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
【061】
扶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奇犽在說什么。
她哭笑不得地掐住奇犽的臉,把那些奇奇怪怪的發言給狠狠捏散,警告小貓咪不可以說這種話。
“你到底平時都背著我和亞露嘉在看什么東西啦……而且!為什么‘出軌’。课矣譀]結婚!
臉像面團一樣被反復搓揉,奇犽反抗無效,只能咬字含含糊糊地問:“那、那你去嗎?”
“去啊。為什么不去?”扶光理所當然地回答,“那家店又貴又難約,現在有免費的冤大頭請客,不吃白不吃。”
奇犽聞言不做聲,只用銀藍色的眼睛盯著她瞧。
沒有再撲騰著想要掙脫開,雪白的小貓反而主動往扶光懷里撞去,伸手摘下了玫瑰花書中的那張卡片。
捏著卡片一角,奇犽低頭仔細嗅了一下。
“前調是香檸檬和勞丹脂,中調琥珀,后調為廣藿香、檀香木和麝香……這應該是蓋迪亞家的‘獅心’。東西名副其實,動物感和煙熏感很重,因侵.略.性.強、難以駕馭而著稱的一款男士香水!
“而且和那家酒店一樣,又貴又難弄到手。”
嫌棄地避開了那個唇印的位置,奇犽把卡片扔回花束中,微微蹙起眉,表情也剝落之前的嬉笑怒罵,重新變得沉靜下來。
“簡單來說,送來這束花的冤大頭,應該是個有點錢、目的明確、心懷不軌、業務熟練、而且估計還挺難纏的家伙!
“如果你是想玩什么大人的游戲,我比較建議你換個玩伴哦?”
說完,奇犽還準備再踩那個不知名的冤大頭兩句,剛抬起眼,卻迎上了扶光震驚的目光。
他貓貓困惑地歪了歪頭:“這么看我做什么?”
“……應該是我來問,為什么奇犽你會這么熟練吧?!”扶光瞳孔地震。
奇犽倒是不太能理解她的點。
“你是說香水嗎?社交禮儀課的時候學過啊。又不難。而且,正式場合總能聞到各種各樣的味道,次數多了,自然就記了個大概!
“啊。還是說,你是因為被我說破心思,所以不好意思嗎?那個倒無所謂啦。反正出任務的時候,其實還挺經?吹侥繕怂麄儭
扶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這只小貓的嘴。
有些過不了審的話,不說也罷。
她機智地選擇轉移話題。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只是感覺,對方有可能是我認識的人,要是爽約不去的話,事后可能會更麻煩……而且,不管是不是,都可以混一頓免費的飯,也沒什么不好的吧?”
“如果不是我猜的那個家伙,那就更簡單了。”
扶光笑瞇瞇地,沖奇犽晃了晃拳頭。
“上一個想對我死纏爛打的人,現在應該還躺在揍敵客的醫療組病床上吧?”
奇犽被說得啞口無言。
但他很快意識到一個奇怪的矛盾之處:“如果真的是你認識的人,為什么不直接聯絡你,反而要用這種七繞八繞的方式傳遞信息?”
“因為我之前的通訊器丟了吧!狈龉庀,那個通訊器,估計現在還躺在她在費利市的那套公寓里落灰。
奇犽卻更加不解:“那你直接給對方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扶光沉默了。
“……你該不會是忘了對方通訊號是多少吧?”奇犽瞇起眼睛,不得不懷疑。
眼神游離,扶光有點心虛但十分委屈地辯解:“之前都有通訊錄幫我記號碼!這種東西又不常用!我背書都背不過來,記不住也很合理嘛!”
奇犽也沉默了。
“所以我的通訊號是多少?”他冷不丁地問。
扶光在這一場突擊抽查的測試中,毫不意外地,取得了零分的好成績。
她也因此,被奇犽面無表情地抓過去,在當事人的監督下,把對方的私人聯絡方式背了個滾瓜爛熟,就快養出條件反射。
不過,奇犽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堅持要跟扶光一起去赴約,絕不允許她一個人吃獨食。
二人都并未特意為這次邀約而換衣服。
到了差不多的時間,他們就穿著平常的私服,慢慢散步到那家高級餐廳去,出示了隨花束和卡片一同送來的預約憑證。
西裝革履的侍者為他們引路。
這家餐廳的服務和環境,也跟高昂的價格相匹配。
裝修是帶著古典雅韻的低調奢華,用綠植和裝飾物巧妙地將空間進行分割,既沒有破壞整體的格調,也保護了顧客的私.密.空.間。
可大概,有些人生來就是自帶聚光燈的體質,如同火光一般,其本身的存在,便是用來捕捉人們的視線的。
或者說是“掠奪”。
才剛剛轉過鮮花簇錦的拐角,尚未靠近,扶光就仿佛感受到了某種不容忽略的呼應,抬起眼看去。
正撞入霧氣般氤氳的灰色。
狹長的丹鳳眼在眼尾處飛挑,幾乎沒入披散下來的紅發當中,一身休閑西裝打扮的青年,看起來像個極富浪.漫.激.情的富家公子哥。
即便服飾是相對沒那么修身的剪裁,也擋不住那副超級加分的好身材。哪怕不說話,都散發著強烈的男.性.荷.爾.蒙,頻頻受到往來女性的青睞。
好一個富有且慷慨的男菩薩。
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像是早已恭候多時,在二人視線交匯的瞬間,西索便笑瞇瞇地,做足了熱情好客的友善姿態。
之前的猜測被應驗,比起心累,扶光更像是塵埃落定的從容,已經習慣了這家伙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地突然出現。
自從她三年前,為了追查一個殺.人.魔的行蹤,意外在跟友客鑫齊名的“享樂之都”、格拉姆加斯蘭的街頭,撿到少年版西索之后,她的生活就充滿了來自魔術師的驚喜。
陰差陽錯,連西索的念都是她給教的。
不過,扶光意外得,對這個原著里亦正亦邪的小丑魔術師,沒有太大的反感。
大概是因為,西索竟然很有常識,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還挺有禮貌的。
——當然,前提是要比這個人強、壓得住他才行。
那段時間,西索勉強算得上扶光的半個學生,吃住都是扶光順手負責的開銷,相對應的,西索也會自覺承擔起大部分的家務和料理工作。
別說,廚藝還挺好的。
扶光不得不承認,她當時之所以愿意暫時收留西索,除了這家伙為了學念,真的很纏人、很煩人之外,她也是真的饞西索做的飯。
狡猾又敏銳的魔術師,不光擅長玩.弄觀眾的心理,更會洞察人心,把每一處對自己有用的細節都記下,然后耐心地、潤物無聲地掌控住局面。
以至于扶光有段時間,都很心動,想著要不要聯系一下伊爾迷,花錢讓西索去揍敵客的廚房進修一下……
這樣一個人,如果有心想要討好另一個人,叫對方開心的話,基本上是不可能有失手的。
特別是對女性來說。
不過,在確定自己沒有辦法殺掉扶光,也很難跟扶光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后,掌握好念力基礎四大行的西索,便在某個午后,像蒸發掉的露水一樣,消失不見了。
留給扶光的,只有一桌還熱氣騰騰的大餐,以及一大捧玫瑰花束。
沒有任何類似口信的東西留下。
拎著在回來路上,順手給西索買的口香糖,扶光想了想,覺得也沒什么不好的。
本來他們就不算是同路人,只是偶然地遇到,偶然地產生交集罷了。
現在一切都恢復往日的軌跡,才是正常的。
要是西索一直跟著她,她反而會頭疼吧……可惡,看在這短暫的師徒情誼上,就不能把菜譜給她留下嗎!由奢入儉難啊懂不懂!
扶光感覺自己像是暫時救助了一只流浪的珍稀野生動物后,又將其放歸山野。
大概算是日行一善……嗎?
總覺得更像是把磨尖了牙齒的狩食者,丟進了毫無防備的蘋果園里,正式開了那個家伙的果農人生。
扶光只能默默祈禱,西索出去招惹麻煩的時候,千萬別說是自己教的念。
這可不興恨屋及烏的連坐,她也是被逼無奈才教的啊!
一邊虔誠禱告,扶光一邊把原本打算給西索的口香糖,轉手送給了路過的鄰居家的小孩,順便邀請對方一家人來家里,一同享用那頓大餐。
她原本以為這個意外的插曲就到此為止了。
直到兩個月后的某一天,扶光打開門,看見了西索在廚房里備菜。
他顯然是剛剛沐浴過,身上穿著簡單舒適的睡衣,頭發都還濕漉漉著,極具生活氣息。
——如果不是身上那些過于顯眼的傷痕的話。
接連發生數次后,扶光意識到,她好像被救助的珍稀野生動物,當成了可靠的房東兼飼養員。西索和她真正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并不長。
畢竟,大多數情況下,西索都會在外面尋找對手、打得昏天黑地。
但他有時候也會突然登場,不管扶光在此期間搬到了哪里,他都能冷不丁地出現在扶光的落腳處,一副這里就是他的地盤的、理直氣壯的樣子。
然后又在幾天后,或者一兩個月以后,再次不打招呼地離開。
扶光感覺自己家成了旅館。
但因為西索自有分寸,從沒給她造成什么特別的麻煩,而且來了還會帶伴手禮、幫她做飯……就,也行吧。
就當是朋友偶爾來借住一下。
反正比自己叫外賣可強太多了。
所以,扶光決定在費利市定居之后,為了結束自己總是被迫去修門鎖的麻煩,索性給西索單獨配了一把鑰匙。
當初離開費利市的時候,她還考慮過,要不要給西索留個字條,告知一聲她去枯枯戮山做客了。
不過轉念一想,那家伙不打招呼就跑路的次數,簡直多到數不清,沒道理她就活該做好人吧!
至于,西索這一次能不能像過去一樣,再一次找到她的下落,那就看緣分和他的運氣好了。
所以那個時候,在飛艇即將起飛前,伊爾迷問扶光是不是有重要的東西落下了時,扶光否認了。
——只是偶爾會被突然派送的贈品而已。
她當時是這么回答的。
西索本人,應該算是他的廚藝、他的伴手禮、他態度周到的服務……這些真正有價值的項目的贈品。
但是,不知道該是說“遺憾”還是什么。
這一次,永遠負責創造驚喜的魔術師先生,依然用行動,向扶光交出了他的答卷。
視線鎖定在扶光身上,西索愉快地彎起眼睛,沖她揮了揮手。
“嗨~”
******
好久不見。
這一場捉迷藏,依舊是他贏了哦?
第62章 【062】
【062】
主動向那邊招手示意,西索甚至故意擺出了一副,二人之間并不熟絡的樣子,沖扶光眨了眨眼睛。
“晚上好,緹爾選手~你愿意應邀前來真是我的榮幸~我可是你的忠實FANS喲~!”
他裝得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倒是很符合奇犽之前通過現有情報,描繪出的人物側寫——的確像是一頭花里胡哨的,因為自知優勢,所以愈發賣力開屏的孔雀。
不過,孔雀可不會有這么危險的氣場。
揮手示意侍者可以離開后,西索紳士地為扶光拉開了椅子,卻也沒有冷落被帶過來蹭飯的奇犽。
他饒有興趣地看了會兒,因為嗅到強大的同類氣息,而下意識進入警戒的狀態,好像都已經瀕臨炸毛的小貓。
故意壞心眼地多拖延了片刻,西索才俯.下.身來,貼近奇犽微縮的瞳孔,語調輕快地補充。
“看來今天晚上~我們還有一位可愛的小客人呢~”
奇犽意識到自己竟然沒能躲開。
敏銳察覺出彼此間的差距,他抿了抿唇,和扶光牽在一起的指尖稍稍用力,卻沒有后退半步。
他可是跟糜稽從小吵到大、鍛煉出來的口才實力,當然不容置疑。
氣勢不能輸,而且又有扶光在背后撐腰,奇犽立刻反唇相譏。
“誰讓這家伙長著一張很容易就被騙到的臉,而你看起來,就很擅長騙女人的樣子!
西索聞言,倒是沒有生氣。
他反手指了指自己,表情看起來相當無辜,無辜中還透著些許委屈地,先看了一眼扶光。
仿佛在說:你新養的小貓在這里欺負人,你不管管?
可那點委屈也不過是浮光掠影,目光流轉間,像是魔術師欲揚先抑的暖場表演,還沒等扶光來得及看清,西索便自顧自地往下繼續開演。
“誒~這算是外貌偏見了吧?小客人,我可是非常非常真心地、邀請緹爾選手來約會的哦~”
“畢竟,有壞人趁我不在的時候,把之前收留我的好心房東小姐給拐走了~所以我目前,正在努力物色新的人選喲~!”
