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等到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追著古谷優(yōu)和松田陣平相遇的時候, 兩人已經(jīng)分開了。
感受到周圍的氣氛,萩原研二的腳步停頓了一瞬間,隨后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樣, 上前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歡迎回來。”
松田陣平沉默半晌,搖了搖頭。
這個舉動讓現(xiàn)場的溫度驟然下降,諸伏景光善解人意地解釋道:“沒什么好擔心的, 我們來之前已經(jīng)想好了掃尾的對策。”
他將之前上司提出的條件告知了松田陣平, 這次沒有絲毫隱瞞。
古谷優(yōu)倒是第一次聽到后面的部分,但他對名聲之類的要求很低,只要兩邊人都活著, 警方愛怎么記錄怎么記錄,他一點都不在乎。
“這條件還挺好的嘛, 不痛不癢的。”
古谷優(yōu)興奮地扯了扯松田陣平:“就這么辦, 我甚至可以幫你寫稿子, 反正現(xiàn)在我有的是時間。”
松田陣平依舊不說話, 萩原研二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你不會是傾向于第一種吧。”
“如果只能從這兩樣里選的話……”
松田陣平肯定道:“是的,我選第一個。”
“你……”
就當萩原研二還想要再勸勸松田陣平的時候,突然,從接近樓頂?shù)牡胤剑?劇烈的爆炸聲傳來。
火警的警鈴聲尖銳刺耳, 伴隨著不明所以的無辜群眾們慌亂的驚呼聲,即使隔著一堵墻也控制不住地往幾人的耳朵里鉆。
萩原研二陷入了沉思。
“小陣平, 你之前……”
“……這不是我干的。”
松田陣平大概猜到了萩原研想問什么,主動解釋了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總而言之,還沒來得及。
諸伏景光思忖了片刻,抓住了重點:“但爆炸地點確實是對上了, 作案方式又和松田這么像,會不會……?”
諸伏景光本想說,會不會是赤井秀一在幫忙掃尾,但古谷優(yōu)搶先猜測道:“他難道是想栽贓!?他圖什么啊?”
諸伏景光:“……”
其實不怪古谷優(yōu)想歪,主要在他看來,赤井秀一別說和松田陣平了,其實就連和降谷零還有諸伏景光都不怎么熟——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當時他還是個自以為孤軍奮戰(zhàn)的臥底呢。
就這種普普通通的關系,赤井秀一憑什么賭上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去幫松田陣平掃尾?
古谷優(yōu)輕易地忽略了赤井秀一更加沒有栽贓松田陣平的理由的事實。
作為同樣在組織中臥底過,恰巧對古谷優(yōu)、赤井秀一以及松田陣平有所了解的諸伏景光內(nèi)心突然升起了一絲感同身受的悲涼。
有的感情注定是要被埋沒的。
他抓住了想要跑上樓看看赤井秀一到底在搞什么的古谷優(yōu),將人不輕不重地推進了松田陣平懷里。
“這里就暫時交給我和萩原好了,你們兩個先混進人群里,不要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你們曾經(jīng)來過。”
“尤其是你。”
他盯著古谷優(yōu),“如果你被發(fā)現(xiàn)還活著的話,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知道嗎?”
