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黑首領太宰治從【書】中看到另一個可能。
自幼被一個龐大家族的家主收養,以未來繼承這個家族的目標培養,沒有什么大歡喜,也沒有什么大悲傷,按部就班的走在家主決定的人生道路中,一眼能夠看得見未來。
甚至于,這個家族并非純粹的黑色,反而具備著在科技與人類未來深耕的野望,而家主本人大多時間是在搜羅古籍和寫文章評論中,情緒穩定,博學而風雅。只不過有一種暴力不見血,不加諸在肉.體上,卻更刀刀直擊要害,已成為另一個黑色組織首領的太宰治對此十分明白。
相比于大多數太宰治的人生,這樣的路程好像也沒什么更差的地方——年輕強大的家主,重權在握的未來,這可能是太宰治走到最高地位的一次,并且輕松。他沒有友人只有下屬(中也竟然也被家主拐了過來,便宜這個小矮子了),沒有親人只有家主——他什么也沒有,自然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與死一般平靜無奇,自然不會選擇出格的路。
身為港.黑首領的太宰治羨慕這種平靜,與眾人一樣碌碌的生與死,不去想牢籠外面是什么,自然也就不會痛苦。
但好像每一個太宰治都注定要失去什么,甚至于都是親手毀掉的。
少主津島修治一直都不明白家主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她身上有一種率性而為,不在乎所有人感受的冷漠,或者說,大概眾人沒有被她放進眼里過。或許家主看待世界,也只是在讀著一本書,每個人在她面前只是寥寥幾行文字,她會欣賞文字所表達的內容,但沒有人會對文字本身具有感情。
【書】外的太宰治對家主的本質看得更清楚些。某種程度上,她和現在的太宰治是同樣的存在:“讀者”。或許家主更自由些,她能決定自己讀到的內容,有能力按照自己的心意引導出自己喜歡的故事,決定所有人的未來。
太安家族的其他下屬在族長的操控下,如同統一意志的工蜂與傀儡,是沒有中樞驅使就無法行動的機械,也是呆板得毫無內容的線條。那么太宰治早年嚴苛的生活方式也有跡可循,畢竟淺薄的人生無法榨出多么深刻的敘事,她一向偏好那些更加嚴肅的故事。
這樣冷酷的讀者,在參與進故事時,是會讓主角感到受寵若驚的。
“真希望修治快點長大呀。”
看來她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還算滿意。
津島修治在八歲時就有權利決定一個封鎖地區所有人的生死了,即便決策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家主也會給他掃尾,他在被逐漸養大胃口和野心。
或許少主的存在在家主眼里無比鮮活,如同活蹦亂跳的小鼠。當她擺弄慣了,心滿意足,也不顧“小鼠”的意愿送上去一份大禮。
于是太宰治感受到了與津島修治同等的荒謬。
換代,家主身死,少主繼位。她看夠了別人的故事,然后結束了自己的人生。從此籠罩在太宰治頭頂的蓋子被掀開,然而作為井里的青蛙,他開始感到恐懼。
太安的日子太過刻骨銘心,這會是一段消磨不掉,在接下來的余生仍會偶爾疼痛的印記。
太宰治以為自己知道了未來的走向,但其實并沒有。當夢野久作出現時,他已全然不能理解。為什么呢,為什么呢?最開始他恐懼為什么是他,后來他痛苦為什么不是他。家主看過那么多金石古籍,最后卻和一個孩子從兒童繪本讀起。
人真的不會對書中兩三行刻畫出的人物具有感情嗎?
太宰治為這個故事感到茫然。
他看到書中的自己痛苦和膽怯著,又忍不住靠近,但靠得越近,就越被扎得遍體鱗傷,只是因為在意其中的偏愛。他冷眼旁觀自己一次次的飛蛾撲火般的舉動,直到遇見了織田作之助。
對了,織田作。太宰治驟然回過神,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接著看下去。
其實沒有什么好看的,在mimic重新來到橫濱,織田作之助似乎要再次踏上相似的命運時,正在閱讀書籍的太宰治卻不像從前那么無望。
沒有人愿意和太安成為敵人,而對于尋死的紀德來說,沒有比太安更崇高的墳墓了。
這群游蕩的幽靈的存在對于太安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素材,太安的特殊團隊選擇了回收。
“織田作之助?那個被夏目漱石坑了一把的孩子?”