沒看出委屈來,扶光倒是能確信,這家伙自己玩得挺開心的。
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好像也沒有說謊……這就是變化系睜眼說瞎話的騙人天賦嗎?
不去當演員那個小金人獎,真是埋沒了。
扶光揉了揉眉心,決定中止這一場逗貓鬧劇。
卻不想,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腦袋里不知道都裝了什么奇怪知識的奇犽,再次語出驚人。
小貓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想傍.富.婆的小白臉!”
出手闊綽,喜歡搞些花里胡哨的儀式感,嘴甜,擅長騙女人,吃住都需要“好心的房東小姐”承擔……這不就是標準的小白臉嗎?
再加上長成這個樣子,恐怕還是業界內的頂梁柱。
可惜,這次算這家伙看走眼了。
奇犽回憶了一下他和扶光的賬戶余額,忍不住撇撇嘴。
在揍敵客享受慣了最好的東西,哪怕現在沒了那張好用的黑卡,但奇犽依然沒有改掉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
不如說,他能老老實實住在選手宿舍里,也沒有去額外購入游戲機、定制服裝和滑板什么的,在他眼中,就已經算是省吃儉用了。
揍敵客家的小少爺哪過這種窮日子啊!
不過,受限于100層上下的獎金的確有限,這些花銷,基本都是靠扶光打比賽的報酬承擔的。
奇犽也不白拿,說好等他回枯枯戮山后,就把這些年攢下來的零花錢轉給扶光。
扶光倒是沒太在意這個。
反正她也看開了,攢再多的錢,在這個充滿了意外的世界,都有可能隨時失去……看看痛失存款的自己,再看看身上分文沒有被趕出家的奇犽。
算了,及時行樂吧。
養貓多是一件快樂的事,快樂本身就存在價值。
因此導致,扶光雖然差不多每周都有百萬戒尼的進賬,但余額也沒有特別豐厚,基本值維持在一個以防萬一的備用金額度。
感覺自己逐漸理解了一切,奇犽聳聳肩,沖西索冷漠地一攤手。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她的錢養我都不夠,已經很窮了。你還是去找真正有錢的女人吧……應該不需要我幫你推薦狩獵場所吧?”
西索這時候,卻表現得像一個積極面試、競爭上崗的優質打工人。
他笑瞇瞇地羅列自己的功能:會做飯,而且做得挺好吃的;審美還不錯,可以幫忙設計造型;說話好聽,能夠讓房東擁有好心情……
但奇犽并不為所動,依然端出資本家的挑剔態度,對這家伙指指點點。
場面逐漸朝著越來越奇怪的方向發展。
扶光忍無可忍,用巧克力泡芙堵住了奇犽的嘴,然后無語地甩了個眼神給西索,示意對方適可而止。
“重新介紹一下。西索,我之前的……房客吧。他剛才是故意逗你的。這家伙嘴里沒幾句真話,特別愛說沒有意義的謊言,都快和呼吸一樣,成為他的本能了。你別當真!
可在介紹奇犽的時候,扶光猶豫了一下。
感覺要是說他是“弟弟”的話,奇犽估計又會鬧別扭了;但是她也實在喊不出“哥哥”兩個字。
氛圍會很詭異不說,而且她有預感,西索要是知道了來龍去脈,這個梗在他那里,估計就過不去了。
奇犽卻在這個無人開口的空檔,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艱難咽下堵住嘴的巧克力華夫餅,嘴角甚至還殘留著些巧克力醬,他不可置信地,指向桌對面一臉純良的西索。
“等等,所以我大哥是那個把‘好心房東小姐’騙走的‘壞人’?所以——大哥他才是插足的那個男.小.三?!???”
奇犽瞳孔地震。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是該震驚大哥拿的男.小.三劇本,還是該震驚,扶光這什么眼神啊……
就他大哥那女鬼一樣的恐怖氛圍,到底拿什么跟這個小白臉打?
哦,除了那張繼承了老媽全部優點的臉。
奇犽想。
而西索向來是火上澆油、只怕熱鬧不夠大的類型。
眼看著奇犽的表情越來越糾結,他用一只手撐著側臉,還故意彎起眉眼,笑瞇瞇地“好心”糾正。
“嗯哼~如果按時間順序的話,是我排在后面哦?不過~我是無所謂啦~畢竟我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對吧?”
眼波流轉間,西索又壞心眼地吻上指尖,向扶光送了個飛吻。
聲色并茂,明明是個高挑且有肌肉、無論怎么看都極具侵.略.感的成年男性,這個動作卻帶著些自然而然的撒嬌情態。
唇齒翕合時的微弱水聲,更加重這種曖昧浮動的情調。
好像呼吸也變得綿軟而黏.膩起來。
——然后西索也被塞了塊蘋果造型的糖果。
扶光無情地怕拍手,用俯視的眼神,警告這兩個人都把腦袋里的水晃干凈,重新開始說人話。
這時候,西索又成了熟練的、第一個討乖的人。
奇犽面無表情,算是見識了社會的險惡……詭計多端的小白臉!果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決定化憤怒為食欲,多薅一點西索的羊毛。
三人的話題,這才終于回歸正常。
考慮到還在暗中監視的壺音和雨音,扶光自然跳過了揍敵客的內情,只含糊說了幾句,便開始跟西索閑聊最近的近況。
奇犽則對二人的過去更感興趣——或者說,是屬于扶光的過去。
西索今晚倒是很有講故事的耐心,幾乎對奇犽的要求,有問必答。
臨別前,他本來打算開車將二人送回天空競技場的,不過被扶光婉拒。畢竟餐廳離得也不遠,剛好飯后消食。
于是西索沒再堅持,轉而將名片遞給了扶光。
“估計現在也還是沒記住我的通訊號吧?真過分啊~作為這次捉迷藏的獎勵,不如好好考慮一下,把這串數字背下來吧~”
“畢竟,我可是隨時做好了被需要的準備呢~”
指尖在空中描繪出旋舞的線條,西索動作優雅地,欠身向扶光行了個禮。
放在旁人身上的夸張舉動,輪到他來做,就顯得恰到好處,沒有半點突!不蛟S是因為,他的人生即是一場盛大開幕的舞臺。
當然,奇犽也獲得了同樣的名片。
三人各自分開。
回到天空競技場,大概是沒開窗的緣故,奇犽由于嫌屋子里被玫瑰花束腌入味,膩得齁人,索性去前臺拿了選手宿舍的鑰匙,決定今晚單獨睡。
扶光倒是覺得這個香味還不錯。
跟奇犽揮手道別,她關上門,確定壺音和雨音依然守在安全距離之外的地方,不會聽到屋內的聲音后,拿出了通訊器。
按照名片上的那串數字,扶光一個個輸入完,想了想,又順手在通訊錄添加了新的聯絡人。
她按下撥通鍵,被另一端秒接。
扶光不出意料地挑起眉。
她猜得果然沒錯,剛才西索那番話里有話的用意,就是有什么話,想要和她私底下單獨溝通。
奇犽今晚主動搬去其他房間,倒是省了她的事。
念及奇犽,扶光又不由想起了,奇犽今晚數次的語出驚人,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彎起眼睛。
她的壞心思也冒了出來。
扶光靠在宿舍外側的那面落地窗上,俯瞰著依舊燈紅酒綠、幾乎被霓虹燈驅逐了黑暗的不夜之城,語調染上些調侃意味明顯的促狹。
“所以?想傍富婆的小白臉先生,這么窮追不舍,難道是想向我推銷什么特殊服務嗎?”
“事先說明,我現在可窮了。養貓很貴的。”
第63章 【063】
【063】
養揍敵客家的貓,是真的很費錢。
扶光全都是出自真情實感。
而面對她故意打趣的玩笑話,西索倒是保持了一貫的人設,在調.情這方面,沒有人能在他這里更勝一籌。
順著扶光的話往下,他面不改色地,提出了一個更有建設性的提議。
“要是覺得養貓很貴的話~那還不如考慮一下,養我更有性價比喲?我很好養的~富、婆、姐、姐~”
說到最后那個戲稱的時候,他還故意一字一頓地咬字,原本還沒什么歧義的稱呼,硬是讓他浸染上曖.昧而纏.綿的暗示意味。
低沉中略帶喑啞的聲線,透過通訊器傳達過來,微微的震顫也如砂礫滾過耳道,在耳朵深處撩起不受控的癢。
扶光下意識把通訊器拿遠了一點,不再貼著耳畔。
但下一秒,西索的話鋒就急轉直下。
“畢竟,我可是很樂意幫你養貓的~說實話,我其實還蠻中意那個孩子的哦~哼哼~青澀的小蘋果~!真是令人期待呀~不是嗎?”
一聽西索的語氣,扶光便清楚,這家伙有點開始興奮起來了。
她立刻迎頭潑了盆冷水上去:“別打他主意。”
這不是警告,而是通知。
扶光很少這么斬釘截鐵地拒絕什么事情,至少從西索的視角來看,上一次見到這樣的扶光,還是她拒絕跟自己戰斗的那一回。
雖然當時他并沒有理睬,且在事后,付出了在醫院躺滿三個月的代價。
所以西索難免有幾分意外。
“誒~”他瞇起眼睛,拖長了上揚的尾音,“原來富婆姐姐喜歡這個類型啊~這可真讓人有點為難了~”
扶光覺得,這頂“大煉銅術士”的帽子,可能在她腦袋上摘不掉了。
她麻木地忽略掉這個話題,決定直切主題。
“你是怎么找過來的?這次碰面,你應該也不是單純地,只是想和我打個招呼、敘敘舊那么簡單吧?”
給她遞名片的時候,西索向她做的那個動作,分明是魔術師在表演正式開始之前的開幕禮。
說明好戲才正要上演。不過有句講句,哪怕已經把西索的思路給摸得差不多了,但扶光這時候,還是忍不住想吐槽這家伙奇怪的儀式感。
如果西索改行去和平年代做怪盜,也一定是會提前給受害人發通知函,故意等聚光燈和全副武裝的觀眾都就位,然后再在萬眾矚目下,來一個華麗且讓人難忘的亮相,的那種類型。
……隔壁劇組的怪盜基德,喜提競爭對手是吧?
扶光短暫地笑了一下。
可惜的事,西索并沒有為她解惑的意思。
“秘密~!這是我私人的商業機密~不然下次,要是好心的房東小姐再故意使壞,我可是會很頭疼的~”
不過,西索倒是交代了他是怎么查到天空競技場的。
——那些把揍敵客家庭成員幾乎全派出去,除了基裘留下坐鎮,連五六年沒有出過門的糜稽都不得不替兄出差的委托,是西索下單的。
他用不同的名義,將揍敵客的主力都調虎離山,以便趁機潛入枯枯戮山。
跟強者戰斗是很有趣,但西索也不準備去打幾乎必輸的架。
最好吃、最值得期待的東西,當然要留到最恰當的時機享用,才能獲得最大化的樂趣。
他是從管家的閑聊中,探知“客人”已經離開多日,前往天空競技場的。
再加上,扶光為了拿到免費的選手宿舍,又以“提爾選手”的身份,報名成為參賽的斗士。
雖然她有刻意進行過偽裝,但還不足以騙過魔術師的眼睛。
這也并不是西索找到扶光的第一日。
他是在耐心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后,才主動出擊,布置好今晚久別重逢的舞臺的。
“有兩個討厭的家伙一直都在監視你呢~雖然感覺這應該不是你無法脫身的理由~不過,我可以幫忙解決掉她們喲~”
“那個老婆婆,勉強可以算是及格的玩具吧~!”
西索的語氣躍躍欲試。
扶光只能又一盆冷水潑上去。
“如果是你自己想玩游戲的話,就不要打著幫我忙的借口。反正我不會攔著你。但如果,你真的是特意趕過來……”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覺得,這樣想未免有些太自作多情了——畢竟,就算多了一層好心房東和房客的關系,對方可是西索。
所以,扶光沒有將那句話說完,只是自顧自地往下給出結論。
“那我個人建議你換一個玩具!
“那個人不是普通的管家,在揍敵客還算受重用。揍敵客對外排外,對內護短。你沒必要為了這種可替代品而自找麻煩。”
原著里,西索殺了梧桐沒有被追責,是因為他是伊爾迷在那場INNERMISSION中,協助伊爾迷進行作戰的隊友。
所以在揍敵客看來,梧桐的命得算在伊爾迷的名下。
這可不代表,揍敵客會允許一個外人,在殺了一直輔佐桀諾的直屬管家后,還能跟沒事人一樣,在外面活蹦亂跳。
記仇是貓的天性。
扶光也是在席巴面前走了明路、變相拿到許可之后,才敢趁機有仇報仇,把伊爾迷連夜送進醫療組的。
沒辦法,家里有錢有勢,還有一群特別能打的長輩,就是比他們這些單打獨斗的孤家寡人要了不起。
即便只是看在好心房東和房客的關系上,扶光也覺得,自己至少該有一句提醒。
采不采納就是西索自己的事情了。
雖然他大部分時候,都喜歡隨心所欲,享受生死一線的快.感。
扶光做好了這家伙發病的準備。
卻沒想到,西索鋪墊至今的目的并不在此。
“啊~果然~所以不是你無法脫身,而是被馴養、被束縛住了……呢?因為那只可愛的小貓?”