諸伏景光難得嚴肅了起來,古谷優(yōu)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松田陣平全程皺著眉,覺得眼前這兩人有什么事情整瞞著自己。萩原研二安撫性質(zh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于幼馴染的信任,以及懷中人的重量,讓松田陣平最終下定了決心。
“我們走吧。”
他最后看了萩原研二他們一眼,隨后拉著古谷優(yōu)一路向下,直至混入混亂的人群。
原本跟著古谷優(yōu)他們過來的警員們早就開始疏散人群了,現(xiàn)在人群看上去確實沒有那么混亂了。
但堵在各個出口的警員也帶來了新的問題,松田陣平知道自的存在大概是躲不過去了,但古谷優(yōu)還有隱匿的機會。
他側(cè)頭望去,發(fā)現(xiàn)古谷優(yōu)竟然趁著剛剛爆炸的時候,已經(jīng)順手將自己的臉抹的烏漆麻黑,甚至在松田陣平望過去的之后,這人還正巧舉著個黑爪子想給他臉上也加點料。
松田陣平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們一會需要分開行動。既然他們本身就是沖著我來的,那么在人群中認出我的概率并不低。”
認出打扮的奇形怪狀的嫌疑人基本是刑警們的基本功了,尤其松田陣平不但長得鮮艷,還是老同事,他能無聲無息離開的概率相當?shù)牡汀?br />
古谷優(yōu)盯著松田陣平看了兩眼,隨后默默地收回手,“那好吧。”
“我等你哦。”
松田陣平看著他,擺了擺手,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很快松田陣平就看不見人影了,古谷優(yōu)聽著周圍人們在極端高壓下的各種胡言亂語,試著演出同樣的惶恐不安,但又實在沒有那個心情。
于是古谷優(yōu)又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爭取在硬件條件上彌補感情的缺失。
門口的警員的視線果然飛速掃過了古谷優(yōu),像是有明確的目標一樣在人群中搜索著什么。
就在古谷優(yōu)的左腳踏上外面馬路的下一秒,身后傳來了一陣喧囂。
“人找到了!在那里!”
“不許動!”
這種完全和抓捕犯人適配的臺詞讓現(xiàn)場的不少人都望向了聲音的方向。
古谷優(yōu)控制著自己的動作,既不過于匆忙,又不至于避嫌過度地回頭望去。
松田陣平筆直地站在大廳的中央,周圍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人們都下意識離得遠遠的,之后警員們警惕地拿著槍,步步緊逼。
古谷優(yōu)收回了視線。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癱瘓了大半,救護車和消防車見縫插針地擠了進來,救護人員們的身影在街邊穿梭,其中一個剛好看見了正從酒店中走出來的古谷優(yōu),上前遞給他了一張?zhí)鹤印?br />
“你感覺怎么樣?”
為了不給對方留下太多印象,古谷優(yōu)又演了起來,垂著眼,假裝自己受到了某種不想理人的精神創(chuàng)傷。
這位醫(yī)護人員并沒有古谷優(yōu)預想中的先留他自己靜一靜,而是一直站在他的面前。
古谷優(yōu)面上不顯,但心底已經(jīng)警惕了起來,隱蔽地觀察四周的情況。
當古谷優(yōu)真的想要隱藏自己情緒的時候,他總是做的很好,這也是他能一直活到現(xiàn)在的原因之一。
但眼前這位年輕又陌生的醫(yī)護人員好像很輕易地感受到了古谷優(yōu)變化的心情,后退了一步。
“我沒有惡意。”
他語調(diào)真誠,“我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想知道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你這么敏銳怎么不知道我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待著。”
古谷優(yōu)不輕不重地懟了一句。
他調(diào)整自己的姿勢到一個能守能攻的角度,恰巧看見眼前這個醫(yī)護人員之前所在的那輛救護車上竟然除了他自己外,只有一個小護士,并且看上去也不急著參與救援,只是時不時地往古谷優(yōu)他們的方向看來。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變。”
年輕的醫(yī)護人員后退一步,表明自己的無害,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包括記性不好這點也是。”
古谷優(yōu)半是在演,半是認真地問:“我們之前見過?”
