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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1 章   雪夜

    在去往京都的路上,秦追維持著臭臉貓的表情,因為秦筑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弱點挑出來嘲了一遍。

    “我才取了子|彈,傷口滲血,你居然也要斗百來招才和我打平,嘖嘖嘖……”

    一想起秦筑嘲諷他的表情,秦追就很不爽!他確定了,就算沒過往的血債,他也和秦筑合不來!

    火車外的風景不斷后退,車廂搖晃著,秦追氣完了以后又開始犯困。

    知惠注視著車窗,黑黝黝的眼睛里藏著復雜的情緒,秦追捂住額頭,問她:“在想什么?”

    知惠回道:“想小時候的事情,我那時候總是被關進柴房,想起媽媽討好南家家主,讓我縮在角落里不要出門,只要不被看到,就不會被欺負。”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我的出生是不是錯誤,所以我一直希望讓自己活得有價值,但無論我做出多大的成就,我都忘不了我的父親是一個強堿|犯,等殺了他,我就能從這種罪惡中解脫了。”

    秦追摟著她:“嗯,我陪你一起。”

    兩人像很久以前一樣頭挨著頭睡著了,洛花坐在他們對面,不知為何想起了自己的師父令,他和秦簡女士也是兄妹,只是聽說不怎么親近,沒想到那位女士會追到東瀛來,其實心底還是在乎師父的吧。

    許是夜有所思日有所夢,秦追昨兒還惦記著前世說要陪他到處旅行的家人,這會兒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了前世的哥哥,秦歡。

    秦追不是第一次為格里沙提心吊膽了,以前格里沙在戰場上頂著子|彈往前沖時,秦追便為他擔憂過無數次,因而如今已能很好地調節自己的心情。

    給藍莓派做家屬是這樣的,有個好心態比什么都要緊。

    既然格里沙又一次死里逃生,成功抵達安全地點,秦追就放心了。

    秦追也知道格里沙會很快調整好自己投入到接下來的工作中,他信格里沙就如格里沙相信他一樣,他們都是足夠堅強的人,無需再多言。

    格里沙的確感覺自己好多了,他在這段時間里能通感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通感都能從秦追那里得到了足夠的支持。

    寅寅給予的陪伴對格里沙來說便是最好的藥,是的,寅寅就是這樣的人,他真正的魅力不只在于美好的外表,還有堅韌的內在,那種隨著時光越發強大的生命力和勇氣,給了格里沙許多力量。

    不用再成日里擔心格里沙,秦追也可以專注做自己的事了。

    他打開自己的計劃書,思考片刻,用通感連接上了秦筑。

    秦三舅的弦非常粗壯,充分顯現了他的身強體壯和精神頑固。

    這是秦追新開發的弦的用法——即使秦筑不是一個家族的紐扣,但秦追在上次和他近距離接觸時,成功用弦連接上了對方,留下了精神世界的坐標點。

    但秦筑到底不是紐扣,兩人的連接時間也有限,一天能聯系半小時就不錯了,秦筑還時常不接秦追的聯系,他對通感是深惡痛絕的。

    這次秦追卻很執著地呼喚了秦筑很久,直到秦筑黑著臉冷漠上線,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

    “你最好有要緊事!”“知惠,準備一下,我媽讓我提醒你,秦筑今天上門。”

    0212家族就沒哪個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能冷靜的,因為秦筑就是他們童年最大的那塊陰影。

    菲尼克斯應該沒那么怕秦筑,他有陣子還躍躍欲試著要和對方一比高下,格里沙應該也不怕,他讀小學的時候就跟著舅舅去山里獵熊,天生少了畏懼的筋兒。

    如今大家似是能和平相處了,本能卻依然驅使著知惠對秦筑感到戒備,誰叫秦三舅以前實在太癲。

    她沏了壺茶,擺了一盤瓜子花生放桌上,搬了個小馬扎,氣勢洶涌地坐在自家大門口,看胡同里的二林子、三妹子踢毽子,靜候秦筑到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看著七八歲的報童過來了,他是和一輛黃包車一起過來的,但不是坐在黃包車上,而是推著黃包車來的。

    附近有個小緩坡,黃包車夫沒法一個人將車拉上去,得找人推一把,有些報童就會幫忙,車夫會給他們一個錢做報酬,一個錢是買不了什么,但蚊子腿也是肉嘛。

    那報童往知惠這邊看了眼,問道:“姐姐,您是德姬阿姨的親戚哦?”

    知惠大大咧咧:“我是她閨女涅。”秦追點頭算是答應了,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悲觀。”

    萬一楊曉一能用一格電續到99呢?壽命這事說不準的。

    知惠又問秦追:“那國內現在有人傳電報叫咱倆回去,怎么辦?”

    秦追想了想國內某些人的種種擬人操作,很無奈道:“涼拌,就說工作忙,要去其他國家出差,年底要去瑞典領獎,走不開。”

    他都去過兩回瑞典了,說實話,這第三次領獎都有點不想去了,但是和回國應對某些擬人的買辦、軍閥一比,那瑞典又很值得一去了,起碼還可以抓幾把金幣巧克力吃吃。

    秦追給的理由也很實在,近在歐洲的同行們都已蠢蠢欲動,打定主意要邀請秦追去各大名校逛逛,秦追本就打算接受部分邀約,就像他自己說的,一名學者在獲得榮譽后,應當去提升和拓展自己的能力,沉淀出更深厚的實力,為之后做準備。

    而英國、法國、德國都在化學領域擁有很強的實力,過去和同行們交流一下也是進步的方式么。

    因著知惠一直和秦追用通感溝通,因而秦追也不用花時間重新找工作狀態了,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召集學生,看看他們這段時間有沒有摸魚,再就是上課、鉆實驗室,一切都絲滑得仿佛秦追從沒離開過。

    只是秦教授又多出個愛好,就是捧著一杯熱騰騰的養肝茶,在閑暇時漫步于蘇黎世的街道,尋覓那些精彩的角落,但只有小知惠和羅尼才知道,秦追在這些時刻并非獨自一人。

    格里沙用通感陪著秦追,如同一個沒有其他人看得到的影子,跟隨秦追欣賞風景,和秦追一起進入阿爾卑斯山脈,攀他們曾經一起攀過的山。

    就連秦追啟程去其他歐洲國家演講時,格里沙也跟著他。

    羅恩偷偷和知惠說:“我覺得他們已經在與彼此相守了,只是形式和大部分人不一樣,但那份幸福是一樣的。”

    知惠吐槽:“嗯吶,反而是我和曉一,都沒什么時間一起玩。”

    羅恩哭笑不得,心想知惠現在惦記起曉一,最想的還是一起玩,簡直就和小孩子一樣。

    歐洲很多國家本來也就那么點大,還不如中國一個省,他從德國交流到法國,再交流到英國并不費什么時間,因為知惠的未婚夫楊曉一就在英國的讀博士,她便和秦追一起上了去英國的船。

    郵輪靠岸時,劍橋大學派人來接他們,知惠下了船,左看右看像是尋覓著什么,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個小丑打扮的人,舉著一個顏色鮮艷但鬼泣森森的人偶,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中蹦到了知惠面前。

    接船的人差點就被這個可疑分子嚇到去找警察了,秦追看了一眼,和通感中的格里沙翻了個白眼,抬手攔住接船人員。

    “別怕,是知惠的熟人。”

    知惠看到那個小丑過來,一雙貓眼睜得大大的,隨后歡呼一聲,撲入了小丑的懷里:“曉一~我來找你玩啦!”

    那小丑尕尕怪笑著,舉著知惠在那里轉圈圈。

    秦追感嘆:“這就是什么鍋配什么蓋吧。”

    格里沙:“是啊。”

    接船人員:“什么?秦教授,我不懂中文。”

    秦追揮揮手:“沒和你說話。”

    報童眼前一亮,稀奇地打量著知惠:“你就是那個好厲害的女科學家哦?附近有個幼兒園里的小孩生病了,園長是不是抱小孩來德姬阿姨這里看了?”

    知惠:“嗯?你也知道我媽給人看病?”

    報童無奈道:“這附近的窮人生了病,都是去碼頭邊的濟德堂看一看,如果碰上治不好的,就指望德姬阿姨能給點止痛藥,讓人走得輕松點咧。”

    知惠了然:“原來是這樣,那個生病的小孩只是腸胃炎而已,我給他喂過藥,已經沒什么事了。”

    她沒說自己用了什么藥,但她在醫學界的咖位擺在那兒,她說沒事就是沒事了。

    報童明顯露出心安的表情,湊近過來,小聲說道:“科學家姐姐,我不會把你回來的事情告訴別人的。”

    這小機靈鬼在報童界混跡多日,很清楚有些名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行蹤告訴全天下來換取關注,像知惠這樣無聲無息就回國的,想必是不想張揚,報童這么一說,就是告訴她“我不拿你的消息賣錢”。

    知惠覺得這小孩真可愛,俯身揉了揉他的臉蛋子,把小孩揉得臉蛋通紅,扭著小身子要反抗,猝不及防地被知惠扯進院子里,嘴里被塞了米糕。

    “在這等著。”知惠哼著歌進自己屋里。

    小報童呆站在棗樹下,嚼著軟乎乎甜滋滋的米糕,雙手手指擰著,斜挎包里的報紙露出一角,被路過的幼兒園園長抽走。

    他訥訥地叫:“園長。”

    園長嗯了一聲:“嗯,小棗,早和你說了,別出去干活,太辛苦,還不安全,你應該好好讀書。”

    小棗低下頭:“可我想補貼一下園里,不然叔叔阿姨呢吧都太辛苦了,小柳好些了嗎?”

    先前小柳被抱走的時候,已經是拉到脫水、意識不清的狀態了,小棗很擔心。

    秦追已經不怕這家伙了:“這是比電報更有效率更能保密的聯系方式,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也不方便讓外人知道。”

    秦筑不耐道:“說。”

    “在津城碼頭的二甲倉庫藏著十噸黃金。”

    “什么?”

    “北方已經不安全了,我想請您幫個忙,將這筆黃金取出來。”

    秦筑目瞪口呆,隨后破口大罵:“我要是沒死在打鬼子的路上,就是被你小子給坑死的!你哪來的這么多金子?”

    讓他運這么多黃金,都說財帛動人心,其中風險之大,秦筑死在半路上都不奇怪!

    “15年前,軍閥子弟黃自諳將他家搜刮的黃金帶到津城,想要從津城港口出海,但他作惡多端,侮辱強奪名旦月梢,我一怒之下把他殺了,黃金也歸我了,就這么簡單。”

    就在此時,伯母俯身為佐久間紫倒了一杯茶,佐久間紫注意到她的手指緊緊握著茶壺的柄,她心生憐憫,接過茶杯時,輕輕在對方的手背上按了按。

    伯母低垂眼眸,將一碟點心推到佐久間紫面前,羊羹甜得發膩,佐久間紫含了一塊,對伯母微笑起來,仿佛沒有被這場面惡心到幾乎嘔吐。

    這次會面結束,佐久間紫終于得以離開那座料亭,她小步上了汽車,未婚夫湊近車窗,溫和道:“紫,我要和你的父親去大澤先生家里聊生意,剛才在料亭里很無趣吧?抱歉,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帶你去逛街吧。”

    佐久間紫有禮地回道:“謝謝你,秀夫君。”

    她有些好奇,為什么這個男人對自己如此溫雅有禮,卻又能毫不猶豫的將其他女孩視作貨物,抱怨她們賣身不夠努力,不能給他賺更多錢。

    什么啊,這個扭曲畸形的世界,一定有哪里是錯誤的吧?

    佐久間紫不知道的是,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四條秀夫。

    佐久間家是京都名門,這就意味著他們家很好找。

    深夜,天上落下鵝毛大雪,知惠穿著櫻粉色和服,舉著一把紫傘,在雪夜的街道上步行,朝國女性出名的烏黑秀發被挽成日本女人中常見的發髻。

    終于,她離佐久間家越發近了。

    第 302 章   無父

    趁著女人們都被送回了家,男人們叫了幾個藝伎過來。

    藝伎便是專門服務于上流社會的表演者,通常賣藝不賣身,但“不賣身”三個字大家聽聽就好,當權貴們想要的時候,藝伎是沒有力量反抗的。

    佐久間大澤是席間唯一一個沒有摟著柔媚美貌藝伎的男人,他品著清酒,已經上了年紀的面上有歲月的風霜,鬢角發白,卻依然英俊得令其他男人羨慕。

    若非外貌優秀,他也無法入贅佐久間家。

    四條秀夫好奇地問道:“大澤伯父,那位女子真的那樣美麗嗎?”

    佐久間大澤斜他一眼,失笑:“小伙子對風月之事有這么多好奇心,怎么不多花些心思在劍道上呢?”

    四條秀夫哈哈大笑,手掌在藝伎的腰上摩挲著:“男人的人生若是只有劍,也是一樁憾事啊!”

    佐久間大澤凝視著杯中酒水:“她啊,是個烈性十足的野貓,我不慎放她去了野外,想來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說不定連那身美麗的皮毛都黯淡失色了,但我是一個好主人,所以想要已經變老的野貓有個棲身之處。”

    秦追發了點低燒,吃了消炎藥,按時清潔換藥,躺了兩天,雖然大腿肌肉還有被撕裂的痛感,起碼走路時看不出異樣了。

    格里沙再也不遮掩自己粘人的本性,每天下班以后就到秦追住的旅館,爬窗跳進他的房間,兩人在不大的床上擠擠抱抱。

    即使秦追還傷著,他們做不了什么,只這么抱著也足以讓他們開心。“MD藥廠青霉素增產小組找到了一個變異菌種,有希望提升青霉素產量。”

    知惠一樣樣匯報:“還有走追知獎學金過來的那群小孩都挺老實的,你堂弟郎迎讀書還行,勤奮又細心,是根很適合進實驗室的苗子,郎運天賦比他還好,米列娃夸她的數學天賦非常棒。”

    想起數學,秦追就神情復雜:“數學啊,這玩意是所有學科里最吃天賦的了。”

    秦追自忖讀書天賦算不錯的那種,他上輩子在金三角自學,回國不到一年就有信心高考時沖個211,可這輩子在面對物理、數學領域的天才時,他依然有自慚形穢之感。

    而且數學不光吃天賦,還吃狀態,如果不能在40歲前(腦力最旺盛的階段)出成果,想再有突破就難了。

    說起數學,就必須提到數學界的諾貝爾——菲爾茲獎,該獎項四年頒一次,每屆會給2到4名優秀的數學家頒獎,但獲獎者年齡必須在40歲之前。

    秦追還在北美的時候,曾經和菲爾茲獎的設立者約翰.查爾斯.菲爾茲先生打過交道,老爺子是加拿大人,1863年出生,身體不太好,曾專門到秦追當時工作的賓夕法尼亞大學附屬醫院看病,秦追割掉他一片長了8mm結節的左上葉肺,因此他們是“切肺之交”。

    等到32年,蘇黎世會承辦第9屆國際數學家大會,到時候米列娃也會出席,看看郎運能不能獲得在這場大會上做報告的機會吧,哪怕只是做15分鐘的報告呢,也意味著小堂妹正式踏入頂級數學家的圈子。

    話說之前國際數學家大會都沒什么女性數學家的身影,就米列娃去過,正兒八經的萬綠叢中一點紅,要是小運能進去,那就是兩點紅了。

    據秦追所知,后世的數學家們若是能在4年一屆的國際數學家大會做40分鐘到1小時的報告,就有希望問鼎菲爾茲獎了。

    但菲爾茲獎要到36年才頒第一屆,之后就因為二戰暫停頒獎,到了50年才頒第二屆。

    郎運是12年出生的,今年17歲,若是她這輩子想摸菲爾茲,只有36年和50年兩屆有機會,但愿她能在50年之前做出夠大的成果來……啪,秦追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巴掌,結束暢想。

    他暗暗警告自己,接下來幾十年兵荒馬亂的,堂妹能好好活著就不錯了,別成天惦記著雞娃人家。

    但秦追又忍不住問:“小運的本科課程已經在國內就提前讀完了吧?她要在米列娃手下進修的話,準備鉆研哪個領域?”

    知惠回道:“我問了,她說比較喜歡復分析和代數幾何,她的本科畢業論文就和黎曼不等式有關,但我沒聽懂。”

    秦追:“我也聽不懂,在數學領域,我比你強不了多少,可我記得米列娃擅長的是數學物理啊。”

    知惠說:“米列娃經常帶小運去哥廷根找希爾伯特玩,希爾伯特的代數幾何很強,而且近期才給小運出了套題做,好像還蠻看好她的。”

    最后他們也只搞明白郎運好像打定主意和黎曼猜想過不去,準備用她的研究生生涯去求證橢圓曲線上的黎曼猜想。

    據說米列娃對此的回應是——“如果你能成功,我直接把博士學位給你,而且以后全球的每所數學名校都會樂意給你一份教職。”

    聽著蘇黎世的事,秦追回到住處,結束了通感。

    知惠見他看起來臉頰都飽滿了些,知道他過得好,下線時滿臉安心。

    秦追洗漱,換上睡衣,將玻璃罐罐放在床頭柜上,心里想著,格里沙現在做什么呢?