終于試探出扶光的真心,魔術師的語氣也淡了下來,摻雜著些許涼意,沒了之前山路十八彎的轉音。
他興致缺缺地評價。
“沒意思~真沒意思~!這可是最糟糕的故事發展了~!如果我把那孩子殺掉的話——”
扶光厲聲打斷了西索尚未說完的話。
“總之。謝謝你能過來,西索,但是到此為止吧!彼,“再往前一步的話,就是你越界了!
說完,扶光便直接掛斷了通訊。
耳邊傳來機械的提示音,西索看著通訊器屏幕上的聯絡人備注,鼓起臉頰,難得露出了極為孩子氣的抱怨表情。
他討厭這樣的扶光。
從在“享樂之都”、格拉姆加斯蘭遇到開始,扶光就像居無定所的風,不管他做什么試探對方的事情,扶光都不會真的生氣。
或者說,是他從來沒有被扶光真正納入眼中。
也正是因為如此,西索并未將扶光劃進自己的玩具之列。
他想要的是酣暢淋漓的戰斗,是全力以赴的對手,以及當對手被他毀滅之后,那種崩潰絕望的額外獎勵。
可扶光絕不會和他認真打一場的。
不光是因為扶光念能力的特殊機制,更是因為,西索無法點燃扶光的情緒——不管是恐懼、憤怒、憎惡,還是更為正面的積極情緒。
就仿佛他無論做出什么舉動,都在扶光的意料之中。
以“欺騙觀眾”和“創造意外”為本職工作的魔術師,卻遇到最清醒、最冷漠、最不配合演出的局外評委。
他無法將扶光拉入自己的舞臺。
所以,西索離開了。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扶光也是極少數,既不恨他、恐懼他、想要殺死他,又不渴求他的特殊存在。
反倒是他,能從扶光那里,獲得不被打擾的平靜,以及一個足夠安全舒適的居所。
所以,在某一場戰斗結束后,暫時膩煩了被追逐的西索,重新出現在了扶光的家中。
并在厭倦平靜之前,再次離開,去尋找新的玩具。
卡在某種微妙的分寸上,讓二人之間的關系,始終保持在一個恰到好處的平衡狀態。
但這個平衡,建立在雙方都維持現狀的前提下。
而現在,扶光的改變,打破了平衡,也讓西索感到了不愉快。
他自然不得不要想個辦法,叫自己重新高興起來。
西索有了個好主意。
——不如,就去殺了那只格外惹人憐愛的小貓吧~!
不管是趁機殺掉陷入悲痛的扶光,還是被憤怒到失去理智、打破不殺人原則的扶光所殺,似乎都是令人愉快的有趣發展。
腦海中隨即浮現出那種畫面,西索斜倚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將通訊器抵在唇下,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肩膀被牽扯著聳動,那些具體入微的想象助長了情緒,催生出更為洶涌的、不受控的興奮。
幾乎不需要過多的糾結,他便雀躍地下了決定。
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笑聲減止,西索從掌心中抬起臉,瞇眼看向門外,沒有被打斷的不快,倒是對這位造訪者產生了好奇心。
至少這樣腳步聲,絕不屬于酒店的侍者。
他抬手,用五指將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往后梳去,也懶得整理稍顯凌亂的衣服,便扭著腰走向房門。
并沒有去看貓眼,西索像是直接拆開禮物的蝴蝶結的小孩子,徑自將門拉開。
他看著深夜的拜訪者,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哎呀~這可真是意外的約會~雖然沒有提前預約,不過我還是很歡迎的喲~!”
懶洋洋地靠在門邊,西索舒展開右臂,指向燈光昏暗的屋內,笑瞇瞇地做足了待客之道。
“歡迎光臨~請進請進~我們可有整整一晚的時間哦~”
第64章 【064】
【064】
扶光最近總有些心不在焉的。
自從那一晚之后,西索就像銷聲匿跡了一樣,再沒有到她面前刷存在感,甚至連一封短訊都沒有。
這卻反而拉響了扶光的警.報。
因為無論如何,西索都不像是這么會輕易妥協讓步的人——若是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這個道理幾乎適用于她認識的大部分人。
……這么一想總覺得自己更慘了。
扶光不得不繃緊神經,疑神疑鬼地過了快小半個月之后,大概是奇犽都看不過去了,特意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拉她出去散心。
他決定去天空競技場鄰市的自然區觀光。
那邊自然區的山林里,有一個還挺有名氣的大瀑布,正好撞上汛期,是最佳的游玩時間點。
雖然由于這一點,特意趕在這個時間,搭乘旅游大巴去的觀光客也很多,但奇犽也自有妙計。
他直接拉著扶光翻過柵欄網,直奔游客禁止進入的原始生態區。
這的確不是一只會乖乖循規蹈矩的小貓。
而向來奉公守法的扶光,在翻墻的時候,默默摸了一下隨身攜帶的獵人執照,安慰自己問題不大,四舍五入都是合法行為。
感謝好用的獵人特權。
因為是不對外開放的禁.區,顯然不會有相關人員來進行修路、修橋之類的觀光維護工作,一切都保持了最原始的樣子。
山勢陡峭對他們來說,反而成了一個優點。
至少在陡峭的山勢中穿行,的確比人擠人、爬臺階、數人頭,要更有散心的感覺。
可惜,總有人特別沒有眼力勁。
是扶光先一步停下,回頭往來處的那片濃綠眺望。
“有人在跟蹤我們。大概十五人。看起來不像是我們的忠實FANS,從天空競技場追過來要簽名的樣子。”
她一只手托著臉,有點困惑地思考,這是哪里來的麻煩。
不太像是西索的作風……畢竟他跟伊爾迷很像,朋友數不出幾個,仇人倒是滿地跑。不存在這種規模的團隊行動。
如果不是西索的話,可她多遵紀守法一個人,也數不出來什么仇人?
怎么想都是另一個人更有可能。
“奇犽,你最近又在哪里拉了仇恨嗎?”扶光看向他。
向來嘴不饒人的小貓沉默了一會兒,態度很誠懇地問:“你是指哪一個?”
扶光沉默了。
行吧,也在意料之中。這很合理。
她沒辦法地聳下肩,轉身面朝暗中窺視者的方向,沖藏在樹蔭里的敵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出來說話。
結果只出來了一個獨眼的男人。
扶光好脾氣地沒有揭穿,只是牽著奇犽的手,準備問問看到底是什么情況,大家有事好商量,能解決就解決。
口頭解決不了再另說。
反正奇犽最近都沒有被揍敵客派任務,也沒在天空競技場下過殺手,應該頂多也就是說話太氣人、態度太囂張、特別拉仇恨罷了。
扶光是這么想的。
卻萬萬沒想到,對方的目標竟然是自己。
更準確地說,是西索才對的。
按照那人咬牙切齒的說辭,他是之前和西索戰斗過的武斗家,數年前慘敗,被西索刺瞎了一只眼,并被言.辭.羞.辱了一番。
他將其視為此生的奇恥大辱,自此潛心修煉,就是為了找到西索,一雪前恥。
可西索向來神出鬼沒、居無定所,他尋找了大半年的時間,都沒能追查到西索的下落。
直到一周前,從情報販子那里得知,西索曾出現在天空競技場附近,便連忙趕來追查,一路查到了“緹爾選手”身上。
扶光覺得自己好冤啊。
她可以對天發誓,這段時間跟西索的交流,僅限于那天晚上的那頓飯,以及飯后打的那通電話。
而且,天地良心啊,就算是之前生活在費利市,住所相對穩定的時候,她也對西索向來采取不聞不問的放養策略。
除非西索本人心血來潮,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不然扶光大部分時間,也完全不知道對方的行蹤。
……不過話說回來,她之前倒是從來沒有因為西索的原因,被他那邊惹出的麻煩騷.擾過。
她一直認為,西索會將他和自己的關系進行保密處理,以避免讓她莫名其妙天降橫禍,是一人之間不曾明說的默契。
為什么這一次,會唐突地延伸出來這種發展?
這還是第一次特例。
難道是因為她在下最后通牒的時候,那句“再往前一步就是過界”,惹得小心眼的魔術師記仇,所以才故意使壞嗎?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由于對西索的習性多有了解,扶光對于這種比較簡單直接的理解思路,習慣性地,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提高了警覺。
她試圖跟對方解釋,自己只是被西索看上的撩妹候選,偶然蹭了頓飯,跟那個魔術師根本沒有什么聯系。
對方聞言卻冷笑一聲,根本沒有取信。
他不知道是狗血電視劇看多了,還是被無良的情報販子給騙了,竟然莫名堅信,扶光是西索的情人,而奇犽就是她和前夫的兒子。
甚至連西索喜歡人妻的私人癖.好,都等他安排得整整齊齊。
而他這一趟的目的,就是綁架扶光和奇犽,作為人質,來逼迫西索現身,和他重新進行一場戰斗。
扶光:……
奇犽:……
雖然自己也聽懵了,但不得不說,這是扶光第一次見到,奇犽的臉黑成這個樣子。
仿佛隱約能聽到磨牙的聲音,小貓亮出爪子,面無表情地聲明:“我要撕了這家伙的嘴。”
扶光試著攔下他。
“算、算了吧?他都被騙成這個樣子了,智商看起來也不太高,腦袋壞掉也屬于傷殘人士……咱們讓讓他,不跟傷殘人士計較!
停頓了一下,扶光也不得不提醒火冒三丈的小貓。
“而且,奇犽你應該打不過他。他會念。躲在后面的那些幫手里,也有五六個念能力者!
“這樣的對手,對你來說,還稍微有點太早了!
奇犽更氣了。
手忙腳亂地抱著撲騰的小貓,扶光一邊試圖給他順毛,一邊又要面對,對面忍無可忍的包圍和進攻。
她也頭痛地皺起眉,把這筆賬記到了西索名下。
不過,在扶光反攻之前,一道更為高大魁梧的陰影,卻攔在她身前,擋住了那些惱人的小動作。
正是幾乎不怎么現身的管家壺音。
“——壺音?”扶光愣了一下,遲疑地詢問,“沒關系嗎?席巴先生說過,不讓你們提供任何幫助的。”
壺音側過臉,恭敬地向一人微微欠身行李。
“命令的原話是說,不允許對奇犽少爺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不過,既然這次的歹人,是沖著扶光小姐而來的,那我們稍微做一點工作,應當也在允許范圍內!
“畢竟是難得的散心,還是別讓無謂的宵小之輩,打擾您和奇犽少爺的好心情了!
視線落到還氣鼓鼓的奇犽臉上,壺音的表情微不可查地,愈發柔和下來,透著不便言明的寵愛。
“這里就交由在下代為處理。雨音會繼續陪同一位。請放松地,好好享受這山間的風光吧!
扶光向壺音道謝。
奇犽則還在那里撲騰著,銀藍色的貓眼瞪得圓滾滾的,指著領頭的那個獨眼男人,氣焰囂張地,要壺音把那家伙打成豬頭,再好好盤問看看,到底是哪家情報販子給的離譜情報!
雖然壺音只是微笑著保持沉默,但扶光想,她應該會滿足奇犽的小要求的。
好言勸著出奇憤怒的小貓,扶光辨別了一下方位,就帶著奇犽往山峰頂端的峭壁那邊走去。
瀑布的源頭就在那里。
也可以說是縱覽山色的最佳視角。
好不容易把奇犽重新哄出笑容,扶光找了個比較好的取景,一面招手示意奇犽過來,一面拜托雨音過來,幫他們合影。
便是在扶光面向雨音、松開了奇犽的手的瞬間,異變突生!
伴隨著突兀的破空之聲,有什么東西自林中飛出,裹挾著無堅不摧的念力,徑直襲向了孤身站在崖邊的奇犽!
奇犽瞳孔緊縮。
他甚至根本看不清襲來的是什么,只是身體的本能,在腦海內發出足以吞沒理智的警.報,讓他快逃!
