搶占先機,先故意提出一個肯定不會被通過的主意——巡邏,再退而求其次故意提出真正的目標(biāo)——傷兵營。

    真是好算計。

    摩拉克斯不得不承認(rèn),若陀的計策奏效了。

    巖之魔神冷笑一聲,起身略過了等在桌子前的水夜叉,飛出一掌就砍斷了院子里已生長百年的卻砂樹。

    魈被樹倒下的巨響所驚動,忙飛身來看。

    “帝君大人!你這是?”

    摩拉克斯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無事,我做個戒尺。”

    “???”

    第 42 章

    璃月特產(chǎn)的卻砂木, 有著風(fēng)雨不侵,百年不朽的卓越木質(zhì)。

    龍尊昏睡間,摩拉克斯細(xì)心地挑出整棵大樹中最堅硬的那塊木質(zhì), 徒手就給它劈了出來

    好兇殘。

    藍色的夜叉少女見帝君已看完信,于是不敢再多呆, 心驚膽戰(zhàn)地撤出了殺樹現(xiàn)場。

    龍王啊,你到底在信里寫了什么, 怎么給帝君大人氣成這樣?

    摩拉克斯面無表情地隨手用巖元素捏了一把鋸子出來,一手固定住木頭, 一手將劈出來的木材粗略地裁成板形, 行動之間自有殺氣溢出。

    魈欲言又止。

    澤苛不會出事吧。

    但是帝君大人行事必有他的分寸

    對友人的關(guān)心和對帝君的信任在少年的腦海里交戰(zhàn)了一番, 魈最終還是選擇了摩拉克斯。

    懷揣著對友人視而不見的小小愧疚, 少年仙人也緊隨他姐妹的腳步去了。

    畢竟這次澤苛做得太過火了些受些罰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
    龍尊沉睡間,摩拉克斯一邊監(jiān)視著他的身體狀況一邊打磨手上初現(xiàn)雛形的戒尺。

    刻上火符驅(qū)水汽,四角要磨鈍, 毛刺更是一點也不應(yīng)有。

    澤苛睡得安詳,不知道他最信任的朋友正對著他的床頭在做些什么。

    摩拉克斯去摸他的額頭, 巖掌帶著低溫, 引得龍尊無意識的去蹭帝君的手,藍角一顫一顫的, 看著真是乖順極了。

    巖之魔神的心里對此毫無波瀾, 只是暗暗高興澤苛體溫有下降的趨勢。

    等待的時間漫長,摩拉克斯將戒尺磨了一遍又一遍,帶著藥材前來拜訪的歸終無語地看著磨刀霍霍的老友。

    “你現(xiàn)在看起來好迫不及待啊”歸終無語地上下打量巖王帝君出品的戒尺,漫不經(jīng)心地插嘴:“我看民間的戒尺上都有字, 你這上怎沒有?”

    摩拉克斯動作一頓,伸手捏住下巴, 故意做出醍醐灌頂之態(tài):“我就說少了些什么,多謝你的提醒,歸終。”

    灰發(fā)少女突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摩拉克斯麻利地提起刀筆,果決又迅速地在木尺上刻下一排小字。

    歸終定睛一看,那一排字寫得是鐵畫銀鉤,入木三分,內(nèi)容赫然是——【歸終四誡】。

    教之以智,律之以德,堅其筋骨,眾志一心*

    絕大部分的璃月人都對這四誡耳熟能詳,然而

    灰發(fā)少女拍案而起:“你這完全不對勁吧!歸終四誡是對人類日常生活的勸誡!刻在戒尺上完全不合宜!”

    創(chuàng)作者對引用者表示強烈抗議。

    “有什么關(guān)系。”摩拉克斯四平八穩(wěn)地吹去木屑,欣賞格式四四方方的一十六個字,“又沒有刻你的名字,方才你不也覺得戒尺上很空嗎。”

    “為了感謝你的提醒,當(dāng)然要引用你的著作,哦,我會告知澤苛這件事的,想必他也會很高興吧。”摩拉克斯看似平靜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這家伙是被憋瘋了吧,怎么連無辜人士都開始牽連了。

    摩拉克斯的狀態(tài)太反常,嚇得歸終敢怒不敢言。

    她忙轉(zhuǎn)移話題:“還是來看看我?guī)淼乃幉陌伞?br />
    “哦?”說到這里,摩拉克斯果然有些疑惑:“我記得前些日子你已經(jīng)拿了不少藥材來,今日怎么又添了這么多?”

    “這些不是我送的,乃是絕云間仙人們的一些心意。”

    歸終攤手解釋:“平日里小藍面冷心熱,在人間幫助了不少不通俗事的仙人,大家都記在心里,只是無從報答,今日突聞龍尊遭難,一個個都慷慨解囊,托我送來,真是大方得很!”

    灰發(fā)少女把物品一一指給他看:

    “這是阿萍養(yǎng)了千年的琉璃百合,藥效極強,還有鳴海棲霞送來的大補藥劑,移霄導(dǎo)天送來的”

    “聽說澤苛凍得不輕,這是留云特意送來的無火自熱機巧床墊,還有這個是彌怒送來的大衣,上面一圈的毛領(lǐng),小藍肯定喜歡!”

    摩拉克斯細(xì)細(xì)的聽著,被這繁雜的人數(shù)驚了一下:“竟有這么多人。”

    “那當(dāng)然了!小藍和大家的關(guān)系一直都不錯!”歸終也頗為自豪,“想當(dāng)年我可是為他的人際交往機關(guān)算盡,好在結(jié)果不錯!”

    二人回頭看那沉穩(wěn)安睡的青年,都不自覺地在心里感慨那個孤僻的少年已變得如此優(yōu)秀了。

    看著看著摩拉克斯又是面色一黑,這么多人的關(guān)心竟也沒攔住龍尊一意孤行地發(fā)瘋,想到這巖之魔神的手又情不自禁地盤起了戒尺來。

    “這么多好東西,想必澤苛一定會好的很快吧,真是太好了,哈哈。”

    “”這笑聲真夠瘆人的。

    在歸終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摩拉克斯愉悅地翻起了那些珍貴的藥材。

    夢中的龍尊情不自禁地縮了下尾巴。

    在摩拉克斯的殷殷期盼中,高熱消散,澤苛蒼白著臉恢復(fù)了些神智。

    我干了什么來著?

    血液緩緩地在腦部周轉(zhuǎn),將記憶帶回給龍尊。

    瘋長的禾苗,凍成冰塊的死尸,帶著腥甜味的空氣,零星的尖叫,滲入骨髓的寒冷還有金色的稻田。

    金色的稻田。

    我成功了。

    澤苛恍惚地露出了個虛弱的微笑。

    “很高興?”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又冷淡的問候。

    摩拉克斯的聲音

    青年迷迷糊糊地將頭歪向一邊,藍瞳里印出來巖之魔神威嚴(yán)的臉。

    “!!!”

    澤苛好像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霎時間就清醒了過來,那個瘋狂冬夜的血腥回想飛快地從大腦里撤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可憐巴巴向摩拉克斯賣慘的無恥畫面!

    當(dāng)時為了達到目的已經(jīng)瘋魔,將一切拋之腦后,故不覺得異樣,現(xiàn)在舍了半身熱血,澤苛只感覺理智重新回到了空空的大腦,羞恥感也是!

    摩拉克斯是正經(jīng)人,讓他看看笑話倒是沒什么,但是當(dāng)時的自己頭腦發(fā)昏好像還做了些什么多余的事

    龍尊的尾巴在被子里面無聲無息的僵成了一條直棍,不知是嚇得還是羞的。

    “雪稔君,你怎么不說話。”巖之魔神陰沉沉的開口,臉上看不出喜怒。

    澤苛與摩拉克斯相處千年從沒見過他如此模樣,努力維持住臉上冷淡的表情,故作無事地與他像往常一樣交談:

    “雪稔君是誰?”

    澤苛發(fā)誓他好像聽到了摩拉克斯咬緊牙關(guān)的聲音,緊張之下,他的耳后不受控制地冒出冷汗。

    巖之魔神忽略了他的問題,沉默的站起身,金瞳牢牢地粘在澤苛的身上。

    在青年狐疑不安的注視下,摩拉克斯手中凝聚起濃郁的巖元素,隨后“砰”地一拳打在了墻壁上,層層疊疊的封閉符文瞬間蓋滿了整個屋子。

    又關(guān)禁閉?

    澤苛直覺感覺情況不對,但本著對摩拉克斯千年來積累的信任,他繃著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縮在床上,強行按捺住想逃跑的本能。

    摩拉克斯還能害我不成?

    持明特有的尖耳朵緊緊地向后飛,是個人都能一眼看出青年的忐忑來。

    見此情形,巖王帝君卻毫無憐憫之心,右手一伸,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了一把戒尺,他用那尺輕敲左手掌心,向澤苛露出猙獰的冷笑!

    “!!!!?”

    不等龍尊反應(yīng)過來,巖之魔神直接以尺為劍,劈向了呆愣在床上的青年。

    我去!摩拉克斯瘋了!

    來不及思考,澤苛直接一個利落地翻滾下床,狼狽躲過這兇猛的一擊,他曳著長尾撲到房門前,瘋狂地試圖拉開門,那門不堪重負(fù)地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卻紋絲不動。

    竟然是甕中捉鱉!

    摩拉克斯沒瘋!

    好消息是摩拉克斯沒瘋,老朋友精神沒失常,壞消息也是摩拉克斯沒瘋,他就是故意要打人的!

    澤苛回頭去看巖之魔神的臉,被老友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得渾身一哆嗦,尾巴上的藍色鬃毛炸開了一片。

    來真的呀!!?

    眼看著摩拉克斯就要追到門前,澤苛忙一個擰身,靈活地閃到窗戶邊,雙手立刻附鱗化龍爪,嚓啦嚓啦地急切撕起了窗戶。

    窗戶毫發(fā)無損。

    澤苛傷重剛剛好轉(zhuǎn),全身都無甚力量,哪里能抓得破被巖王帝君加固后的窗戶呢?

    見此計也不成,后面摩拉克斯又提著戒尺一步一步地逼近,真是上天無路,下地?zé)o門了,龍尊慌得手腳發(fā)涼,一個上竄就扒著墻往天花板上爬。

    可惜他身法雖然靈活,尾巴卻是太長,摩拉克斯只是一展臂,就輕輕松松將龍尊的白尾巴握在了手中。

    他抬頭看向壁虎似的趴在墻上的澤苛,展開了溫柔又和善的微笑:

    “雪稔君這是想去哪啊?”

    原來雪稔君是在叫我啊!

    “我我”青年的白龍爪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鉤在墻里,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千年了,被關(guān)屋里追著打的經(jīng)歷還是頭一回有過!對象還是那個向來沉穩(wěn)的摩拉克斯!

    哪怕心里被嚇得要原地起飛,澤苛仍努力板著慘白的臉維持龍尊風(fēng)度,但卻實在是被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見此情形,摩拉克斯把讓龍心慌的笑容一收,冷著臉一把把龍尊拽了下來!

    “唔!!”

    龍爪從墻上脫落,劃出長長痕跡,澤苛毫無反抗之力地面朝下摔落在地上。

    摩拉克斯立刻化出兩只巖石巨掌捏住龍尊的上半身和腿,將他緊緊按在了地上!

    “有話好好說!”

    最后的緊急關(guān)頭下,澤苛終于憋出了第一句求饒的話。

    第 43 章

    “有話, 好好說?”

    摩拉克斯緩緩走向被巖手兇橫壓趴在地上的龍尊,不緊不慢地在他面前蹲下,直接伸出手握住澤苛的海藍龍角, 用力一提就抬起了他的頭。

    “唔!”

    澤苛全身都被牢牢按住,只有頭被拉著龍角后仰, 以一種極為不舒服的姿勢將臉上的全部神色奉到巖王帝君的眼中,無法再有一絲隱瞞。

    “到底是誰先不好好說話的?嗯?”摩拉克斯金瞳逼視著動彈不得的青年。

    澤苛長發(fā)凌亂, 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看似冷靜的表情,他下意識地想要掙扎, 但那兩只巨大的石手卻像是廚師在鎖住案板上活蹦亂跳的鱸魚一般, 緊緊鎖住了他的上半身和雙腿, 徒留那白玉龍尾無助地拍打空氣。

    摩拉克斯冷著臉, 巖掌鐵銬似的不可撼動。

    全身被桎梏,一點也動不了了。

    冷汗順著澤苛耳后流了下來。

    巖之魔神面上看不出喜怒,對青年的反抗與掙扎毫不在意, 他晃晃手里的龍角,再次詰問:

    “是誰先不好好說話的?雪稔君?你能耐了呀, 一聲不吭給我這么大驚喜?嗯?”