    格里沙坐在篝火旁,將處理好的魚插在樹枝上,不緊不慢地烤著,天際出現一抹淺淡的光。

    有學員驚喜地叫道:“老師,是極光!”

    格里沙抬頭看去,碧綠的眼眸被溫柔和遺憾的情緒浸透,想起那個他最想與之一起看極光的人。

    寅寅奇卡的咽炎應該好了吧?

    “主任,有一個小隊現在還沒到終點!”一名教官跑過來,低聲向格里沙急促地匯報著。

    格里沙立刻起身,神情凝肅:“這兩天在降溫,他們要是迷失在荒原上的話會很危險的!”

    “我們必須找到他們!”

    嗅覺敏銳的軍犬們汪汪叫著,被教官們牽著,格里沙和他們低聲說著注意事項。

    “這個季節的熊很活躍,找人的時候注意保護自己,先沿著越野路線找,但到了野外的話,也要注意軍犬的動向,它們找人比我們厲害。”

    格里沙這么說著,心中慶幸他提前找寅寅要了驅蟲藥包的制作配方,給每個學員都帶了個藥包,有了藥包氣味的牽引,軍犬們要找人就方便多了。

    去格里沙家做客的第二天,秦追找到了買菜的店鋪,買了玻璃罐罐和蔬菜、鹽,在白日的工作結束后,腌制了一壇沒那么辣的朝族腌白菜送給了奧爾加。

    他對奧爾加說道:“吃了格里沙那么多東西,我也留一份我的手藝,這是知惠的媽媽德姬教給我的腌白菜,很好吃的,等格里沙回來以后,請你們一起嘗嘗。”

    奧爾加抱著腌白菜:“你那么忙,還要做這些,不累嗎?”

    秦追聳肩:“比我在蘇黎世的工作要輕便很多,在那邊偶爾還要熬夜蹲實驗室,在這邊至少睡眠規律了,而且我在彼得格勒的工作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奧爾加一怔,追問道:“你這就要走了嗎?”

    秦追回道:“暫時還不走,我在這邊的簽證時間還很充裕,手頭也有錢,所以想在蘇聯境內旅游一下,看看這個經歷過前所未有蛻變的國家現在是什么模樣,我不止想看彼得格勒,也想看看彼得格勒以外的地方,那些偏僻一點的農村什么的。”

    奧爾加聽著他的講述,眼中流露一抹欣賞:“正是如此,要了解一個國家的風土人情,就不能只看城市,而是必須去農村,那里有著一個國家最多也最貧困的人口,最艱難的生活,看來你是真的想了解這里,但去那些地方的話,你就要注意安全了。”

    “我有保鏢。”蘇方安排給他的雅克夫會全程陪同他,現在正在幫他買火車票呢。

    秦追補充道:“當然,看風景也很重要,我這次的目的地是北極圈,趁著現在天氣比較溫暖,我北上去看看風景,看看北冰洋。”

    聽他說到這里,奧爾加終于明了了秦追的目的地。

    蘇聯在北極圈內最大的城市,是摩爾曼斯克,那里有著從大西洋過來的暖流,因而海水不會結冰,是全世界最優質的不凍港。

    那是一座能看到極光的城市。

    奧爾加看著秦追,眨了眨與格里沙一樣的下垂眼,微笑起來:“嗯,你去吧,好好看那里的風景,享受北冰洋的一切。”

    秦追一點也沒有去其他地方游玩的意思,就這么停留在可以看見巴倫支海的海邊旅館里,每天吃著當地菜,在溫暖的酒館里找個角落坐下,攤開紙張寫論文。

    有時候,秦追會去海邊看海浪,這兒的生態環境不錯,日日乘船出海,便又見到了兩次鯨魚。

    再有就是騎著馬去附近的綠色苔原,這些凍土層長不出樹木,但還是有些頑強的青苔與野草在上面生長,和雪橇犬們一起拍合影,吃當地新打撈起來的扇貝、北極貝、海膽,價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得多,味道卻相當不錯。

    趁著格里沙有空陪他吃飯的時候,秦追還亮了一手廚藝,拿著白蘭地燉了個海鮮鍋,和小熊挨在一塊兒吃海鮮。

    格里沙滿嘴都是“真好吃”,這既是實話,又是“寅寅做什么都好”的偏愛,雅克夫看著他倆都牙疼。

    但雅克夫知道,秦追是為了格里沙才選擇停留在摩爾曼斯克,不然他大可以用剩余的時間去其他地方看看,比如莫斯科,這個人到蘇聯來,卻連首都都沒有去。

    格里沙盡可能空出時間陪秦追,空不出時間就開通感,然后在他們用通感鏈接彼此的時間里,格里沙看到秦追幫酒館老板娘在海邊敲了個秋千。

    “一邊蕩秋千一邊看海,偶爾還能看到鯨魚,多美好啊。”

    秦追這么說著,“以后摩爾曼斯克說不定會變成旅游勝地呢。”

    格里沙眉目含著溫情:“以后會的,沒想到你還學會了木工活。”

    秦追捏著袖子擦汗:“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挺能干的。”

    穿越到這個要啥沒啥的時代,不做個DIY達人,很多研究都推不下去。

    “腰還疼嗎?”

    “還有一點。”

    格里沙當晚又爬窗過來給秦追按摩腰背。

    住隔壁房的雅克夫翻了個身繼續睡,他當初和格里戈里同一個軍隊的時候,曾親眼見過這個男人單手把另一個壯漢的脖子擰斷,又一槍托把人腦漿砸出來,他的兇殘和警覺讓他們那支隊伍在戰火中順利存活。

    有這么一頭獸王似的保鏢對秦教授進行零距離乃至負距離的保護,雅克夫的工作壓力驟降。

    秦追的腰很敏感,被格里沙捏得不停發笑,身體擰著,但格里沙單手將他一按,秦追就動彈不得了,只能柔順地眨著濕漉漉的眼睛看他。

    格里沙瞬間憑著兩人認識25年的默契領悟了對方的意思,但他強行忍住誘惑:“你、你的傷沒好。”

    秦追氣得對他的脖子吐熱氣,見格里沙臉紅,秦追捂著嘴悶笑,語氣揶揄:“藍莓派,哥哥教你一點別的,好不好?”

    格里沙的耳朵都紅透了,但秦追還想看到格里沙更害羞的樣子,他鉆到被子里,慢條斯理的:“我教會了你,你之后也要回報我哦,格里戈里主任。”

    這種時候叫職稱和“尊敬”可沒有分毫關系,純粹是秦追的惡劣性格發作。

    格里沙是一頭漂亮到極點的動物,皮毛鮮亮柔滑,肌群線條優美,現下有了名正言順的可以隨意戲耍、把弄這個美男子的身份——情侶——秦追不想再壓抑對格里沙的渴求。

    好在格里沙真是個不得了的好學生,而且粘人得不得了,秦追和他親昵得抵著額頭,心里發甜。

    他揉著格里沙的頭發:“我甜蜜的小蜂蜜罐。”

    格里沙咬著他的肩膀笑出氣音:“寅寅奇卡,我幸福得如同身處天堂。”

    “我就是你的天堂嗎?”

    兩兄妹便登上馬車,離開了這座依然陌生的城市,返回漁村。

    丁小泉已經備好回程的船。

    秦簡看到自家兩個小孩,立刻過來抱住了他們:“這一程可順利?”

    知惠高高興興地回道:“順利得不得了呢!想要做成的事情都做了!”

    “那就好。”秦簡撫摸著她的臉頰,面帶欣慰,“回去以后和你媽媽說這事,她也會高興的。”

    “在那之前,要先去一趟津城。”秦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直視著秦追,“輪到我們了,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恐怕不會只讓我磕幾個頭就結束這段恩怨。”

    秦追冷靜地看著他,問道:“你和鄭掌柜的家人打過交道嗎?”

    第 303 章   死前

    這些年秦追一直和鄭掌柜的家人保持著聯系,因為在他看來,鄭掌柜是為了保護他才死的,這是他不可逃避的責任。

    事實上,鄭掌柜的后人里也有學習不錯的,其中一個小孫子今年就要去法國索邦大學留學學習化學,介紹信也是秦追給出的。

    “但我和他們的聯系從來沒有公開過。”秦追盤腿坐在甲板上,介紹著,“鄭家人很低調,我把濟和堂的牌子給了他們,本想作為補償,可他們從沒動用過,一直只用鄭氏藥堂的名義販賣中草藥。”

    秦筑不解:“為何不用?郎善彥是你的父親,你的中醫又是從他手上學的,以你的名氣,恐怕醫學界對中醫有點關注的人都不會不知道郎善彥的名字。”

    說來有趣,就是濟德堂的牌子隨著回陽酒傳遍大江南北,濟和堂一脈的名氣卻集中在秦追身上,多年來秦追就是行走的濟和堂,鄭掌柜的后人卻從未借濟和堂的牌子出過風頭。

    他們很倔,也很有自尊,在家里的生意穩定下來后就不肯再接受秦追的幫助,只每年與秦追互贈節禮。

    至于和大澤伯父生育了兒子的伯母,反而在男人們口中存在感不高的人,有些人還幸災樂禍,覺得她已經享了這么多年福,人到中老年,也被自己的男人扯入了不干不凈的情感漩渦,令大家心頭更平衡了呢。

    佐久間紫想,她也是在知惠教授身邊待久了,因而才回到日本時,體會到親人們之間幽微而陰暗的這些情緒,才讓她十分不喜。

    可伯母看起來還是一副溫婉愉快如常的模樣,維持著表面的體面。日式的殺人場景總喜歡搭配櫻花,櫻花亂,櫻花落,可惜冬季沒有櫻花。

    石川前次郎緩慢地轉動著眼珠,橫躺在道場的地板上,看著前方如同一只高挑美麗的黑豹的男人,那是他年少時代起就畏懼的噩夢,曾一度追殺整個亞洲區域的通感家族。

    在近十年,這個男人終于沉寂下來,從石川前次郎的視野中消失,他以為這個噩夢消失了,也猜測過對方也許是死了,沒想到他還活著。

    咔嚓一聲,秦筑擰斷了石川秀榮的脖子,走到石川前次郎身邊蹲下,拍了拍他的臉:“我知道你聽得懂中國話。”

    石川前次郎并不心痛那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子,只是扭過頭看著被殺死的石川鶴子,他的紐扣和妻子,艱難地出聲:“為……什么……要殺我們?”

    “中華武學不能讓倭人學去。”

    石川前次郎閉上眼睛輕笑:“這是門戶之見。”

    “不是門戶之見,武學終究是要傳下去的,傳得廣一些不是壞事,但現在我的國家沒心力把資源放在傳承武學上,你們又狼子野心,要侵略我的國。”

    秦筑一屁股坐旁邊,他也受了不輕的傷,神情卻清明得很,“那只能我們武林自己警醒著點了。”

    一滴血沿著他的指尖滑落到地上,秦筑也不在意。

    他在外潛伏數日,終于在今日趁夜晚潛入石川道場,偷襲了石川前次郎,又連斬其弟子十二人,殺死了在武當偷師的石川秀榮,現下目的達成。

    障子門被推開,他的二弟子洛花緩步走了進來:“師父,已經處理完了,沒驚動外人。”

    “行,花兒,走吧。”

    “是。”秦簡看完這封電報,氣得直接把面前的木桌拍成兩段:“可惡!可恨!”

    知惠坐在一邊,咔嚓一聲,竟是生生捏斷了手中的一支筆。

    秦追的臉色更不好:“不太妙,看描述,竹深子道長吃的是毒鵝膏菌,這種毒菌在中|毒的第48個小時到72個小時會出現假愈合期,但毒|素會持續性的造成肝腎損傷,光洗胃催吐還不夠。”

    知惠面露焦急:“那竹深子道長豈不是還沒好?”

    “他中|毒已經超過72個小時了,道長年歲也不輕,”秦追起身,“我要告訴他們,給竹深子道長服用紫靈芝,再給他注射青霉素,還有血漿置換。”

    他匆匆去發了電報,那邊果然傳來感謝地音信,看起來怕不是一直守在電報局等秦追的消息。

    秦追的醫術則來自前世的金三角黑診所、今生的郎善彥。

    郎善彥的醫學筆記里就有記錄毒鵝膏菌對人體的損害,他發現北人對毒鵝膏菌的認知不足,因而不知如何應對,特意在筆記中劃了重點——中|毒后必須立刻處理,催吐洗胃導瀉,且使用紫靈芝,或可留下一命。

    而在金三角地區,由于地理環境的關系,他們對付毒菌子也是有些手腕的,其中對付毒鵝膏菌的最后手腕,便是肝移植。

    而作為黑醫,秦追也是離摘取、移植活體器官最近的那一類人。

    知惠一直跟著秦追,發完電報后,她拉住秦追的衣袖:“歐巴,這樣就可以救竹深子道長了嗎?”

    秦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如果情況發展嚴重的話,竹深子道長的肝完全損壞,能救他的就只剩肝移植了。”

    知惠咬住下唇:“可是那個手術都沒在狗身上成功過,不,我們的手術能成功,可我們搞不定術后排異。”

    秦追已經二十多年沒做過人體器官移植手術了,但不代表他沒練手。

    知惠的比格軍團一旦出現器官疾病時,秦追就會嘗試給它們換肝腎,手術成功率在80%左右,但那些手術成功比格在術后往往會因為排異反應死去。

    秦追無奈道:“緩解排異反應的藥物正在研發中,MD藥廠為此開了研發小組,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成功,所以了,如果竹深子道長的肝真的壞掉的話,我們救不了他。”

    值得慶幸的是,竹深子的運氣不差,身體底子也好,加上處理及時,到底留下一條命來,只是他的武功經此一遭也廢了大半,據侯盛元發給秦追的電報,竹深子已經有了散功的兆頭。

    洛花扶起秦筑,將秦筑往背上一甩,輕快地奔入夜色中。

    同樣是夜晚,0212家族在線上開會,其他成員終于知道秦追等人要去日本了。

    “你們就這么去日本了?”

    通感之中,露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秦追和知惠。

    菲尼克斯捂臉:“我就一陣子沒和你們交流,你們就上了秘密去日本的船,你們這行動力可真是……”

    格里沙看起來很疲憊,因此只問了一句:“子|彈帶夠了嗎?”

    秦追回道:“夠的,丁小泉手頭的家伙不少。”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蛇精病三舅在南洋那邊是個不小的人物,在馬來國攢了一份不菲的家業。

    羅恩擔憂道:“你們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惠笑起來:“安心啦,小羅尼,我和歐巴手頭還有那么多研究項目沒做完,無論我們做什么,都會以自身安危為重。”

    露娜打量著他們,見秦追和知惠都神情冷靜,沒有被情緒沖昏頭腦的樣子,舒了口氣:“現在也沒有信任你們之外的選項了,不過寅寅,你三舅可真不簡單,他的勢力主要在南洋那邊,在追蹤石川秀榮這件事上,他的效率卻比竹深子、龍爺這些國內的人還高。”

    秦追嘴角一抽:“他啊,大概是在追殺別人這件事上有什么獨特的天賦吧。”

    不如說像秦筑能一瘋這么多年,不僅沒被仇家打死,還活蹦亂跳地收徒弟、攢家業,能耐是絕不可能小的。

    秦追心中好奇,干脆過去找他媽問:“三舅做什么生意啊?船隊還能去日本。”

    秦簡這會兒也緩過來了,沒先前那么難受,聽秦追一問,揮了揮手:“他做木材和糧食生意的,也偷偷運點武器,閔福漢向來會來錢,他又會混江湖講義氣,在道上有威望,若是性子不那么偏執,專心賺錢該多好?”