可事實上,奇犽連眼睛都無法眨動。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感受著無限逼近的死亡。
——然后,與他擦肩而過。
是扶光沖了過去,及時碰到奇犽的指尖,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令他逃脫險些割喉的利器。
真的只是差了分毫的距離。
直到奇犽重新找回理智,喉嚨上的那道傷口,才慢半拍地順著被劃開的皮.肉,向兩側分開,沁出一串細密的血珠。
那是因為,當時割裂他肌膚的東西,實在極.輕.薄、極銳利,速度又極快,連受傷的那部分血肉都沒能及時做出反饋。
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鐵銹味。
而扶光的眼底,仿佛還烙印著剛才瞥見的,那張撲克牌上,狂笑著揮舞鐮刀的死神JOKER。
她面無表情地抬頭,正迎上扭著腰,款款走到陽光下的魔術師。
“久等了~我如約來見你,準備履行我們的約定了喲~!”
盛大的舞臺合該有一個精彩的登場亮相,西索仰頭親吻指尖的JOKER撲克牌,隨后眉眼彎彎地,向扶光張開雙手。
他神情熱切,甚至可以說是甜蜜的,如同熱戀的、正沉溺其中的情人,在向伴侶訴說著衷情的甜言蜜語。
“——來一起痛快地玩吧,扶光~!”
第65章 【065】
【065】
——約定?什么約定?和誰的?她?
這是聽到西索的發言后,扶光本能捕捉到的違和感。
她可不記得跟這家伙有過任何約定。如果說是“最后通牒的警告”的話,倒還有點說法。
但顯然,已經沒有再追究這個的必要了。
至少目前沒有。
因為,從西索這幅全身心投入的興奮狀態來看,無論過程如何,他都已經做出了決定,并且相當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魔術師一旦站上舞臺,就沒有臨時匆匆退場的道理。
而現在,他的目標……是奇犽。
扶光看得很清楚,剛才用撲克牌突襲的那一下,西索毫無疑問,是沒有留下任何余地的殺招。
但凡她剛才反應再慢半拍,奇犽就會被當場切開氣管。
腦海中不受控地浮現出那樣的畫面,扶光抿了抿唇,下意識愈發抓緊了奇犽的手臂,將他納入自己的保護范圍內。
可意識到這一點的,并不只有扶光一個人。
目睹奇犽和死亡貼面而過的那個瞬間,原本作為管家,稍稍落后一人幾步的雨音,仿佛連心跳都停滯了。
她畢竟還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見習管家,閱歷遠不足以和壺音相提并論,此次隨壺音一同出發,更多還是起到一個從旁協助的角色作用。
眼見奇犽身陷危機,雨音的理智便像是被火點燃一般,不復平日的冷靜。
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她條件反射地沖了過來,想要擋在西索和扶光、奇犽之間,為他們爭取離開的時間。
雨音堅信,只要自己能撐到,讓一人跟祖母壺音順利匯合,就一定能確保奇犽少爺和扶光小姐的安全。
所以她站在他們身前的瘦削背影,顯得那樣堅定而無畏。
扶光甚至來不及喝退她。
也正中了西索的下懷。
“哼哼~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乖乖配合演出的好孩子~!”
發出了愉快的笑聲,西索將代表死亡的JOKER撲克牌,轉為瞄準了離自己更近的雨音。
覆蓋上渾厚念力的撲克牌,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更加銳利,也更迅疾。
雨音未能及時止住沖勢,或者說,是她的行動軌跡完全被西索看透,以至于像是她自己主動撞上了那一擊。
撲克牌深深切入雨音的肩膀。
而附著在撲克牌上的“輕薄的假象”,憑借其黏性,一旦被沾身,就難以擺脫,成了魔術師手中任由擺布的道具。
西索只輕輕一勾手,上一秒還在試圖展開攻勢、為扶光一人爭取時間的雨音,便像是被扯了線的風箏,飛向西索那邊。
西索笑瞇瞇地,像撫摸小狗那樣,摸了摸雨音的腦袋。
而他的目光,卻是越過雨音的肩膀,看向扶光。
之所以揍敵客會看似多此一舉地,派出能力稍欠的雨音同行,是因為席巴篤定,扶光更容易對尚且年少又同為女性的雨音,要多幾分包容和體諒。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雨音會比壺音的存在,讓扶光多思考幾分。
對付心軟善良的好人,比起威逼利誘的手段,自然還是攻心為上,以情感為繩索,讓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才更聰明。
糟糕的是,西索要比席巴更了解扶光的這一面。
“嘉賓已經就位~現在,輪到我們之間的游戲開幕了~!叮咚!游戲規則是:一旦扶光你用念能力消失不見,我就立刻把這位可愛的小妹妹給殺掉~”
將手臂撐在無法動彈的雨音的腦袋上,西索向扶光眨了眨眼睛,語氣像是撒嬌,又像是抱怨。
“別總是那么狡猾地想著逃跑嘛~偶爾~也要好好地看著我~真切地觸碰到我才行啊~!”
“嗯嗯~就像現在這樣~”
扶光牽住奇犽的指尖稍稍收緊。
她忽然開口:“所以,剛才那些人,也是你特意放出的風聲,想要把我們和壺音分開?看來你最近沒少看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西索,我要考慮告你誹.謗了。跟你擺到一起討論,很影響我在外面的風評啊!
西索倒是很不服氣地投了反對票。
“我倒是覺得,那樣的劇情還挺寫實的呢~而且我的風評,怎么都要比揍敵客好很多吧~我可是很受歡迎的哦~?”
“另外,不可以想著拖延時間喲~”
直接戳穿了扶光的打算,魔術師笑吟吟地,將撲克牌的邊緣抵上雨音的喉嚨,割開一線淡淡的赤色。
他語調溫柔地,向獵物步步緊逼。
“——快來握住我的手吧,扶光~”
想要抓住隨時都可以控制身體虛實化切換的扶光的最好方法,就是被她觸碰,并開啟念能力的共享。
在共享狀態下,只要維持著肢體接觸,扶光便無法隨意切斷這種聯絡。
她不能再輕易抽身離開。
唯有扶光聽懂了西索的暗示。
在她短暫的思考間,西索又順手卸了雨音的下巴,制止了雨音企圖自.殺的小動作。
“十~九~六~四~”
魔術師哼著隨心所欲的旋律,任性地跳躍式倒計時。
扶光扣緊了奇犽的肩膀。
她能感覺到,掌心下不斷加速的心跳。
借著奇犽身體的遮掩,扶光的唇瓣幾乎只是微微顫動著,聲音低如蚊吟,僅限于奇犽能夠聽到,快速地交代。
“別害怕,冷靜下來奇犽……等下我會拖住西索,你帶著雨音去找壺音。等我聯系你!
“三~”
“放心。你知道我的能力有多占便宜。只要我想逃跑,就沒人能夠攔住我。”
“一~”
“所以奇犽,別追過來!
“一~!”
奇犽沒有回答。
而在西索即將劃下指尖的撲克牌的瞬間,扶光牽著奇犽,走向了對方。
死神堪堪停下收割性命的鐮刀。
西索歪了歪頭,笑著向扶光伸出了另一只手。
扶光卻在即將握住那只手的剎那,轉手切斷了束縛住雨音的“輕薄的假象”,用腳勾起雨音,踢向遠處的同時,將奇犽推了過去!
在那個轉瞬即逝的離別里,她仿佛在指尖感受到了,某種不愿放開的留戀。
但奇犽終歸是沒有掙扎地松開了手。
扶光也無心在意這個細節。
因為幾乎在用一只手推開奇犽的同時,她就已經在用另一只手,圈在西索的喉嚨上,壓著對方往瀑布下面跳!
扶光此時尚未開啟念能力的共享,可若是身體完全虛化,就無法將西索壓制住,徹底斷絕他借力攀回山頂的可能。
僅保持著雙手的實體,她牢牢將西索的致.命.處控制在掌心里,絕不給對方留下任何掙脫的機會。
反正以西索護體的念量來看,就算真的砸到谷底,也頂多就是個腦震蕩……不如說,這家伙變傻一點,才更有利于世界和平吧!
但出乎扶光意料的是,西索卻沒有,哪怕只是嘗試著反抗過。
他依然在笑,笑得愉快而恣意。
在一人極速墜落的過程中,身體大半保持虛化的扶光,只能感覺到瀑布冰冷透骨的水流,飛濺著砸在手臂上的痛苦——
以及,掌心下唯一溫熱的跳動。
直到墜落中止。
當他們沒有掉入瀑布底端的湍流,而是被半空中一張織網攔下時,扶光還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被墊在下面,承擔了最大沖擊的西索,卻率先做出反應。
反手抓住了扶光壓在自己喉嚨上的指尖,被瀑布打得濕漉漉的紅發魔術師,像一團流動的火焰,又或者神話故事中,靠聲音引.誘水手、將他們哄騙著墜入海中,成為獵物的塞壬。
“——鏘鏘~Surpeise~!”
西索笑瞇瞇地說。
………………
…………
……
那天晚上,西索迎來的深夜造訪者,是奇犽。
他想和西索做個交易,一人共同設一個局,讓扶光脫離揍敵客的監控和控制。
奇犽并不想跟扶光分開。
但在晚餐時,從西索口中,聽過扶光過去那樣精彩的旅行后,他更不想扶光因為自己被困在枯枯戮山。
扶光不喜歡殺人,但以“揍敵客婚約者候選”這個身份,繼續留在枯枯戮山的話,長輩們絕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妥協。
天空競技場的這段時間,既是席巴給奇犽進一步馴養扶光的機會,也是他留給扶光最后的緩沖期。
可奇犽討厭那樣。
正是因為他一直都向往自由,所以才更清楚失去選擇權利的痛苦——更不愿意讓扶光體驗這種痛苦。
奇犽也因此,在最后的反悔機會中,還是選擇了沒有任何掙扎地,松開了扶光的手。
總會有那樣一天,他會靠自己的力量,帶著亞露嘉一起走出試煉之門,光明正大地,跟扶光一起去旅行、去冒險。
他不需要扶光停下來等他。
他會自己追上去。
當時,西索還饒有興趣地追問奇犽,不怕自己趁機假戲真做,把他殺了,然后跟扶光痛痛快快地來一場生死對決嗎?
奇犽很不客氣地翻了個大白眼。
“少騙人了。我也經常說謊,所以我能感覺出來。你要是真的打算這么做,就不會拿出來嚇唬我了。”
他雙手插在口袋里,自信又篤定地仰起頭,與更加高大、更為強悍的西索直視,卻半步不退。
“……雖然你是個奇怪的變.態,不過,你應該也勉強算是那家伙的朋友吧?雖然你真的很奇怪!
西索一只手托著臉,若有所思地低頭看向奇犽。
他冷不丁開口:“所以~你剛才果然竊聽了我和扶光的通話記錄,對吧~?她恐怕都不知道這件事呢~真可憐呀~”
奇犽一整個被噎住。
因為西索的口吻實在很促狹,這時候還完全不是對手的小男孩,只能慌亂地試圖解釋。
“我又不是我老媽和大哥!不要說得這么奇怪好不好!誰讓那家伙的反應實在太好懂,我想假裝沒看到都很難啊!”
“而且要怪也是怪你太像個壞人了!怎么想都不可能就這么放著她不管,讓你隨便騙吧!”
戲弄小貓成功,西索被這青澀的反應逗得樂不可支。
于是,他抱膝蹲下來,沒有擅自去摸炸毛的小貓,而是毫不吝嗇地夸獎對方。
“不過我很喜歡哦~?好孩子、好孩子~!朋友之間,就是要這樣互相幫助的呢~!”
“倒不如說,我一直都很佩服,扶光她在撿人這件事上面的眼光~雖然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對她自己來說,就很難評價了~”
一只手托著側臉,殺意和興奮都徹底收斂起來的魔術師,笑吟吟地,為勇敢又聰明的小貓頒發獎勵。
他很正式地,向奇犽伸出了微勾的小拇指。
“可以喲~就這樣約定好了~”
所以,在這一場舞臺即將開始表演的時候,魔術師對臺下真正的嘉賓,如此回應。
【久等了~我如約來見你,準備履行我們的約定了喲~!】
………………
…………
……
覺得這樣的故事也很不錯,西索愜意地躺在織網上,像是通過另一種方式,獲得了短暫的滿足,變得更有耐心,也更好說話了一些。
他本身就口才極佳,心情好的時候,就更不吝嗇,情感飽滿、抑揚頓挫地,將那個約定和那個夜晚,與扶光娓娓道來。
期間,因為精神上的松懈,扶光無意中解除了念能力的虛化。
于是西索抬起手,從扶光的指尖一路向上,攀上手臂,略過纖細脆弱的頸,停駐在了扶光的側臉。
水流的寒意與人體的溫暖融為一體。
他在此,履行和奇犽的最后一個約定。
“——恭喜你,扶光。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這一次,換成他來找你吧?”