    龍尊張了張嘴, 目光游移,心虛又恐慌地垂眼, 不敢去正看上方的帝君。

    “說話!”摩拉克斯厲喝一聲。

    澤苛被嚇得渾身一激靈, 尾巴直直地豎起,驚恐之下大腦接近停滯,喉嚨就像被塞了團棉花,更是反應(yīng)不過來了!

    這不能怪澤苛, 就算是帶上前世百年的記憶,他是吃過苦, 挨過餓,受過傷流過血,但也從來沒經(jīng)歷過一向溫良隨和的老友突然改頭換面,提著戒尺按著人就給一頓兇的經(jīng)歷啊!

    知道摩拉克斯會生氣,沒想到會氣成這樣啊!

    澤苛龍腦過載,被驚得無法響應(yīng)了。

    摩拉克斯哪里知道這件事,他只能看見青年雖然害怕得冷汗直流,卻硬著脖頸一聲不吭的倔強樣子,心里的火氣是一點沒消,反而愈發(fā)旺盛了起來。

    混賬東西!行,你不說我說。

    摩拉克斯突然松手,澤苛的頭毫無防備地下墜,“嘭”的一聲磕到了下巴。

    “嘶。”澤苛被疼痛喚醒,顧不上思考,忙吸著氣抬頭看摩拉克斯要干什么。

    摩拉克斯不去看他的反應(yīng),自顧自地背著手在龍尊踱起步來,戒尺被他隨意地持在身后。

    “是誰當(dāng)初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向我訴苦:屋子里太無聊了,容我去靈矩關(guān)散散心?”

    竟是翻起了舊賬。

    摩拉克斯身姿挺拔修長,雙腿筆直,長長的辮子垂在腦后,一抹金棕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揚起。

    他劍眉金目,沉下臉時自有一股不容褻瀆的氣勢縈繞在眉宇間,端得是天生的帝王之相。

    澤苛知道摩拉克斯威勢極盛,僅一人就可坐鎮(zhèn)一方,嚇退萬千敵人,但他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這種威壓。

    巖王帝君對待澤苛向來是耐心的,溫和的。

    所以澤苛目前的恐懼,并不是在恐懼疼痛,而是在恐懼看起來十分陌生的老友。

    這種恐懼感太過強烈,甚至能讓向來心思細(xì)膩的龍尊做出奪門而出的舉動。

    摩拉克斯繼續(xù)在青年身邊緩慢地邁著步,鞋底與地面帶來的震動,順著地板流進澤苛的心里。

    咚,咚,咚。

    規(guī)律的腳步聲與澤苛紛雜的心跳混合。

    “是誰向契約之主承諾:什么也不會做的,只是出去放放風(fēng)?是你嗎,雪稔君?”

    “咕。”

    有咽口水聲音輕輕響起。

    “是我。”伏于地的龍尊終于小聲應(yīng)到。

    “那么。”摩拉克斯突然站定,兩目射出泠泠寒光。“又是誰輕易地應(yīng)下與我的契約,后又輕易地將其拋之腦后?”

    與碩大石手親密接觸的部位冒出冷汗,浸濕衣袍。

    如果能回到過去,澤苛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甩當(dāng)時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在契約之主面前亂立契約,知道的說你是救災(zāi)心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老壽星上吊,活不耐煩了呢。

    可惜當(dāng)時的澤苛被執(zhí)拗沖昏了頭腦,只怕是再來一次也想不起來給自己留后路。

    澤苛的龍尾末段不自覺地下垂,緩緩搖成扇形,配著炸開的鬃毛看起來真是十分可憐。

    龍尊的尾巴竟是不自覺地做出獸類討?zhàn)埖膭幼鱽砹恕?br />
    “是我做的。”他僵著臉承認(rèn)。

    “嘭!!”

    承認(rèn)的話出口下一秒,一道黑影從巖王帝君的手中投擲而出,青年面前的石椅應(yīng)聲而碎!

    迸裂而出的小石子打痛了龍尊面上的皮肉,激得澤苛藍瞳驟縮。

    “!!!”

    摩拉克斯從碎石堆里撿起那把戒尺,威嚴(yán)的臉上辨不出喜怒。

    “那么,食言者當(dāng)受食巖之罰,你當(dāng)無異議吧。”

    澤苛的臉?biāo)⒌匾幌掳琢恕?br />
    這個力道會死龍的吧!

    但是確實是我有錯在先,若是只是挨些打就能讓摩拉克斯恢復(fù)原樣

    但是真的不會直接被打蛻生嗎!?

    千思萬慮之下,澤苛胡亂地?fù)u頭表示無異議,隨后把眼睛一閉,頭猛地一縮,埋向地板逃避起了現(xiàn)實。

    你打吧,我擺了。

    現(xiàn)在只能從龍尊顫動的尾巴上感受到他并不平靜的心情了。

    “”

    摩拉克斯不言不語地走近被按壓在地的澤苛,屋子里一時之間竟只能聽見腳步和青年急促的呼吸聲。

    第一下會打到哪里?

    澤苛見過學(xué)堂里的孩子嗚嗚哭著挨手板的樣子。

    但實在很難想象這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摩拉克斯越走越近,一陣衣物摩擦聲過后,澤苛能聽到巖之魔神半跪在了自己的身側(cè)。

    那雙巨大的巖手如有神智般扭動收緊,將虛弱的龍尊握得更緊了些。

    在被禁錮的不適中,澤苛感受到了摩拉克斯將手舉起,堅定地放在了龍尊被汗?jié)竦暮蟊成稀?br />
    要打后背嗎?感覺能抗得住。

    那手慢慢下滑,滑到了龍尊的腰處。

    后腰嗎?抗起來有些困難。

    摩拉克斯卻并沒停止,他的手往脊柱中間移,巖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刈プ×藵煽恋奈舶透?br />
    打哪!??

    龍尊的尾鱗瞬間炸起,刀片般地劃向空氣,澤苛也顧不上裝死了,把頭抬起驚懼地扭頭看向摩拉克斯。

    堅硬的龍尾與身體的連接處是澤苛全身最敏感脆弱的地方,平日里澤苛自己都不會輕易去碰,畢竟連附在那里的鱗片都是軟的!

    尾巴根處敏感的神經(jīng)群們立刻向大腦傳遞警告信息。

    “摩拉克斯!!不行!”聲音染上了驚恐與不敢置信。

    巖王帝君置若罔聞,一手緊緊地握住了尾巴肉,一手拿著戒尺在尾巴根上比劃,似乎在考慮從哪里下手。

    抗不住!怎么想也抗不住!

    澤苛急了,再也顧不上什么風(fēng)度,瘋狂地在石手下掙扎扭動起來,大白魚似的掙動不停。

    他現(xiàn)在身體正虛弱,哪里能逃得開?摩拉克斯高高地舉起戒尺,眼看著就要無情地劈下!

    澤苛簡直要嚇得魂飛魄散,在這最危機的時刻,他靈光一閃,福至心靈,直接慘叫著告饒:“我錯了!摩拉克斯!我錯了!!”

    認(rèn)錯聲中暗含微不可查的哭腔。

    那戒尺攜著風(fēng)聲呼嘯著劈下,“啪——!”

    “嗚啊!”

    隨著這一聲脆響,龍尊渾身都崩直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好像

    不痛?

    他顫顫巍巍地扭頭看,只見那戒尺赫然劈在了摩拉克斯握著他尾巴的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巖之魔神與龍尊驚魂未定的藍瞳對視,輕輕嘆息一聲:

    “這不是能好好說話嘛。”

    他突然又變回了澤苛那個熟悉的朋友。

    “?”

    按著龍尊的石手轟然消散了。

    雖然禁錮消失了,但龍尊仍呆呆地趴在地板上,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什么。

    摩拉克斯松了龍尾巴,把戒尺往空間里一揣,利落地把嚇懵在地上的龍尊扶了起來。

    澤苛茫然地被安置在了床邊,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痛意。

    “?”

    那頭,摩拉克斯已經(jīng)找出了木梳,毛巾,干凈的睡袍,遞給形容狼狽的龍尊。

    “能自己收拾嗎。”

    他語氣平靜,好像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剛才又兇又可怕的模樣都只是澤苛幻想出來似的。

    “?”龍尊呆滯地接過木梳。

    “看來是不能。”

    摩拉克斯嘆息一聲,從澤苛手里拿回了木梳,熟練地整理起他的長發(fā)。

    “好在我也是長發(fā),不至于丟人現(xiàn)眼。”摩拉克斯給龍尊扎了個低馬尾。

    “?????”

    在摩拉克斯試圖給陷入癡呆狀態(tài)的澤苛換衣服之前,龍尊終于悠悠轉(zhuǎn)醒,驚疑不定地看著巖王帝君。

    “你根本沒想打我。”

    “當(dāng)然,就你現(xiàn)在的身板,能抗得住我?guī)紫隆!蹦怂挂贿吳謇淼匕迳系乃槭贿叢缓H義的陳述。

    “你故意嚇我。”龍尊努力將面容恢復(fù)到平日的平靜狀態(tài),但出口卻不自覺帶了幾分控訴和委屈。

    “我不否認(rèn)。”摩拉克斯站起,金瞳坦誠地直視面色蒼白的澤苛。

    “食言者總要受些懲罰的,不是嗎。”

    真是讓人印象深刻的懲罰。

    澤苛理虧,搖了搖尾巴,不說話了。

    摩拉克斯卻是還沒說完,他向前幾步,和龍尊同坐在床上,鄭重又誠摯地看向澤苛的淡藍色瞳孔。

    “我在雪地里找到你的時候,幾乎認(rèn)為你已經(jīng)死了。”

    “你的體表摸不出一點溫度,尾巴僵硬地翹著。”

    “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我的朋友。”

    “我知你愛人,不忍見璃月人民困于饑餓。”

    “但你是否又能看到,你的朋友們亦愛你,不忍見你困于痛苦呢?”

    “我和大家,都非常的擔(dān)心你,非常的在意你,澤苛。”

    “將視線從那些痛苦中拉回,稍微看看這些在意你的人吧。”

    澤苛安靜的聽著,摩拉克斯的話語如未熟的青梅,輕輕澀痛他的靈魂。

    后知后覺的愧疚如蟻噬般輕咬著他的良心。

    我當(dāng)時確實沒有想那么多

    只是想著這么做一定會停止饑餓的蔓延。

    是我的錯我確實傷害到了我的朋友們。

    “有潤黷之力在我不會有事的。”青年心里如此想著,面上卻偏頭,氣虛地辯解。

    “那不一樣,澤苛。”摩拉克斯并沒因此動怒,“你知道的,擔(dān)心一個人,不會因為他的強大與否而改變。”

    “接下來的話不是契約,而是出于友人的請求。”

    “澤苛,多在意一下自己吧。”

    魔神的金瞳如太陽般溫暖。

    第 44 章

    漫長的談心后, 澤苛又被老友溫和地按回床鋪里。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更多的休息。”

    他越這樣細(xì)心,青年反而越愧疚了, 對之前被壓地上恐嚇的怨念竟散了個七七八八。

    摩拉克斯又不會害我。

    當(dāng)時的自己,為什么會如此果決又冷酷地下了決心, 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絲毫沒有考慮過朋友的感受呢?

    在龍尊忽略的角落里, 一顆龍心在靜靜跳動。

    暗藏冰冷瘋狂的血液被源源不斷地泵出,一千年了, 屬于龍尊的宿命, 不可避免的龍狂, 已經(jīng)被推遲許久了。

    澤苛柔軟的內(nèi)心, 能束縛它到幾日呢?

    青年無法找到自己莽撞行事的原因,之前的許多算計在現(xiàn)在的他看來都尤為可怕。

    那個不動聲色欺騙帝君,戲耍龍王的人, 真的是我嗎?

    我明明可以用更加坦誠的方式就算是以血沃地,我也可以和大家商量著分期割血啊, 何必一次性竭澤而漁, 白白讓朋友擔(dān)憂?

    澤苛不否認(rèn),他確實是個沖動的人, 剛見面就先襲擊摩拉克斯, 一恐懼就襲擊了若陀龍王,一受傷就想要掀起大水,發(fā)狂報復(fù)。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

    之前的失控,都是熾烈的, 出自本心的,毫無冰冷的算計。

    這次的失控, 前期卻是漫長的,縝密無情的,充滿了對朋友的評估與考量。

    只有在以血沃地的那一夜,澤苛才感受到自己靈魂滾燙的熱度,確定這豐收的景象確實是自己想要的

    好可怕。

    龍狂不知不覺地滲入大腦,帶來微不可查的冷意。

    病弱的龍尊百思不得其解,順著摩拉克斯的力道安靜地躺下了。

    他把臉埋在被子里,悶悶地叫了一聲朋友的名字:“摩拉克斯。”

    “嗯?”