家主竟然對織田作之助有所印象:“那本小說的最后一卷我有收錄手稿,如果他沒死的話,可以借他閱覽。他要是想寫書的話可以新開一篇,給夏目漱石續尾著實沒有必要。”
她不在乎織田作之助是否活著,但卻在意他沒看完的那卷書。
而這里的太宰治,他羨慕著夢野久作獲得的偏愛,安知別人也在羨慕他一直擁有的退路和庇護。
起碼【書】外的太宰治瞪大了眼睛,心跳猛如擂鼓。
這個未來、這個未來——
他持書扎著繃帶的手微微顫抖,眼里帶著孤注一擲的篤定。
這個未來,他一定要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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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于某年來到另一個世界,家族沒了,少主也沒了。好在現世一切順遂,職位還小小的升遷了一波。
她看了一眼自己大變風格的著裝,心情有些復雜。
還好殼子還是那個殼子,家主想。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是接入了一個新的存檔,而原先的游戲存檔變黑,表示無法切換,可能需要什么條件才能重新點亮。
不過家主一點都不著急,在游戲的那幾年她收獲最大的絕不是一個家族,而是作為一個統治者的各方面能力。如今統治10的屬性依然在,當初要不是為了維持人類物種多樣性,家主差點就統治世界了。
說不好被她統治的世界會成為什么樣子,沒準她才是真正的反派呢。
首先第一步是弄清自己為什么出現在這里——當然不是,麻煩是會自己找上門來的,家主接受新事物的態度一向良好。
遠遠就看見了港.黑極為顯眼的大樓,她不感興趣的收起了視線。
先去見見舊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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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裝偵探社來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倒不說這個女人奇怪——起碼主要不是,這種奇怪更多的是來源于感覺。
芥川龍之介見到后她瞪大了眼睛,身體自動的感覺到緊張和恭敬,但在自己的記憶中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而江戶川亂步也擰起來眉毛,這是非常罕見的事情,一般而言這位偵探總是輕松閑適的,好像預見了一切。顯然,這個女人的出現讓他產生了困惑和吃驚。
女子外披一件純黑的寬松大衣遮風,里面是一套熨帖且細節處不失華麗的淺色正裝,領部和腰部處的繁復裝飾襯托出非日常的氣息,手上卻帶著樣式簡潔的白色絲質手套,更顯得五指修長。
她黑色的頭發被挽進禮帽中,眼神沉靜如水,并不像以往客人那樣透露著拘謹和著急,而帶著一種久居高位的自適和篤定,看來她很習慣接受別的人服務。
“芥川?原來你進了武裝偵探社。”女子看上去對芥川龍之介并不陌生,頗為熟稔地問道:“那么銀呢?她也在這里吧。”
芥川龍之介瞳孔猛然一縮,反應激烈:“你見過銀!什么時候?在哪里!”
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銀”的名字,芥川龍之介展開羅生門,原想不顧一切猛然沖上去,威脅也好逼迫也好,卻被冷聲叫住:“芥川”。
那個女人沒有什么表情,卻無端讓人看出失望的意味來,嘆氣般的又說了一遍:“芥川”。
芥川龍之介如同被禁錮在原地一樣僵住了。
“你把銀弄丟了?”
怎么回事?芥川龍之介按壓下自己下意識的服從,他又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來。
“你是誰?”他不由得厲聲問到,兩顆眼睛死死盯著對面的女人,淺色的羅生門在空中張牙舞爪。
“這也正是我想要委托貴社想要調查的問題。”她好像從芥川龍之介的反應中得到了答案,收回了對他的關注,轉而面向一旁一臉驚疑的眾人說到:“我或許丟失了一段過往的記憶?被偽造了一段記憶也說不定。總之,我對自己目前到底是何身份分外苦惱呢。”
說是苦惱,但誰都能看出她眼里淺淺的笑意,或許她感覺很有趣也說不定。
“請問這位小姐,您是否還記得自己的姓名?”
關鍵時刻,谷崎直美回復了這個‘無論怎么看都感覺身份不簡單’的顧客,兩顆黑色的瞳孔輕輕對上,一顆悠閑,一顆專注。
“一個僅對我來說有點難以回答的問題。”她對著谷崎直美眨了眨眼睛,并不像谷崎直美一開始想象的那般冷漠和不近人情,反而帶著一種奇怪的縱容:“或許你們可以當做我姓太安。”
太安?偵探社中好幾個人心臟莫名的空了一拍,明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姓氏,為什么卻顯得那么熟悉,好像潛意識里在提醒著什么……
但是線索就這么多,只能硬著頭皮找了。
原本偵探社的眾人以為這會是個很艱巨的任務,但是誰也沒想到,相關信息很快的就被搜了出來。
谷崎直美來回對比了照片和人像好幾眼,有些猶豫的說:“如果我沒有找錯的話,太安小姐是前眾議院議長的長女,已婚但丈夫已去世,留有一個繼子,是小姐目前的緊急聯系人。這里有一串他的聯系電話,您要撥打嗎?”
隨著信息的講述,她親眼看到這位小姐露出越來越微妙的神色,直到谷崎直美選擇詢問,她點點頭,收斂了表情:“完全沒印象呢,麻煩偵探社代為接聽吧。”
她看上去并不認為找到的那個人是自己。
一陣等待的音效。
“莫西莫西?請問有什么事嗎?”電話接通,話筒那邊傳來年輕輕快的男聲,沒等谷崎直美講清事情的經過,那位女士接上了話語:“太宰治?我的繼子?哈——”
她輕笑一聲,似乎瞬間理解了一切。
一直不太明白太宰治的腦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家主由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