第66章 【066】
【066】
扶光一時間愣在原地。
好像剛才急速跳動的疲倦心臟,被什么柔軟的東西包裹住,浸潤在溫熱的液體中,給人以慰藉的安心感。
又像是石頭做的外殼被鑿開了一道裂隙,不甘妥協的種子從里面探出一角,延伸出鮮活柔嫩的枝條,醞釀著盛放的春日。
“……都要搞不清到底誰才是笨蛋了。”扶光輕聲地自言自語,“揍敵客還是會追上來的啊。”
她可不覺得,席巴先生是會在沒看到尸體的情況下,就輕易認為她死去,或是放棄尋找她的性格。
無論起因和過程是什么,扶光都已經徹底深入到,那個盤踞在陰影中、如同龐然大物一般的家族中。
她知曉了太多,揍敵客絕不會希望外界獲知的秘密。
但這也是在扶光決定這樣行動之前,就已經悉知,也做好了付出相應代價的心理準備。
談不上委屈或者后悔什么的。
她松開了之前緊緊扣住西索喉嚨的指尖,衣服也因為剛才無意間解除的念能力,被瀑布打得濕透,跟西索一樣成了水做的。
有些不習慣地晃了晃腦袋,想要將黏在臉側的碎發甩到一邊去,扶光一只手撐在攔住他們的織網上,準備起身離開。
西索卻在她企圖執行這個動作之前,便先一步勾住了扶光的手腕,不允許她回去自投羅網。
“不可以喲~!奇犽說,他會負責處理好的~如果這個時候跑回去,半途而廢很浪費是一回事~也說明了,你其實并不相信那個孩子吧~?”
西索用拇指指腹,慢慢摩挲著扶光手腕內側的肌膚,也在默數對方變化的心跳節奏。
他彎起眼睛,篤定地補充:“他會傷心的哦~我也是~”
扶光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她此刻是半撐在西索上方的姿勢,難得能居高臨下地俯視這家伙,倒是襯得這位危險的小丑魔術師,多了幾分趨于弱勢的假象。
但也只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假象罷了。
扶光將自己的手腕,從西索的掌心中抽出,淡淡道:“這句話的后面加上你,反而顯得有點多余。”
“真偏心啊~我這真的傷心了哦~”西索只是縱容地松開指尖,并未反對。
為了避免撞上追過來查看情況的壺音,導致前功盡棄,二人迅速攀到附近的山崖上,并順手將織網銷毀。
扶光習慣性要往山下的方向走,卻忽然頓住。
這里已經靠近禁.區的邊緣,隱隱約約地,能聽到風中送來的、屬于觀光客們的喧鬧聲。
要想避開壺音和揍敵客的耳目,他們可不能這樣子下山。
扶光回頭看向西索。
而西索就站在他們剛剛攀上來的地方,甚至連一步都沒有走動,優哉游哉的,笑瞇瞇地看向扶光。
他翻手變出一張紅桃A,等著扶光先開口。
扶光:……行吧。難怪剛才那么好說話,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
無語地盯著眼前人高馬大的幼稚魔術師看了一會兒,扶光咬牙切齒著嘆了口氣,二步并作兩步走,蹬蹬蹬地幾步邁上前,再次抓住了西索的手。
念能力被共享,二人一同隱去了身形。
“現在滿意了?”扶光很難控制自己想要吐槽的心情,忍不住嘀咕,“幼不幼稚!”
西索低眼看向他們交纏的指尖。
原本被避之不及、被掙脫的那只手,如今又自覺自愿地伸了過來,不肯放開。
尤其是扶光那副不服氣又不得不忍耐,但其實情緒全部都寫在臉上的樣子,更加叫人心情愉快。
西索哼著自己編的旋律,抬起了二人相握的手,還故意笑吟吟地,在扶光眼前晃了晃。
“滿意~”他拿出一貫的厚臉皮和自我主義,絲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回答,“幼稚~”
扶光終歸是輸在了臉皮不夠厚。
二人也借著念能力的便利,光明正大地逃票,蹭了最近的一班觀光巴士,去了天空競技場的鄰市。
當務之急是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把濕透的衣服給換下來。
想起自己又沒有隨身攜帶的銀行卡和國民身份信息卡,扶光平靜而麻木地,接受了她好像再次變成了窮光蛋的事實。
果然她之前及時行樂的理念,是正確的。
不過好在,雖然她現在是一窮二白,但不幸中的萬幸是,她又可以刷西索的卡了。
扶光邁著自信的步伐,找了當地看起來最貴的酒店。
她才不要給西索這家伙省錢!
結果臨到門口,扶光看著西索,等他自覺主動地當冤大頭的時候,西索也一臉無辜地看向扶光。
“我身上沒有錢哦~要靠富婆姐姐來養我了~”
他眨了眨眼睛,語氣很是理直氣壯。
“畢竟一口氣給揍敵客下那么多單,真的很貴耶~殺.人原來是這么賺錢的買賣呢~明明過程很無趣~”
扶光不信。
但在查看了西索卡里的余額后,她不得不直面這個慘淡的現實。
扶光開始懷疑,是不是最近被財神爺開除了信徒籍,不然為什么她屢屢破財就算了,連她身邊的同行人都接二連二地變成窮光蛋。
……不,一定都是幻影旅團的問題!這個詛咒都是從她在費利市北拆家開始的!
扶光決定回頭找個地方拜一拜。
見西索這幅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清楚這家伙應該是真的打算當個小白臉花瓶,絕不貢獻任何建議,只想讓自己安排行程。
她向西索伸手:“通訊器!
也完全沒有避諱的意思,西索立刻十分爽快地,上交了自己的私人通訊器。
扶光熟練地按下一長串數字。
注意到她對這個通訊號的倒背如流,西索將食指搭在臉頰一側,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
對方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懶洋洋的女聲從通訊那端傳來,還是熟悉的語調,扶光下意識笑了笑,簡單溝通幾句后,便確認好信息,掛斷了電話。
他們的運氣不錯。
根據新拿到的地址,扶光拉著西索,在七拐八繞之后,來到了一處隱蔽的地下室。
開門的,是一個裝飾有幾排唇釘耳釘,造型相當前衛的年輕女性。
“喲。真難得,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攢夠錢,徹底洗手不干了呢!
跟扶光打了個招呼之后,對方的視線,落到緊隨其后的西索身上。
目光掃過濕透的、緊貼在肌膚上的衣料線條,她吹了個口哨,隨后調侃意味地看向扶光。
“新口味?恭喜,眼光不錯。比揍敵客家那個黑心小鬼要順眼多了。看起來很能干嘛!
面對這樣稍顯輕佻的評價,西索倒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對方打量,甚至很樂意展示自己的黃金比例身材。
扶光真想讓這家伙穿件衣服吧。
強行無視了西索的表演,她掛上笑,輕輕摟住對方的胳膊,轉移開話題。
“杜拉姐,好久不見。最近稍微有點小麻煩?梢詭臀医榻B幾個工作嗎?短期的單次委托,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保密性要高。其他都按老規矩來就行!
談到工作,杜拉的表情回歸正色。
這里是千耳社的支部之一。
除去情報販賣的工作,他們也是灰色地帶相當出名的中間商,專門為有錢有權有勢的客人,推薦合適的雇員,以及代為處理一些不方便放在明面上的委托。
離開天空競技場后,扶光有一段時間,就是在千耳社打短工度過的。
她也是因此認識的杜拉。
雙方都算是老熟人了,彼此間都信得過,杜拉沒有多廢話,當場就打開電腦,幫扶光篩選合適的委托。
“太瑣碎的小委托就不給你了……最近大部分都是些護衛的長期工作,畢竟有錢的老板們也最害怕死亡,很肯在這方面花錢……唔,果然你每次來都愛給我出難題!
含糊的抱怨,揉碎在清脆的鍵盤敲擊聲中,卻更顯得親昵。
杜拉一目十行地掃過委托清單,迅速跳過大部分不符合扶光要求的內容,卻在其中一行,忍不住停頓了片刻。
“雖然這個不太符合你的老規矩,我有預感你會拒絕,但其他都完美符合你的要求。要先聽聽看嗎?”
扶光的“老規矩”,就是不接殺人放火的工作。
但杜拉都這么說了,矢口否決也不太禮貌,扶光點點頭,準備姑且聽完了再拒絕。
杜拉選中那一行,雙擊點開,言簡意賅地陳述委托內容。
“最近,有一位匿名的客人,在暗.網高價懸賞窟盧塔族的緋紅眼!
“沒有具體的截止時間。數量不限,越多越好。但對品質有特殊要求,需要人體解剖的熟手外,指名更傾向于保留頭顱的儲存方式!
“總得來說,是一個事多麻煩,但出手大方程度和委托難度成正比的優質雇主。除去不符合你的個人準則外,算是我比較推薦的委托之一!
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杜拉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繼續補充。
“啊,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雇主并沒有提供窟盧塔族相關下落的情報。這一點需要你自己去追查!
“不過我覺得,你之前還挺擅長尋寶這一類的工作。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多花點時間,還是比較有戲的。”
“所以你……扶光?”
話還沒有說完,杜拉抬眼時,目光不經意間,與扶光視線相觸。
她不由愣了一下。
失去了前不久還掛在臉上的溫和笑容,唇角的弧度被撫平,本身就濕漉漉的扶光,情緒不知為何發生了驟變。
杜拉下意識停住話頭。
“……扶光?你還好嗎?”
第67章 【067】
【067】
面對杜拉帶有遲疑的擔憂,扶光卻直接給出了上一個問題的回答。
“——這個委托,我接下了!
和表情不同,她的語氣平靜如常,還雙掌合十著沖杜拉拜了拜,向對方半是撒嬌,半是懇求,想讓千耳社暫時別把這個委托派給其他人。
“出于一點個人原因,我對這個委托很感興趣,不太想增加競爭難度。按照千耳社的規矩來,我可以在中介費的基礎上,再額外讓幾個點的抽成……這樣可以嗎?杜拉姐。”
杜拉挑起眉,雙手環胸,以審視的目光,盯著扶光看了片刻。
“可以啊?丛诶鲜烊说拿孀由。另外加錢也不必了。不過,這個單子可沒你想象得那么簡單。”
對扶光給出的理由不置可否,杜拉沒有深究這其中的原因,而是拿出工作的專業態度,跟雇員剖析利弊。
“這位雇主財大氣粗,手筆大得很。這個委托是直接公開發布在暗.網上的,也不止我們千耳社有所聽聞,基本上行內大大小小的雇.傭.兵,都知道有這么一回事!
“老實說,這就是個拼速度、拼運氣的活。在你跑過來之前,我也沒準備作為主要的工作去派發。畢竟性價比不高!
“你要是真打算做這個,就要做好心理準備,速戰速決!
杜拉一只手托著側臉,斜坐在椅子上,指尖又開始噼里啪啦地敲打鍵盤,調取電腦里的資料。
“順便,額外附贈你一個免費的參考情報。”
“我之前稍微做過一點調查,雖然近期都沒有什么窟盧塔族的目擊情報,不過根據歷史記錄,北方大陸那邊,夫圖洲山谷附近的村莊,一直流傳著關于‘紅眼惡魔’的傳說!
“傳說中,惡魔會附身在人類身上,混在村莊中,伺機狩獵。唯一分辨他們的方法,就是把他們架上柴火堆,用火來炙烤。因為惡魔恐懼純凈的火焰!
“在這種恐懼下,惡魔拙劣的偽裝會被打破,變成紅色的眼珠是他們的標志,另外,也會同時表露出他們真正的本性——憤怒、暴.力而強大的怪物!
說到這里,杜拉忍不住輕蔑地笑了一下。
笑村民的愚昧。
“你看,我就說吧?人類總是在巧立名目然后黨同伐異這方面,特別有天賦!
“扯遠了?傊,這些描述,還挺符合窟盧塔族緋紅眼的特征的。我推測,他們的祖先,應該在那塊地區,生活過一段不短的時間。”
“不過這也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可參考性不高。不代表窟盧塔族現在仍然隱居在那附近。你就當隨便聽個故事吧!