    說著,秦簡又一捶大腿:“這么大個人了,也沒個孩子,要是他和你沒仇,將來還能讓你給他摔個盆。”

    秦追安慰母親:“沒事,等報完仇了,我還是可以給他摔盆的,再說了,就他那戰斗力,我這仇還未必報得了。”

    三舅此人再蛇精病,也是秦追見過的戰斗力天花板,武功高深不說,美式居合斬練得不亞于六人組,不然先前就不是秦追避著秦筑那么多年,而是秦筑被他追殺得上天入地了。

    還不是因為打不過。

    若是過著和她一樣的人生,佐久間紫心頭打了個寒顫,竟心生悚然,想要大喊大叫,逃離這被火爐烘烤得溫暖如春的和室,卻又悲哀地察覺自己無處可逃。

    因為佐久間紫很清楚,相對其他女性,她已是個十分幸運的人,出身名門,就讀名校,嫁給另一個名門的丈夫,衣食不愁。

    聽聞四條家私底下經營著一樁罪惡的生意,他們四處收購那些社會底層的女孩,欺騙她們說送她們去國外打工,這樣家里的兄弟就可以買房置地,等那些女孩被他們賣去南洋、中國的東三省和申城,才發現自己打的不是正經工,而是賣|身。

    這些女孩最后大多不能活著回鄉,一生都在望鄉,用她們的身體賺取的外匯卻肥了如四條家這樣麾下掌控多家“中介”的豪門,也化作四條君贈送給佐久間紫的西陣織。

    佐久間紫垂下眼眸,撫摸著未婚夫送給她的華貴錦緞,不知為何,突然想吐。

    她想自己在蘇黎世的家,那間小小的公寓,出門走兩百米就可以看到蘇黎世湖,不遠處是大學,充斥著書香氣的、她用給中學女孩們做家教、幫教授做研究攢下的積蓄購置的房產,干干凈凈的,沒有花一分的臟錢。

    佐久間紫也懷念知惠教授,原來在她的庇護下度過的那些日子,竟是如烏托邦一樣美好。

    一旦將這些西陣織披在身上,那些女孩的苦難就從此也成為了佐久間紫的罪惡,一想到這里,她便感到呼吸變得困難起來,連回想早年不懂事,總給知惠教授添麻煩的日子都要感到羞愧了。

    知惠教授的書房中擺著很多書,里面有講述何為階級的書,還有一冊知惠教授和她的哥哥秦教授一起編撰的書稿,是講述如何在困苦的環境中更好救治病人的《鄉土醫療》。

    知惠教授是一個多么了不起的女性啊,作為她的學生,佐久間紫卻要變成罪人嗎?

    男人們還在聊天,說起那些十歲左右的女孩們被父母交給了“中介”,就要先送到長崎,長崎有些煤船、貨船,把女孩們往貨艙一塞,送到申城做中轉,有些留在當地的日租界,有的就轉送南洋。

    “生意不好做呢,收益已經兩年沒有明顯增長了。”

    “是啊,畢竟女人總是容易犯懶,那些女孩們工作不努力,讓我在打高爾夫時,都不能戴更體面的手表了。”

    四條君抱怨著:“不過在申城,我們有幾個女孩跑掉了,總是找不到,中國太大,人也太多,她們藏在里面,我們都不好找呢。”

    大澤伯父贊同道:“是啊,他們要是人少一點,找人時也會方便一些呢。”

    就在此時,伯母俯身為佐久間紫倒了一杯茶,佐久間紫注意到她的手指緊緊握著茶壺的柄,她心生憐憫,接過茶杯時,輕輕在對方的手背上按了按。

    伯母低垂眼眸,將一碟點心推到佐久間紫面前,羊羹甜得發膩,佐久間紫含了一塊,對伯母微笑起來,仿佛沒有被這場面惡心到幾乎嘔吐。

    這次會面結束,佐久間紫終于得以離開那座料亭,她小步上了汽車,未婚夫湊近車窗,溫和道:“紫,我要和你的父親去大澤先生家里聊生意,剛才在料亭里很無趣吧?抱歉,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帶你去逛街吧。”

    佐久間紫有禮地回道:“謝謝你,秀夫君。”

    她有些好奇,為什么這個男人對自己如此溫雅有禮,卻又能毫不猶豫的將其他女孩視作貨物,抱怨她們賣身不夠努力,不能給他賺更多錢。

    什么啊,這個扭曲畸形的世界,一定有哪里是錯誤的吧?

    佐久間紫不知道的是,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四條秀夫。

    佐久間家是京都名門,這就意味著他們家很好找。

    深夜,天上落下鵝毛大雪,知惠穿著櫻粉色和服,舉著一把紫傘,在雪夜的街道上步行,朝國女性出名的烏黑秀發被挽成日本女人中常見的發髻。

    終于,她離佐久間家越發近了。

    秦筑看著他們,握緊拳頭:“我往后必會死在鄭家人前頭,我不死,誰要動他們,就先殺我吧。”

    明明秦筑和鄭家是仇人的關系,可是這一刻,他們竟是為自己定下了一樣的結局——為國獻身罷了。

    秦簡在秦筑身上看到了當年為了抗擊洋人去世的父親和其他哥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秦筑按住秦簡的手背:“妹妹,送死的事我們去,你要和你的孩子們一起活久點,看看在這么多仁人義士付出生命后,這國未來到底能如何。”

    “會很好。”既然秦筑結局已定,秦追便劇透了一句。

    他重復道:“會很好。”

    第 304 章   講學

    秦筑出門吃飯一般不會讓小輩花錢,這是秦追目前為止在三舅身上發現的唯一一個優點。

    于是他趁著狗不理包子沒漲價將其吃了個飽,讓秦筑付錢。

    但秦追的胃口有限,壓根沒法吃到讓秦筑眉心抽搐的地步,倒是知惠辦到了……她和秦筑的徒弟洛花在包子鋪比飯量,氣場之強烈,引來數十人圍觀。

    可惜了,要是格里沙在的話,這場大胃王比賽0212家族絕對能贏下來。

    秦追在比賽期間召喚了小伙伴們來圍觀,可惜格里沙沒上線,他有些憂心,賽后小聲問了菲尼克斯和露娜,他自知在預知掛開不到的歷史細節方面,這兩個政治嗅覺敏銳的家伙比他靠譜得多。

    露娜遠在南美不知情,菲尼克斯倒是知道一點:“他的前任老大準備退了,下一任在準備接班,交接班期間難免要亂一陣,過去就好了。”

    秦追:北美對格里沙老家那邊的事居然也能做到心里有數啊。

    哦,可憐的菲爾。辦的是好事,遵守的是本心,避開了最不可控的風險,說是一箭三雕都不為過。

    菲尼克斯和露娜稍一琢磨,都不得不佩服這頭小熊。

    一個人居然能完美兼容心思純粹、正直勇敢、狡猾聰明這么多品質,也難怪老師都欣賞愛護他。

    事實上,格里沙被放到歐洲正是老師親自授意,他是個了不起的老師,對不同的學生有不同的教法,對于格里沙,老師認為既然這孩子缺乏對權力的旺盛野心,那格里沙就要學會茍字訣。

    平時格里沙好好干活,積蓄力量和手段,該出手時再出手,有能力但無威脅,政治壽命將會被大大延長,老師自知身體狀態下滑,因此開始為后事做準備,他相信在情報部門那么關鍵的位置留下小熊這樣信仰堅定純粹的人,關鍵時刻會有大用。

    小熊這些年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中立派,他愿意為任何派系的同事擋槍,做他們最可靠的戰友,但他從不站隊。

    他真的沒有站隊嗎?

    以前菲尼克斯和露娜還不能確認這件事,但等他們知道格里沙為了幫秦追送小黃魚和青霉素回國時,拿了一批乙肝疫苗去動用一條隱秘的運輸線后,他們就確信,這小子和他的上司艾德蒙都不是中立派了。

    這小子具體站到哪一派,格里沙不會告訴他們,但看他心情愉快,在秦追身邊還把自己養回了200斤,露娜覺得也不用多問。

    菲尼克斯卻一定要提醒格里沙:“不論你要做什么,別把寅寅牽連進去。”

    格里沙看著菲尼克斯,面上的笑意消失,如同極光般美到極致的碧眸透著非人的美感。

    他鄭重道:“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把寅寅牽累到危險中,但他以后一定會往危險里面跑。”

    言下之意,寅寅現在只是往老家送錢送藥,但以后他肯定是要回去的,所以格里沙才要站到愿意對他的祖國伸出援手的派系中。

    露娜怔住,她不敢置信地打量著格里沙,然后看向菲尼克斯,見他一臉了然:“菲爾,這才是你一定要和格里沙聊天的原因對嗎?”

    菲尼克斯閉上眼睛:“我實在想不出一個鐵血中立派突然站隊的其他原因了。”

    露娜一臉崩潰:“所以我的小熊弟弟為了愛情站隊了?”

    格里沙補充:“還有信仰,我的理想是全世界人民都過上幸福的生活,寅寅的祖國當然也要幸福。”

    露娜一揮手,語氣變得兇起來:“閉嘴,你這個戀愛腦!”

    然后她開始使勁抓自己的卷毛,內心的情緒復雜到難以言說,硬要說的話,就是她現在既想沖到北美打一頓菲尼克斯又想到歐洲打一頓格里沙。

    寅寅,0212家族公認的大哥,這些年兢兢業業一邊養自己一邊養弟弟妹妹,總算確保羅恩成功度過心臟病死劫、知惠成為一個有出息的諾獎級科學家、無視道德支持露娜搞燃冬、成天為兩個從政的弟弟提心吊膽。

    哪怕是流氓企鵝,都不得不承認寅寅是個絕世好哥哥,但好哥哥絕對不會想到那兩個不肖鐵柱最后都沒把他當大哥敬愛,反而持續性的惦記他的身子。

    原本大家都知道格里沙的初戀是秦追,但這么多年過去了,秦追都和菲尼克斯談了又分,怎么著格里沙也該對秦追已經放下了,誰知道這天一聊,人家根本熊心不死!

    菲尼克斯和格里沙對視。

    格里沙微微頷首:“我愛他。”

    菲尼克斯的目光冷冽,半晌,輕笑一聲:“如果你把他扯到危險中,我不會放過你。”

    格里沙卻突然來了一句:“我并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露娜抓頭發的動作停住,和菲尼克斯一起瞪著格里沙。

    就見格里沙很靦腆地對了對手指,小聲說道:“我想支持寅寅,保護寅寅,但我的工作性質特殊,所以雖然我還是喜歡他,但我不打算強求,你們能幫我保密這件事嗎?”

    露娜暴走的心立刻平靜下來,胸口涌出無限憐愛:“格里沙,你想要暗戀他終生嗎?”

    見格里沙乖乖點頭,露娜捂住胸口:“這就是純愛嗎?不帶絲毫欲|望的那種。”

    格里沙誠實道:“欲|望還是有的,我也不瞞你們,其實我現在都不敢在晚上看到他,上次他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沒熱水了,只裹了浴巾就跑出來讓我給他燒熱水,我拼命吸氣才沒讓鼻血流下來。”

    后來格里沙一邊流鼻血一邊燒水,之后也沒睡好,躁了一晚上,可是他能怎么辦?他從14歲第一次做x夢開始,對象就是寅寅,惦記人家整整12年,小熊都快饞死了!

    在那以后,只要格里沙在家,他就會提前確保家里所有人洗澡用的熱水都被燒好。

    菲尼克斯冷笑一聲,直接下線。

    露娜瞥他,搖搖頭:“他醋了。”

    格里沙有點委屈:“我也醋啊,他們談的時候我醋,他們分了我也醋,可我從不對他發脾氣呀。”

    露娜面露無奈:“我記得在咱們7歲的時候,寅寅就教過我們如何用綠茶大法噎得別人滿肚子氣了。”

    你在工作里茶一下自己的政敵都算了,在自己姐姐面前就別茶了,大家都是一個老師教的,誰還不能破誰的招啊?

    格里沙摸了摸頭,露出清澈的笑:“是哦,不好意思,工作的時候茶慣了。”

    露娜:……突然好奇起這家伙在工作里到底是什么模樣了,她之前都以為這小子的工作模式里只有驍勇善戰、狡詐精明兩種形態的。

    菲尼克斯在聽到秦追居然已經思考到那么久遠以后,哭笑不得地把秦追撈懷里抱了好久。

    秦追知道20世紀有許多大人物都是因高血壓帶來的腦溢血而死,提前讓硝苯地平誕生,很可能把當前世界線推進完全未知的領域,但他的蝴蝶翅膀都扇了26年了,也不在乎這點。

    他只希望自己的親人們都能好好活著。

    一把黑傘打在秦追頭頂,秦追側身,看著如同一尊巨大冰雕似的銀發美人,笑道:“你知道我是京城出身吧?咱北方人下雪天不打傘。”

    格里沙說:“瑞士是南邊,你現在淋雪,等進了室內,雪就會化成水,你會更冷。”

    “全世界90%的地兒在你們眼里都是南邊。”秦追吐槽一聲,還是鉆到格里沙的傘下。

    2月11日,圣莫里茨冬奧開幕。

    2月12日,六人組過生日,正式步入了26歲。

    秦簡心中重視秦追和三個干兒子干女兒的大日子,特意去借了旅館烤箱,準備給他們烤個蛋糕出來,被格里沙攔住了。

    格里沙謙虛道:“我比較擅長烘焙,我來吧。”

    小熊豈止是擅長烘焙,他簡直就是此道至尊。

    在繪畫和廚藝這兩個領域,格里沙有著傲視家族所有小伙伴的頂級天賦,秦追一度認為格里沙要是生在21世紀的話,大概率能靠他的廚藝開一家館子,然后在一代又一代的食客的溺愛中度過富足快樂的一生。

    格里沙調制出來的蛋糕胚口感不算松軟,卻有種用料實在的扎實感,但是蛋奶的香氣濃郁得廚房門口扒了好幾個人,其中就有來參加比賽的運動員,他打奶油更是一把好手,他臂力強,動作利落,歘歘歘將奶油打好。

    小熊將蛋糕胚切成薄片,然后一層蛋糕胚、一層奶油的壘,再為整個蛋糕糊上一層柔膩可口的外衣,看起來就像個白胖子,這是千層蛋糕的做法。

    接著他又熬了湯汁,在上面澆出雪花狀的紋路,以及中文版本的生日快樂,還有一頭小老虎。

    六人組都屬虎。

    而且格里沙在蛋糕口味方面為亞洲二人組做了調整,他的蛋糕吃起來香軟可口,但并不甜膩,連糖漿都帶著一股恰到好處的酸甜,刺激著味蕾分泌唾液,帶動胃口大開。

    清晨起來長壽面,中午吃蛋糕,晚上嚼小熊搓的糯米湯圓,白天還有冬奧看,別說秦追、知惠、羅恩、格里沙這四個過壽的了,跟著他們一起享口福的希娃、辛西婭、秦簡也感到最樸實的快樂。

    有吃有玩,這歲月多么可喜。

    到了傍晚,奧格登過來,送了他們四個禮盒,他探頭看著里面:“這是菲爾讓我從北美帶來的,嗯,難道不只是泰格、知惠、羅恩,還有一位今天過生日的人在這里嗎?”

    秦追回道:“我會轉交給那個人的。”

    “好吧。”奧格登撓頭,“祝你們生日快樂,說真的,我還沒碰到過和我一天生日的人,但菲爾有好幾個這樣的朋友,你們之間的緣分足以被稱為上帝的恩賜,真羨慕你們。”

    等奧格登走了,知惠才小聲說道:“我們的通感能力與其說是上帝的事,不如說是中美、南美那些神的事兒。”

    秦追回到旅館內拆禮物,發現菲尼克斯送了他一疊書簽,都是用橡樹葉制作,書簽的空白處用鋼筆寫上一段名著小說里的經典句子。

    這份禮物不貴重,卻很費心。

    知惠收到了一把匕首,羅恩收到了一副皮手套,格里沙收到了一本《在我們的時代里》,作者是海明威。

    秦追喜歡看書,因此也喜歡收集書簽,他低垂眼眸,神色復雜一瞬,又很快將那些酸澀情緒收起:“正好旅館里有鋼琴,我去彈一個。”

    好歹是六人組里唯一一個音樂細胞力壓全場的人,連格里沙都沒法和秦追比這個天賦,只可惜他們之中無一人專門搞音樂專業。

    克萊斯勒的《愛之喜悅》。

    北美正處于白天,菲尼克斯站在一個宴會廳中,他身邊只有詹姆斯先生這一個親近的人。

    詹姆斯低聲說道:“阿斯特家族的杰妮小姐也是單身,你待會去邀請她跳舞。”

    菲尼克斯略略挑眉:“你認為她很適合我嗎?”

    詹姆斯沒好氣道:“她姓阿斯特,而且很有能力!”

    菲尼克斯看了眼因為無法去南美陪露娜過生日而一直冷著臉的杰妮.阿斯特小姐,忍俊不禁。

    隨后他神情一怔,抬手道:“等等,先別說話。”

    詹姆斯先生不解地看著他。

    菲尼克斯目光沉靜安寧:“讓我聽完這一曲。”

    南美正是溫暖好時節,露娜穿一條黑色連衣裙,坐在湖泊旁,輕撫瑞德鮮艷的羽毛,馬蹄聲響起,她的情人正騎著駿馬靠近。

    露娜起身,舉起修長的手,下一刻,馬上的深膚青年俯身握住她的手往上一扯,讓露娜坐到馬上,韁繩也轉移到她手中。

    一曲畢,秦追站起來,對旅館內鼓掌的所有人微微鞠躬,笑道:“謝謝,親愛的朋友們。”

    祝我們26歲生日快樂。

    知惠輕快回道:“簡直一塌糊涂,亞格爾的性格更適合做藥物研究,你不是也感覺出來了這點,才讓他給你的項目做助手嗎?”