    “對不起。”被子下的龍尾不自覺地抽動著。

    “嗯。”巖君溫和地應(yīng)了。

    此事了了。

    被折騰了這么久,本就虛弱的龍尊很快就不復(fù)清醒,喝了藥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摩拉克斯將凌亂的屋內(nèi)大致修繕了一番,修補著墻壁與地板上的抓痕。

    閑來無事,他將巖掌張開,與墻上的爪痕進行對比,竟已相差無幾。

    長得可真快。

    他撤去房間里的封鎖符文,突然,有幾個人影透過門縫被印在了地板上。

    “這都多長時間了,真的沒事嗎?”清朗的少年音暗含擔(dān)憂。

    “魈,別太擔(dān)心了,摩拉克斯行事有分寸。”大袖子的影子如此安慰到。

    鶴姿的身影嘆息一聲:“若是長生無事就好了,她擅長開傷藥”

    “”

    摩拉克斯無語,一把拉開門,將他們?nèi)齻抓了個現(xiàn)行。

    “你們幾個”

    “啊!!”三個人被同時嚇到,驚恐地看向帝君手里的門。

    帝君茫然地看了眼手里門把手,這把手緊緊帶著門板,被舉在手里。

    原來是澤苛在方才的掙扎中拉得太用力,把門拉掉了。

    若不是整個屋子都被摩拉克斯禁錮住了,想必他早就溜之大吉了吧。

    看著被卸下的門,場面漸漸尷尬了起來。

    “戰(zhàn)況挺激烈哈?”歸終干澀地打破沉默。

    靈矩關(guān)內(nèi),伐難亦是心神不安。

    若陀倒是氣定神閑,他挑眉看向坐臥不安的水夜叉:“怎么?還在擔(dān)心澤苛?”

    “龍王大人,真的沒問題嗎?帝君看完那封信后可是很生氣的,看起來非常非常可怕!”生怕若陀不信,夜叉少女反復(fù)強調(diào)著當(dāng)時摩拉克斯的憤怒狀態(tài)。

    “哈哈哈!我就知道!讓那小子騙我!”魁梧的男子聞言大喜,幸災(zāi)樂禍之情溢于言表。

    “龍王大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夜叉少女瞪大了眼睛,對他的反應(yīng)頗覺不可置信:“澤苛攻擊力雖高,但并不擅長防御,經(jīng)此一事,身體必受損”

    “哈哈哈哈哈!你是在擔(dān)心他被打壞了?”若陀笑得停不下來。

    “龍王大人!你怎么這樣!”伐難見他毫不上心,有些急了。

    見夜叉少女表情忿忿,若陀終于勉強正經(jīng)了起來,“咳!別慌別慌,伐難,我保證摩拉克斯不會動那小龍尊一根手指頭。”

    “摩拉克斯可是直接劈了棵大樹來做戒尺。”

    “真的假的?哈哈哈哈哈!看來真是氣的不輕!可惜不在現(xiàn)場!”若陀又想笑了。

    “龍王大人!”

    “好好好,這就解釋咳咳!”

    若陀清了清嗓子,笑到:“你可知摩拉克斯與澤苛相處了多久?”

    伐難不解,但認(rèn)認(rèn)真真的老實回答:“據(jù)說已有千年余載。”

    “是極!”若陀撫掌贊同,“那你可知我又是何時與摩拉克斯立下契約?”

    “約千年前?”伐難仍是困惑。

    “那你又可聽過澤苛尾抽龍王的傳說?”

    “等等,那不是假的嗎!”伐難驚訝地捂嘴,胭脂染紅了指甲。

    “非也非也,當(dāng)時的澤苛個頭堪堪到摩拉克斯的胸部,小小一個卻板著小臉兇得不得了。”若陀赤瞳閃現(xiàn)出幾分懷念。

    “我還記得,當(dāng)時他誤以為我要向摩拉克斯出手,又怕又急,沖出來啪地一尾巴甩我肩膀上的樣子。”

    “明明嚇得全身都在打顫了,還擱那齜牙咧嘴地叫囂:‘給我離摩拉克斯遠點!’那色厲內(nèi)荏的小東西!哈哈哈哈!”

    伐難聽得入了神,見他自顧自地笑起來,忙問:“后來呢?”

    “哪里還有什么后來,我又不能吃了他!”

    “但是摩拉克斯那震驚又感動的復(fù)雜眼神,我是這輩子也忘不了的!”若陀感慨萬分,篤定到: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那個孩子,算是徹底走進了摩拉克斯的心里了!”

    “摩拉克斯頂多就嚇嚇?biāo)睦锬苌岬么蛩俊?br />
    “欸”伐難似懂非懂。

    見夜叉少女似懂非懂的樣子,若陀不禁失笑。

    “仔細(xì)想想原來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啊。”

    亙古的龍王瞇起紅眼,慵懶地看向群山。

    千年已去,山勢已有細(xì)微變化,那些常人無法察覺的磨損,已然一點點地刻在巖石上。

    所以,身為巖之古龍的我還能陪伴璃月多少時間呢?

    神明亦無法探查的暗處,細(xì)細(xì)密密的裂紋在石龍的靈魂里延伸。

    帝君洞府內(nèi),澤苛養(yǎng)傷處。

    留云一聲不吭地拿著工具維修起了房門。

    “”魈被尊敬的帝君抓了現(xiàn)行,眼下正心虛地立在一邊不敢說話,只是忐忑地試圖窺視屋內(nèi)的情況。

    歸終卻是毫不客氣,直接繞開帝君擠進屋內(nèi),去看床上的青年。

    澤苛抱著毛絨絨的抱枕,神色安詳,身上也沒有血味。

    “我就知道你差點把我也騙過去了”屋子響起了少女小聲的抱怨。

    “你不是到最后也沒攔我嗎。”摩拉克斯將三人帶到另一間無人的屋子。

    “我就不信你真下得去手”

    魈聽著有些茫然了,好半天才明白,給龍尊的教訓(xùn)好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我還以為,帝君大人要用戒尺揍他一頓呢”魈放下心來,暗暗松了一口氣。

    “戒尺,本就是為了起到警示規(guī)范作用的,它出現(xiàn)的意義并不是為了單純的懲罰。”摩拉克斯解釋。

    “澤苛生性敏而重情,比起□□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恐嚇與朋友真摯的勸告反而會更管用一些。”

    “既然如此,我用何必舍近求遠,非打他不可呢。”摩拉克斯負(fù)手而立,將原因一一道來,直聽得少年夜叉的眼中放出崇敬的光來。

    留云也暗自感嘆:“因材施教,本仙受教了。”

    “哦?”歸終卻是揣起了袖子,擺出不信的表情。

    “我就不信前些日子你最生氣的時候,沒有想暴打小藍一頓的沖動。”

    摩拉克斯突然沉默了。

    “帝君大人?”

    “咳我心匪石。”

    看來是有的。

    澤苛在睡夢中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zhàn),將被子抱得更緊了些。

    歸離原上贊歌陣陣,谷糧滿倉。

    余下的冬日,璃月內(nèi)無人會空著肚子度過。

    只有無辜的龍尊,留下了一被稱呼為雪稔君,尾巴根就會情不自禁發(fā)癢的暗疾。

    都怪摩拉克斯

    好吧,確實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龍尊維持著那張冷淡的臉,靜靜地看著窗外的白雪融化,滲出綠芽。

    春天到了。

    老醫(yī)生把手搭在澤苛的脈上,手腕上白痕已了無痕跡。

    但身體內(nèi)部的虧空卻是沒那么容易補回來的。

    “虛。”老醫(yī)生摸了半天,留下一字犀利的總結(jié)。

    “你定是把錯了,再來一次。”龍尊面無表情地反駁。

    那醫(yī)生立時瞪圓了眼睛,“龍尊大人啊!這都把幾次了,今天就是天塌下來了你也是虛!”

    “我非人類,脈象有異實屬正常。”

    摩拉克斯涼涼地看他一眼:“你曾親口承認(rèn)過你的身體結(jié)構(gòu)和人類基本一致。”

    澤苛被看得心虛,不說話了。

    巖王帝君備感頭疼,這么些個珍惜藥材堆下去也沒養(yǎng)出什么起色來,看來痊愈的時間要比想象中漫長。

    “大概是你體內(nèi)的潤黷之力流失過大,給身體的康復(fù)帶來了影響對了,今年你就去靈矩關(guān)幫若陀的忙吧。”

    澤苛猛地抬頭看他,龍尾震驚地翹起。

    “流放?”他冷淡的臉上透出幾分控訴。

    “這什么話。”摩拉克斯泰然自若,“你不是很喜歡靈矩關(guān)嗎。”

    “那春種呢?”龍尊試圖掙扎。

    “哦,說起這個還真是多謝你了。”摩拉克斯金瞳斜睨,“被潤黷之力灌溉過的谷種性狀出奇的穩(wěn)定,預(yù)計百年內(nèi)都會維持稻生九穗的狀態(tài)。”

    “!!”澤苛心中一喜,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摩拉克斯見狀心里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給他潑冷水:“所以你可以安心退休了,雪稔君。”

    “?!”

    第 45 章

    “非去不可嗎。”澤苛做最后的掙扎。

    “去吧, 你不是想念若陀了嗎。”摩拉克斯鐵石心腸。

    不是摩拉克斯不想把澤苛放在眼皮子底下養(yǎng)傷,實在是歸離原緊靠云來海,其中勢力繁雜, 奧賽爾與其妻率領(lǐng)一眾弱小的魔神,以及形似大蛇的奧羅巴斯在海中盤踞, 北方輕策莊又有螭龍虎視眈眈

    歸離原看似和平,實際上虎狼環(huán)伺, 危機四伏啊。

    澤苛身負(fù)潤黷之力,很難說重傷的奧賽爾會不會把歪心思放在虛弱的龍尊頭上。

    保險起見, 不如送到璃沙郊的靈矩關(guān)休養(yǎng)生息。

    靈矩關(guān)雖重為關(guān)隘, 分割青墟浦與遁玉陵兩地, 同時封鎖層巖巨淵的采樵谷出入口, 是十分關(guān)鍵的軍事防線。

    但此刻的青墟浦剛艱難挺過寒冬,魔神勢微難以為繼,北邊的遁玉陵更是沒有魔神, 只有人類擁關(guān)自立,獨立于亂世中。

    那層巖巨淵雖自古以來就魔物眾多, 屢屢來犯, 但天釘降下后,也漸漸變得荒無人跡了起來。

    這么一看, 竟是比歸離原安全多了。

    摩拉克斯為這荒謬的結(jié)論感到哭笑不得, 他安撫澤苛:“魈亦要與浮舍、伐難二人換班,今后你們二人在靈矩關(guān)定要互相照顧,莫要逞能。”

    澤苛晃晃頭上的龍角,略帶不甘地應(yīng)了。

    摩拉克斯笑笑, “用不了多長時間的,等你傷好后, 你想往哪里跑都隨你。”

    “好吧。”龍尊淡淡地回應(yīng),“到時候我可要拉著你一起。”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巖之魔神也在暗中暢想了一下可以游山玩水的未來。

    懷揣著對未來的期望,澤苛與夜叉少年重新來到了靈矩關(guān)。

    第一次來的時候二人步履匆匆,背著風(fēng)雪,天地皆是無情的白色,龍尊的心里滿含痛苦與灼心的憂慮,以及滿腦子的推測與算計。

    現(xiàn)在冬雪消融,風(fēng)力漸柔,嫩綠的草葉冒出地面,引得林豬去啃食。

    龍尊的心也就靜了。

    他搖了搖尾巴,回頭看亦步亦趨跟在身后的少年,心中暗想:

    休息一下也不錯。

    云來海深處,七頭的魔神正攜著妻子跋掣與一條奇大無比的蛇型魔神商議。

    “奧羅巴斯,若放任那摩拉克斯繼續(xù)橫行霸道,只怕我們的下場都昭然若揭!”那七頭舞動,嘶鳴聲滿含憤怒。

    “若是你我合力!未嘗不可動搖璃月之根基!”

    大蛇卻不像他那樣情緒激動,他的豎瞳毫無感情地掃過漩渦魔神殘缺的脖子,心中已有退意。

    “吾之實力處于魔神末流,你又何須如此抬舉我,貴金之魔神的強盛,又有何人不知?只怕我無力配合你的大業(yè)。”

    奧羅巴斯又不是個傻的,他雖不想就這樣淪為失敗者,但是更不想成為海底的殘渣。

    “不、不,奧羅巴斯,我這次并非是為了你的實力,我只是需要你掀起大水”

    要再淹一遍歸離集嗎?恐怕不行,那摩拉克斯坐鎮(zhèn),同樣的計謀可不會再奏效了。

    大蛇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思考該如何委婉的拒絕。

    “我需要你掀起大水,淹沒整個璃沙郊!”那海獸的眼中射出瘋狂的野心來!

    什么!?