眼前的人突然笑了一下。
古谷優(yōu)覺得這個笑容非常的眼熟。
他試著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對方已經(jīng)先行別過了臉。
“請放心,無論是今天,還是未來,都不會有你的目擊記錄。”
“我以我的性命和人格起誓。”
誓言這種東西對古谷優(yōu)他們這種人來說屁都不是,但這次他并沒有回懟,只是皺著眉,在記憶中持續(xù)搜刮著什么。
年輕的醫(yī)護人員沖著救護車中待命的護士招了招手,護士點了點頭,兩邊因該是早就商量好的,她拿著個急救包裹,看了古谷優(yōu)一眼,就向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古谷優(yōu)一眼就認出那是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對古谷優(yōu)一直都很友善,但也只是普通的程度,斷然沒有為了他往警察堆里沖的必要。
一直以來,能強迫貝爾摩德以身涉險的就只有一個人。
——組織的BOSS。
年輕的醫(yī)護人員像是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轉(zhuǎn)身佯裝收拾東西,給古谷優(yōu)溜走的空間。
古谷優(yōu)權(quán)衡了一下利弊,將身上顯眼的毯子摘下,離開前望著對方的背影,突然說道:“ 你長大了呢。”
那個原本挺拔的背影明顯地動搖了一瞬,等到他回頭的時候,整個人都和之前的氣場不同了,像是突然活過來了一樣。
“是的,托你的福,我有好好長大。”
“——哥哥。”
*
另一邊,無辜的路人們逐漸在醫(yī)護人員們的安撫下平靜下來,警員們也逐漸抽出空來處理松田陣平的事情。
總體來說,松田陣平十分配合,他沒有任何武力上的反抗,讓他待著他就老老實實的待著,但與行為相反的,問他什么,他都說不知道,不是他,他沒干過。”
因為手上也沒有什么切實證據(jù),所以幾人也不能對松田陣平真的做什么,只能用一種混合著惋惜和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著這個已經(jīng)墮落了的前同僚。
樓梯處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眾人抬頭望去,是之前上樓查看案發(fā)現(xiàn)場情況的警員回來了。
“怎么樣?上面是什么情況?”
面對同僚的詢問,這位警員欲言又止了半晌,道:“這事一兩句話說不定出,帶點人和我一起上樓。”
說到這里,他看向松田陣平,“你也一起。”
松田陣平認真辨別了一下,沉默地跟上。
他感覺事情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復雜。
一上樓,映入眼簾的就是焦黑的墻壁,松田陣平能從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痕跡上看出炸。藥的用量比他之前幾次使用的要稍微多少那個一些,但在其它并不精于此道的人看來,兩者的相似程度已經(jīng)超過了百分之九十。
不久前還見過的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正在距離案發(fā)地點不遠不近的地方,被一個警員看守,赤井秀一正從房間中被另一個警員看著走出,后面還跟著降谷零。
等增員終于到來,忍受相對充足之后,警員們將幾人分開押送回了警局,并進行了審問。
其中,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因為確實沒有實施犯罪的條件,所以最先被放了出來,后來松田陣平也在各種測試之后,被洗清了嫌疑,證明自己和這次的犯罪無關。
最終剩下的就是當時確實在場的赤井秀一和降谷零。
其中,前者因為懂得都懂的原因逃過一劫,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降谷零的身上。
“你是說那炸彈是青口自帶的?”
“是的。”
降谷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他威脅說如果我們不能放他離開,他就要同歸于盡。”
“他最初來這個酒店是什么目的,又是怎么被你們抓住的?”
降谷零表情不變:“我想你們也都聽說了之前的連環(huán)爆炸案,實際上,這都是組織內(nèi)斗的結(jié)果,也是青口這次來酒店的目的。”
在降谷零的口供中,青口是新上任BOSS的爪牙乃至親信之一,負責清理上一代BOSS留下的組織中的部分頑固分子,這次被以赤井秀一為代表的FBI騙到這里,不小心被對方抓獲。
赤井秀一當時交他上樓是因為知道自己在日本沒有執(zhí)法權(quán),有些理虧,所以才想要和降谷零做個交易,一起處理青口的案子,卻在這個過程中不下心讓對方暫時掙脫,并引發(fā)了后續(xù)的爆炸案。
“既然他的目標是活命的話,那他怎么可能真的引。爆炸。彈?”
審訊人員的問題十分毒辣,“還有那個‘同歸于盡’的威脅,你們兩個不是好好的嗎!”