能提供的情報都提供了,杜拉揮揮手,示意扶光帶著她的小白臉,哪涼快哪待著去,不要影響她看店。
“今晚就住在我這吧。鑰匙在老地方,自己拿,先回房沖個澡、換個衣服再說。吃飯也自己看著辦,別來煩我。”
扶光依言,乖乖地往后面的閣樓走去。
因為腦袋在思考別的事情,她一切行動都是靠本能,習慣性從花盆地下翻出鑰匙,開了門,就自顧自抱著膝蓋,窩在朝陽的飄窗上,若有所思。
扶光心不在焉到,甚至沒注意,西索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后,也進了屋子。
斟酌再二,她拿西索的通訊器發了封短訊出去后,耳朵才聽到了不遠處的嘩嘩水聲。
有人在浴室里洗澡。
扶光花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這個“有人”指的是西索。
終于想起來,自己這次不是一個人到千耳社報道,她懊惱地一拍腦門,從飄窗上跳下來,準備去找杜拉再要一間房。
扶光快步走到門前,想打開。
輕.薄的木門卻并未被推動。
——另一只有力的,肌肉線條緊繃、屬于成年男性的手臂,自扶光身后,按在門上,阻止了她開門的動作。
裹挾著體溫的潮漉空氣,幾乎將扶光包圍。
“抓到了~!”口吻夾雜些親昵的抱怨,西索低下頭,附到她耳邊低語,“喜歡不辭而別是個壞習慣喲~”
扶光不信這家伙不知道,她只是要去再要個房間。
解釋純屬浪費口舌,而且她也沒有必須跟這家伙解釋的義務,扶光無情地將西索的臉推開,讓他離遠一點,熱得煩人。
西索卻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到,硬是賴在原地。
沒有掙脫扶光推拒的動作,他任由那只手半蓋住自己的側臉與唇畔,咬字也因此變得些許含糊,尾音黏連著,像是某種撒嬌的情態。
“又在愁眉苦臉了~這可不好~能幫你解決麻煩的絕佳人選,現在不就站在你面前么~?”
“需要為你表演一場煩惱全消的魔術嗎~”
西索敲了個響指,翻手間,一朵用撲克片疊成的玫瑰花,就出現在他的指尖,又在扶光的眼前晃了晃。
他笑瞇瞇地自我推銷:“這可是世界最優秀的魔術師的限定服務喲~!”
扶光卻只感覺到,濕熱的吐息落在掌心留下的觸感。
“要我說,你才是麻煩本身吧。”她說著,想要抽開手。
這一次,換作西索不讓她輕易逃脫了。
扣住扶光的手腕,西索順著她的話往下,理直氣壯地說:“所以~在我這樣‘能干’的大麻煩面前~其他小麻煩就更不值得你煩惱了嘛~對吧?”
本人甚至一副頗以為榮的驕傲模樣。
扶光覺得,原著里,西索之所以能和伊爾迷湊到一塊,的確是有原因的。
在“只聽自己想聽的話”這一點上,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現在沒有心情陪西索耍寶,扶光正準備開口,另一只手中的通訊器卻響了起來。
她想也不想地立刻接通。
“……凱特前輩!你怎么這么快就回電了?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擾到你工作了?”
或許連扶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語氣,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見到家長時的安心與信賴。
不過,考慮到當初,是凱特幫忙讓她從黑心老板伊爾迷那里畢業,之后又捎上她,一起旅行了將近二年時間。
說凱特是她的半個監護人,倒也沒什么問題。
凱特聲音含笑。
“沒有。剛好跟委托人交接完工作,看到你的短訊,所以就打個電話給你……話說回來,你最近的通訊器,未免換得也太勤了吧。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已經是第二個了?”
說到這里,凱特也不由蹙了下眉。
除去金那種特殊案例,對于他們來說,穩定的通訊方式可以節省很多麻煩,通常不會頻繁更換聯絡號碼。除非是遇到了需要保密行蹤的情況。
當初有伊爾迷的推波助瀾,幻影旅團算是在費利市大鬧了一通,凱特也聽說了,想跟扶光確認一下平安的時候,就沒有打通。
好在扶光后來,又用從揍敵客那拿到的通訊器,重新給他發了新的聯絡方式。
結果這才過了幾個月,給他發短訊的通訊號,就又換了一個。
雖然并不是那種會干涉朋友私事的類型,但凱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是那個叫‘幻影旅團’的團體,還在找你麻煩嗎?正好我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需要搭把手嗎?”
凱特的語氣很淡,意思卻足夠簡單直接。
即便嚴格來說,他是純粹的幻獸獵人,可職業獵人的基本條件,就是足夠強悍的身手。
凱特不介意出個遠差,替朋友解決一點小意外。
而扶光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幻影旅團的事情還沒過去,她現在又攤上了揍敵客……以及,立場飄忽不定的某位魔術師。
“不,跟他們無關。大概吧?傊,這件事我比較想自己親自來處理!請不用擔心!我暫時還應付得來!
扶光果斷岔開話題。
“事實上,這次我是想拜托凱特前輩幫忙,幫我調查一下,窟盧塔族的行蹤!
“據我推測,他們應該不會在一個地方長期生活,而是定期遷徙,隱居在人跡罕至的地區?紤]到自給自足的需求,海邊和山林的可能性最高。”
“這種地方,剛好是幻獸獵人最活躍、最了解的。所以……我有必須要盡快找到他們的理由,可以麻煩您嗎?”
雖說是疑問的語氣,但扶光并不忐忑。
凱特也沒有辜負她的信任,很快便答應下來。
“沒問題。我會去跟朋友打聽打聽,盡快給你答復。不過,我不保證一定能找到窟盧塔族的下落。畢竟,他們一族的處境……懷璧其罪,這一點倒是跟珍稀幻獸是差不多的。”
扶光又想起了,杜拉剛才講述的,那個關于“紅眼惡魔”的故事。
她低聲謝過凱特。
凱特也是標準的行動派,說完便要掛電話,幫她去聯絡一下熟悉這方面的老朋友。但在掛斷電話前,凱特也向扶光發出了邀請。
“等你忙完這件事,要不要一起和生物調查團的大家,去散散心?你最近的狀況聽上去,似乎不是那么叫人樂觀。”
“雖然這么說不太官方,不過,動物可比人類好打交道多了。有助于保持好心情!
凱特的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短暫的沉默后,扶光輕聲應下。
通訊終止,她放下通訊器,抬眼看向近在咫尺、光明正大聽完全程的魔術師。
扶光忽然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你這次又是為什么突發奇想,不過,想甩掉你也很麻煩。非要跟上來的話,隨你便吧。隨時消失也無所謂。”
“鑒于你在我這里,實在沒什么值得相信的信譽,所以,‘約定’什么的就算了吧!
“我對你的要求只有一條:不要妨礙我!
扶光抬起空著的那只手。
因為西索是剛沐浴完,只披著一件浴袍就出來的,她的手指,直接落在了依然帶著濕漉潮氣、溫熱而結實的胸膛上。
“不然,我就一根根地,把你的骨頭全部折斷,讓你不得不在醫院老老實實地躺上半年,什么游戲都玩不了……我可以跟你保證,這方面的業務,我還是很熟練的!
“因為我這個人比較倒霉,遇到的麻煩實在太多了。而你,西索,你絕不是最棘手的那個!
說話的同時,指尖從上而下,數過一節節肋骨,最終停留在那顆加速跳動的心臟上。
扶光抬頭,與西索因興奮而微縮的眼睛對視,微笑著開口。
“就算是說謊,也要本著職業道德,好好演到最后,別不小心叫我抓住了小辮子——記住了嗎?”
完全沒有被威脅警告的自覺,西索忽然聳著肩笑起來。
他捉起扶光的那只手,低頭吻在,那剛剛威脅過自己生命的指尖上,聲音充滿愉快。
“遵命~”
第68章 【068】
【068】
在等待凱特的回信期間,扶光帶著西索,暫時在千耳社這邊住下。
千耳社本來就是混跡黑白兩道的“中間人”角色,迎來送往的雇主和雇.傭.兵,都是現成的情報網。
消息極為靈通捕獲,據點也足夠隱蔽,除非有業內人士的推薦,不然很少能有人找到這里來。
扶光也算是千耳社的資深合作伙伴,再加上跟話事人杜拉的私交不錯,這個要求倒不至于太過分。
只是,在借住的這段時間,她也需要免費給杜拉打打下手,幫忙處理一些小事。
扶光當然不會允許西索真的當個小白臉,坐享其成。
她果斷把人推進了廚房,負責準備他們三人的一日三餐。
西索對此倒也沒有表達什么不滿。
他甚至用自己在扶光身上鍛煉出來的手藝,憑本事成功征服了杜拉——的胃。
以至于到后面,杜拉看他,都比當初單純看“能干的小白臉”的審判眼神,多了幾分慈眉善目。
扶光也不得不承認,當這家伙脫下那身夸張的小丑裝,穿著常服、系上圍裙,在廚房里擺弄食材的時候,的確是……有點像個人了。
暖黃色的燈光,空氣中彌漫開食物的香氣,映出外面一片漆黑夜色的玻璃窗上,也因為熱度,而鋪上一層奶白色的霧氣。
共同勾勒出近似于“家”的錯誤氛圍。
大概是扶光的目光停留過久,西索忽然半側過臉,向她這邊看來。
“這么盯著我看~我都要害羞了哦~?”
話雖這么說,但其實,他都笑瞇瞇的,臉上一點所謂的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坦然得很。
不過,這也只是西索習以為常的一句逗弄罷了。
都沒指望扶光會有什么反應,他說完,便用筷子,從鍋里夾起一塊還沒完全收好汁的糖醋排骨,抵到扶光唇邊,帶著些不明顯的誘.哄。
“要先幫我試吃一下味道嗎~”
扶光婉拒:“我很有飯搭子道德的,不偷吃。”
西索卻理直氣壯。
“幫廚師試吃味道的事~怎么能說是偷吃呢~”
也不給扶光再推拒的機會,他趁機把肉塞進扶光口中,然后眉眼彎彎地問味道如何。
扶光認真嚼嚼嚼。
雖然感覺可能是醋倒多了一點,稍微有一點點偏酸了,但還在接受范圍內,她點點頭,毫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
一碼歸一碼,贊美廚子是每一個干飯人應盡的義務。
人至少不能跟飯過不去!
又被西索強行試吃了其他幾個菜,扶光走的時候,還順手把三人份的碗筷帶出去,先拿到桌上去擺好。
端著電腦在沙發上工作的杜拉,看了眼步履輕快的扶光,視線在對方唇上薄薄的油光掃過,考慮片刻后,忽然合上電腦。
她指了指門外,示意扶光跟自己出去。
扶光不解,但立刻跟了上去。
二人去了樓下的會客廳。
杜拉雙手環胸,斟酌著怎樣措辭——事實上,她這幾天都在打腹稿,思考是否要多這句嘴。
現在看情況,似乎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這單純只是我出于個人經驗的建議,不過,那個叫‘西索’的男人,等你睡夠了,還是趁早丟掉比較好哦?”
“那家伙絕非善類。”
杜拉列舉了最近幾天的菜單。
“發現沒有?除去一開始那幾天的口味比較雜,最近的菜都會偏酸。這是我的喜好。而我并沒有告訴他。說明他已經通過觀察,迅速掌握了我的小習慣,并且在有意迎合我!
“當然,這些飯也不是白吃的。他會間接跟我打聽你的過去。雖然做法很隱晦,但畢竟,我是專業人士,這點敏銳度還是有的!
杜拉聳了聳肩,又抬手去勾扶光的肩膀,捏她的臉。
“所以說,這種麻煩的男人,還是玩膩了就丟掉比較好!反正下一個更乖……話說回來,我還蠻期待你下次會帶什么樣的家伙來了!
“不過,要是總吃慣了這種好東西,還真的很難不挑食吧?這么想想,也挺煩人的耶!
“都不知道是遇到比較好,還是不遇到比較倒霉了!
咂咂嘴,杜拉還頗為真情實感地,替人煩惱上了。
扶光只能哭笑不得。
“謝謝杜拉姐。我知道啦!彼拖卵,輕描淡寫地說,“從遇到這家伙開始,我就知道了!
——絕不能相信魔術師那些動聽的謊言。
杜拉見狀也不再多言。
攬著扶光的肩膀,她一手從柜子里抽了瓶伏特加出來,作為離開的理由,大大方方地帶人折回樓上。
二人進客廳時,正迎上從廚房出來的西索。
于是杜拉晃了晃手里的伏特加:“今天等我開了筆大單。要一起嗎,帥哥?”