    他們兩個的研究項目本就有交叉重合的領域,學生基本上是混著教了,反正誰也不藏私,學生能學多少他們教多少。

    秦追調整著自己捏鋼筆的姿勢:“我是在想,學醫的話,有些問題只能在實操里示范,這點我也在信里和他們說一下吧。”

    其實秦追是暗示對面可以再派幾個學生到他手底下學習外科技術,這玩意沒什么好藏的,傳得越廣能救的人就越多。

    結果蘇聯發給他的是“您能來我們這開講座嗎?順便做兩個示范手術。”

    車馬費全包,酬金豐厚。

    第 305 章   療養

    其實學術交流和藝術交流這種事影響不大,秦追記得三幾年的時候,中國國內還有戲曲藝術家去蘇聯唱京劇呢,也不耽誤人家什么事,更沒有生命危險。

    三幾年的局勢可比29年緊張多了,這么想著,秦追毫無心理負擔地踏上了學術交流的旅程。

    秦追本來就膽子比常人大,真膽小的話,上輩子在金三角混不下去,這輩子也不能帶著知惠和格里沙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孩橫跨亞歐大陸和一戰戰場,成年以后不會和菲尼克斯在還很保守的世道搞男同……咳咳。

    他骨子里還是留了點上輩子混社會留下的江湖氣,不就是出門賺點盧布嗎?他秦老虎這輩子清朝出生,從小到大一直親身經歷歷史事件,從沒慫過一回,區區出遠門的風險而已,京劇老藝術家都不怕,他堂堂美式居合斬的高手就更不怕了!

    他出門的話,學校里的研究可以全權交給知惠,他用通感也可以隨時關注實驗室。

    通感真的很方便。

    小姑娘從衣柜里拿出一件打得很精致的水綠色羊毛衫,淺紫色的圍巾,色調很是清新雅致,還用針勾出了一個心。

    秦追和格里沙同時陷入了沉默:……

    他們兩個都是有戀愛經驗的,雖然一個暗戀十多年,一個已經分手,但敏銳度是在的。

    所以在楊曉一頻頻對知惠獻殷勤時,他們便察覺到一絲苗頭——楊曉一那小子,應該是喜歡知惠吧。

    理智上兩個哥哥都知道知惠今年已經25歲了,這個年紀什么時候戀愛結婚生孩子都不算早,情感上他們卻實在沒法不去在意。

    和露娜那個事業上野心勃勃感情上大搞燃冬的企鵝不同,知惠是科學界的福將感情界的粗神經,大家都有點怕她在這件事上吃虧。

    現在看來,她好像對楊曉一也不是沒意思。

    秦追看著那條圍巾:“是他自己織的?”手藝真的很好啊。

    知惠笑嘻嘻道:“確定是他織的啦,拉馬努金的妻子就要生五胎了,我答應去英國講學的時候為她安胎調理身體,拉馬努金就要隔一天發一次曉一的日常給我看。”

    秦追發出疑惑的單音節:“啊?”格里沙和菲尼克斯都是不能輕易聯系的人,萬一撞上人家的機密工作,難免會扯不清。

    秦追只遺憾他沒能多照顧小熊一些,就這么放人走了,有點悶悶不樂,但還是要上班,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

    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作為如今歐洲師資最豪華的學校之一,近期要接待一批交換生。

    校長在臺上激情四射地噴射著唾沫:“每個洲都有學生過來,相應的,我們也會派出學生去他們那邊,去非洲、澳洲、南美的學生最好是研究生物和地理的,拓展一下知識面,多弄些歐美沒有的研究素材回來。”

    “亞洲的學生主要由洪教授來管,可以嗎?”

    見知惠點頭,校長安心道:“本來這些學生讓秦教授管也可以,你手下的研究生沒有洪教授多,但你最近又新開了一個研究組,我想你的研究工作已經夠繁重了,就不給你加負擔了。”

    校長將手下的文件翻得嘩嘩響:“還有一批學生比較特殊,來自蘇聯。”

    底下的教授們面色如常,校長打量著他們,心中暗暗叫苦,他只是一個搞建筑工程出身,善于人情往來,靠著親戚關系和本身杰出的情商才混到現在的位置,對政治立場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他很清楚臺下這群坐著的人杰各個想法多得是。

    鬼曉得這幫人里頭向著哪邊,校長只知道腦瓜子活躍的人通常不只在科學領域搞事。

    校長強調道:“這次是純學術交流,值得一提的是,蘇聯人的數學系、物理系都很強,當然了,他們化學系也很厲害,他們還有偉大的門捷列夫搞出來一張元素周期表,有巴甫洛夫,和他們做學術交流多正常啊。”

    老師們聽了校長的話紛紛笑起來,有人調侃他:“阿格諾斯,別緊張。”

    校長也笑:“是的,是的,我們不需要太緊張,劍橋和牛津那邊也答應和蘇聯搞交換生了,我們又怕什么呢?”

    他低著頭,扶了扶眼鏡:“ok,接下來還有南美,南美那邊有個土豪砸了一大筆錢,希望我們之間的交換生以工科生為主,還有建筑系的,那邊正在大搞建筑,哇哦,你們敢相信嗎?那位土豪是一個女人!”

    所有人都很淡定,全世界的女性諾獎得主都不多,但他們學校里就有兩個,一個米列娃一個洪知惠,不就是又有一位女士很會搞建筑嗎?隨便啦。

    “那位土豪承辦了她的國家內部很多重要的工程,她還想在那里搞化肥產業,用糧食推動畜牧,所以需要化學系的學生,過陣子會有說西語的阿根廷人到我們這兒考察,相關專業的教授可以多交代一些東西。”

    秦追和知惠對視一眼,知惠吐了下舌頭,秦追了然。

    那位十分牛比的女土豪他們都認識,不就是露娜嘛!

    要說露娜的上位,還真是不出所料,是一種她將自己的天賦發揮到極致后的結果。

    露娜最厲害的天賦不是馭獸,而是——預算大師。

    作為壟斷了火地島省畜牧業、木材行業的德拉維嘉家族出身、且已經被定為繼承人的露娜,她成功在北美吸納了大量商業、建筑行業的知識和經驗,并將其帶回到阿根廷,經過幾年努力,眼看著在建筑行業也干出了相當漂亮的成績。

    很多工程只要交給她,她不僅能在預算范圍內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上下也能打點滿意,加上她還是個奧運級別的運動員,大大小小算是個國家門面人物,因而官路通暢。

    只看露娜這有聲有色的事業線,秦追也不得不暗自同意羅恩的堂哥埃米爾的一句話——你們0212家族真是個個都是人中龍鳳,質量之高冠絕我見過的所有通感家族。

    哪怕是六人組里性格最溫軟的羅恩,如今也是導演這個行業里的公認的重量級人物。

    秦追小聲和知惠交流:“露娜是明年過來嗎?”

    知惠回道:“對,她來這邊參加28年的奧運,順帶刮一批人才回去建設她的祖國。”

    秦追:“我這邊還沒諾獎三連冠,她的自由泳三連冠倒是絕對沒問題。”

    這些年全世界的女子游泳運動員都被露娜壓得氣都喘不過來,連帶著隔壁男子的自由泳世界紀錄也一直沒有女子自由泳世界紀錄快,很難說男子游泳運動員們在露娜面前是不是也有抬不起頭來的感覺。

    被露娜這蝴蝶翅膀一扇,聽菲尼克斯說,北美的男子游泳運動員已經開始打一種叫睪|丸|酮的藥劑訓練了,原本這種上科技的做法是在1936年才出現的,露娜的存在直接把這個日子往前推了8年。

    但對于那些準備打藥來贏過露娜的男運動員,秦追只能說,這很難評,祝他們成功吧。

    反正看那群激情上腦的運動員和教練們的想法,也不是很在乎用類固醇的后遺癥——變笨——的樣子。

    一場會議開完,教授們要么回實驗室,要么去教室,秦追去印刷室,要取一套試卷,走到半路,接到了來自格里沙的通感。

    “寅寅,你吃不吃護心肉?”格里沙手里提著一盒魚子醬,站在一家有冷鏈設備的肉鋪后門。

    秦追睜大眼睛:“我、我吃,怎么了嘛?”

    格里沙言簡意賅:“那我給你帶幾斤回去。”

    知惠歪頭:“曉一平時做什么我都知道的,他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這丫頭本來就有一雙黑黝黝的大大圓圓的眼睛,當這樣一雙眼中沒有笑意的時候,很容易顯得鬼氣森森。

    秦追和妹妹對視著,想了想,拍拍她的肩膀:“別傷害人家,也別讓自己受傷害。”

    知惠高高興興地應道:“好噠~”

    繼露娜的燃冬情之后,秦追又一次發現,他好像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妹妹,他結束和知惠的交談,到二樓的書房發了陣呆,與跟過來的格里沙對視一眼。

    格里沙咳了一聲:“正好最近比較閑,我幫你觀察一下知惠的狀態。”

    秦追:“交給你了。”

    果然觀察一個人這種事,交給已經在情報部門混到領導位置的小熊更專業對口吧。

    秦追單手托腮靠著陽臺,心想,幸好有格里沙在,不然他又要上課又要實驗,還要去醫院做手術,哪里忙得過來?

    經過格里沙的一周匯報,他得出總結,那就是知惠是個很有自己節奏的人。

    她從不會著急忙慌的想著什么年齡就一定要做什么事,趕趟兒似的把自己送進某個大家都認為要進入的階段,不急著結婚、不急著生孩子、不急著老去。

    她做什么都不急,做實驗也不急,穩穩當當,自己開心最重要,但當她真正想要什么的時候,她會立刻行動起來,想要研究胰島素就去實驗,想要用導管插自己動脈就通知醫院里的同事在一邊看著,萬一出事了立刻搶救她。

    無論她做什么,最后的結果都必須符合“她想要”和“對她有利”的其中一項。

    當知惠想要楊曉一的時候,她的試探方式是讓楊曉一給自己織一件毛衣,而楊曉一出色完成任務,多送了一條圍巾過來,知惠什么損失都沒有,衣柜里還多了物件。

    知惠出題,楊曉一答題,兩人一拉一扯之間很有幾分心照不宣。

    但就在和19歲的小男生玩游戲的時候,知惠還不忘報了瑞士唯一一家教授飛機駕駛的學校,準備飛向藍天。

    格里沙把情報匯總呈送到秦追書桌上的那天,知惠跑過來,興致勃勃地問秦追:“歐巴,我準備學跳傘,你要和我一起去報班嗎?”

    秦追聽到她這個提問的時候驚呆了:“啊?”

    秦追走向沙灘,他解開西裝外套,脫下,單手倒提在肩上,找了塊空地方看著風景,過了一會兒,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胖胖的身影,她穿著深色長裙,外面披了條小熊毯子,穿著拖鞋。

    秦追怔怔看著那個銀發胖女士,連忙站起來拍著自己褲子上的沙子,拔腿跟了上去。

    “那個……”秦追張口才發現自己說的是中文,他有些懊惱,改用俄語。

    “奧爾加女士!”

    奧爾加停住腳步,順著聲音看去,看到一個美麗的東方青年,橙色夕日將他的皮膚映得柔暖。

    她驚訝道:“您、哦、我的天啊,你是……”

    秦追笑著應道:“對,我是寅寅奇卡,奧爾加媽媽,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看到你還是這么健康真好,你是來黑海療養的嗎?”

    奧爾加雙手捂嘴,幾乎要哭出來,她聲音顫抖著:“你是寅寅奇卡,我們的小精靈,你竟然來了,難怪格里沙讓我一定要在這個月來黑海療養。”

    她幾步沖上前抱住了秦追,秦追被撞得后退一步,摟住只比自己矮了一點的奧爾加媽媽。

    第 306 章   梨湯

    0212家族唯一一次吵大架,是為了“誰的媽媽最好”這個問題。

    秦追堅信秦簡女士天下無雙,格里沙認為奧爾加女士勇猛無敵,菲尼克斯輕咳一聲炫耀克萊爾女士的優雅高貴,知惠拍著大腿說我家德姬女士堅韌貌美,羅恩弱弱表示伊麗莎白女士給的零花錢最多。

    然后羅恩就被哥哥姐姐們呲了一頓。

    秦追是最氣的那個,因為他6歲以后就沒零花錢可領了。

    這個架是避著露娜吵的,因為她的媽媽去世得很早,母親這個話題是企鵝姐姐的痛處。

    不過吵完以后,0212家族內部還是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其他人的媽媽”。

    事實上,秦追無論去哪個小伙伴家玩,小伙伴的媽媽都會把他當自家孩子一樣照顧。

    知惠笑呵呵地解圍:“格里沙歐巴這么帥,他想戀愛肯定很容易噠,格里沙歐巴,我想吃疙瘩湯!”

    格里沙起身:“好,我去做。”

    身為六人組疙瘩湯煮得最好的人,格里沙接這活接得理所當然。

    秦追偷偷戳知惠:“你哥才來,你就讓他去給你做飯,真是慣得你。”

    知惠對他吐舌頭:“我是你們的妹妹誒,十幾年不見,他可算又有慣我的機會了。”

    格里沙這趟居然還不是空手來的,他帶了自制的干蘑菇做禮物,煮疙瘩湯的湯底時,他就丟了一些進去,味道香得很。

    由于西伯利亞的氣候特性,到了秋冬季節會物理意義上的萬物凍結,新鮮蔬果是沒得吃了,大伙只能大量食用腌制品,所以生活在那一塊的人其實很擅長做腌制品,還有做肉干、魚干、蘑菇干之類的。

    像小熊這趟帶的蘑菇就是他自己摘的,秦追一聽,趕緊進廚房看了看,還好還好,都是可食用菌。

    格里沙燙著玉米面,無奈道:“寅寅奇卡,我是在山里長大的,不會摘那些躺板板的蘑菇給你。”

    秦追很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挪回客廳,發現知惠在等飯吃的過程中仰頭靠沙發上睡著了,秦簡讓他去抱床被子給妹妹蓋。

    過了一陣,羅恩帶著女兒上門,他拍完《伯勞》以后就給自己放了假,平日里就專注帶孩子,還有給在大學里上班的希娃送飯送花,展現賢夫風采。

    他抱著孩子進屋時說道:“希娃去慕尼黑那邊出差了,辛西婭有點腸胃不舒服,我就沒跟過去,在家陪辛西婭,來,辛西婭,我帶你看格里沙伯伯,格里沙在哪呢?”

    秦追:“廚房。”說是要去講座,但是學期還沒結束,秦追也不能撒手扔下一群學生就這么跑了,因此在不鉆實驗室的日子里,他就老老實實地去上課了。

    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生物系、化學系、醫學系的學生遭老罪了。

    秦追是那種管殺管埋的好老師好醫生,他會在課堂上使勁地折磨他的學生們,但如果他們出現抑郁癥狀時,去找秦追開疏肝解郁的藥時,診費都是直接免掉的。

    藥費他就不包了,即使是秦追也不喜歡貼錢上班。

    他的教育質量向來是有目共睹的好,在賓大能帶出全美第一的微生物研究所,對蘇黎世的學生也一視同仁,充分地展現了他作為當前醫學界頭號大魔王的能耐。

    秦追上課其實是很用心的,他的知識功底深厚,只要跟著他的思路走,便能建立起一個清晰可靠的知識體系,上課時采用的話術則是菲尼克斯幫著打磨過的,不說感染力強悍到可以去競選蘇黎世市長,至少絕不枯燥,能讓人記住他劃下的知識點。

    #雖然他劃的知識點特別多#

    #雖然他出的考卷很難#

    #雖然除開天資卓絕的那些人,其他人都是跌跌撞撞跟完他的課#

    #希望教授的下個課題是研究生發#

    但只要好好聽秦追的課,期末基本不會掛科(所以他碰上掛科的學生時是從來不撈的)。

    而且秦追會將學生們分組,輪流帶他們去診室、手術室、講座等場所增加見聞和實戰經驗,出門的時候行程費秦追自包,還常給年輕人們買小零嘴吃。

    這么教完一學期,別看秦追上課時的氣場和魔鬼似的,他的校園人氣居然很高。

    知惠說,主要還是因為他長得帥。

    可惜在期末的時候,秦追沒能參與閱卷,因為他要去做手術,宿舍樓那邊有幾個小伙子研究飛行器,起飛挺成功的,降落時卻出了億點小問題,把宿舍樓的最高那一層炸了三分之一,傷得最嚴重的兩人急需世界級的外科強人去冥土追魂。

    秦追就接了傷勢最慘重的那位,他上了手術臺一看,好家伙,此人身上的致命傷竟有五處!沒法子,他來開顱救腦袋,另一個外科主任來修腿子,還有一位修肚子,大伙一起動手,不然腦子修好了,下邊流血也能把人流死。

    “血不夠了,血包呢?快拿過來!”