    大蛇被這意想不到的地名震住了,他試圖讓這海中霸主的頭腦清醒些。

    “璃沙郊據(jù)我所知,那里并不靠海。”

    “這不是有你在嗎,我的朋友。”奧賽爾立起身子,陰冷的視線掃過大蛇。

    “身為善偽裝潛伏的蛇類,你,應(yīng)當(dāng)有能力,無聲無息地潛到青墟浦吧。”

    “放心好了,只不過又是一場水陸合作罷了。”

    跋掣將一枚玉佩獻給奧羅巴斯,他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刻著兩個字——

    青墟。

    “”

    主動尋求海中勢力的幫助,陸上的魔神竟被逼迫到如此地步了嗎。

    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大蛇叼過了作為信物的玉佩,算是應(yīng)了此事。

    “若是那若陀龍王來襲,我必不會堅守。”奧羅巴斯事先警告。

    “放心吧,我已查明。”漩渦魔神信誓旦旦:“現(xiàn)在的靈矩關(guān)只有若陀和二夜叉實力最強,只要將大水淹沒整個防線,他們必忙于救災(zāi),又如何顧得上你!”

    “你盡管放手一搏!讓大水從谷底漫出,去沒過驕傲的群山,去淹沒整個璃沙郊!”在魔神激動的描述中,充滿期待的鯨歌悠揚地香氣。

    去吧,去吧,讓水去淹沒那牢不可破的內(nèi)陸防線,淹過山脈,淹過那長滿琉璃百合的園圃,去撼動那巖石所塑的根基吧!

    “在你與青墟浦魔神行動的那一刻,我們會故技重施,在海面上興起風(fēng)浪拖住歸離上龍尊與摩拉克斯的腳步。”

    靈矩關(guān),龍尊繃著臉與表情戲謔的若陀重聚了。

    那龍王嘴角都要咧到后腦勺了,強裝正經(jīng)地打趣澤苛:“呦呦呦,這不是我們的九沃龍尊雪稔君嗎?怎么到這荒郊野嶺的地方來了?”

    “幾天不見,這么拉了?”

    “”澤苛的尾巴蠢蠢欲動。

    真是神奇,明明沒見面之前還對這老家伙心懷愧疚,想著要好好道個歉來著。

    現(xiàn)在卻只想在他幸災(zāi)樂禍的臉上留個尾巴印子。

    雖然心里是如此想著,但澤苛還是控制住了自己

    畢竟確實是自己理虧在先。

    若陀龍王見好就收,調(diào)侃了幾句就止住了。

    “所以,我有什么可以幫忙的?”澤苛收拾好心情,直接地問。

    這次的詢問不含任何虛偽的試探。

    若陀晃晃頭上巨大的黃金龍角,摸著下巴思索:“讓你小子趕上好時候了呀,最近還真沒什么事情做,巡邏人手也夠你自個找個地方貓著得了。”

    “哪有你這樣的。”龍尊的藍瞳冷冷地掃他一眼:“既然戰(zhàn)事上不吃緊,那將士們的衣食住行呢?總得給我個活計吧。”

    “就算是你這么說沒有就是沒有。”健碩的男子故作無奈地聳肩。

    偌大個關(guān)隘,哪里能真的沒活。

    澤苛心里清楚,這不過是若陀龍王想讓自己安心養(yǎng)傷的借口罷了。

    但龍尊向來是個閑不住的,哪里能按他的想法乖乖行事。

    “好吧。”澤苛無奈挽手,“那我就隨自己的心意到處幫幫忙好了。”

    “欸這算了,拗不過你,記得注意分寸!”

    澤苛沒有急著開始工作。

    他先施展斂息之法,悄悄探索了四圍的地形。

    四處皆是丘陵,少有平原。

    耕地稀少,物產(chǎn)匱乏。

    龍尊順手摘了個黃澄澄的樹莓塞進嘴里。

    嘖,不如歸離原上的甜。

    傳說,在遙遠的過去,有天星帶著碎片從天而降,將荒原沖擊出巨大的深淵,后被稱為層巖巨淵。

    璃沙郊一帶多為深深的洼地,是不是也因為這個原因呢?

    青墟魔神率其從者于青潭之間建立起高高的孤樓,澤苛能遠遠地看見那渺小的人類還在不停地向上壘著土石。

    感覺有點奇怪

    寒冬過后,不愛惜民生,反而大興土木嗎?怪也。

    澤苛把此事記下,尾巴一甩,無聲無息地去到下一處目的地。

    如此逛了一圈后澤苛捧著一把樹莓回到了靈矩關(guān)。

    他不動聲色地將樹莓洗凈裝盤,放在若陀的桌案上,“今日在青墟浦發(fā)現(xiàn)了些奇怪的地方。”

    若陀吃了一驚,“怎么跑那么遠,你身體不還虛著呢嗎?”

    “又沒人能發(fā)現(xiàn)我,我就在外圍隨便看看。”他自然地將樹莓推近正在工作的龍王。

    正在此時,魈也叩門而入,“龍王大人,青墟浦里的人類行為有些異常欸,澤苛怎么也在這里?”

    “恐怕我們是為了同一個原因。”青年皺起了眉。

    三人圍桌而坐,對著地圖陷入沉思。

    “為什么要這個時候擴建青墟浦耕種困難,今年冬天應(yīng)該死了不少人才對。”龍尊盯著果盤出神。

    “確實,而且就算是擴建,也沒必要往高處建立。”夜叉少年亦是不解。

    “當(dāng)真奇怪,剛過苦冬,不急著春種,反而修起高塔來了。”赤瞳的龍王無意識地摸了個樹莓丟進嘴里。

    若陀嚼了幾下,動作一頓,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澤苛。

    龍尊把頭一扭,看向窗外,仿佛一無所覺。

    “”

    龍王將樹莓囫圇咽下,果斷將盤子推給魈:“今日一天的巡邏想必你也累了吧,來顆樹莓緩緩神。”

    “多謝龍王。”魈不疑有他,順從地?fù)炝祟w樹莓。

    初一入口,魈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太酸了!

    酸得都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了!

    “咳!”

    少年勉強含著樹莓一臉糾結(jié)地看向若陀。

    你故意的吧?

    “噗——哈哈哈哈哈!澤苛!你看他!難得看起來有個孩子樣!”若陀終于把持不住,全然忘了剛被坑的經(jīng)歷,為惡作劇的成功狂笑不止。

    “!!!”果然是故意的!

    魈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目光曈曈地瞪視龍王。

    卑鄙!

    “咳。”澤苛以袖掩面,遮擋住臉上的表情。

    他頂著龍角,舉著手遞給少年一張帕子。

    “確實很酸,不若吐了吧噗。”

    少年夜叉的臉被酸得僵硬:“!??”

    別以為擋了臉我就看不出你在笑!

    第 46 章

    靈矩關(guān)地區(qū)多山陵, 物產(chǎn)匱乏,將士們的口糧多從歸離原運來,路途遙遠, 行程艱險,所以大多送些易于飽腹的肉脯糧食來, 少有難以運輸?shù)乃卟恕?br />
    雖然說天天都吃得不錯,但是吧, 時間久了,總是想吃點清淡的。

    澤苛養(yǎng)成了巡邏時四處收集野生水果的習(xí)慣, 時不時就會掏出日落果或者甜甜花投喂給夜叉少年。

    “為什么沒有我的份!”某龍王瞪著紅眼表示抗議。

    “魈還在長身體呢, 得營養(yǎng)搭配才能長得高。”龍尊藍眼嫌棄地掃了一遍若陀強健的體格子, 果斷把蘋果塞進魈的手里。

    “多吃些才能長得快。”

    “”少年默默接過蘋果, 若有所思地盯了若陀一眼。

    看著澤苛平淡中透露著幾分慈祥的神奇表情,魈真的很想向他解釋夜叉的體型不會因為進食而改變。

    但是看著龍王對蘋果窺視的樣子,少年瞬間就改變了主意。

    “咔嚓。”魈在若陀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狠狠咬下一大口蘋果, 一本正經(jīng)地咀嚼著。

    他金瞳直視著魁梧的男子,故意認(rèn)真評價到:

    “好甜, 好吃。”

    末了還故作無意地點點頭。

    “!!!你是故意的吧!”龍王拍案而起, 瞪圓了紅眼。

    “多大龍了,你一驚一乍個什么。”澤苛立刻立起尾巴不滿地看向若陀, 將啃蘋果的少年護在身后。

    “我?guī)У奶O果好吃豈不正常, 你別太敏感。”

    “你、你們噗!澤苛,你好像個護犢子的龍蜥哦!”若陀氣著氣著反而自顧自地指著龍尊笑了起來。?找抽?

    澤苛毫不猶豫地?fù)P起尾巴。

    “哇!倒反天罡!我現(xiàn)在可是你們上司!”

    “啪!!”

    半晌后,前來報告的將士看著龍王腦門上的紅印陷入了迷茫。

    “咳,快些報告, 莫要東張西望。”若陀若無其事地提醒到。

    “欸是!這是我等收集到的情報”

    這還差不多。

    若陀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拿了個一直無人問津的樹梅塞進嘴里。

    “哇!怎么這么酸!”龍王果斷地將咬碎的果子吐出來。

    澤苛嫌棄地避開,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它很酸了嗎,干什么還要吃。”

    “還有這事?”那龍王卻茫然地眨眨眼。

    “?你忘了嗎?若陀。”澤苛疑惑地看著他

    “好差的記憶力。”夜叉少年也震驚地看著魁梧的男子。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

    奧羅巴斯幻化成普通的小蛇,無聲無息地繞開摩拉克斯的領(lǐng)地,游入了青墟浦。

    那里的人仍日夜不休地向上磊著高臺。

    “你確定了嗎,如此一來,算是與摩拉克斯正式宣戰(zhàn)了。”蛇瞳的青年問那孤樓里的魔神。

    那魔神頹然倚著窗,“有什么不確定的呢,已經(jīng)不會有更壞的可能了。”

    奧羅巴斯不解,本著同為勢弱者的情誼,到底還是規(guī)勸了一句:

    “貴金之魔神并不好戰(zhàn),你若安分守著這孤城,他亦不會來犯。”

    青墟魔神卻是冷笑一聲,聲音暗含哀慟。

    “只怕我守得住,那些人類卻會全都活活餓死了。”

    他回頭直視那對蛇瞳:“青墟浦的結(jié)果已然注定,驅(qū)使我與你們合作的只是不甘。”

    “論對子民的關(guān)愛,我一點也不輸于摩拉克斯,為何只有我的子民在寒冬中倒下?”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為何只有我一人經(jīng)歷如此痛苦?”

    他想起每日靈矩關(guān)升起的炊煙時孩童羨慕的目光,想起少年人枯瘦的手指,不斷滾動的喉結(jié)。

    王啊,我好餓啊。

    “請你掀起大水,將靈矩關(guān)與青墟浦一同淹沒!讓我的所有痛苦盡都溶入那水中!”

    哈,原來又是個瘋的。

    奧羅巴斯在心里暗暗搖頭,真是毫無意義的遷怒與報復(fù),他本著最后的良心問了一句:“你的子民們呢?”

    “我已命他們筑起高臺。”魔神的面色恢復(fù)了無動于衷,語氣卻十分疲倦。

    “他們將在大水中存活,若我們得勝,那就一切都好,若不能得勝,摩拉克斯性仁,也不會虧待了他們,總比在這里餓死強。”

    原來如此,來自魔神最后的愛嗎。

    確實是個瘋的,但也是個瘋得可憐的。

    “好吧。”蛇瞳青年吐了吐信子,“那就如你所愿。”

    青墟魔神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并不答話。

    奧羅巴斯輕輕離開了,他還需要去做些準(zhǔn)備。

    如何才能在內(nèi)陸讓潮汐淹沒大地?

    強大的魔力?精妙的法術(shù)?