降谷零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上面有著大片暈染開的血跡,示意自己從大眾角度看,應該不算“好好的”。
“赤井秀一在對方說出威脅之后給了他一槍,拿槍正中青口的腿部。在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行動能力,必然會落網(wǎng)之后,青口便自暴自棄地按動了引爆按鈕,而我和赤井秀一趁著這個短暫的時間找到了掩體,才因此活了下來。”
這一套說辭下來好像完全說得通,審訊人員重重錘了一下桌子,丟給降谷零一個威脅的眼神,隨后摔門離開。
但降谷零知道,自己的說辭并沒有那么的穩(wěn)妥。
青口實際上并沒有攜帶炸彈,降谷零他們使用的炸彈是松田陣平當初因為著急找古谷優(yōu),慌亂間扔下的。
雖然后續(xù)的爆炸應該會毀掉大量對降谷零他們不利的情報,但除了降谷零以及赤井秀一的口供,好像也沒有進一步的證據(jù)能證明案件的真實情況。
門外的小老頭透過單向玻璃,望著正被手銬銬在座位上的降谷零搖了搖頭。
他原本真的很看好對方。
“繼續(xù)搜,繼續(xù)問,繼續(xù)找目擊證人。這顯然不是一次事先準備好的行動,他們不太可能完全不留下任何線索。”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一個年輕的警員進來后先是向小老頭行了個禮,隨后向他匯報道。
“我們找到了目擊證人。”
他停頓了一下,“有一家來度假的酒店租客聲稱自己曾經(jīng)遇見了死者,當時死者的精神緊張,狀態(tài)很不對勁。”
“這聽上去不像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犯罪分子在實施行動前的狀態(tài)。”
小老頭如此判斷后追問道,“目擊證人還說其它的了嗎?”
“不,因為害怕,所以幾人很快就離開了,還是后面因為酒店發(fā)生了爆炸,他們回來取東西時遇見了問訊的警察,才聯(lián)想到死者可能和案件有問題。”
說到這里,他沉默了兩秒,好像有些猶豫。
小老頭皺眉:“還有什么事情?都說出來。”
“是。”
他站直了身子開始匯報:“還有一個不知道和案件有沒有關系的報案,是一個出租車司機,說今天自己接到了一個奇怪的乘客。”
“那個乘客帶著一個巨大的包裹,神情緊張,也不知道是想去干什么,乘客的目的地是爆炸的酒店,所以后來聽說案件后,他便主動過來投案了。”
“那位目擊證人還帶來了從那位乘客那里收來的紙幣,經(jīng)過驗證,上面確實有死者的指紋。”
小老頭沉吟片刻:“車內(nèi)有監(jiān)控錄像之類的嗎?”
“有,雖然據(jù)目擊證人稱,因為是職業(yè)出租車司機,每天接觸的人都很多,所以特意買了可以記錄車內(nèi)影響的記錄儀。”
“根據(jù)里面的影像來看,目擊證人闡述的都是事實。”
小老頭陷入了沉默。
其實在這之前,他已經(jīng)認定事情就是降谷零他們干的。
但現(xiàn)在最新的證據(jù)表明,好像事情真的就是他們說的那樣。
不,不對,一定是還有其他人在幫助他們。
小老頭推開門,對著警員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那個帶路。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出租車司機,那人看上去敦厚老實,是一個丟在人群里完全找不出來的普通中年人。
但小老頭多年來的經(jīng)驗和直覺一直在提醒著他哪里不對勁,而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在和對方對視之后,很快有了答案。
對方并沒有對小老頭太過刻意地掩飾自己的身份。
這是一場交易,而眼下的則是誠意。
反正每次的死者都是死不足惜的家伙,而你原本也不那么堅定,我們彼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何?
小老頭突然想見見那個值得紅黑雙方都為他鋌而走險的家伙。
在短暫的沉默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真的是老了。”
身邊的警員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推理錯誤而嘆息,在一旁安慰道:“沒老,沒老,誰都有犯錯的時候,這又沒有什么眼中后果。”
“你說的是。”
小老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通知其他人,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
幾人很快就都被釋放了,松田陣平大概猜到了什么,看降谷零的神情有些復雜,想上前和對方說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降谷零見狀只是搖了搖頭,提前止住了松田陣平的話頭。
因為今天的事情很多,又是被誤抓,幾人難得給提早放了假,雖然事后要補的報告和小山一樣多,但現(xiàn)在大家都沒有想那些掃興的事情。
在警局門口的時候,幾個人分道揚鑣,松田陣平依照著自己的直覺,一路來到了自己的公寓,果然看見門口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于是他上前開鎖,將門開到最大,側(cè)身,笑著對古谷優(yōu)說道:“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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