    知惠則在另一個手術室里搶救另一名重傷患。

    幸好送醫及時,這三個重傷患都被留在了人間,其他沒到重傷級別的傷患里也不乏需要住院、拄拐的。

    學校里的老師們松了口氣,“這一波差點把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3號宿舍樓的1923屆種子選手全部送走。”

    今年是1927年,23屆的學子今年都快畢業了,誰曉得畢業前搞出這么大的事情。

    知惠和秦追八卦:“23屆的好苗子可不少,有兩個住院的在期末之前就確定要跟倫道夫深造了。”

    倫道夫就是和玻爾茲曼、米列娃同一屆拿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實驗物理大師,動手能力在當前的學術界是頂級水準,理論扎實,也是個大佬。

    羅恩立刻帶娃去和他親愛的小熊哥哥顯擺,但一在現實里碰上格里沙,小羅尼也忍不住感嘆:“伯伯,不,格里沙,你比以前帥了好多啊!”

    格里沙:為什么大家時隔多年重逢后,所有人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夸他的長相?

    小熊天天照鏡子,沒覺得自己的變化多大,和14歲那會兒不都一張臉么?

    羅恩在飯桌上語氣激烈地反駁:“變化可大了!你十幾歲那會兒還有嬰兒肥,現在完全沒有了!”

    小熊十幾歲時的體脂是六人組最高的,最胖的時候體脂妥妥超過20,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兼顧工作和大學課程,體重已經掉到了還不如菲尼克斯的地步,兩米零五的身高,腰圍卻僅有78cm,連五官輪廓和下頜線都變得格外清晰。

    要論長相,格里沙、菲尼克斯、秦追、羅恩都有資格稱神顏,只是大家風格不同,分別是冰雪鑄就的雕塑、濃墨重彩的油畫、清雅端麗的玉人、鮮嫩奶狗花美男。

    可其他人也沒像格里沙一樣胖過又哐當一下瘦下來,所以他的變化就格外驚艷。

    格里沙聽了立刻辯解道:“我不胖,我媽一直說我是家里最瘦的,我都沒長過小肚子,知惠以前胖的時候手臂都是一節一節的。”

    埋頭干飯的知惠茫然抬頭:“這怎么還有我的事?”連普朗克都開始玩他的明星梗,秦追覺得這個歐洲是不能待了。

    他囧著臉找羅恩要了幾張海報,導演簽名來一套,秦追也簽上大名,卷好,跑郵局寄掉。

    順帶買一套1927年版本的蘇黎世郵票收著,閑著也是閑著,秦追對北美、南美、歐洲、澳洲每年的郵票都很感興趣,準備攢個幾本做收藏。

    到了下半年,秦追的新牛馬們到校報到,找的都是一看面相便知道是優秀牛馬的那一類,知惠今年的招生也是秦追幫忙把關,果然奇葩含量一下就降到了零。

    值得一提的是,知惠的牛馬呸學生中有個叫亞格爾的,長得相當英俊,小伙子身材高挑,淺金發色湛藍眼眸,目前正和知惠手底下一個女裝大佬眉來眼去。

    秦追還不確定亞格爾小朋友知不知道那個女裝大佬的真實性別,應該是知道的……吧?

    但他也顧不上知惠的學生了,因為秦追要做的重要的事情太多了,他的牛馬們一到任就被布置了大量課業和實驗任務。

    第一批乙肝滅活疫苗的人體接種便是重中之重,在經過秦追本人的親自體驗后,這種疫苗的副作用不大,就是制作比較麻煩,因為要將患有乙肝的人的血清滅活才能得到成品,所以產量相當有限。

    而且萬一病人體內還有別的傳染病,導致接種疫苗的人不幸染病的話,那就是重大事故了。

    要解決產量問題,只有把乙肝病毒表面抗原的基因轉移到酵母菌中培養,秦追如今做實驗倒是熟練得很,但要搞基因技術的話……現在才1927年啊!

    去年,也就是26年的時候,美國的摩爾根出版了《基因論》,基因這個概念已經存在了,但人類建立起DNA的雙鏈螺旋結構已經是五十年代的事,對了,這個發現還拿到了62年的諾獎。

    就是該獎項有點爭議,因為在羅莎琳德·富蘭克林拍下了著名的51號照片,奠定了DNA雙鏈螺旋結構的輝光,但她本人沒拿獎,拿獎的是沃森和克里克,他們承認自己的研究是受羅莎琳德的“啟發”。

    是是非非的,秦追也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怎么回事,畢竟這些在五六十年代大放光彩的科學家在二十年代要么還是小孩,要么還沒出生,開基因科技樹這件事只能秦追自己上。

    不開基因技術這棵科技樹,要提升乙肝疫苗的產量就是癡人說夢。

    可秦追數了數自己手里的研究項目,發現他如今最大的問題是沒空,他要管的項目實在太多了。

    青霉素增產是一直在干的,他光是這方面的專利都有好幾個,全是妥妥的現金奶牛,撐起他豐沛的物質生活和部分科研資金。

    病毒研究是不能停的,秦追還想點亮更多的疫苗種類。

    每年流感爆發的時候,他和知惠都要帶著學生蹲實驗室,他倆現在也是歐洲最重量級的兩位病毒學專家了。

    女孩子有小肚子很正常的好嗎?而且自從成為親愛的祖國媽媽目前唯一能在奧運奪牌的運動員后,知惠對身材的控制就嚴格得很了。

    哥哥們對妹妹道歉,羅恩義正言辭:“知惠小時候也不胖,你們看我閨女,出生的時候還是標準體重,讓我媽和希娃媽媽喂著,她又是個吃嘛嘛香的,這眼瞅著就快超重了,我和希娃都犯愁。”

    格里沙看著小小的辛西婭,伸出手:“伯伯抱,好不好?”

    幼兒是從生下來就被所有長輩抱來抱去的寶貝,見格里沙的姿勢,她嘎的一下樂起來,大大方方打開軟綿綿的手臂被格里沙抱到懷里,依偎著高大的長輩,小小的像一團棉花娃娃。

    格里沙抱孩子的姿勢也格外熟練,他照顧過的最小的孤兒只有3天大,母親才生下孩子就犧牲在戰火中,格里沙從廢墟中將嬰兒從孩子的母親懷里抱出來,和同事們小心翼翼拿奶粉喂到大,如今已經上了小學,小熊的育兒經驗可謂豐富無比。

    他如今體脂只剩12,一身緊致且線條流暢的肌肉,骨架寬闊結實,穿著黑色襯衣,視覺效果寬肩窄腰,加上俊美到極致的面孔總帶著嚴肅冷峻的神情,和他靠得近時,便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生物性的敬畏來。

    但沒有孩子會怕他,格里沙沒有秦追和露娜那樣天生的動物親和力,長得還很有威懾力,卻奇妙的孩子緣絕佳。

    秦追打量著格里沙抱孩子,玩笑地問:“你照顧小孩時也是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嗎?”

    格里沙認真表示:“我沒有面無表情,認識我的人都說我很愛笑,孩子們也說我比其他老師親切,他們都很親近我。”

    大家都知道小熊說的是實話,但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夜深,羅恩吃完飯就直接在此留宿,正好他也帶來了辛西婭的尿片、奶瓶和換洗衣物,知惠去肝論文,秦追和格里沙到書房里說話。

    他先帶格里沙去連著書房的實驗室,給他看保存在冰柜里的疫苗:“這些就是乙肝疫苗了,最好低溫運輸,控制在2度到-10度之間。”

    格里沙沉思:“要動用到特殊運輸鏈,我手下有從國內到國外的魚子醬走私路線,平時是賺外匯用的,幫忙運一批疫苗沒有問題。”

    秦追松一口氣:“你有法子就好,不然我就勸你到冬天再來運這批疫苗了。”

    “你要我送什么東西?”

    “幾塊小黃魚,還有青霉素。”秦追拉開椅子坐下,“送給我師父他們。”

    格里沙了然:“那你可以用梅花香的船隊,他不是每年都幫你運一批藥回去嗎?再幫你送中藥材過來嗎?”

    秦追嘴角一抽,“我小時候認識過一個武林人士,叫王林達,從前清開始就一直從事造反行業,鄂北人,他師傅是武當的竹深子道長,武功高強,和我三舅一個檔次的高手,王林達現在和那邊有聯系。”

    他指了指格里沙,示意“那邊”就是指和小熊信仰相同的那些人。

    格里沙一怔,隨即明悟秦追的意思:“那的確是不方便讓梅花香送,我走海路給你送貨吧,你們家北方被日本人滲透得厲害,土匪也很多,走那邊風險太高了。”

    秦追頷首:“麻煩你了。”

    “不麻煩。”格里沙聲音放軟:“我很高興,你選擇支持這邊。”

    秦追聽了,心中卻浮現出復雜的滋味,他摸出煙盒,問格里沙:“介意嗎?”

    見格里沙搖頭,秦追叼住一支煙,點燃,吐了一口霧氣:“其實我只是意識到,如果我想繼續做病毒的正向研究,我的研究成果不會被拿去做反人類的事情,那我就只有一個陣營可選。”

    “我熬夜蹲實驗室,不是為了我的研究用來殺人,別看我這幅樣子,我還是有點對未來的美好愿景的,我盼著我的成果能幫大家過點好日子,這些年咱們從國內到國外走了那么多地方,痛苦的人見得太多,他們很多不是因為缺醫少藥而痛苦,他們就是……被壓迫得很痛苦。”

    雅克夫聽到他的咳嗽聲,面色不動,心里也開始麻爪,完蛋,好好的貴客讓他給照顧病了,之后上司肯定要罵他了!

    秦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說道:“我大概有點水土不服,就是每次到了新地方,得病的概率會上升,不要在意,只是小問題,我吃點藥就行了。”

    就在此時,門鈴被摁響,雅克夫過去開了門,就看到上司的媽媽提著保溫桶,關切地往室內看:“我送蒸梨子過來給秦教授。”

    格里沙清早就給媽媽拍電報,請她蒸梨子給小精靈吃,因為他的嗓子不太舒服。

    秦追忙站起來:“奧爾加媽媽!”

    “嗨,泰格,你的聲音怎么啞了?”奧爾加提著保溫桶小跑到餐桌邊,一巴掌把秦追摁得坐回去,將保溫桶蓋掀開,“幸好我給你帶了這個,來,快吃吧。”

    秦追看著在面前的餐具中散發著熱氣的梨湯,想起昨晚和他在睡前斗嘴的某頭熊,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怎么會有人隔著千山萬水,還不忘惦記照顧他啊。

    第 307 章   參觀

    【知惠,最近你媽媽這里來了兩個日本女人,正在學說話,你媽媽好心收留她們,讓她們留在這里做活……我調查過了,她們應該是從販賣女人的船上逃下來的,我會好好盯著她們,絕不讓你媽媽的健康和財產受到傷害。

    ——梅花香】

    【收到,謝謝你,梅叔叔。

    ——知惠】

    走出電報局,知惠有些熱,便在路邊買了根冰棍吃,漫無邊際地想著,不知道歐巴在蘇聯那邊玩得開不開心,長途旅行沒把他弄出什么病吧?

    偏偏歐巴這次是一個人過去的,想想真讓人不放心。

    落地時只有四斤半的秦追同志是他這一世的親阿瑪郎善彥親口認證的“先天略有不足”。

    算起來就是免疫力尚可、大腦挺好使、腸胃一般般不脆弱但也不堅強,父系母系都沒啥三高病史或者很要命的遺傳病,不怎么過敏。

    距離上次和格里沙在現實中見面已經是11年前的事了,自格里沙回歸故國,秦追便只能通過通感見到他。

    他們之間從第一次通感到現實中于14歲見面,隔了近12年。

    從蘇黎世一別到蘇黎世再會,也是近12年。

    二十多年如流水一般劃過,粗略一算,從有記憶開始,他們就占據著彼此的人生。

    秦簡提著鍋鏟過來:“都呆站著干什么呀?你們兩個傻孩子,格里沙好不容易來瑞士一趟,你們還不抓緊時間多和他說說話!”

    秦追和知惠終于從僵直狀態中恢復過來,知惠尖叫一聲,向前撲去,給了格里沙一個大大的擁抱。

    “啊啊啊啊!格里沙歐巴!我想死你啦!”秦追的暑假行最后一站是瑞典。

    他對這地方可熟了,之前就來過兩次,現在全醫學界都好奇他能不能被瑞典皇家科學院請來第三次,而秦追已經無所謂了,他證明自己的次數足夠多。

    然后卡羅琳斯卡學院就盛情相邀,請秦追一定要過來一趟,包往返船票錢,包吃包玩。

    秦追到了斯德哥爾摩以后倒是玩得蠻開心的,但他很快發現這邊給他安排的地陪之前大概是個專注研究的宅男,對斯德哥爾摩哪兒好玩,哪家飯菜好吃哪家飯菜踩雷還沒他清楚。

    于是情勢倒轉,變成秦追帶地陪一起玩,玩得差不多了,在卡洛琳斯卡學院的幾位教授的圍觀下,用最新款的循環機又做了個心臟手術,躺手術臺的病人姓古斯塔夫,和王座上的那位國王算是沒出五服的親戚。

    秦追給病人體檢的時候就知道這家伙渾身是雷,動脈粥樣硬化、慢阻肺、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齊全,是個快兩百斤的胖子,這手術做得他滿手黃黃的脂肪,下手術臺的時候都沒胃口吃飯。

    那幾個卡洛琳斯卡學院的家伙請他拿這么個人做心臟手術示范?這是示范嗎?這是讓秦追幫忙排|雷!一個不好就把秦追給炸了!

    秦追氣勢洶洶離開瑞典,完全沒了多玩幾天的興致,他怕自己在這兒待久了會指鼻子罵人。

    但他人還沒回蘇黎世,已經現在返程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們吐槽起這個事情。

    “以后我再也不接卡洛琳斯卡學院的邀請了,醫生要適當規避風險可以,可他們甚至沒有提前和我說明病人的詳細情況,幸虧我上臺前給人把脈,察覺到不太對,重新做了遍體檢,才發現這個病人渾身都是炸|彈!”

    萬一讓秦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上臺,那個病人絕對死定了!

    0212家族的各位紛紛出聲安慰氣得和河豚一樣的大哥,這個十年前還滅了一窩軍閥的家伙能強忍住脾氣,沒有暴起一手術刀攮死某些人,當真是他脾氣變好的鐵證。

    羅恩給女兒辛西婭換尿布:“寅寅,咱不和小人一般見識,等你回來以后到我的新電影里客串一下吧,我下部戲有打斗戲份,演員們打不好,還得請你幫忙。”

    知惠:“就是,瑞典那幫人也太不厚道了。”

    菲尼克斯坐在沙發上,克萊爾在不遠處牽著孫女諾米練習走路,他勸道:“以后除非是領諾獎,別去斯德哥爾摩了,他們都這么坑你了,居然還不把報酬翻一倍,太沒眼色。”

    秦追和他對視一眼,菲尼克斯示意他看諾米。

    金發幼兒穿著淺綠方格連衣裙,在地毯上一步一步的走,姿態笨拙,直到撲進克萊爾懷中,她發出軟綿綿的笑聲,她長大了好多。

    秦追看著本該成為自己女兒的孩子,嘴唇勾起,露出懷念的神情,嘴上應道:“是不打算再去了。”

    格里沙坐在一艘船上,前面擺著一個釣魚竿,后方是一群看起來比他大至少20歲的大叔們在聊事情,見秦追似乎沒那么氣了,格里沙將釣竿一提,釣上來一條大魚:“可惜我的上司們在開會,不然我可以給你拉手風琴解悶。”

    露娜調侃著:“開小會辦大事?”1927年2月12日,六人組無心慶生,因為希娃發動了。

    這下好了,生日蛋糕也不用吃,知惠和秦追一起入駐產房,兩位20世紀的醫學界傳奇攜手助力小姑娘出世(胎兒的性別是希娃懷胎六月時秦追把脈把出來的,以他的脈診功力,出現誤差的概率不到一成)。

    羅恩穿上防護服一起跟進產房,握著希娃的手要陪產,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幫不上什么忙,別和羅恩一樣雙腿抖得和篩子一樣,也不要嘴里一直碎碎念就是幫忙了。

    知惠嫌棄道:“羅尼,你不能安靜點嗎?”

    負責接生的知惠和秦追都很淡定。

    知惠早前就給希娃做過產檢,拍著胸部和羅恩保證希娃身體健康,胎兒的脈搏強健有力,無須擔心的呀呱!

    秦追看羅恩一副隨時要厥過去的樣子,嫌他礙事:“你不能冷靜的話就出去等著吧,我們這邊結束了再叫你。”

    羅恩堅強地回道:“不,我要陪著希娃!在這緊要關頭,我不能放任她獨自一人!”

    知惠吐槽:“我和歐巴就不算人哦?要不是現在情況特殊,我會為這句話揍你的信不信?”

    希娃哭笑不得,揉了把羅恩的狗頭:“我沒事的,嘶。”她疼得表情扭曲一瞬。

    羅恩摸著妻子的額頭:“一定很疼吧,對不起,希娃,要是我能幫你生就好了,對不起,你是我的天使,我陪著你,親愛的,你別怕。”

    說實話,羅恩看起來比希娃緊張多了。

    才經歷一場撕心裂肺的分手不到一年且斷藥不超過一個月的秦追嘴角抽搐,隨他們膩歪,在希娃疼得受不了的時候讓羅恩給她捏捏肩,捶捶腿,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提醒道:“兩位別含情脈脈了好嗎?知惠,希娃開十指了沒?”