    不,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聚水陣法,和必不可少的

    從層巖巨淵里抽取的地脈力量。

    靈矩關(guān)內(nèi)的若陀龍王突然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暈眩,讓他情不自禁搖晃起了頭上的龍角來。

    “嘶”赤瞳閃過了幾分茫然。

    “怎么了,頭痛?”澤苛一如既往冷淡著臉,但是藍瞳卻透出幾分關(guān)心。

    暈眩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切都像是龍王的錯覺一般,若陀納悶地捂住頭,隨意地回復(fù)到:

    “我是元素龍王,怎么可能會頭痛?你還是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吧。”

    “哼。”澤苛尾巴一甩,不說話了。

    不過真是奇怪啊,怎么會突然頭暈,難道是磨損又加重了?可是最近又沒發(fā)生什么事。

    承載著大地的力量與回憶的古龍王對奧羅巴斯所行之事一無所知。

    時間一日日地流逝,青墟浦的孤樓越建越高。

    魈盯著陡峭山石間步履匆匆的人類,心里有了估量。

    “雖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也沒別的可能了龍王大人,青墟浦高樓預(yù)計在三天內(nèi)完工,我們得準(zhǔn)備了。”

    若陀難受地揉著眉頭,“通知下去,所有人按計劃行事。”

    古巖龍王看起來精神不振的樣子,這讓澤苛有些擔(dān)憂。

    “沒問題嗎,若陀。”他不動聲色地將泡了清心花瓣的茶水遞給若陀。

    “你生病了嗎。”

    “嗨!我是元素龍王,怎么可能生病。”有金色大角的男子接過茶水一飲而盡,“大概就是工作太累了,等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一定要好好休個長假。”

    澤苛卻是仍舊有些擔(dān)憂。

    “可惜現(xiàn)在我體內(nèi)的潤黷之力匱乏,幫不上什么忙”藍色鬃毛的尾尖失落地垂了下去。

    若陀渾身一顫,翻了個白眼,“別提你那潤黷之力了,一邊歇著去吧!過兩天有你忙的時候。”

    魈聽了澤苛的話也臉色一青,以前見澤苛用身上豐沛的潤黷氣息撫慰病人不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一聽到潤黷這兩字,就感覺有冰冷的甜腥味在空氣中隱隱浮現(xiàn)

    “澤苛,你還是去休息休息吧。”魈果斷將龍尊推出門。

    “可是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事干了”青年抗議的聲音越來越遠。

    若陀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吩咐手下的將領(lǐng):“一日之內(nèi),清空靈矩關(guān),將所有人撤出洼地,遷至山上扎營!”

    雖然覺得做出來的推測很是荒謬,但是還是防一下為好

    “是!”鏗鏘有力的回復(fù)聲又在龍王的大腦里激出一片痛意來。

    “真是沒完沒了。”

    青墟浦頂峰,魔神站在山峰,不言不語地看著他的子民們一一進入最高的閣樓。

    人不多,多為壯年,少有老弱。

    也對,畢竟老弱者皆沒熬過饑荒。

    奧羅巴斯在他身后站定,抬頭仰目四望周圍的谷地,“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有什么好后悔的。”青墟嘴角噙著冷笑,“死也不能就我一個人承受這絕望的痛苦!”

    “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正合我意!”青墟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靈矩關(guān),他知道,那里有著璃月最重要的關(guān)隘,摩拉克斯不可能放棄它,必會來救。

    而摩拉克斯一走出歸離原,奧賽爾與其眾將立時掀起風(fēng)浪,去襲擊毫無防備的平原!

    塵神傷重,灶神不善爭斗,僅憑仙人夜叉與那澤苛龍尊,又如何能守住諾大個歸離集!

    最次的結(jié)果也不過失敗而已,有什么不敢嘗試的?

    他看著精神萎靡的凡人們,扭曲著臉慘笑幾聲,聲音毫無期待與貪婪。

    為什么只是想帶著自己的子民活下去,是這么的困難?

    奧羅巴斯知他心意已決,遂不再勸告。

    他仰頭長鳴一聲,將人形撕裂,猙獰巨蛇破開桎梏,逶迤著盤旋升起,在天空中與水元素力共鳴。

    元素化云一層層堆積起來,沉甸甸的壓著天空。

    日色不再,宛若黑夜。

    高樓上的人類在黑暗中戰(zhàn)栗著。

    云既招來,大蛇又垂身探入層巖巨淵,以陣法截斷支流,導(dǎo)出地脈的力量。

    那地脈就像是被戳破的水管,能量源源不斷地衍出,溢散在空氣里,在陣法的作用下急劇地凝聚起了水元素,水一粒粒,一顆顆,一團團地從空中無情砸下!

    這哪里是下雨,分明是瀑布從天瀉下!

    鳥獸被水團砸痛了脊背,慌不擇路地四處躲避。

    但哪里能躲?不過轉(zhuǎn)眼之間,地上迅速地積起水來,漫過低矮的灌木叢。

    群山間谷地如杯子般正被灌滿。

    奧羅巴斯已暗中試驗多次,他知此事已成定局。

    在那節(jié)地脈力量被耗光之前,雨是不會停的。

    水越來越深,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已足夠淹沒成年人的脖頸。

    “吼————!”

    靈矩關(guān)處突然響起龍王的怒吼。

    其聲烈烈,足以嚇?biāo)烙淄?br />
    想來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場大雨的不同尋常。

    不過沒關(guān)系,靈矩關(guān)地勢不高,想必現(xiàn)在正忙于救災(zāi)

    沒等奧羅巴斯想完,有大劍攜著烈風(fēng)氣勢洶洶地向他的蛇身砍去,他躲閃不及,被打傷了鱗甲。

    “嘿!你這孽畜。”魁梧的龍角男子站在山顛,向大蛇與青墟魔神露出滿含殺氣的猙獰微笑。

    “老子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是水淹啊。”若陀的額頭上爆出根根青筋,張開滿口利齒,赤瞳陰沉地掃視他們的脖頸。

    龍王的身后,綠發(fā)的夜叉持槍而立。

    那少年冷冷到:

    “速戰(zhàn)速決,莫要讓澤苛等急了。”

    第 47 章

    靈矩關(guān)附近的高山上, 澤苛操控著云吟法術(shù)彈開將士們身上的水汽。

    閃著瑩潤藍光的元素罩如碗倒扣在軍隊上空,雨水順著護罩邊緣水泉般流下。

    好大的雨。

    被水彈打得慘叫的小紅狐畏畏縮縮鉆進軍隊里,乞一處避雨之地。

    龍尊看它一眼, 隨它去了。

    積水攀著山越爬越高,日落果樹的樹冠被淹進水里。

    “全體人員, 莫要停止腳步,向山頂進軍。”

    正處于失血虛弱期的龍尊沉著臉看著天空, 水如落石墜落擊地面,黑云蔓延千里無日光。

    若是化為龍相全力以赴

    他的手腕隱隱做痛, 拉住了他的理智。

    “算了, 聽摩拉克斯的。”主要是也不想再喝什么補藥了。

    磅礴雨中, 那巨蛇一見那赤瞳龍角的狂放男子, 立刻有悚然感順著神經(jīng)在全身炸開。

    “顫抖吧!”那龍王目光睥睨,甚至不屑于露出如山如岳的原型。

    他信手又捏出把巖元素大劍,直指奧羅巴斯的頭顱。

    “將取你性命的乃是磐巖之古龍!”

    山巒震動, 共鳴呼應(yīng),金色的波紋一浪浪擊出, 震得孤樓嗡嗡作響, 細(xì)碎的人群驚呼聲在雨中聽不真切。

    為什么若陀龍王會在這里?

    計劃敗露了!

    奧羅巴斯毫不猶豫,擰頭就想走, 元素龍王的實力又有誰人不知?

    就算是他反應(yīng)果斷, 也是走不得了。

    金角熠熠生輝的龍王直接扔出大劍去擊蛇的七寸,讓他不得不閃躲。

    就在他閃躲的一瞬間,有手無聲無息的捏住他頭上突起的蛇鱗,原來是那龍王不知何時踏上了巨蛇的頭部, 以人類形態(tài)去逼視那碩大的豎瞳。

    “把雨停下,或者死。”他輕輕一用力, 扯下了帶血的鱗片。

    “”沒考慮過怎么停下來啊。

    被活活拔鱗,奧羅巴斯疼到瘋狂眨眼,也不敢說出一句話。

    總不能直接說,你等那節(jié)地脈力量放盡了就沒事了吧。

    聽起來真的很像挑釁啊!

    若陀顯然無法領(lǐng)悟到他的苦衷,他挑挑眉,竟贊了一句,“看你跑得那么快,真沒想到還是個硬骨頭!”

    贊嘆歸贊嘆,龍王下手可是一點也沒輕,為了表示尊重,壓著巨蛇的頭就開始狂拔鱗片。

    “嗷嗚!!!”奧羅巴斯挨不住,蛇活拔鱗如人被扒皮,如何抗得住?

    見同盟被壓著暴打,青墟魔神又如何能袖手旁觀,只是沒等他前去營救,夜叉少年就踏風(fēng)而行,長槍直指那魔神的喉頭。

    “停下雨,或者死。”金瞳被水洗得發(fā)亮,閃著盎然的戰(zhàn)意。

    那魔神卻是絲毫不懼,伸手就握住了槍尖。

    血混著雨水淋漓而下,他挑著眉充滿惡意地笑到:“怎么?怕被你們被拋棄在靈矩關(guān)的下屬淹死?”

    少年的眼神聞言詭異了起來,青墟看著魈夾雜著鄙視和憐憫的目光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我們早已料到你們的打算,靈矩關(guān)里沒有人,不要再做無用的掙扎了。”

    “?”遠處的大蛇僵硬了。

    “?”青墟臉上的笑容一滯。

    魈不欲與他們廢話,槍桿一抖,厲聲呵斥:“還不快把雨停了!”

    “不可能!”青墟魔神仍在掙扎:“我是建了高樓避水不錯,但這里可是內(nèi)陸!你們又如何能想到這一層!?”

    若陀一邊壓著大蛇的頭一邊走神,在心里回憶澤苛所說的話。

    當(dāng)時那龍尊站在高山上,板著臉指著靈矩關(guān)所處的洼地贊嘆不已:“若是能全注上水,該是多么完美的澡盆。”

    這算什么,水生物種的默契嗎?看見什么都淹一下?

    正走著神,若陀又感受到劇烈的頭痛,如鐵錘錘擊天靈蓋,讓他兩眼發(fā)黑,難以思考。

    疼痛驅(qū)使憤怒,憤怒就當(dāng)發(fā)泄,他一拳擂到奧羅巴斯的鼻子上:“這雨你是停還是不停!罷了!我也不讓你為難。”

    巖之龍王伸手探向靈矩關(guān)的方向,磅礴的巖元素蘊在他手里。

    他五指微張,大地就開始隨著心意震動。

    咚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向,那巖層仿佛活物般述說著對龍王的忠誠。

    于是龍王將手掌上抬,大喝一聲“起!”

    那靈矩關(guān)下的地塊就如孩童拿起積木般上移,背負(fù)著整個關(guān)隘平空升起十幾丈,原本積在關(guān)內(nèi)的水在重力的影響下匯聚成瀑布兇猛向下游沖去!

    魈猛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

    等等,靈矩關(guān)地塊上移,那下游不就成了這里嗎!

    “若陀!”他忙出聲提醒,若陀被疼暈了的大腦也清醒起來,連忙停手。

    晚了,洪水濤濤灌進青墟浦,水位瞬間暴漲,幾乎淹至最頂端的樓閣。

    “水!水漫上來了!”大雨也蓋不住人類驚恐的叫聲。

    青墟魔神立時尖叫一聲,也顧不上眼前的敵人了,他面目猙獰地向大蛇怒吼:“還不快把雨停下!”

    一時之間,三個人竟同仇敵愾了起來。

    “”大蛇氣息奄奄地翻了個白眼,“我早說過——開弓沒有回頭箭,那節(jié)地脈力量耗盡前雨停不了的。”

    若陀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最近會頻繁頭痛眩暈了。

    他臉色一黑,真想抽這大蛇倆耳刮子,“你攻擊我賴以生存的地脈!?”

    “這不想著一舉兩得嗎。”奧羅巴斯渾身濕漉漉的,散發(fā)著生無可戀的氣息。

    “啊!!快給我想個辦法給這該死的雨停了!”青墟浦魔神瘋瘋癲癲,全然不顧大蛇的解釋,自顧自地慘叫著。

    “打死我也想不出法子啊”奧羅巴斯欲哭無淚。

    “不,還是有辦法的。”若陀勉強壓下劇烈的頭痛,擰著眉看向青墟魔神。

    “若是用魔神之本源來修補地脈的漏洞,這雨是可以停的。”

    這是什么意思?

    青墟愣了一下。

    “意思就是你的身體會化為純粹的能量,連殘渣也不會留下,迎來真正的死亡。”若陀雙手抱臂,面無表情地凝視他。

    “啊就這啊。”青墟目光恍惚一瞬,“這不就是解脫嗎。”

    他低頭看孤樓里神色各異的人類。

    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天該晴了。

    一縷陽光照耀在澤苛的藍角上,龍尊似有所覺地抬頭環(huán)顧。

    高山也變得像是海中島嶼一樣,只露出尖尖的頂冠。

    “靈矩關(guān)防線全被泡進水里了,這水還能退嗎。”沮喪的嘟噥聲在身后響起。

    “能活命不錯了青墟浦都淹了,這防線沒了就沒了吧。”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回歸離原!”突然有士兵發(fā)現(xiàn)了盲點。

    “!!”沮喪的聲音漸漸消失,將士們又充滿了期待。

    回家啊。

    聽到這個詞,龍尊也情不自禁搖了搖尾巴。

    雖然也沒多長時間,還真有點想念摩拉克斯了。

    如今靈矩關(guān)也不在了,想必摩拉克斯也沒地方把我往外趕了吧。

    思考中,若陀找到了避水的將士們。

    一向生龍活虎的龍王面色有些懨懨,“澤苛,我覺得靈矩關(guān)還能搶救一下,咱倆想個法把水排到層巖巨淵里,這些山也不能老擱這泡著啊。”

    “將士們怎么安排。”

    “當(dāng)然是放假咯,關(guān)隘都被水淹了,先放一個月假吧,都回歸離待機你怎么看起來不太高興?”