西索的視線,掃過杜拉和那瓶伏特加之后,落到了被對方全在懷中的、一臉無奈笑容的扶光身上。
他也彎起眼睛。
“看來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扶光成為今晚唯一一個滴酒不沾的人。
她是真的對酒不太感興趣,更本能地排斥那種,被酒精麻.痹.神.經、處于失控邊緣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她的念能力必須保持神志清醒,才能條件反射地應用出來。
杜拉可能就是仗著扶光在旁邊,即便屋內有西索這一號危險人物,也還是敢痛痛快快地喝到醉。
倒是西索,等杜拉都已經爛醉如泥了,他也僅僅是臉上沾了微醺的酒意而已。
并不至于失態,只是整個人顯得更柔軟溫馴一些,懶洋洋的,不太愛動,說話語速也放慢了些許。
唯有那對狹長的眼睛,多染上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目光凝視時,平添幾分專注的深情。
扶光難免多看了他一眼。
這還挺少見的。
西索雖然經常喝酒,可更多時候,他只是在品酒,把酒作為一種享樂的方式,淺嘗即止,并不會過量。
哪怕現在絕對還不稱不上是“喝醉了”,但對于西索來說,應該也很少像今天這樣,跟杜拉拼酒。
至少扶光沒怎么見過。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開始后悔,最開始的時候,怎么沒能攔下杜拉。
照顧酒鬼可是一樁辛苦差事。
沒有去管尚能自理的西索,扶光優先把杜拉半抱著扶起,帶杜拉回自己的房間,簡單用濕毛巾幫忙清理一下,今晚就在自己床上睡下,方便她照顧。
結果等扶光忙活完這些,回客廳準備收拾殘局時,西索卻沒有回房,而是端著半杯酒,坐在飄窗上,優哉游哉地看向窗外。
直到扶光靠近,他才回頭,一派慵懶地向扶光舉杯。
扶光一臉無語地上前,奪了人的酒杯。
“現在已經沒人和你拼酒了,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我可不想一晚上照顧兩個醉鬼……我只會把你丟在客廳,讓你自生自滅。”
西索也不惱。
他一只手撐著側臉,歪頭靠在半開的窗戶上,眼神仿佛有霧氣彌漫,卻笑得像個天真的小孩子。
“誒~好過分~我都喝醉了,扶光不應該也更溫柔一點地對待我嗎~”
扶光才不吃這一套。
她只是面無表情地棒讀:“不,你沒醉。我相信你沒問題的。你可是西索·莫羅啊。男人怎么能說自己不行!
像是被扶光的這番敷衍的順口溜所逗笑,西索肩頭聳動,發出低沉而愉快的笑聲。
“可是~我倒是覺得,我和那位杜拉大姐姐一樣~已經醉了哦~?”
連唇齒間的咬字也染上了微醺,發音變得黏膩而含糊,甚至給人一種正在撒嬌的錯覺。
西索看著坦坦蕩蕩,卻又耍賴似的,向扶光伸出手。
也不知道是要扶光更靠近,來到自己身邊的意思;還是等待扶光抓住自己,把他帶走的意思。
大概是今天天氣太好、窗外月亮太亮的緣故,扶光看見了那對眼睛中,倒映出的自己。
西索歪了歪頭,并沒有放下手。
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更為柔和卻同樣不容忽略的對持局面,在二人之間形成。
氛圍微妙地產生了變化。
扶光抬起手,又突然落下。
——是她隨身攜帶的通訊器響了。
來電人是凱特。
“我的確有朋友曾經見到過窟盧塔族的族人,不過,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還停留在原地的可能性很低!
“他們應該一直都會定期舉族遷徙,流動生活在人煙罕至的地方,但也不會離城市邊緣太遠。因為部分物資,需要讓族人外出,負責采購。另外,也有持續跟外族通婚的狀況!
“我還會繼續排查窟盧塔族的下落。但有個情報,我想有必要和你說一聲!
凱特的聲音轉為嚴肅。
“你知道‘驚奇馬戲團’嗎?一個起源于享樂之都、格拉姆加斯蘭的知名馬戲團,以展出珍稀物種,并讓它們參與表演而著稱。”
“其成員,除了團長從世界各地收集到的罕見動物和幻獸之外,還包括各種……特殊的人類。比如有兩個頭的畸形兒,共用一顆心臟卻有四只手、四只腳的雙生子!
“他算是幻獸獵人黑名單上的常駐VIP,所以我的朋友里,有人會比較關注他的動態!
“所以,我聽到傳聞——驚奇馬戲團捕獲了一位窟盧塔族的族人!
“具體的情況,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按照目前提供的信息來看,他們是準備以‘緋紅眼’為噱頭,讓那個窟盧塔族人參與馬戲團的表演,并計劃在下個月的巡演開幕上,讓其進行初次亮相!
“這個情報目前還處于保密狀態,暫時尚未對外披露。如果你要去的話,就要盡快行動了!
停頓片刻后,凱特更為鄭重地提醒扶光。
“注意安全。那家伙,是個狡詐又貪婪的商人,而且跟許多高層要員關系匪淺。不太好處理。不要硬來。”
“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話,隨時聯系我。至少這種麻煩的場面事,我比你的經驗,還是稍微豐富一些!
“你也不會麻煩到我——記住了嗎?”
扶光:“哦。”
像是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凱特敲了敲手邊的桌子,又重申了一遍:“記住了嗎?”
“記住啦!反正遇到難題,就立刻找我可靠又值得信賴的凱特前輩、業績超卓越的一星獵人、近些年備受矚目和期待的獵人協會新星!”
扶光浮夸地報了一長串菜名,然后才笑瞇瞇地反問:“對吧?”
一陣沉默后,凱特默默掛斷了電話。
而扶光臉上的笑容也就此消失。
她握緊通訊器,看向西索。
西索那副仿佛微醺的眼睛,也在悄然間,恢復了清醒和銳利。
之前的氛圍如新雪消融,他像是有點可惜,又很快被新的期待所點亮。
“……享樂之都、格拉姆加斯蘭啊~”
魔術師習慣性地在指尖翻出一張紅桃A,抵在唇下,若有所思地慢慢說道。
“還真是一個讓人懷念的地方~!”
第69章 【069】
【069】
格拉姆加斯蘭,地處尤比安大陸的北部,原是一片紅土山岳連綿不絕的赤貧之地,最初是因為被發現了貴重的天然氣資源,讓掘金者蜂擁而至。
名為“格拉姆”的家族占據了這片土地。
而在天然氣資源枯竭之后,已經借機積累到巨大財富的格拉姆一族,開始轉為經營賭.場。
以賭.場為核心,為了讓尊貴的客人們賓至如歸,格拉姆加斯蘭還專門建設了各式酒店、斗獸場、大劇院等衍生產業,為富人的紙醉金迷游戲,提供最夢幻的享樂環境。
你可以在這里找出世界上所有叫得出名字的表演。
最優秀的街頭藝人、馴獸師、舞蹈家、演員、歌者……都齊聚在這里,將“皇家格拉姆大劇院”視為最高榮譽的殿堂。
也因此,這座城市被人們冠以“享樂之都”的名號。
哪怕是剛從機場出來、尚未來得及體驗觀光項目的游客,也能從風中送來的歡聲笑語,感受到人間天堂般的氛圍。
——至少是硬生生用金錢堆砌出來的,屬于富人們的人間天堂。
西索張開手,迎著風深嗅一口,很快就辨別出了這個香味的來源。
“嗯哼~竟然會從上空用飛艇,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向整座城市噴灑香氛~這地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奢侈啊~”
他倒是一副心情不錯的輕快模樣。
扶光則拉低了帽檐,默默跟這個超顯眼的開屏孔雀拉開距離。
在接到凱特的來電之后,等杜拉醒來的第二個早上,二人便離開了千耳社,搭上前往享樂之都的飛艇。
畢竟幾年前,扶光追查一名連環殺人犯的線索時,在享樂之都算是鬧出過一點小風波。
說起來,她也是在這座城市,陰差陽錯撿到西索的。
扶光出于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的目的,姑且簡單做了點偽裝。
戴上黑色的假發,美瞳本來就是常年不變的日常道具,再換上度假風格的長裙,最后加上一頂大大的遮陽帽和一副墨鏡,就能完美融入游客中。
至于西索,大概是仗著當年沒怎么在享樂之都拋頭露面,風頭都是扶光出的,就連偽裝也懶得做。
扶光并沒有什么不滿。
反正只要西索不礙著她做事,她很樂意當這家伙不存在,或者只是個毫無功能性的跟寵。
時隔幾年回來,享樂之都看起來,大抵也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沒有太地覆天翻的變化。
扶光熟門熟路地往生活區那邊走,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家看起來裝修比較傳統、像是家庭經營的小民宿。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紀,看起來頗為和善的老奶奶。
以觀光客的身份,扶光熟練地跟對方話家常,在拉高好感后,順勢將話題引到“驚奇馬戲團”上面。
她笑著說:“我有一個朋友,是他們的超級粉絲。可惜實在是請不到假。還讓我這次一定要帶著簽名照回去呢!
扶光運氣不錯,像是問對了人。
一說到這個,店主奶奶的臉上便多出了幾分有榮與焉的驕傲。
“那你可千萬不能錯過他們下個月的巡演!每次巡演,團長先生都會準備新的主題,保證大家看到的,總能有不一樣的東西!不知道團長先生這次又有什么好點子了!
“聽起來,團長先生是個很厲害的人?”扶光適時拋出新的誘餌。
店主奶奶便認真地點了點頭。
驚奇馬戲團的團長,是格拉姆加斯蘭本地人,名叫“伍登·莫里斯”,家里原是做話劇表演的,但唯一的兒子卻特立獨行,成為了一個商人。
——這是公認的事實:比起馬戲團的團長,伍登更像一位商人。
因為伍登·莫里斯本人并不精通馬戲表演的技巧,他只是負責收集人才,組建了這個馬戲團,并擔任宣傳和各方面合作洽談的工作而已。
當扶光委婉地詢問,驚奇馬戲團的部分成員,會不會有點“太特別”了的時候。
店主奶奶卻堅定地替伍登·莫里斯辯解。
“團長先生可是個好人!他愿意高價雇傭那些原本沒人要的怪胎,給他們一個容身之處。甚至他們的好多家人,都重新理解并接納了他們了!
“因為這個,不少孩子都把馬戲團視為一份好工作,想要去團長先生的手底下干活……競爭可大了呢!要是沒有可信的推薦信,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钡曛髂棠踢給扶光指了條路。
雖然驚奇馬戲團最近還在休演期,為下一輪巡演做準備,但平時,也會有些團員,不定期地在街頭,免費表演給居民和孩子們看。
要是有空,可以在中心區的噴泉那邊撞撞運氣。
運氣好的話,如果碰到了好說話的團員,說不定會答應游客簽名合照的請求。
扶光謝過店主奶奶,轉身又往另一條街走去。
她沒有去中心區的噴泉,而是跟人打聽了驚奇馬戲團的總部,準備直接登門拜訪。
——扶光打算去應聘試試看。
按照凱特的叮囑,伍登·莫里斯背后的關系錯綜復雜,牽扯到太多利益,她總不好直接深夜翻到人家家里,拿刀架對方脖子,逼問出那名窟盧塔族人的下落。
最好是能在摸清情況后,用念能力,悄無聲息地把人帶走。
混進驚奇馬戲團內部,肯定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反正馬戲團那些看起來驚險刺激的動作,在訓練有素的念能力者看來,只要掌握了流程和時機,就能輕松復制。
扶光有這個自信。
在路上,她迅速參考小杰找爸爸的框架,給自己編了一個逐夢皇家格拉姆的背景故事——現在開始,她就是要成為馬戲之王的女人!
可惜的是,扶光還沒來得及講述自己的演藝夢想,便被拒之門外。
原本事情好像還算順利,在她摘下遮陽帽和墨鏡,露出那張足以撐起舞臺的臉厚,工作人員還為她尋來了負責管事的一位年輕男性。
年輕到,或許也可以稱呼他為少年。
雖然身穿常服,但對方的臉上還有畫到一半的妝容,步伐中也帶有長期表演后、習慣性的輕快旋律。
顯然是參與正式演出的成員之一。
這個人看起來是那種溫和沉穩的類型,具有領袖的氣質,恐怕在驚奇馬戲團里地位不低,有一定話語權。
扶光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她甚至都沒能表演一下自己臨時抱佛腳的技藝,就被對方溫和地婉拒了。
“我很抱歉,但馬戲團近期并不缺人,而且因為在籌劃下一輪巡演的事宜,也沒有空來為新人培訓!薄案窭芳铀固m的馬戲團有很多,我也認識一些朋友。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寫封推薦信,至少讓你能有個面試的機會……你覺得呢?”
雖然是拒絕了,但對方的態度也相當友善,甚至挑不出任何毛病。
扶光沒道理再在這上面做文章。
她只能遺憾地演完收尾,獨自離開了驚奇馬戲團的總部。
等扶光走過拐角厚,剛才被勒令不許出面的西索,便悄然跟上她的腳步,出現在她身邊。
“那個馬戲團有古怪喲~!”西索的語氣多了幾分期待,“那家伙的身上,有股‘特別’的味道~”
扶光并不意外。
“能讓你興奮起來的‘特別味道’,聽起來就很不妙啊!
指尖相互碾磨,她一邊漫無目的地順著人流往前走,一邊冷靜地分析局面。
“這段時間不招新,可能也是為了避免窟盧塔族人的事走漏了風聲。畢竟,有人在暗.網發布了高價懸賞,而這個團長卻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把緋紅眼作為表演的噱頭……他還挺敢調時間的。雇.傭.兵可向來不擇手段!