    知惠:“開了開了。”

    秦追拍拍手:“那產婦要開始用力了,來,希娃,深呼吸,使勁!”

    用斯奈德院長的話來說,一個身體健康胎位正的產婦在生產時,把他們醫院最強的兩個人一起拖過去幫忙,就和大|炮打蚊子似的,除了能讓病人家屬得到心理層面的安慰以外,沒有什么多余的意義。

    斯奈德醫院都多少年沒出過排面這么足的嬰兒了?市長的兒媳婦生孩子也沒熱鬧成這樣。

    2月13日凌晨5時,羅恩和希娃的女兒辛西婭誕生,她是一個體重6斤整的小姑娘,有一頭深棕色的卷發,身體紅紅的,覆蓋著一層胎脂,哭聲洪亮,一看就知道胎里養的很好。

    羅恩在知惠的教導下剪掉了嬰兒的臍帶,他早已哭成了淚人,抱著孩子去和希娃接吻,嘴里喃喃著除了希娃其他人都聽不懂的含糊話語。

    秦追讓人將他們轉移到普通病房,方便他們接下來享用親子時光,但兩邊家長都很激動,帶著一群親戚過來圍觀才出生的小孩,激動的模樣和后世也沒什么差別。

    羅恩這時候居然還能記起正事,他提前在秦追這里進行了月子培訓,現在要秦追把月子餐的菜單給他,他好回去給希娃做著吃。

    秦追無奈地遞給小弟弟一本冊子,提醒道:“也不用喂得太營養,希娃現在只是壯,但體重再升一升就是超重了,對健康也不好。”

    對于如何照顧小孩,干了多年兒科主任的秦追姑且算是有些心得,這對新手父母有不懂的地方直接問他就行了,但根據他對他們的了解,他們會是一對很好的父母,孩子會被他們的愛意包圍和保衛著長大的。

    離開醫院時,秦追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為何,心中升起惆悵來。

    越長大他就越孤獨,看到熱鬧的場景也沒法好好融入進去,因為他心里明白,這些熱鬧不屬于他。

    還有一些他以為自己可以擁有的幸福,最后也與他陌路。

    知惠拍了他一把:“走了。”

    只要小知惠在,就輪不著秦追開車,比起秦追,她的性格要明朗得多,路上快快樂樂地和秦追談笑:“我們的小弟弟過了這么多年還是一副愛哭鬼的樣子,誰知道他是第一個做爸爸的。”

    秦追嘆道:“成年以后還能因為過于幸福而哭泣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菲爾現在是怎么照顧諾米的?

    要說做爸爸的話,格里沙是六人組里的頭一個,菲尼克斯是第二個,而且領養的那個孩子是秦追接生的。

    菲爾大概是要找克萊爾幫忙照顧小孩的吧,或者是雇保姆,在秦追的印象中,小時候的菲爾就不是很有照顧弟弟奧格登的耐心,在這件事上總要其他五人幫忙代打,他寧肯發呆也不喜歡哄孩子。

    這么做的結果就是奧格登在整個0212家族面前都是個透徹見底的小孩,大家對他的性情了若指掌。

    知惠沒察覺到哥哥心中的千回百轉,只是碎碎念著:“我還得回家喂狗呢,唉,你說這些狗也不容易,20只狗就共用我們兩個鏟屎官,我聽說有些好人家的貓狗能有五六個鏟屎官伺候呢。”

    她這么一說,秦追又想起老師托付給他的瓦夏了,那只橘貓如今也是11歲的老貓了,它直到10歲時還在堅強的自己捕鼠吃飯,但從今年起就有點折騰不動了,好在不干活的貓多得是,秦追看它每天啃貓飯的勁頭,覺得瓦夏應該還有幾年活頭。

    因為瓦夏的后代普遍身形強健,捕獵能力極強,向來不愁找對象的事,如今貓子貓孫不說遍布蘇黎世,也繁衍了數代,其中有只年輕體壯的如今也在秦簡身邊服役。

    格里沙解釋著:“開大會也能辦大事,不過大會前得先就一些事情定個共識。”至于格里沙還沒有資格參與那些會議,他跟過來主要是負責安保。

    秦追開玩笑:“什么時候幫我找你的上司要個簽名就好了,一定很有歷史收藏價值。”

    格里沙回頭看了眼他的上司們,雖然個頭都不高,發際線大多已經完蛋,要么也危在旦夕,不危的沒幾個,但都是很了不起的存在。

    他說:“我看看誰脾氣好,找機會幫你要一個。”

    家族里的其他人:你的上司里有脾氣好的人嗎?話說你居然真的要去幫寅寅拿簽名嗎?

    這和露娜當年幫老師開車順手幫寅寅討簽名一樣,都是義氣到驚人的做法,足以讓秦追感動了!

    露娜那邊是夜晚,她穿一條紅色蠶絲裙,肩上搭一件皮草,斜靠在窗臺上喝自家莊園釀的葡萄酒:“你們那邊真好,就連蘇聯都在過夏天,只有我在過冬。”

    南半球的四季和北半球是反的,六人組里只有露娜的屋子外面在飄雪,室內則點了壁爐。

    不過她一出聲,秦追就徹底不在乎自己的事情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轉移到露娜身上。

    知惠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露娜,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也注意一下我們好不好?”

    露娜微醺:“嗯?我怎么了?”

    男孩們都禮貌地別開視線,要么直接閉眼,知惠指了指脖子,露娜一摸,跑到鏡子前一看,向來厚臉皮的流氓企鵝也變了臉色,她光速下線,選擇逃避現實。

    剩余五人這才松了口氣。

    菲尼克斯黑著臉:“杰妮.阿斯特近期去南美度假,但據說朗格爾近期也結束了對南極的探索回了阿根廷,我都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和我姐姐過冬了。”

    秦追心說可不是么,一想起露娜熾熱到其他人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冬季,還有她正在享受的三角關系,簡直就是模范級的燃冬!

    待回到蘇黎世,秦追這才發現羅恩說請他拍電影,居然是要來真的。

    如今電影行業還處于一個很原始的狀態,有錢有資源有魄力去拍攝有聲電影的羅恩已經是其中的先鋒,而且很多導演每拍攝一部電影,其實都是在點亮一個新題材。

    比如羅恩這次要拍攝的電影,按后世的標準,說是元祖級的超英電影都不為過,但在這個年代,羅恩的靈感來源卻來自于東方講述武林和俠客的話本,以及美洲的那些西部牛仔,從故事層面來說簡直是融合怪。

    秦追把知惠踹開的鞋子擺正,等知惠抱夠了,他和格里沙對視一笑,也給了彼此一個擁抱。

    秦追握拳不輕不重地捶小熊:“你小子,既然要過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嚇我一跳!”

    格里沙低著頭看著秦追的面孔,唇角含著溫暖的弧度,聲音清朗如冰泉:“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寅寅一定不知道格里沙這些年佩戴著裝有他照片的吊墜,熬過了多少充斥著腥風血雨的深夜,可是只要見到秦追,格里沙立時便感到滿足。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這么容易滿足的人。

    秦追又捶他一下:“喜大于驚。”

    現在想來,格里沙昨晚就離蘇黎世不遠,住的是附近城鎮旅館的房間。

    秦簡將三個小孩領進客廳,知惠興奮地呼喚羅恩,讓小羅尼也趕緊過來看他小時候最崇拜的格里沙哥哥。

    秦追則暗自慶幸這個年代還沒有遍地都是攝像頭,監控系統并未建立,不然就格里沙這個顯眼的外貌,加上他特殊的工作和身份,離開祖國到外公干,難免會引得有心人多生出許多心思來。

    都說毛子花期短,敗得快,十幾歲的少年時期最好看,過了二十歲就開始顏值下滑,但格里沙是個例外,他這朵花過了二十歲竟是越開越艷。

    秦追忍不住感嘆:“你小子長這么惹眼,能平安到這里不容易吧?”

    格里沙欲言又止,老實回道:“這一路不難走,比起十多年前,現在的交通要通暢許多,火車時速都變高了。”

    秦簡放下果盤,她和秦追的審美基本一致,對著小熊嘖嘖稱奇:“咱們小格長得可真俊,談戀愛了沒有?”

    格里沙乖巧回道:“還沒有,工作太忙,不考慮這個。”

    秦簡說:“都25了,這眼瞅著翻過年就26,也該考慮起來,你們一個個的可別不著急,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寅寅都能滿地跑了。”

    透過這行字跡,秦追也仿佛回到了往年的1月20日,冬季的蘇聯總是下著大雪,格里沙從夢中醒來,掀開他的格子被褥,踩著毛拖鞋走到客廳,喝一杯清水,然后到書房整理工作時要帶的文件。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寫下這張紙條,將昨夜的美夢記錄下來。

    這到底是哪一年的1月20日留下的字跡,秦追已經分辨不出來了,他只是想,那天格里沙獨自一人抱著愛意醒過來,寫了這行字,卻從沒想過將愛意告訴我。

    如果秦追一輩子沒有察覺這件事,格里沙也要獨自抱著這份愛一輩子嗎?難道他不會寂寞嗎?

    這里是小熊的家,可是每個角落都好像藏著他的暗戀。

    蘋果燉雞的香氣飄來,還有剛出爐的列巴的氣味,秦追捧著紙條,靜靜地看著。

    “笨小熊。”

    第 308 章   北上

    蘋果燉雞很好吃,用列巴沾著湯汁,讓晚上不會多吃碳水的秦追都胃口大開吃了個十成飽。

    但秦追的咽炎才好,因此奧爾加只用蘋果榨了鮮果汁給他,沒讓他碰酒。

    格里沙腌制的酸菜也很好吃,帶一點甜味,但和咸味、酸味搭配得剛剛好,脆脆爽爽十分開胃,秦追不愛吃甜辣口味,也覺得格里沙版本的俄式腌菜格外好吃。

    奧爾加吃著兒子做的腌菜,心想,口味沒有往年甜啊。

    口感倒是很好,作為媽媽,奧爾加感覺格里沙今年做腌菜時發揮得格外出色。

    再看一眼秦追,行了,破案了,估計這就是小精靈的口味,他不愛吃甜辣的。

    吃完飯以后,秦追收拾碗碟準備洗,這是他心里的規矩,做飯的人不洗碗,總不能什么活都讓別人干了。

    如今彼得格勒還沒有入秋,水也不凍手,即使是怕冷的秦追也完全可以碰冷水,但奧爾加看了眼他的手,一拍桌子:“你的手是要碰病人心臟的,碗放那,你去格里沙書房里玩吧。”

    然后男主展開的第一次救援理所當然的撲街,且被匪徒扔進河水中,誰知被一艘路過的船打撈起來,船上的醫生治好了他的病,擊敗了追擊他的人,之后男主拜師家鄉最有名的老賞金獵人,學得強悍槍術,然后干掉了匪徒們,救出少女,兩人策馬離開。

    羅恩找秦追演的就是那個醫生,他認為秦追演這個角色完全不需要演技,因為秦追本人就是好角色原型,他只要在鏡頭前做自己,露出那張好看的臉,展示他的身手就完全ok!

    秦追看完劇本以后糾結了一陣,問羅恩:“羅尼,你真的覺得這部電影可以火嗎?”

    羅恩一臉淡定地回道:“我不需要它火,它是實驗性質的作品,我想通過拍攝它來調整我對鏡頭的把控,我都不打算盈利的,投資完全是我個人出,而且預算也做得很克制。”

    他要拍先鋒實驗電影?那沒問題了,此類電影從來都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拓展電影的寬度和深度。

    秦追心中感嘆著,小羅尼也長大了啊。臟器生化制藥——MD藥廠下頭有很大的養豬場,在歐洲、北美、南美都有分部,但如果只是從胰臟里提取胰島素,未免過于浪費,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豬全身都是寶,不光能提取胰島素,還可以提取輔酶、膽固醇什么的。

    MD藥廠麾下還有農場,好從中提取葉酸,這款產品是今年開始上架,但賣得很好,因為秦追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提過一嘴“缺葉酸可能會導致脊柱裂和無腦兒”,“孕婦補也算可以預防貧血”。

    秦追好歹也是兩個諾獎傍身,放后世屬于隨口說句話,都能被營銷號轉發貼上各種標題如《秦院士提過十種養生方式,必聽》的那一類人,大家都很信秦追的話,連希娃懷孕的時候都有按時補葉酸。

    當然了,在化學合成法大放光彩前,很多東西都得提取,至于合成維生素……呵呵,后世那么多醫藥集團砸著幾千萬美金去填坑才能出成果,現在秦追能先把生化制藥這條路走明白,給后人們鋪平道路就算他盡過心了。

    最重要的是,要搞定DNA雙螺旋結構的論文,就得給DNA拍個X射線晶體衍射照片,發現x射線的倫琴在23年離世,但他也是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的校友,學校里還有他的徒子徒孫,其中一個徒孫是走追知獎學金過來的,叫李菜銀,是個動手能力很強的眼鏡小哥。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行吧,先去找這些人聊聊。”

    秦追不否認自己對基因科技樹躍躍欲試,因為這棵樹栽好了,他以后才能去玩克隆,造個羊咩咩,再在白鼠身上培養出人耳朵來,他的筆友洛夫克拉夫特要是能看到這一幕的話,說不定又有新靈感了。

    洛夫克拉夫特去年的新作里就有個古神,可以變成漂亮的東方青年,疑似拿秦追做了原型,他也是有神格的人呢。

    思緒放飛半天,秦追腦子里劃過無數有趣的想法,然后他發現這些想法里不乏有悖人倫的,果斷給了自己一巴掌,警告自己。

    “做研究可以,有些事絕對不能干!”

    自家人知自家事,秦追的道德底線是這輩子的父母給的,但由于上輩子某些經歷,秦追都不敢說那些底線足夠牢固,所以他得時不時給自己緊緊韁繩,防止自己如脫韁的野馬一樣跑出個大事來。

    這么想著,他起身去找李菜銀和他的導師,這對師徒有沒有興趣來研究脫氧核糖核酸。

    端麗文雅的東方青年身穿細紋深色西裝,靠在物理系某間階梯教室的大門口,秦追敲了敲門板。

    米列娃頭也不抬,按著學生的腦袋往下一壓:“別看,不然你今天夢里全是他了。”

    秦追無奈道:“女士,在你眼中,我難道是什么魅魔嗎?”

    教室里有好幾個人參加了今年2月份舉辦的索爾維會議,一群科學家留下了一張被譽為“理科教科書眾神齊聚”的合照,米列娃和瑪麗是其中唯二的女性。

    在照片里坐C位的系主任愛因斯坦站在講臺上捋捋胡須:“全世界最美的醫生來這做什么?我們在開會呢,有很多話你都聽不懂。”

    “肯定不是為了提醒你們吃藥才過來,今年的校職工體檢顯示你們都還有得活,請繼續開會,我不打擾你們。”秦追走進去,在最后一排落座。

    坐他前排的李菜銀看到他,好心地小聲問:“要我給您說明阿爾伯特教授在說什么嗎?”

    秦追吐了下舌頭:“其實我能聽懂一部分,但半懂不懂的反而容易丟臉,所以我才裝全聽不懂。”

    李菜銀被逗笑了:“您真幽默。”

    等到會議結束,一群大佬們準備散了,有不少人都看向秦追,想知道醫學系、化學系、生物系的三系共用系花跑這來干嘛。

    秦追拍了下李菜銀的肩膀,對他的導師說道:“我要拍X射線晶體衍射照片,博納德副教授,我想請您、李菜銀和我組個課題組。”

    博納德教授是個光頭,扶著眼鏡:“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李菜銀的發際線追趕著他的教授,眼鏡片沒教授厚,人很懂事:“我來安排餐廳。”

    “不用,我請客。”秦追掏出車鑰匙用指尖套著搖了幾圈,“去吃西班牙菜吧。”

    露娜天天吃家里的廚娘做的西班牙菜,把秦追都搞饞了。秦追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他怎么又想起菲尼克斯了?

    他繼續觀察舞池,然后確信知惠在跳舞時沒有任何曖昧的情緒,她不介意舞伴的性別,有交情比較好的朋友和學生來邀請時,她就順勢滑入舞池,玩得相當開心,但她把所有拋向她的媚眼都當做友情,也可以說她感覺到了那些求偶信號,但她就是不接。

    #兩個妹妹都是萬人迷#

    算了,不糾結老妹的情感問題,秦追拒絕了所有的邀舞,避開了任何擺放槲寄生的地方,躲到角落里吃蛋糕。

    老實說,如果不是校長、系主任(哈伯)盛情相邀,秦追根本不想參加這次舞會。

    因為在過去的六年里,他和菲尼克斯在每個圣誕節跳舞、在槲寄生下接吻,互相贈送禮物,以為他們的愛情可以天長地久,現在他卻形單影只,明明和菲尼克斯隔了一個大西洋,卻覺得舞會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他只能逃避那些讓他想起菲尼克斯的地方。

    過了一陣,米列娃坐到他身邊,手里也端著一盤蛋糕:“甜食能讓心情好起來,對嗎?你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秦追驚訝地問:“我之前臉色不好嗎?”