    “你看錯了。”龍尊氣悶地轉(zhuǎn)頭,不去看身后將士們喜悅到扭曲的表情,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水里,濺了龍王一身的水。

    “喂!先去青墟浦配合魈接應(yīng)災(zāi)民!”若陀無奈地擦干凈臉上的水,沖著水里的龍尊喊話。

    波浪里豎起一條白尾搖了搖,權(quán)做應(yīng)答。

    “哈,這小子倒是自在了。”感嘆了一句后,他又仔細(xì)聞了聞雨后的空氣,有一種不甚明顯的甜香味,勾得龍王咽了咽口水。

    什么東西這么香?

    “你們在吃什么?給我也來點。”他走向正在煮飯的炊事員。

    大蛇奧羅巴斯趁青墟魔神舍身補地脈時悄悄化作小蛇溜出了青墟浦,果斷地逃進了海里。

    如果可以,他真是再也不想上岸了。

    還是云來海安全,沒有龍王與巖之魔神。

    但是當(dāng)他剛一入云來海,就有濃重的血腥味灌入鼻腔。

    海豚在水里哀哀地悲鳴。

    這又是怎么了?

    奧賽爾輕輕抬頭去看血腥味最重的地方,有石柱如槍扎進海中漩渦。

    不可一世的漩渦魔神在孤云閣下掙扎著,詛咒著有黃金眼瞳的魔神。

    哈,看來是襲擊失敗了。

    也許云來海也沒那么安全了。

    大蛇長嘆一聲,身子一扭,不再猶豫,直直地游向遙遠的深海。

    不過是又一場逃避罷了。

    “多虧你勸住了我不要前往靈矩關(guān)。”摩拉克斯神色溫和地向灰發(fā)少女表示謝意。

    “嗨!這有什么,我知道你是太擔(dān)心小藍了,一時心急。”歸終大度地?fù)]了揮袖子,打了個哈欠。

    “還是好困,戰(zhàn)爭快結(jié)束吧我要好好睡個幾百年。”

    “海中的勢力已經(jīng)解決,和平不遠了。”巖之魔神嘴角含笑,滿含期許。

    “等澤苛回來,我們再好好看一次琉璃百合花吧。”

    第 48 章

    以群山做壁, 洼地為底,被雨水灌滿的區(qū)域簡直像是個天造的水壇,屹立在大地上。

    哪怕是最擅長游水的持明龍尊全力下潛, 也要游個幾盞茶的功夫才能堪堪觸到水底。

    澤苛將蒼白的臉浮出水面,水珠順著龍角滾下, 砸起一串漣漪。

    他仰著頭看向岸上的若陀和魈。

    “單我一人,無法打破層巖巨淵的巖壁, 將水導(dǎo)出。”

    這句話是事實,澤苛為沃土舍了一身鮮血, 眼下正處于前所未有的虛弱期, 為了防止他出意外, 此次若陀甚至都沒讓他加入戰(zhàn)場。

    龍王眼下青黑, 神情郁郁,他的頭痛狀況一直沒有緩解,隨著戰(zhàn)爭的結(jié)束反而愈演愈烈了起來, 他心里清楚,地脈的受損帶來了磨損的加重, 這是無法逆轉(zhuǎn)的傷害。

    “放心好了, 你只需要探查水下情況,我負(fù)責(zé)穩(wěn)固山體, 而巖層”

    “由本仙來負(fù)責(zé)爆破。”從天而降的留云撫著她的紅眼鏡, 鏡片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左右也無事可做,本仙特意來支援你們,還不快表示歡迎?”

    藍發(fā)麟角的少女背著弓箭跟在她后面,有些靦腆地打招呼:

    “龍王大人, 龍尊大人,大圣, 早上好”

    沒等她說完,水里的澤苛就繃著臉用尾巴擊了下水面,他表情平淡地糾正:

    “叫師叔。”

    龍尊大人這尾巴動作是在表示不滿吧?面無表情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他的心情啊。

    “額師叔早上好。”少女有些靦腆的重新問好。

    澤苛這才滿意的放下尾巴,重新趴進水里。

    孩子越長大怎么還越客氣了呢?不好。

    天知道甘雨只是想在眾人面前顯得莊重一些,不過她的這個小心思在眾人面前必定要失敗了。

    “呦,這不是甘雨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若陀哪怕是身體不適,也沒有放過這個調(diào)侃的機會,他將手搭在夜叉少年的肩膀上,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興趣,興致勃勃地講了起來。

    “魈,我和你講啊,甘雨她小時候”

    “龍王大人!”少女臉上羞紅一片。

    “咳咳!”留云見狀忙起身出來護犢子,一把把魈從若陀的手下拉出,怒斥龍王:

    “還干不干活了!本仙的時間可是很緊迫的!”

    甘雨看著一臉茫然的降魔大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黑歷史,暫時保住了,真好。

    笑鬧之后,幾人開始了排水工作。

    將留云設(shè)計的機關(guān)安在水中緊臨層巖巨淵的崖壁上,然后長尾一擺,飛快地竄出水面,澤苛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

    若陀負(fù)責(zé)用元素力堅固周圍的全部山巖,防止山體脫落,造成不必要的災(zāi)害。

    工作量很大,但是很有必要。

    他疲倦地?fù)u了搖金色的龍角,瞇著眼睛看著水從底部一點點漏進層巖巨淵,留下淺淺的湖泊。

    一切都很順利。

    就是好累,頭也暈暈的。

    若陀反復(fù)揉著他的太陽穴,但這對元素生物來說毫無用處。

    都怪那些混蛋碰了地脈

    我剛才在做什么來著?

    龍王看著在太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的水印,理智漸漸在空中飄散。

    我在做什么來著?

    恍惚間他又聞到那股很香的氣味。

    香氣越來越近,越來越濃郁。

    龍王輕吸一口氣,無意識地抽動了喉結(jié),渙散的赤瞳回頭探尋香氣的源頭。

    “若陀,你發(fā)什么呆。”很香的藍色小點心站在他的身后,微微昂頭,關(guān)心地看他。

    “”

    龍王不言不語,赤瞳暗沉地盯著面前的生物。

    他的舌下開始分泌唾液。

    “若陀?”澤苛茫然地?fù)u了搖尾巴,淡色的眼瞳染上幾分擔(dān)憂。

    “你又頭痛了嗎。”

    青年上前幾步,想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龍王不動聲色地抓住了澤苛伸過來的手,磨了磨牙,沉默地拱起脊背。

    “吱嘎啊————”

    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聲后,龍王身形緩緩變得高大起來。

    他脊背后附著猙獰的鱗甲,半龍半人的巨大手爪牢牢握著龍尊蒼白的手腕,連黷鐲都被按在他的手掌里晃動不得。

    太陽熱烈,但龍王的影子卻能輕易地罩住身前的青年。

    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是為了什么?

    澤苛仰頭看著面前高大的老友,龍尾直覺性地不安下垂,尖端的鬃毛緊緊地貼著地面。

    他的尖耳朵瑟縮著向后靠,但出于對朋友的信任,龍尊保持住臉上的鎮(zhèn)定。

    “你捏痛我了。”他僵著臉小聲地抱怨,眼睛掃視著,試圖在面前的怪物上找到熟悉的蹤跡。

    但那赤瞳混沌一片,朦朧如野獸。

    若陀又怎么會是野獸?

    “能不能變回原來的樣子?你現(xiàn)在真的有點可怕”

    回應(yīng)他的是怪物突然張開的滿嘴利齒。

    澤苛忙把頭一偏,巨痛從他的肩頸處迅速蔓延開來,引得他慘叫一聲。

    “若陀!!”

    那怪物的襲擊動作如獅如虎般兇蠻,將全身的重量通通壓在青年身上!

    澤苛正病弱,哪里能扛得住?雙腿一軟就向后跌去。

    “————咔嚓!”

    青年被那龐然大物仰面壓翻在地,回應(yīng)他的只有腰椎不妙的脆響。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尾巴了

    遠處,三個仙人站在高處看著大水一點點退去,露出被淹沒的建筑。

    殘留的水匯集成河,在青墟浦化為青潭。

    “做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很不錯了,本仙很滿意!”鶴姿仙人驕傲地抬頭看被大水洗的閃耀的崖壁。

    魈低頭看露出水面的靈矩關(guān),眉目也放松了下來,喃喃自語到:

    “如果能等到戰(zhàn)爭結(jié)束,其實靈矩關(guān)的存在與否,也就不重要了吧”

    沉思間,他突然從沉默的麒麟少女身上聽見一陣急促的牙關(guān)磕碰聲,顯得極為恐懼的樣子。

    “怎么了,甘雨?”留云也聽見了,擔(dān)憂的回頭看向自己的徒弟,“本仙記得你并不恐高。”

    麟角少女渾身的肌肉與皮膚都被嚇得哆嗦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說不出一句話。

    鶴姿的仙人看得心疼,忙把驚恐的少女摟進懷里,柔聲安慰:“師父在這里,不要害怕。”夜叉少年也立刻凌厲了臉色環(huán)顧四周,搜查任何可能有危險的事物。

    突然,魈金瞳增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遠處的山頂。

    與此同時,少女恐懼的聲音也在留云的懷里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龍王在、在襲擊師叔!”

    “!!!?”留云聞言立時看向山頂方向,在她視線的前方,夜叉少年持槍騰風(fēng)而起,直指半龍半人的怪物。

    甘雨剛才說誰在干什么?

    “若陀!!!給我停下!”槍把狠狠抽在怪物的背甲上,擊出一片刺耳的金石之聲,少年仙人嘶吼著試圖喚回同僚的理智。

    只是離開那么一小會,怎么會、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稀薄的粉色血液灑在巖石上,生死不明的青年安靜地被怪物按在地上,沒有聲音。

    還活著嗎!?

    魈又是一槍把打在龍王的頭上,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澤苛!澤苛!!喂!回答我!!”

    被怪物壓在身下的人沒有回應(yīng)少年焦急的怒吼。

    “嘖!!”魈咬牙,狠心用槍尖刺破了那怪物的手臂,點點血液滴落在地上,“給我清醒點!若陀龍王!!”

    那怪物挨了這一擊,吃痛地眨眨眼,赤紅的瞳孔重新漫上了清明。

    一種說不上來的饜足感占滿了他的意識,蓬勃的生命力在他的體內(nèi)鼓動,摧毀著體內(nèi)的一切陰翳。

    他好像回到了剛剛誕生的那個時候,那個完美又毫無瑕疵的年輕時代。

    就如枯樹逢秋雨,旱地嘗甘霖,重?zé)ㄐ律?br />
    但快樂的前調(diào)如霧氣般短暫,在烈日的照耀下輕易消散;而從喉嚨里溢上來的的血腥氣,卻能霸道又洶涌地占滿整個口腔。

    真想讓人彎腰嘔出胃中的所有東西。

    “呃唔——!”

    龍王隨著本心瘋狂干嘔起來,劇烈的嘔吐讓他的淚都幾乎要流下來。

    于是,在淚眼朦朧中,若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龍角的青年被按在泥地上,藍眼定定地看著他,熟悉的面容上沾著粉紅色的血。

    澤苛,是誰傷了你?

    他本想開口問,但是他看見了按在青年破損傷口上的猙獰巨爪,其上有熟悉的鱗片。

    他收了收手指,那爪子也跟著動了動。

    是我?

    那怪物的鱗甲猛地內(nèi)縮,身形回溯,重新變回了一個魁梧的男子,茫然地壓在青年的身上。

    恢復(fù)神采的赤瞳驚慌地與澤苛睜得大大的藍眼對視,若陀甚至能在其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下巴上沾滿粉色的水跡。

    我做了什么?

    若陀怔怔地看著青年眼中的倒影,說不出話來。

    那淺淡的眼里含淚,不知是痛的還是嚇的。

    澤苛被鎖在若陀的身下,卻艱難地再次向上方伸出手,手指觸碰男子那沾著血污的下巴。

    若陀如雕塑般壓在他身上,任龍尊施為。

    那手指上卻凝聚出溫柔的水團,擦凈了其上的污穢,將龍王干凈又呆滯的表情洗得一清二楚。

    若陀回來了。

    還好。

    于是澤苛心里舒了一口氣,手一松,水元素就涓涓融入土地,再不見蹤影。

    “澤苛!!”魈大力拉開呆愣在青年身上的龍王,趕緊半跪在一邊檢查澤苛的傷勢。

    留云也攜甘雨匆匆趕到,來不及問清楚狀況直接沖向地上的龍尊:“澤苛怎么樣!嘖!”