西索歪頭看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看來沒有那么容易混進內部呢~”
扶光也早就準備好了二號方案。
她側過臉,正準備開口時,不遠處爆.發.出的驚喜歡呼聲,卻打斷了她尚未說出口的話。
二人都下意識往那邊看了眼。
在居民和小孩子的包圍中,小丑魔術師用指尖敲了敲帽子,變出一大群潔白的鴿子,再次引發了雷鳴般的掌聲。
甚至還是張熟面孔。
前不久才給扶光發了拒信的那個少年,正在街頭進行免費表演。
原來他們不知不覺中,隨著人群,走到了中心區的噴泉附近。
對方穿著黑白格子的浮夸小丑服,肩膀披了件底色為紅的小斗篷,高跟鞋的鞋尖向上卷去,一頭亮眼的橘色短發,臉上還畫著星星和眼淚的夸張妝容。
可扶光看到對方的時候,卻忍不住愣了一下。
……好像。她是說,年少時的西索。
大概是直楞楞站著的扶光,在一群歡呼雀躍的觀眾中,顯得格外突出,小丑魔術師與她撞上了目光。
對方似乎也有些驚訝,但也并沒有忘記,這里還是表演的舞臺。
或許是為了表達再次意外碰面的善意,他忽然向扶光伸出手:“那邊的小姐,可以邀請你來作為下一個魔術的嘉賓嗎?”
扶光遲疑了一下,還是配合地上前。
小丑魔術師擺開了一排撲克牌,讓她從中抽取四張,再由他來猜測牌面是什么。
很經典的撲克牌魔術,但扶光已經被西索耍過不知道多少次,已經完全洞悉了其中的道理。
出于不辜負其他觀眾樂趣的責任感,雖然并不算期待,她還是認真一步步執行,配合對方表演。
扶光把四張牌倒扣著按在掌心,示意魔術師開始猜牌面。
可對方卻不按套路出牌。
故作一番苦思冥想后,小丑魔術師說:“我猜是一枝花。一枝漂亮的花。”
扶光:?
旁邊圍觀的小女孩,替她大聲反駁:“不對不對!撲克牌的牌面,是沒有花的!”
那位魔術師卻一本正經地指鹿為馬。
“誒?可那明明就是一枝花呀,不信你看——”
他隨手從扶光掌心中抽走四張撲克牌,一個響指過后,撲克牌不翼而飛,出現在他指尖的,是一枝漂亮的白玫瑰。
歡呼聲再度響起。
小丑魔術師則微笑著,紳士地行了個禮,準備將花贈送給這一輪配合表演的嘉賓。
……更像西索了。
想到這里,扶光下意識用余光,往身后瞥了一眼。
那本是西索站著的方位。
可她沒看見人,而是擦肩而過的、一團火焰似的紅發。
西索先一步替扶光接下了那支白玫瑰。
“精彩的表演~不過,比起白色,這位壞脾氣的小姐,好像更喜歡紅色哦~!”
他手腕翻轉間,原本的白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新鮮帶露的赤紅玫瑰。
西索笑瞇瞇地重新將花遞給扶光。
“對吧~?”
扶光的表情一言難盡。
西索卻理直氣壯地,將這視為默許。
他折斷了玫瑰多余的根莖,俯身將花別在扶光的發間。
扶光蹙著眉,正想要替那位被挑釁的魔術師打個圓場時,卻在咫尺間,看清了西索對自己做出的口型。
——要好好獎勵我……哦?
她尚未弄清楚各種緣由,隨后便聽到了,另一道掌聲從旁邊傳來。
“真是叫人意外的精彩表演?磥淼蟼惸氵@次,也碰到不得了的對手了啊。”
扶光抬起眼,看見了站在人群最前方、被觀眾們自動讓出一條道的中年男人。
西裝革履,戴著老式的帽子和黑框眼鏡,留了兩邊山羊胡,整體是頗有品位的紳士打扮,一看就價值不菲。
那人笑著向扶光與西索發出邀請。
“我是伍登·莫里斯,驚奇馬戲團的團長。兩位年輕人,要不要和我還有迪倫,一塊享用下午茶時間?”
第70章 【070】
【070】
魔術師的街頭表演就此落幕。
伍登·莫里斯帶著那個名為“迪倫”的少年,以及扶光和西索,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享用下午茶。
從咖啡廳老板親自免費贈送的茶點,還有那名侍者受寵若驚的表現來看,驚奇馬戲團的團長在當地,的確是明星藝人一般的地位和影響力。
伍登·莫里斯的談吐也極為恰當。
比起商人,他更像是一位風趣幽默的紳士,身上沒有很重的錙銖必較的銅臭味,說話也妥帖得叫人舒心。
在得知扶光那個“逐夢皇家格拉姆劇院”的人設后,伍登·莫里斯并沒有對這兩位默默無聞的流浪藝人,表現出任何質疑或嘲笑。
他稱贊了年輕人的夢想和進取心,等氣氛漸入佳境的時候,又十分誠懇地詢問扶光和西索,要不要考慮加入驚奇馬戲團。
一切都順利得不太合理,讓人很難不起疑心。
畢竟伍登·莫里斯這個求賢若渴的樣子,可和迪倫在驚奇馬戲團總部的堅決婉拒,是截然相反的矛盾態度。
扶光下意識看了眼坐在旁邊,從伍登·莫里斯出現后,便幾乎沒怎么說過話的迪倫。
二人有過短暫的視線交匯。
臉上的小丑妝容還沒有被卸去,少年魔術師只是保持著微笑與沉默,如同一件漂亮的裝飾品。
但扶光早就從她遇到的那些麻煩身上,修煉出了察言觀色的敏銳。
她注意到,迪倫在緊張,甚至是……恐懼?
直覺這里面還有秘密,扶光的目光,難免在對方臉上多停留了片刻。
“誒~竟然能收到團長先生的親自邀請,還真是榮幸啊~”
西索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及時介入了對話,回應伍登·莫里斯的正式邀請。
與此同時,扶光放在桌下的手,被握住了。
是西索的手。
一開始,只是觸碰手背,像是提醒扶光在伍登·莫里斯面前,注意收斂自己有些突出的好奇心。
但即便在扶光回神后,他也沒有放開。
他甚至得寸進尺,仗著扶光不能大幅度掙扎,舒展開屬于成年男性的、更為修長有力的手指,將那只手攏在掌心里。
如同彈奏著不知名的樂章,西索的指尖帶著節奏,輕輕敲擊在扶光的手背上,正合了他說話時的奇妙韻律。
而他放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還優哉游哉地撐著側臉,接受觀眾們的審視。
“不過~聘用也是相互選擇的過程~!我們兩個終歸只是初來乍到的新人,對驚奇馬戲團的情況沒有那么了解~而且,團長先生也還沒見過我們的正式表演吧~”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先讓我們親眼見證一下,驚奇馬戲團被大家口耳相傳、稱贊有加的表演,然后再做決定嗎~?”
拿出了待價而沽的矜持,西索表現得,比扶光更像一個具備實力,只待一場東風便可扶搖直上的,充滿野心的流浪藝人。
伍登·莫里斯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會被反過來提出要求。
但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意外的小插曲,甚至因此,格外高看了西索一眼,態度更為謙和。
大概待價而沽、難以獲取的商品,總是更容易獲得人們的青睞。
“當然沒問題。這是很合理正當的要求!蔽榈恰つ锼瓜喈斔斓赝饬诉@個條件。
四人很快回到驚奇馬戲團的總部。
剛好,雖然對外宣布是休演期,但驚奇馬戲團的成員并沒有放假,而是緊鑼密鼓地,繼續為下一輪巡演排練。
扶光先是作為觀眾,旁觀了正式成員的彩排。
畸形秀只是驚奇馬戲團的一類節目,除此之外,也有進行才藝演出的正常體型的藝人。
或許是考慮到身體素質和柔韌性要求的緣故,這部分成員,大多以少年少女為主。
演出節目則主要是魔術秀、馴獸表演、噴火、空中飛人、高空走鋼絲之類的流行項目。
而畸形秀的演出人員,哪怕靜立在人群中,也顯得尤為突出。
他們受限于特殊的身體結構,基本都無法進行正常的才藝,但好在,他們本身的存在就是能取樂觀眾、滿足人們獵奇心理的最佳節目。
只需要穿著華麗的衣著,站在被聚光燈鎖定的舞臺上,朝觀眾擺出滑稽可笑的表情,展示出他們區別于普通人的怪異,就能獲得觀眾們快活的歡呼聲。以及被觀眾自發拋上舞臺的錢幣。
在這里,人不再是人類,而是被準確標上加碼、精準向受眾營銷的娛樂商品。
當演員習以為常地擺出謝幕禮,扶光坐在臺下,卻無法抬起鼓掌的手。
伍登·莫里斯向她投來詢問意味的眼神。
“……我只是在想,莫里斯先生究竟需要我們做什么!狈龉鈱㈦p手合握在一起,聲音平靜,“您已經有一位優秀的魔術師,而且不缺進行技巧演出的藝人!
伍登·莫里斯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事實上,下一輪巡回演出,我們預定新增一臺‘夜鶯與玫瑰’的節目。我需要一朵‘玫瑰’,以及負責調度舞臺的優秀魔術師——在看過你們在街頭的表演后,我想,你很適合這個角色,緹爾小姐!
“當然,還有西索!闭l也不冷落,他適時地表達贊美,“你們是相當默契且登對的好搭檔,一加一大于二的魅力!
扶光很難不沉默。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驚奇馬戲團的offer,最后竟然是自己和西索靠臉拿到的。
考慮到西索好歹還表演了個魔術,這一條可能主要是她。
這輩子都是憑本事吃飯的扶光,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認可伍登·莫里斯的審美,還是反思……
西索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輕笑。
在扶光捏緊拳頭之前,他笑瞇瞇地搶先回答伍登·莫里斯。
“感謝您的贊美~我們可以稍微商量一下,再給您準確的答復嗎~莫里斯先生~?”
伍登·莫里斯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將魔術師迪倫留下做向導后,他便離開了排練中的舞臺,起身往外走去。似乎是有其他事物要忙。
迪倫開始帶領他們參觀內部設施。
沒有了街頭表演時的輕松笑意,他除去講解詞之外,幾乎沒有更私人化的聊天內容。
只是在走廊穿梭的某個拐角,迪倫輕聲提醒他們,時間還有很長,他們可以慢慢地、仔細地考慮。
當著迪倫的面,扶光和西索將念力捏出形狀,光明正大地,在指尖勾勒出文字的輪廓,用于交流。
【看來這孩子真的很希望我們不要加入呢~就差把警告寫在臉上了哦~】
【怎么辦?要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西索惡趣味地,把最后這句話,做成了選擇題一樣的形式,甚至在旁邊畫了個Q版的、苦思冥想的自己。
圓圓的包子臉非?蓯,如果不是臉上的妝容實在太具有標志性,險些認不出來他是在畫自己。
感覺擅自加了八百層可愛濾鏡。
扶光默默放大了念力文字的字體尺寸,用自己的下一句話,蓋住了西索即興的涂鴉。
【迪倫看起來知道驚奇馬戲團的很多秘密,應該是受到伍登·莫斯藍重用的人,算是半個管理層!
【你覺得他會知道,那只‘夜鶯’的下落嗎?】
西索眨了眨眼睛,頗為期待地問:【誒~難道說,扶光你準備審訊這個善良的、為虎作倀的孩子嗎~!】
不,她才沒有那個耐心和時間。
雖然不知道這個發布在暗網的通緝令,跟原著里,幻影旅團滅族窟盧塔族的事情,到底有沒有直接聯系。
但安全起見,她必須盡快,比所有獵手都要更早地,找到那些懷璧其罪的人才行。
扶光碾了碾指尖。
【你知道嗎?人在危機時刻,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總會下意識地去找最貴重的物品,以盡量減少損失!
【尤其是那些心懷秘密的家伙!
西索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嗯哼~所以~?】
于是扶光微笑。
【——我們一起給觀眾變個魔術吧?魔術師先生!
………………
…………
……
借助西索的念能力“輕薄的假象”和“伸縮自如的愛”,在途徑倉庫的時候,扶光做了個簡易的引火裝置。
二十分鐘后,愈演愈烈的火勢蔓延開來,濃煙向四周侵.占。
在所有人都忙著往外逃走,或是尋找水源救火的時候,唯有迪倫神色大變,逆著人流向更深處跑去。
扶光和西索悄然綴在少年身后的不遠處。
在裝飾華美的巨大黃金鳥籠里,扶光看到被囚.困其中的、金發白裙的“夜鶯”。
——以及那對,如同被荊棘刺穿心臟般赤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