    米列娃眼中含著關切:“你之前看起來很低落,我還看到你帶藥到學校喝了,我以前精神狀態不好的時候就喝過你的藥,我家的孩子也喝過你的藥,所以我猜你的抑郁情緒已經嚴重到影響到了生理,但一直找不到機會關心你,我怕唐突到你,讓你的心情更壞。”

    “好在你現在看起來好了很多,所以我過來,我想告訴你,雖然我不確定自己能否為您解決生活中的困擾,但在難過的時候接收到關心的訊號,也許會對你有所幫助。”

    秦追有些驚訝,又感動于米列娃的細致:“我沒想到您會這樣關心我,謝謝您,我已經好多了。”

    “我關心你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們都認識那么多年了,你的藥讓我的孩子健康長大,而我看著你從十幾歲的孩子長到現在的模樣。”

    米列娃吃著蛋糕,“失去玻爾茲曼后,我越發珍惜你們這些故人,時光流逝,但情誼長存,我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米列娃說得沒錯,即使她并不清楚秦追情緒不佳的原因,但接收到她的關心,秦追心里就好受許多。

    愛是世上最強大的藥物之一,這是秦追通過這一世的親友明悟的道理。

    秦追坦言道:“我是有點情感方面的困擾,您知道的,年輕人總會遇到這些問題,但我自己就是醫生,我喝了藥,還嘗試了精油熏香、冥想,我想再過段日子,我就能徹底康復了,當然,離變得和您一樣光彩照人還差一點距離。”

    米列娃被他的恭維逗笑:“我都一把年紀了,別夸我的外表,好嗎?”

    秦追誠心道:“我說的是實話。”

    米列娃今夜的確光彩照人,她穿了一身天鵝絨的深藍禮服,化了妝,頭發挽成發髻,即使她并不年輕,身材也不苗條,但她看起來知性且自信,如同一位女王。

    她的確是當今物理學界的女王,她的數學能力極強,幾乎每個物理系的學生都被這位數學物理領域的Queen收拾過,在玻爾茲曼去世后,她便接手了弦理論的研究,且會幫助其他同僚解決物理研究時的數學問題,但如果要請她出手,就必須給她署名。

    秦追穿越時空24年,他記不太清在原時空里米列娃是怎樣的結局,但他想,米列娃對自己當下的狀態是滿意的。

    有時候秦追會想,雖然穿越是意外,但他在這個時代做了不少好事,他影響了很多人的命運,讓他們擁有了更好的人生。

    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抵達1927年的那一天,秦追給自己斷了藥,他不想帶著一身藥味進入25歲。

    等三人離開,有人開玩笑:“聽說泰格今年被瑞典的同行坑了一把,下次瑞典皇家科學院再給他頒獎,他說不定就把領獎的事丟給課題組的其他人了。”

    一群人笑起來,紀堯姆開玩笑道:“說不定他會覺得金幣巧克力太好吃,還是咬咬牙再走一趟呢,據說瑞典那邊知道他對金幣巧克力的熱愛,在他第二次去頒獎時專門送了他一籃子呢。”

    隔天,秦追和博納德教授聯合起來,給學校里的研究副校長打了報告,要求提升光學和電子顯微鏡研究中心的裝備質量。

    研究副校長扶了扶眼鏡,帶他們去找了財務副校長、基礎設施副校長,三個校長給他們擺了個三堂會審的陣仗,秦追站在最前面,頂著他們凌厲的氣場開始有理有據的要經費。

    最后這經費還真讓秦追要下來了,站在他后面的研究型宅男博納德副教授露出崇拜的神情,而李菜銀若有所思,努力汲取著珍貴的“討經費”經驗,偷偷升級。

    秦追達成目標,又開了個新課題,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秦簡難得跑到學校里來,朝秦追揮手:“寅寅,有人找你,他們在家里等著了。”

    秦追看著母親凝重的神情,果斷提前下班:“我這就來。”

    因為沒什么預算,羅恩讓演員們自備衣物,反正19世紀離現在也不是很遠,大家穿得符合角色設定,然后到鏡頭前演就是了。

    但在中國的19世紀,大多數人是不穿西裝的,秦追特意回家將回國時才穿的長衫翻了出來。

    秦追平日里穿的衣物以深色西裝為主,少有的幾件長衫卻都是淺色,秦追拿起其中一件,神思恍惚。

    翌日,《伯勞》拍攝組準備入駐阿爾卑斯山脈,車隊在蘇黎世內等候劇組成員,羅恩靠在車邊,用鉛筆畫著分鏡頭,有細如毛發的雨落下,這雨微小到行人都懶得打傘。

    不知何時,街頭仿佛安靜下來,羅恩順著那份靜意看去,目露了然。

    秦追一襲長衫,舉著一把紙傘過來,對他笑道:“我媽媽聽說你要拍東方人,特意把她閑著沒事做的傘給我了,讓你拿著當劇組道具。”

    羅恩笑道:“我就知道是你過來了。”

    穿西裝的秦追是典型的學術界大牛,一身精英味兒早把他的氣質浸透了,但在換上長衫后,往昔的秦杏游就會重新出現,如同一塊溫潤的玉。

    恰好秦追一直佩戴一塊從春秋戰國時代流傳下來的楚國虎玉,紅繩系在脖頸上,玉被他養得極好,那種來自東方的文雅讓羅恩再次翻開自己的分鏡頭本,從蘇黎世一直畫到進入阿爾卑斯山。

    對秦追來說,羅恩給他安排的客串鏡頭并不多,拍攝卻持續了數日,救治男主和打退追兵的戲份都拍完了,羅恩還不肯放他走人。

    直至某日,羅恩終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朝陽,那是在凌晨四點半,羅恩突然把全劇組的人叫起來,喊著“今天肯定是晴天,你們快起來!”

    秦追夜晚才寫完有關人體循環機和心臟手術的那篇論文,睡下不到五個小時,被羅恩喊醒后半醒不醒,揉了揉眼睛,就被羅恩拖去換了衣服,然后被引到羅恩選擇的地點,手里被塞了傘。

    羅恩親自拿梳子給秦追梳頭發,指著不遠處的山坡:“就是那里,你現在過去提著這把傘,側對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只管往前走,風很大,會把你的頭發吹亂,但是不要緊,那就是我想要的,你只管往前走,我會把你拍好的。”

    秦追不明所以,只按照羅恩的要求去做。

    這是一組與劇情幾乎無關的鏡頭,羅恩將其插入到電影中,是東方醫生救下男主后又離開的片段,全長不到1分鐘,卻是他在這部實驗性質的電影中拍得最用心的一段。

    東方青年修長清癯,單手握傘,在風中越行越遠,黑發與衣衫被風揚起,有股近乎仙靈的氣質。

    后來這組鏡頭經過后世AI修復,成為了羅恩“20世紀上半葉審美最強的導演”威名的鐵證。

    那淺紫紅的朝霞映在秦追的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歷史的風塵,正如他在電影中出場時因善意出手救人,事后又瀟灑離去,紅塵之中一性情中人,一瀟灑俠客。

    至于秦追在《伯勞》里客串的其他鏡頭,則成為了“羅恩.舍瓦利果然最吃這款顏”、“秦追絕對是歷屆諾貝爾獎得主里顏值最高的那個”等話題的有力證明。

    秦追回道:“暫時還不走,我在這邊的簽證時間還很充裕,手頭也有錢,所以想在蘇聯境內旅游一下,看看這個經歷過前所未有蛻變的國家現在是什么模樣,我不止想看彼得格勒,也想看看彼得格勒以外的地方,那些偏僻一點的農村什么的。”

    奧爾加聽著他的講述,眼中流露一抹欣賞:“正是如此,要了解一個國家的風土人情,就不能只看城市,而是必須去農村,那里有著一個國家最多也最貧困的人口,最艱難的生活,看來你是真的想了解這里,但去那些地方的話,你就要注意安全了。”

    “我有保鏢。”蘇方安排給他的雅克夫會全程陪同他,現在正在幫他買火車票呢。

    秦追補充道:“當然,看風景也很重要,我這次的目的地是北極圈,趁著現在天氣比較溫暖,我北上去看看風景,看看北冰洋。”

    聽他說到這里,奧爾加終于明了了秦追的目的地。

    蘇聯在北極圈內最大的城市,是摩爾曼斯克,那里有著從大西洋過來的暖流,因而海水不會結冰,是全世界最優質的不凍港。

    那是一座能看到極光的城市。

    奧爾加看著秦追,眨了眨與格里沙一樣的下垂眼,微笑起來:“嗯,你去吧,好好看那里的風景,享受北冰洋的一切。”

    第 309 章   快馬

    20世紀最常見的交通方式大概就是火車,鐵軌從東鋪到西,從南鋪到北,連通大江南北。

    越是靠北,鐵路工人的工作就越繁重,到了冬天,鐵軌會結冰,工人們要將那些冰敲掉,火車才能順暢行駛,要在凍土維持鐵路路況,有時甚至會讓工人們付出生命的代價。

    火車頭發出一聲悠長的鳴笛,秦追是這輛車上唯一的中國人,加上過人的身高和外貌,從他上車開始便吸引了諸多目光。

    期間有人來與秦追攀談,詢問他從何處來,秦追回道:“我是中國人,目前在蘇黎世的一所大學做教授。”

    有些見識廣的旅客便認出他來:“我知道你,你是亞洲的第一個諾獎得主!我在舍瓦利導演的電影里見過您!”

    在蘇聯也有看過羅恩所有電影的鐵桿影迷。

    秦追糾正道:“是第二個,我的第一個諾獎來自胰島素,但這個項目是我妹妹主導的,她是一作。”

    一作、二作和三作可是截然不同的份量,秦追做一作拿獎的那個項目是百浪多息。

    另一個他做一作的諾獎級成果青霉素現在還欠著沒給他頒獎呢,他倒要看看評委會的老頭們要固執到什么時候。

    “您的俄語說得真好,學了多久?”

    鳳凰木是一種從馬達加斯加引進的植物,木蘭綱,豆目,豆科,被殖民者帶到了澳門,隨后在華夏南方傳播開來。

    可它這么美,盛開時如高昂頭顱歌唱的鳳凰鳥。

    秦追在外祖父的家里搞了一天大掃除,偶爾抬頭,就看到大片燃燒似的花冠映入眼中。

    入夜,李升龍才和陳十七一起帶著家具過來,因著家具多,還找了馬車。

    陳十七得意道:“師兄你買家具的時候帶上我就對了,廈門哪兒的家具質量好,可以講價,沒有我老十七不知道的。”

    李升龍嘴角抽搐,心想這小子把原價140兩的家具砍到了100兩,他們兩個差點被老板轟出去。

    秦追一看:“這榆木真好,床也好,都是精工雕的。”

    他愛惜地摸了摸羅漢榻上的鸞鳥,這紋路配這院子里的鳳凰木多合適啊。

    陳十七得意道:“那是,我家里也用榆木,這個木頭耐腐,不容易開裂,咱們海邊濕氣重,就得用這種好木頭。”

    菲尼克斯正好在線,他說:“我家的白橡木家具也不受潮,寅寅,你喜歡什么木材的家具?黃花梨還是雞翅木?”

    秦追現在住的院子里就擺著黃花梨家具,特意找了好木頭請匠人做的,知惠家的家具也是他置辦的,用的是雞翅木,也就是紅木,郎善彥在京城為家人打的家具也是雞翅木。

    這年頭都說好家居傳三代,秦追有時也會想,身處亂世,他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看到三代以后的人,只是既然手頭不缺錢,就想多給妹妹攢點好物件,出了意外也能換錢。

    秦追趁著大人們沒注意,低聲回道:“雞翅木,我喜歡深一點的顏色。”

    菲尼克斯笑道:“泰德叔叔家有介紹各種木材的書,里面說柚木做的家具品質最好,其次是我們北美的黑胡桃木,我偏愛黑胡桃木一點,原因和你一樣,喜歡深色,只是這種木材有一點不好,就是容易留下刮痕。”

    陳十七連澡桶都買了過來,夜晚燒水,大家伙都將自己洗了干凈,秦追從背包里翻出睡衣,是絳色蘇綢做的衣衫長褲,顏色說艷不艷,比鳳凰木紅得更深沉,說素不素,銀絲勾出蓮花紋。

    搬了椅子往樹下一坐,手里搖著折扇,沒被搬走的石桌上擺著玉米面混雞蛋做的煎餅,一鍋加了糖的綠豆粥,清甜解暑。

    但還是熱,秦追捧著綠豆粥聽李升龍和陳十七講古,耳邊還有菲尼克斯正在上的數理課。

    菲尼克斯時不時偷看他一眼,寅寅洗完頭發后只草草擦過就披著,發梢還有水珠在滴,耳上戴著養耳洞的金蟬耳飾。

    等鳳凰木下的大人們聊得興起,秦追也插了嘴,說起他早年聽過的一樁鬼故事(金三角聽的),說的是泰國那邊請靈童求財,最后卻家破人亡的一樁事。

    其實事情的真相是請靈童的那位嗑嗨了,人一嗑那玩意就注定了家破人亡的結局,萬貫家財都經不起折騰,和靈童關系不大,但還是把李升龍、五福、芍姐唬得一愣一愣的。

    芍姐撫著胸口,直念阿彌陀佛:“這財還是用雙手掙來好,如我這樣的小老百姓,有吃有穿有住,便不去肖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奢物,才是長久之道呢。”

    李升龍贊同道:“正是如此,歪財賺多了總要踩坑,如果不是確信自己鴻運加身,媽祖娘娘親自保佑,自然是靠雙手賺來的錢花著更安心。”

    秦追捂著嘴笑,不經意間將折扇合起,一打掌心,輕微痛感傳遞到菲尼克斯的掌心,說不上難受,還有點麻。

    “專心上課,別走神。”匡豹在盛和武館時,向來是與李升龍一起采買后勤,再有就是他們出門做生意時,要輪流押貨出門,如今他躺著喝湯了,工作就壓李升龍肩上。

    他心中愧疚,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師兄弟道歉,李升龍全不在意,只問他:“你時常住武館里,一日不回去沒什么,只是你受傷這事,要不要告訴蕉姑知道?”

    匡蕉姑就是匡豹的妹子,今年十五,待字閨中,但每日專注念佛做家務,還有從鄰居那攬些洗衣縫補的活計,在家忙碌,幾乎不出門。

    匡豹看自己傷口處的引流管,一嘆,問坐在旁邊打哈欠的秦追:“小師弟,你看我這傷,可影響壽數么?”