    青年癱軟在地上沉默,巨大破損烙在他的脖頸處,甚至僅憑肉眼就能看得他傷口處的肌肉紋理。

    一呼一吸間,有氣流舔舐傷口,擦出淡色的粘稠液體。

    留云趕緊上前捂住他的脖頸,厲聲差遣站在原處不知所措的少女:“去歸離原!去找大夫還有帝君來!”

    甘雨這才回過神來,一個激靈化為原型,踏云沖向歸離原。

    第 49 章

    絨毛潔白無瑕的麒麟躍進群山, 硬蹄在山石間踏出一連串脆響。

    留云比夜叉少年更熟悉對人類的搶救,她立刻接替了少年的位置,拍著澤苛完好的那邊肩膀在他耳邊大聲呼喊確定他是否意識清醒。

    “澤苛!澤苛!能聽到我說話嗎!?”

    向來驕傲的女聲強作鎮(zhèn)定, 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慌。

    青年的藍瞳微動,看著她焦急的臉緩緩眨眼。

    留云與魈并沒有因為他的意識清醒感受到一點輕松, 澤苛傷得太重了,而且到現(xiàn)在也沒有愈合的趨勢, 粉紅色的血一點點蹭在夜叉的手上。

    魈心里清楚,這不同尋常的顏色是因為嚴(yán)重的貧血。

    “你的潤黷之力呢?”少年聲音顫抖, “為什么沒有反應(yīng)!”

    龍尊手腕腳腕處的黷鐲色澤暗沉, 沒有在運行中的跡象。

    他體內(nèi)的潤黷之力已經(jīng)微弱到用不上封印了。

    怎會如此!?之前只能說是匱乏, 現(xiàn)在卻是幾近于無了!

    難道說

    夜叉少年驚恐的目光落到了若陀龍王的身上。

    頂著龍角的男子氣色紅潤, 看不出之前疲憊的神態(tài)。

    不會吧

    絨毛潔白無瑕的麒麟高高躍過懸崖,將飛鳥與風(fēng)拋在腦后,她的長角在空中飛舞, 烈烈如紅旗。

    若陀被拉開后,一直呆愣地看著重傷的青年, 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他嘗得到嘴里那股濃郁的腥氣, 霸道地占據(jù)著他的食道,延伸到胃部。

    他看得出來澤苛肩頸處有巨大的齒痕, 顏色淺淡的液體從那里滲出, 淅淅瀝瀝地沾滿衣裳。

    他感受得到從靈魂深處蔓延出來的飽足感。

    若陀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若陀不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若陀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嘔————!!”

    群山之巔,灼日之下,一個男子捏著喉嚨跪在地上,開始了劇烈的干嘔。

    絨毛潔白無瑕的麒麟急切地躍過峽關(guān), 一個踉蹌跌進平原。

    今日負(fù)責(zé)巡邏的仙人們認(rèn)出她來,松了蓄勢待發(fā)的弩機。

    “甘雨!我險些射傷了你!”削月怒氣沖沖地上前, 卻被瑞獸的狼狽的姿態(tài)嚇了一跳。

    “發(fā)生了什么?你師父呢?”理水伸出翅膀,扶起了摔臟絨毛的麒麟。

    包在瑞獸眼里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簌簌落下,她悲鳴一聲,勉強在熟悉的長輩耳邊吐露出幾個字。

    澤苛龍尊傷重近死,請速救援!

    仙鹿震驚地看著甘雨:“?!!怎么可能!那青墟魔神不是已經(jīng)平定了嗎?”

    但是甘雨又不可能說謊!

    “我、我先去稟、稟告帝君。”黑紅色的鶴僵硬地伸張雙翅,急急地飛走了。

    理水飛得極快,不出一會就變成了消失在天際的黑點,隨后,有炫目金光從地上升起,直沖向靈矩關(guān)。

    摩拉克斯去了。

    地上的削月微微放松一下心神。

    有帝君在,龍尊應(yīng)當(dāng)會無事吧?

    金光如太陽從地上升起的時間里,澤苛渙散著藍瞳,艱難地呼吸著。

    吸進去的空氣從缺損的氣管里漏出,他感覺自己的脖子像一臺破敗的樂器,被吹出呼嚕呼嚕的斷續(xù)風(fēng)聲。

    不好聽。

    好痛啊,原來呼吸也會變得這么痛苦嗎。

    留云一直用手牢牢捂住他脖子上的破口,希望他能呼吸得順暢些。

    “若陀、魈他體溫太涼了,我們得把他抬到太陽底下”

    “不行。”若陀的赤瞳放空,顯出一種在極度恐慌中的麻木。

    “他的脊椎斷了,動不了了。”

    澤苛要死了。

    一般來說,當(dāng)有人比你更害怕的時候,你就不太害怕了。

    澤苛現(xiàn)在就陷入了這種詭異的狀態(tài)。

    雖然渾身都很疼,但看著恢復(fù)了正常的若陀,他陷入了奇異的平靜中。

    澤苛看著面前驚恐的三人,想安慰他們自己無事。

    我還會蛻生呢,臉色別這么難看啊

    唉,想起來了,原來你們不知道蛻生這件事啊。

    這就不奇怪了。

    他囁嚅了幾下,無奈地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有血沫從嘴角溢出。

    想抬起龍尾示意,也感覺不到尾巴的位置

    下手還挺狠。

    沒有其他辦法了,于是龍尊只能對少年擰出了個略顯僵硬的微笑,以做安撫。

    但魈卻顫抖著手擦去了他掛在臉上的血沫。

    “澤苛,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會有救援來了!”

    竟是完全忽略了龍尊臉上這個難得一見的微笑。

    持明心里清楚,就算是救援來了也沒什么用了。

    他的本能正在呼喚著他進入蛻生狀態(tài)。

    只是他還不想這么離開,因為澤苛不清楚蛻生后他還會不會保存此世的記憶。

    我還會記得你們嗎?朋友們?

    溫柔的金瞳,歡樂的笑聲,金黃的麥地會一一從我的靈魂里散去嗎

    雖然有不可忽視的黑暗記憶夾雜其中,但是

    真的不想忘記你們啊。

    青年渾身因過度的失血而發(fā)冷,眼前也變得昏黑,看不清他們的臉了。

    真想閉上眼睛歇一會。

    可是正當(dāng)他想這么做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祈求著說:

    “不要閉眼!澤苛!救援馬上就到!”

    青年本半闔著眼,昏昏欲睡,聽到這隱約的哭泣聲后又強打起精神微微整大了眼。

    怎么還嚇哭了?是誰?

    茫然間,又一張大手摸來,把著下巴就用力捏起了他的人中,疼得澤苛兩眼昏花。

    這手勁這么大肯定是若陀。

    “別睡!澤苛!別閉眼,求你了!”掩飾不住的焦急與恐慌。

    從沒聽過他們?nèi)绱思逼鹊穆曇簟?br />
    龍尊的心微微一動,不忍如潮水般上漲。

    好吧。

    那我就等到救援到后再蛻生吧。

    你們別怕啊。

    于是澤苛努力睜開沒有神采的眼瞳,呆呆地凝視著眼前的黑暗。

    觸覺是第二個消失的。

    渾身都輕飄飄的,一點也不痛了。

    不知道是誰的外套蓋在了龍尊的身上,但還是有點冷的。

    “澤苛,你知道嗎,彌怒那家伙買了不少布,說要給雪稔君做一件新衣服,樣式很好看,你一定會喜歡的”少年的聲音強作鎮(zhèn)定,講起他不讓人省心的兄弟。

    彌怒那家伙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被叫做雪稔君的,真是欠打。

    看在衣服的份上饒他一次。

    接下來消失的是味覺和嗅覺。

    血氣不見了。

    “本、本仙聽說今年的秋澤節(jié)會有些新鮮玩意上場,到時候你身為東道主,不得給我介紹介紹啊?”留云東拉西扯,說起些不著邊的話。

    還有這事啊,我都不知道。

    還有,我什么時候是秋澤節(jié)的東道主了,那節(jié)日的東道主向來是璃月人民。

    龍尊睜著眼睛,強打著精神聽著他們的絮叨。

    真的好困,又想睡了。

    “澤苛。”若陀的聲音響起,沉重又哀苦,元素龍王悲吟:“求你別讓我背上殺害友人的罪名。”

    “”回應(yīng)他的是澤苛無奈的沉默。

    唉,朋友啊,此話何來呢?

    這又怎么會是你的錯?

    我早該想到,地脈對元素生物是何等重要。

    我早該想起,潤黷之力是何等詭異。

    那些被壓碎的骨骼,那個癲狂的魔神,本應(yīng)引起我的警覺。

    只是我沉浸在了它帶來的美夢里,竟刻意忘了這些事實。

    澤苛又怎么會不知道,這是若陀為了維持住自己的神智,才故意這么說來刺激他?

    但是,確實有苦澀的酸楚漫上了他的心。

    如果早點告訴他們蛻生這件事就好了。

    如果如果再謹(jǐn)慎一點就好了

    若陀,我不怪你。

    在無望的等待中,摩拉克斯終于從奪目金光里踏出,降臨到這一片狼藉的山巔。

    三人皆是精神一振,目光充滿期冀地看向巖之魔神。

    “帝君大人!澤苛他!”摩拉克斯伸手打斷魈的話,直接跪坐在地上查看起澤苛的傷勢。

    干涸的液體糊在猙獰傷口處,尾巴軟塌塌地趴在地上,鬃毛凌亂,不復(fù)整潔。!!

    帝君忙伸出巖掌探入他的腰后,崎嶇的脊椎透過皮肉刺痛他的手心

    怎會如此。

    巖之魔神的身體構(gòu)造與澤苛極為不同,但是此刻的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折磨。

    一定、一定很痛吧。

    澤苛對摩拉克斯的觸碰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僵僵地睜著眼。

    龍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乖得可怕。

    他的瞳孔已經(jīng)完全渙散,只余一片霧蒙蒙的藍,大概只是憑意志力張著,不肯閉合。

    一定很痛苦吧。

    莫大的哀慟突然襲擊了巖之魔神的心臟。

    曾經(jīng)健康又優(yōu)雅的冷淡龍尊形象漸漸和地上瀕死的青年重合,帶來極為惡意的對比。

    看啊,摩拉克斯。

    你的小朋友要死了。

    摩拉克斯沉默著,伸手去摸了摸澤苛的臉。

    僵硬的,冰涼的。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一瞬間,天地之間仿佛有無數(shù)張喉嚨附在摩拉克斯的耳邊嘶吼,惡毒的呼氣打在摩拉克斯的心中:

    ————他要死了!就在你的面前!

    他要死了!!

    戰(zhàn)爭沒有殺死他!瘋狂沒有殺死他!

    什么殺死了他?

    是他所信任的朋友嗎?若陀?或者說是你?摩拉克斯?

    萬般的質(zhì)問詰責(zé)一同擊打!萬般的哭求哀嚎一同作響!勢要將那金石熔化,黃玉破碎!

    那細(xì)密的悲怒如小錘,綿雨般敲擊著不動的石珀,盼著望著,想在巖王的臉上看出一點裂痕來!

    但有記憶如泡沫,呼地一下浮出水面,輕輕在魔神的腦中炸響。

    “摩拉克斯。”少年嗓音稚嫩。

    “我不會那么輕易死去的,持明有著偉大的血脈。”

    ‘“”’

    我記得是在垂死之際,以此生記憶為祭,進行名為蛻生的儀式嗎。

    “但我會努力不忘記你的”

    那聲音越來越羞怯,在巖王帝君的記憶中遠去了

    希望還沒有消失。

    澤苛,向來誠實,不會在這種事上騙我的!

    于是,摩拉克斯堅定地拂開留云一直徒勞捂著傷口的手。

    “帝君大人?”

    無視所有人的疑問目光,他坐下,將澤苛的頭轉(zhuǎn)移到自己的大腿上,瑩潤的龍角橫在他的面前,一如既往的透徹。

    “澤苛。”巖之魔神垂頭,深深地彎下腰,金棕色的發(fā)梢垂在青年的額上。

    他的思緒從未如此清晰過。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這里,你可以休息了。”

    魔神伏在持明的耳邊堅定低語,聲音如千年不變的磐石般穩(wěn)固。

    “!摩拉克斯!你在說什么?!”在一旁的若陀直接暴出驚叫。

    “!帝君大人”

    躺在摩拉克斯腿上的青年聽見此言卻是立時渾身一松,眼皮緩慢又沉重地落下,蓋住了無光的藍瞳

    來得好慢啊,摩拉克斯。

    澤苛在好友的腿上安靜地睡去了。

    有強光從他體內(nèi)發(fā)出,籠罩住殘破的軀體。

    “唔!”鶴姿仙人被光刺得眼角冒淚,朦朧中,她看見:

    一枚表面上覆著鱗片的白卵,安安靜靜地置在帝君的腿上。

    巖之魔神的金瞳瞬間睜大。

    “!??”

    那卵在人腿上立不住,輕輕一動就要滾下去,摩拉克斯忙緩過神來,匆忙伸手將他攏住。

    他的反應(yīng)有些遲鈍,翹起的鱗片卡在他的手指上,摩擦出奇異的觸感。

    奇怪的卵?

    澤苛呢?

    “”

    摩拉克斯茫然地伸出雙手固定住那卵,出于本能地護在懷里。

    蛻生原來是是這個意思?

    在一片震驚的沉默中,金瞳的帝王終于定了神,面無表情地抱起持明卵,起身看向那仍呆愣著的三人。

    隨著他的起身,幾個黑環(huán)從他的身上落下,掉在巖石上發(fā)出“叮當(dāng)”的脆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黷鐲。

    是某位龍尊的桎梏,是某位龍尊的自由。

    黑玉環(huán)沾上了粉色的泥土。

    于是摩拉克斯抬頭看三人,面上看不出喜怒。

    “誰來和我解釋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第 50 章

    摩拉克斯的巖掌輕輕摩挲著珍珠白色的卵, 那里裝著他藍色的友人。

    微涼的殼下,細(xì)弱的心跳聲在輕輕地震著巖主的手心,帶來一種難以描繪的安心感。

    于是巖之魔神維持住了鎮(zhèn)定的表象, 金瞳安靜地聽著少年仙人的傾訴。

    事發(fā)之前,魈與若陀一起平定了青墟浦, 也在留云之前趕到現(xiàn)場,自然而然地?fù)?dān)任起了解釋的重任。

    他事無巨細(xì)地將一切講訴給他忠愛的君主。

    從青墟魔神的絕望到大蛇奧羅巴斯,

    從大水的滿灌到暴雨的停歇,

    從地脈能量的泄露到龍王的不適,

    從不適到重傷的澤苛。

    魈一反平日里寡言少語的常態(tài), 將所有他所見所知的一一詳盡客觀地描述了出來。

    “帝君大人屬下所知的就是這些了。”

    末了, 少年干咽了口唾沫, 不安地看向他的君王和他手里的蛋。

    自魈開口起,若陀從沒為自己解釋過什么,他的赤瞳放空, 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摩拉克斯手里的大白蛋發(fā)呆。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摩拉克斯懷里的是什么?

    那是澤苛嗎?

    愧疚化為繩索扼住了龍王的喉嚨,讓他不敢發(fā)問。

    如果不是, 那又代表著什么

    聽罷, 摩拉克斯明白了一切,他的巖掌緊緊貼在持明卵上, 面對如此情況也是百感交集。

    原是為了安全才把澤苛趕至靈矩關(guān), 誰料會橫生如此災(zāi)禍。

    青年甩著尾巴抗拒著不想離開歸離原的樣子浮現(xiàn)在巖王帝君的腦海中,惹得他有些黯然了。

    如果當(dāng)時依了他,現(xiàn)在會不會就是另一種情境呢。

    這其中也當(dāng)有我的錯。

    摩拉克斯在心里長長地嘆息。

    從難以吐露的愧疚中回過神,摩拉克斯看到若陀被水元素擦洗得干干凈凈的臉。

    沒有一絲血跡, 完全看不出他剛剛做了何等可怖的事來。

    于是巖王帝君又不自覺地順著鱗片撫摸起了懷里的持明卵。

    澤苛啊澤苛,哪怕是在被襲擊后的第一時間, 也要先去關(guān)心異常的朋友嗎?哪怕那是你的施害者?

    持明卵一動不動,任憑巖之魔神反復(fù)摩擦。

    他垂眸看神色木愣的龍王,在老友的赤瞳里找不出一絲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

    襲擊朋友亦非他本意,一切皆是天意弄人。

    但錯已釀成,又該如何懲處?

    罪者無心,所犯無意,傷者為友,如何論罰?

    沉默中,若陀突然出聲。

    “摩拉克斯”龍王死死地盯著持明卵,呆滯地開口,面色上染有絕望的灰敗,“你告訴我,你懷里的那顆蛋”

    是不是澤苛?

    若陀的舌頭突然僵住,不敢再問,只是以希冀的目光看向他的老友。

    千年間,摩拉克斯何曾得見龍王這個表情過?

    他的心一堵,嘴里就松了。

    “等他蛻生還世后,你自去賠罪吧。”在三人又驚又喜的目光下,摩拉克斯承認(rèn)了此事。

    持明之特性——蛻生。

    若陀霎時就松了一口氣,但隨后有更大的悲哀浸透他的心。

    是又如何,傷害已經(jīng)造成,痛苦已被刻下,你又讓他如何原諒犯下如此滔天大錯的朋友呢?

    但是,澤苛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龍王用手捂住臉,露出個苦澀的微笑。

    持明卵上鱗片閉合,安靜地睡著,不回應(yīng)任何人的悲傷。

    “既然如此,澤苛,我就先帶走了”

    摩拉克斯來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澤苛蛻生前傷得極重,他十分擔(dān)心這會帶來一些不好的后遺癥。

    比如那段斷裂的脊椎,癱軟的尾巴

    而且最重要的是持明卵,該如何孵化?

    出于種種考慮,他吩咐三人留守待命后,一個人抱著蛋,回到了歸離原。

    到達洞府,摩拉克斯看著持明卵犯愁。

    別說龍蛋了,鳥蛋摩拉克斯也也沒孵過啊。

    早知道就把留云帶回來了。

    可惜當(dāng)時心緒太混亂了,沒反應(yīng)過來。

    若是參考其他卵生物種

    團雀孵卵時都會用身體傳遞熱量給蛋里的小鳥所以溫度應(yīng)該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澤苛身為龍裔,需要的熱量是不是更多些?

    摩拉克斯猶豫了一下,干脆搬了幾個碳盆出來,瞬間,屋內(nèi)的溫度就開始瘋狂上漲。

    “不錯。”巖之魔神十分滿意這個效果。

    在他懷里一動不動的持明卵也開始躁動了起來,緊貼在殼上的鱗片也開始漸漸張開,一翕一合地扇動。

    很明顯是熱的,但毫無經(jīng)驗的巖之魔神看不出來。

    見澤苛有了反應(yīng),摩拉克斯更受鼓舞,也不再悲傷了,專心地為孵蛋思考了起來。

    “我聽澤苛說過,他生于海中那孵化也應(yīng)當(dāng)需要水。”

    巖之魔神先是找了個普通的盆,然后很遺憾地發(fā)現(xiàn)普通的盆無法直接淹沒體型較大的持明卵。

    “沒辦法了。”

    他又在房間里找了一圈,最終在廚房里搬出了個大號蒸鍋。

    “澤苛,你且忍忍,等明日我就給你換個好的。”摩拉克斯一邊安撫持明卵一邊往鍋里加水。

    卵殼上的鱗片瘋狂翕張,顯出抗拒之意。

    “是不是應(yīng)該換成海水呢”

    然而摩拉克斯渾然不覺,小心翼翼地捧起蛋就要往鍋里放。

    “摩拉克斯!”

    就在這時,灰發(fā)少女推門而入,急匆匆地向巖之魔神求證,“我聽說小藍受了重傷,可有此事等等,你為什么要在臥室里煮蛋?”

    歸終看著蒸鍋與地上的碳盆陷入了迷茫。

    “看來你是真餓了?”

    “不對呀!這蛋怎么聞著還有點香?你都煮完了?”

    香。

    摩拉克斯聞言渾身一顫,糟糕的回憶涌上了心頭。

    青年脖頸處的巨大齒痕,粉色的泥土,扭曲的脊背。

    巖之魔神連忙垂眼,金瞳憂傷地看向被捧在手里的蛋。

    潔白,安寧,毫無瑕疵與泥污。

    與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青年毫無相似之處。

    但是在這里面的確實是他,是那個藍發(fā)藍角,冷面卻溫和的龍尊。

    于是摩拉克斯雙手將持明卵捧到歸終的面前。

    “你所聽到傳言沒有錯,這里就是澤苛。”

    灰發(fā)少女茫然地睜大了眼睛:“什么?”

    摩拉克斯離開歸離原時聲勢浩大,未加掩飾,幾乎歸離原上的所有人都看見了金光從地上升起,飛向靈矩關(guān)。

    歸終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摩拉克斯的手筆,忙趕了過去,抓住了站在原處長吁短嘆的仙鳥一位。

    理水疊山憂心忡忡:“我單知道澤苛龍尊傷重,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我們都知道,龍尊在冬天行了那事,正是虛弱的時候,若是再添新傷”

    黑紅色的鶴仙人看了眼少女的臉色,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現(xiàn)在竟是一語成讖了!

    歸終面色復(fù)雜地捧著‘澤苛’。

    她輕輕敲了敲那附有鱗片的蛋殼,又把側(cè)臉貼在上面去聽卵的心跳。

    “摩拉克斯,你確定這是澤苛,而不是澤苛或者若陀的私生子之類的嗎?龍是卵生也正常”灰發(fā)少女還是不信,努力找著借口。

    “不。”摩拉克斯直接地打破她的幻想,“這確實是澤苛,我親眼看著,他在我懷中化為了卵。”

    “”歸終被此話噎住,沉默了下去。

    持明卵乖巧地被少女捧起,毫不反抗。

    “這感覺真奇怪”歸終喃喃自語,雙臂環(huán)著、半擁著那堅硬的白卵:“明明是那么大個的一個龍尊,怎么會變成這樣小的一個蛋呢。”

    好不真實啊。

    灰發(fā)少女又細(xì)細(xì)地端詳了一會這個特殊的卵,恍惚中想起來了什么。

    “所以,你剛剛為什么要煮小藍?”

    “誤會。”摩拉克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將自己孵蛋的心路歷程講給歸終聽。

    聽后,灰發(fā)少女直接熄了炭火,無語地看著難得糊涂的巖王帝君,“簡直是謀殺,真該讓獬豸給你判上一判!”

    “抱歉。”摩拉克斯自覺錯事,不敢反駁。“我之前沒有這個體驗”

    這體驗誰能有啊!

    “你說那些鶴仙人會孵龍蛋嗎?”

    以智謀成名的歸終也焦慮了起來,同為卵生,就算是鳥蛋與蜥蜴蛋的孵化方式都完全不同,更何況是這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持明卵呢?

    這里面裝的可是澤苛,萬一出了什么差錯

    “我看他現(xiàn)在狀況挺穩(wěn)定,不如你就一直貼身抱著好了,出什么意外也好搶救要不你把衣服脫了?”

    “但是我是巖之魔神,體溫是不是太低了?”

    “海里的溫度也沒高到哪去啊!”

    二人爭執(zhí)間,巖夜叉彌怒急切地跑來敲門:“帝君大人!我聽說澤苛重傷!特來求問可有此事?”

    “這么說來,澤苛出殼后的小衣服也得備幾套。”看著焦急的夜叉,摩拉克斯卻情不自禁地開始了走神,幻想起了澤苛幼兒時的模樣。

    “我只見過小藍少年時的樣子,也不知道小娃娃樣子的是不是更可愛。”歸終也期待了起來。

    被放進來的巖夜叉一臉懵地聽二位魔神談?wù)摗?br />
    “所以帝君大人,澤苛怎么樣了?”

    “此事說來話長,但我也不好瞞著他的朋友。”巖王帝君捧著持明卵向彌怒展示。

    “喏,他在這里。”

    “欸,好大的卵,感覺能吃好幾頓——帝君大人你說什么?”

    看著白卵愣了一兩秒后,彌怒猛回頭看向身邊的灰發(fā)少女,額頭上冒出冷汗:

    歸終大人!你看見了嗎?帝君他累到精神不正常了!

    “鏘鏘!意不意外!”那少女好像全然沒看懂巖夜叉驚恐的眼神,揮起大袖子在一旁火上澆油:

    “我們決定將小藍的嬰兒服都拜托你制作哦,麻煩你啦!”

    誰的嬰兒服?

    彌怒情不自禁地腦補了青年龍尊面色冰冷,乖乖圍著粉嫩嫩小肚兜樣子,痛苦地捂住了腦袋,恨不得自戳雙目。

    這世界瘋了!

    看著巖夜叉瘋狂搖頭的樣子,摩拉克斯陷入了迷茫。

    “他怎么了。”這好像不是難過的反應(yīng)。

    “太激動了吧。”歸終故作無辜地攤手。

    二魔神一唱一和,看起來都已經(jīng)接受了好友蛻生的現(xiàn)狀,但實際上他們都默契地略過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蛻生后的澤苛,還會是我們熟悉的澤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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