    秦追回道:“換其他大夫來治的話,肯定會影響,現在么,你好好躺一個月,只要運氣好不感染,之后再虛個半年,也就沒事了。”

    挨完刀子肯定會虛,那種被人扎了11刀,只住院3天,休養18天就繼續去NBA打滿一個82場常規賽的怪物叫保羅.皮爾斯,正常人類挨完刀后,虛一個月到一年都是正常現象。

    匡豹聽明白了,自己應該是死不了,當即松了口氣,對李升龍說:“大師兄,這事還是告知蕉姑一聲,她要來的話,也勞您帶她過來。”

    李升龍在他額頭彈了下:“行,交給師兄便是。”

    匡蕉姑哭了一路過來,這姑娘和她哥一樣兔牙微齙,眉毛也英氣,只是眼睛更大,有三分像祖賢。

    秦追堵門口,讓她去芍姐的屋里換衣服:“你哥是脾受傷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免疫力怎么樣,你去洗一下,碘伏擦手,換那種消過毒的衣服再來看他。”

    匡蕉姑福了福身子,又哭著去換衣服,最后哭著撲到匡豹床邊。

    秦追夸:“這姑娘中氣挺足的,身體底子好。”

    曲思江扯他一下:“蕉姑來照顧二師兄了,你睡你的去。”

    秦追昨晚熬夜護理病人,匡豹才做完手術時痛哭了,秦追給他打了阿司匹林,他還是疼,如此鬧騰一晚,早上才平靜下來,秦追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蕉姑是那種不敢長時間獨自住家里的姑娘,她堅定地認為只要家里長時間沒男人,就會有不懷好意的老光棍來扒她的墻,因為她以前就碰過這種事,因此匡豹又和秦追說了,想讓蕉姑在這住一陣。

    榆錢街匯聚了已經老年癡呆的天下第一劍徐露白的徒子徒孫,治安可好了。

    侯盛元問匡豹:“你們家是租房住嗎?那片環境既然不好,不若換一處安全的。”

    秦追家里已經住滿了,沒蕉姑的地兒。

    正房是侯盛元的地方,后罩房放他唱戲的行頭和兵器。

    靠門的倒座房原來是芍姐在住,廚房和倉庫就在隔壁,但柳如瓏和金子來搬走后,她就搬到了西廂。

    西廂三間屋,除開中間的堂屋,左右都可以住人,芍姐住左邊,右邊是客房,目前是匡豹躺里頭養病,兩間耳房都被布置成獨立衛浴。

    東廂全是秦追的地盤,他的書房、臥室都在這,兩邊的耳房一側是衛浴,一側是擱他挖出來的土方,他的地下室還在動工,目前只挖出四平米大小,1.8米高,秦追每天提著鏟子努力,偶爾還教知惠和德姬怎么施工,如何避免把地基挖壞。

    通感六人組:是的,我們都會舞鏟鏟。

    不過知惠家和秦追家差不多大,卻只住了她們母女二人,蕉姑可以先在她們借住一陣,等匡豹好了,他們可以去租柳如瓏家的房子,那邊和德姬的酒鋪不遠,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柳、金二人,要么跑酒鋪里請自梳女們照護。

    匡豹求之不得,這年頭官府不給力,小老百姓難免要抱團應對生活,能把妹妹放可信的親屬附近,他也少一重心理負擔。

    1910年注定過得不平靜。

    徽、蘇糧食歉收,災民起義造反,這是近的,遠的有露娜說的“你們知道嗎?葡萄牙以后沒皇帝了,他們成立共|和|國了”,也不知道一個混了西班牙血統的阿根廷姑娘這么關注葡萄牙做什么,后來秦追才知道南美大國巴西原來的皇室就是葡萄牙人,露娜只是在忙碌的冒險家生活中抽空關心了一把鄰國皇室的死活而已。

    東三省那邊發了洪災,尤其是又出現了鼠疫苗頭,幸而北方的大夫們集合起來,在各地建立隔離區。

    秦追接到了賽音察渾掌柜的電報,說是現在東北所有人都在滅鼠滅蚤,有當官的帶衙役到處抓發燒的人,一逮到就送去隔離,以防萬一,讓他今年別去東北,七蛇丹用完了也別去,他就知道那邊疫情兇險得很。

    至于賽掌柜么,他的兒子戴鵬正要帶著一個官府的大夫穿過邊境線去沙皇俄國找零號病人,拍完電報就出發,賽掌柜留在家里,和妻子一起照顧懷孕的兒媳。

    秦追:啥?戴鵬這就要做阿瑪了?

    明明大家是同輩人,戴鵬的人生進度也飚得太快了點!

    一想到自己將來也有可能在十幾歲的時候就被催結婚生子,秦追眼前一黑。

    等匡豹的身體好了,帶著蕉姑搬去槐樂街72號102號室,露娜那邊也走過春天,開始她那因為靠近南極而無比涼快的夏天,北半球開始入冬。

    申城冬季溫暖,氣溫都是在零上的,只是當秦追戴著暖耳帽,從濟德堂買了泡腳藥包回家時,還能看到收尸人從街頭巷尾拖出大腿被撕掉肉的尸體,堆在他身后的箱子里,摞著。

    送他回家的曲思江要捂他的眼睛:“怕就別看了。”

    秦追搖頭:“我不怕,只是想起冬至那日,我們不是推了幾桶餃子去棚屋那邊嗎?”

    曲思江道:“記得,棚屋四面漏風,每人送一碗湯餃,熱乎乎的湯配兩個餃子。”

    老秦家的餃子是北派風格,個頭特別大,餡兒包得扎實,里面塞的五花肉和酸菜,酸菜由德姬免費提供。

    “我看到收尸人的箱子里有個小女孩,吃過我們送的冬至餃子。”

    菲尼克斯低頭看書:“我每次考試都是第一。”

    秦追打開折扇,輕聲說:“咱家除了羅恩和我,誰不是回回考試第一?”

    菲尼克斯能在六人組里找出一個考試不拿第一的孩子嗎?

    羅恩除外,他和玻爾茲曼的孫女希娃一個班,而希娃疑似繼承了祖父的智商還猶有過之,羅恩能回回考第二已經很棒了。

    秦追也除外,他是買課本在家自學,不參與校內考試,但知惠不會的題目他都能教。

    夜聊得興起,秦追拿起折扇一敲桌面,說我給大家來一段,想聽什么?

    李升龍也是愛聽曲的,笑道:“你唱得最好的當屬《昭君出塞》和《牡丹亭》,我更愛《牡丹亭》,可是小追,你總是只唱游園的《皂羅袍》,其他的我都沒聽過呢。”

    秦追無奈道:“想讓我唱后頭驚夢的話,我師父就要殺人了。”

    《牡丹亭》中的游園驚夢,分游園和驚夢兩段,若說游園還好的話,驚夢講的可是女主杜麗娘和男主柳夢梅夢中相會,行|云|雨|之事的。

    《牡丹亭》早年是禁書,這禁字也是憑實力混來的。

    格里沙騎著快馬抵達了摩爾曼斯克,同行的伙伴驚喜道:“天放晴了!不知道我們的狗狗好不好,魯多說東卡昨天嗅到了我們的通訊院士。”

    云層被暖陽穿透,一道光束從天撒下,落在視野盡頭的摩爾曼斯克。

    銀發青年吐出一口白霧,此刻心情竟如歸心似箭,摩爾曼斯克不是他的故鄉,可那兒有人是他心靈的永恒歸處。

    進了市區后,同事先去醫院看那些受傷的,格里沙步履匆匆,越走越快,最終在摩爾曼斯克的街道上奔跑起來,視野因奔跑晃動著,抵達目的地時,卻生出近鄉情怯的心思。

    格里沙呼吸急促,在酒館門口停下,閉上眼睛深深呼吸,才推開那扇門。

    暖烘烘的酒氣迎面撲來,模糊的琴聲變得清晰,他心愛的人啊,手指在琴鍵上跳舞。

    格里沙站在原地,頓了幾秒,他摘下帽子,單手將帽子按在胸前,緩緩向秦追走去。

    琴聲停止的一瞬,他探出手,輕輕碰了碰秦追的肩膀。

    秦追一驚,回過頭,眼睛睜得大大的,面上綻開欣喜的笑意。

    “格里沙,你怎么會在這里?”

    格里沙微笑著看著他:“是雪原精靈指引我來到這里。”

    第 310 章   追光

    格里沙和酒館老板夫婦認識,他一來,他們就立刻送了一盤甜滋滋的軟果糕、一大碗熱騰騰的肉粥和好幾大串的烤鹿肉。

    銀發小熊脫下外罩的皮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抬手將一串烤肉遞給秦追,又遞給雅克夫一串。

    雅克夫為他不加掩飾的動作挑眉,想起他去蘇黎世接這位上司時,秦追送他到街頭,想起這兩人少年時代就認識,在蘇聯成立前,格里沙就曾經護送秦追去蘇黎世,到底是老交情了,似乎也沒什么隱瞞這份交情的必要。

    于是雅克夫打了個招呼:“格里戈里,你在這里工作啊。”

    格里沙簡略回道:“在這里出差。”

    秦追在忍住抱住格里沙的沖動,啃了一口烤肉,聞言驚訝地看著他們:“你們認識?”

    雅克夫攤手:“老戰友了,打仗的時候我給他做過后勤,他把重傷的我拖進過戰壕,我認識他的時候才13歲呢,不過先說好,我只叫過他哥哥,沒叫過爸爸。”

    格里沙微微點頭:“他之前養了幾年傷,順便讀了大學和結婚,去年歸隊重新做起,我們是老朋友,就請他幫忙照顧你一陣。”

    他知道雅克夫是個周全的人,武力值也不差,因此請對方在秦追訪蘇期間照應和保護秦追。

    露娜低頭鉆被子里悶笑起來。

    想起秦簡,秦追心中劃過一抹惆悵,他已經和媽媽分開兩年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還活著,這次他去閔福省也是為了探知母親的消息。

    想媽媽這種情緒并不會一直糾纏他,只會在很偶然的時候突然冒出來,沖得秦追的情緒低沉,原本旺盛的精神頭也蔫巴下來。

    露娜察覺到哥哥的難過,便讓他的精神體陪她一起躺著,抱著他,閉上眼睛拍他的背。

    “寅寅,你說過你是晚上出生,我是白天生的,算算時差,我們同時來到這個世界的,你可以是哥哥,我也可以是姐姐。”

    所以難過的時候,就和姐姐抱抱吧。

    這一路火車很熱鬧,因為有兩個男的突然打了起來,一邊打一邊罵,罵的是客家話,秦追都沒完全聽懂,只知道是金錢糾紛。

    李升龍道:“下盤挺穩的。”火車這么抖,也不耽誤他們踢腿時腳撩那么老高。

    “別吵了。”這年頭小孩真早熟,秦追上輩子十二歲的時候只惦記著吃船面、菠蘿海鮮炒飯、冬陰功湯、海鮮刺身,還有能不能用診所的電視看奧特曼。

    直至下車時,劉天霽要和秦追互相留地址,秦追隨口報了假地址:“我其實是京城人,南下看完親戚就要回去了。”

    劉天霽勾了下嘴角:“難怪秦公子是京城口音。”

    待劉天霽下了火車,長隨不禁問:“大爺,那位秦公子不是常去靜安寺的么?怎么成了京城人。”

    劉天霽面上的笑意消失,也沒了在火車上的健談,只淡淡道:“人家不愿與我們深交,罷了,先不管他,待老頭子那邊把其他人端了,我外祖家發力給他拼下官身,大事即成。”

    他下頭有異母弟弟,母親身體不好,需要考慮的太多,既然那位火車上再遇的美人不識情趣,對他無一絲念想,何必做出糾纏丑態。

    秦追還在火車上搖晃,靠著五福打了一陣盹,等到午后才醒來,拿起帶著的干糧咬著,格里沙和羅恩上線。

    他掃了這兩個弟弟一眼,嘀咕:“還是你們最好看。”

    格里沙頂著神顏,露出迷惑的眼神。

    秦追打量著格里沙的臉,雖然聽說毛子大多會在30歲前燃燒掉一生顏值,花期短到后世全世界聞名,只有少數人可以靚到七老八十,秦追還是覺得這個小毛子是他前世今生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類。

    謝爾蓋舅舅和奧爾加女士已經是建模臉了,格里沙是超越了建模臉的神骨相,整都整不出來,完完全全的基因彩票……

    至于羅恩么,這孩子長了副“富婆奶狗天長地久”的相貌,一看他的臉,秦追就覺得他這輩子應該餓不著。

    遠在北美的荷蘭仔就有點古典如油畫上的貴族風味了,他像一座蒼白的大理石雕塑,優雅、矜貴、斯文,但距離成為吸血鬼美少年卻差了點陰郁的氣質。

    沒辦法,由于成長過程中有克萊爾女士那樣開明的媽媽,還有五個通感小伙伴陪著,菲尼克斯就是個秦追聽天橋相聲時會跟著一起樂呵的正常小孩,和陰郁扯不上關系。

    羅恩迷惑道:“寅寅,你在說什么呢?”

    格里沙也覺得奇怪,為什么寅寅突然夸起來他們好看了?他自己照鏡子時還沒看夠嗎?

    一個眼熟的小少年上去攔架,被其中一人抓住手腕擰了一下,他就痛叫出聲,李升龍看這兩人不像話,也加入攔架行列,但他身手極俊,如果說那兩個打架的漢子的戰斗力加起來是20,李升龍起碼是50,壓根不在一個層面上,輕易就把架拉開,還站中間給他們判公道。

    秦追笑著和芍姐、五福說:“盛和武館的師兄弟多,十幾歲的男孩子聚在一起,三五不時就打架,都是大師兄去斷的案,他最擅長處理這些事了。”

    不過因為客家話不好聽懂,所以李升龍的案子還得再斷一陣,秦追走到那扶著手腕的少年身前,對他抬手:“給我看看。”

    劉天霽看到秦追:“原來是姑娘。”

    秦追糾正對方的錯誤認知:“我是男的,打耳洞是小時候家里怕養不活,我父親是醫生,我學了兩手,你給我看看。”

    劉天霽這才伸手,秦追一握:“急性扭傷,有韌帶移位了,我給你撥回去,過來正坐,五福,你來幫忙。”

    五福起身,讓劉天霽坐自己的位置上,秦追指導著五福:“你扶住他的前臂,對,就這樣。”

    秦追雙手握住劉天霽的手腕,牽著劉天霽的手往下,做環轉和屈伸的動作,突然捏住對方的腕部掌背對捏,將那移位的韌帶捏回原位。

    “行了,接下來幾天手別提重物,疼的話貼點膏藥,或者弄活絡油擦一擦。”

    秦追拍著手,坐回去。

    劉天霽活動手腕,發覺運動自如,果然是不疼了,不由得驚異:“這一手可真漂亮。”

    秦追:還行啦,上輩子就會的老手藝,這輩子又跟著傻阿瑪進階了一下,可惜八歲小孩力氣太小,有些正骨手法還是用不了,光病人的掙扎都壓不下去。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大家旅途中碰面也算緣分,因而見劉天霽擺出一副想和秦追聊聊的架勢時,秦追也沒抵觸。

    劉天霽道:“秦公子是去閔福?我到嘉興就下車了,我外祖母病重,替母親去探望長輩。”

    秦追回道:“我家里的姨媽親戚病了,我也是去探望一下。”

    劉天霽笑起來:“如此一來,看來秦公子在靜安寺拜觀音時,與我求的是同一件事了,我當時念的是《七佛藥師經》,專門祈求長輩安康用,也不知背沒背錯。”

    秦追道:“是有幾個錯字。”他去給前世父母、這一世的母親祈禱時,也會背《七佛藥師經》,早就熟了。

    劉天霽笑容一垮,有些失落:“罷罷,到底是我愚鈍,爭取下次不背錯就好,但愿佛祖菩薩別和我計較這幾個錯字,唉,若是我弟弟來,必是不會背錯的。”

    秦追好奇:“劉公子有兄弟?”

    劉天霽回道:“我爹有夫人,還有幾房姨太太,家中共有四子七女,我是夫人生的,排行老大,下頭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和我一母同胞。”

    秦追驚訝:“真是人丁興旺。”

    他心想,對面這哥們看著挺沉穩的,怎么說話不帶把門,什么情況都和他匯報啊?他又不在乎劉天霽是嫡是庶,反正都和他沒關系。

    那劉天霽還在說:“原本看望外祖母這事該我二弟來,可他也忙碌得很。”

    秦追順著他的話頭問:“忙什么呢?”

    劉天霽道:“忙留學,父親想送他去歐洲留學,他卻不想走,說什么打獵的時候碰見了令他一見鐘情的佳人,想在走之前去把她聘來,訂個婚約再走,鬧著呢。”

    說到這,劉天霽皺眉:“二弟往日沉穩冷靜,第一次看他這樣,可見那佳人定是世間難得的絕色。”

    秦追也樂,心中卻不以為然,再好看難道好看得過格里沙嗎?

    不對,劉天霽的弟弟喜歡的應該是美女,那也好看不過德姬和露娜啊。

    德姬,以秦追的了解,她這款長相放后世網絡,百分百會在貓撲女神大賽拿下第一名。

    露娜,他那明艷而野性,像奔騰不息的內格羅河一般生機勃勃的南美阿妹。

    知惠……底子挺好的,就是今年夏天跟著秦追練自由泳和蝶泳,結果游成一塊小黑炭,晚上看不清五官,她不張嘴說話,連德姬都找不見人,秦追走之前才叮囑過她,沒家長陪著不許下河游泳!

    秦追又覺出個不對勁的點:“劉公子,您的二弟多大了?”

    劉天霽十四歲,他弟弟只會更小吧!

    劉天霽感嘆:“十二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秦追這么喊著,格里沙順著他的視野向深黑的天空看去。

    天邊閃爍著微弱的光,那些光正在似緩實快地聚集,漸漸的,顯現出與格里沙的眼睛一樣的綠色。

    一條淺綠的光帶就這樣橫亙于夜之女神尼克斯的裙擺之上,如同黑河上的碧波浮動,恍若鮮活的生命,卻只存活2分鐘便消散開來。

    秦追穿著厚厚的衣物,裹得嚴嚴實實,手里拽著一把槍,盤腿坐在車頂上。

    他高興地說:“我追這道極光追了好幾天。”

    格里沙感受著弦那邊傳來的興奮,由衷地為他高興:“恭喜你,寅寅,能在夏季看到極光的人,接下來一定會走好運的。”

    “真的?那我明天還來。”秦追伸了個懶腰,語調慵懶而隨性,“接下來的每天,我都要來追極光,我還要帶帳篷在野外住宿,看看象征著好運的極光會不會再次眷顧我。”

    格里沙不贊同道:“那樣太危險了。”

    “我不怕危險,說不定再過十年,我就死了呢。”

    秦追的語氣依然理性,沒有絲毫頹廢,只是如同陳述事實般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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