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真是活久見。
琳娜差點原地蹦起來。
眾所周知, 血脈覺醒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先不說覺醒后能否在有限的時間,有充足的生命和魔力能量構建一個合格且穩定的血脈框架,單說血脈覺醒后的反噬就足夠殺死九成九的覺醒者。
唯有以家族傳承, 用無數先祖的鮮血和死亡堆積而成的經驗, 才能保證后代的覺醒率和存活率,甚至還發掘出了輕度覺醒。
比如每一個傳承久遠的大家族族長變更時, 都會用家族特有手法讓族長稍微覺醒一部分能力, 這一代的比爾·黑鈴蘭就是如此。
他并沒有足夠的能力、實力和心性覺醒血脈,但在家族幫助下, 他能稍微應用一部分血脈力量,降低他人對黑鈴蘭的敵意, 甚至用較為輕松的代價談成別人付出巨大代價才能完成的合作等等。
再比如霜花家族的覺醒教堂, 可以用特殊手法穩固精神狀態,防止霜花后裔被血脈里斑駁狂野的兇性擊穿理智, 成為只知道發泄的瘋子。
琳娜之所以在覺醒后立刻舉行祭典,也是為了穩固血脈框架,加強和土地聯系,重塑作為人的理智和精神。
結果呢?萬萬沒想到啊!最近血脈覺醒的人一個又一個蹦跶出來,像是地里大白菜一樣廉價!
哈德利的前妻海倫她、她是個黑鈴蘭啊!!
一瞬間, 很多被她忽略的細節在她腦海里閃過。
比如黑鈴蘭家的兩個老叔爺為什么會聽海倫的話,為什么要和海倫合作,明明海倫早就是個明面上已經死亡的前妻而已……
為什么科曼伯爵最初反對哈德利的選擇, 可在見過海倫女士后,又不再反對。
為什么海倫女士可以帶三個拖油瓶成為伯爵夫人……也許她那三個孩子本身就是黑鈴蘭, 她只是借著哈德利的名義重新將孩子帶回族內!
至于哈德利為什么和海倫女士合作……這還用想嗎?比起她這個胡埃斯特,哈德利當然相信同族的海倫女士啊!
琳娜身形搖搖欲墜。
縱然知道自己過去的愛戀完全是一場笑話, 是諸多家族和國家如海浪撞擊廝殺后蕩起的泡沫,可在這一刻,琳娜還是有種強烈的羞恥感。
她的臉皮迅速變成緋紅色,仿佛被人打了兩巴掌,火辣辣的疼。
太丟人了,太羞恥了,太沒臉見人了!
過去的她怎么能如此愚蠢?為了愛情居然將這么多破綻視而不見,還自以為是地覺得看穿了一切……哈!她此刻恨不得立刻用腳趾摳出一個圣博卡皇宮,鉆進去再也不出來。
琳娜站在會客室的大門前,臉上像是開了調色盤,五顏六色,特別有戲劇感。
黃袍人奈斯跟在琳娜身后,欲言又止。
咔嚓,大門被打開,房間內的海倫女士微笑著看琳娜,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她穿著一條海藍色露背長裙,身上披著淺藍色的薄紗披帛,頭上披了一件類似祭司服的藍黑色紗帽,帽子后側落下長長的菱形方巾墜子。
她那頭淺褐色的長發被攏在紗帽里側,露出的耳朵上墜著黑水晶耳墜,墜子上是綻放的鳶尾花圖形,她胸口戴著一條珍珠項鏈,但每一顆珍珠上都有一條細線,像是一顆顆眼球。
海倫女士微笑著側身,宛如她才是這里的主人,而琳娜是來拜訪她的客人。
琳娜心中一凜,心底那些胡思亂想立刻被她掃入垃圾箱,她抿唇,微微凸起的眼睛轉動著,流露出一抹危險的氣息。
“……真是出人意料。”
琳娜昂首挺胸,邁步進入會客室。
黃袍人奈斯剛要跟上,海倫女士豎起手指,擋在唇邊,對著奈斯做了個噓的動作。
“守墓人安心守墓就好啦。”海倫女士語氣輕快地說:“不要探究死去之人的秘密,也不要來聽死者的低語,聽得多了,你們也會墜入地獄的。”
黃袍人奈斯腳步一頓,下意識看向前方的琳娜。
琳娜微微蹙眉,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海倫女士的穿著,默許了海倫女士的要求。
黃袍人奈斯欠身行禮,主動關上門,他守在門口,靠在門上,下一秒,他如水流一樣融入了門扉,繼而這扇門漸漸變成了與墻壁相同的樣子。
門消失了,房間也不見了。
琳娜沒有坐下,她進入會客室三步后停下,回頭看著站在門邊的海倫女士。
“……你來做什么?”
海倫女士微笑著看琳娜:“我想和你達成一些共識,畢竟你現在是女王陛下,作為一株附生的黑鈴蘭,我總要得到土地主人的許可。”
“你還知道這片土地是胡埃斯特的?”
琳娜冷笑,頓了頓,“不,土地不屬于任何人,胡埃斯特只是守護者,我們是食尸者。”
“你是黑鈴蘭,比爾也是,這一代黑鈴蘭家主到底是誰?”
“當然是比爾。”
海倫女士垂眸,藍黑雙色紗帽落下的沙金遮了她半張臉,讓她看起來有些沉寂落寞:“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是哈德利的姑姑,科曼的妹妹,但我是私生女。”
“我不被家族認可,但作為一個黑鈴蘭,我天然被這份血脈吸引,成為了家族的黑手套,處理家族不方便展露在外的事情。”
若是琳娜見過尤斐忽悠迪倫的樣子,就會覺得眼熟,因為此刻海倫女士滿嘴跑火車的眉眼和尤斐一模一樣。
“我注意到了,你將胡埃斯特的提燈交給了尤斐。”
海倫女士抬眸,眸中閃動著復雜的情緒,“哈德利差點害死你,你居然還會選擇相信尤斐,這一點出乎了我的預料。”
琳娜反問:“這難道不是哈德利和你干的好事?要不是黑鈴蘭的秘術,我的靈魂被迫鏈接到尤斐身上,我怎么可能受困于他?以至于胡埃斯特必須退后一步,站在尤斐殿下身后?”
“可你將提燈給尤斐了。”海倫女士當然知道胡埃斯特的提燈意味著什么,她重復,“你將自己對土地的支配權交給了尤斐,他可以察覺到土地的變化和異樣,甚至可以得到土地的庇護,即便你的靈魂和尤斐相連,也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
琳娜沉默了。
“我并非相信尤斐,也的確和靈魂鏈接無關。”
許久后琳娜才道:“他為這片土地貢獻了力量,帶來了希望,土地是公平的,我只是給與他應得的報酬。”
“當有功之人開疆拓土,為斯蘭帶來利益時,我的先祖會敕封爵位,給與金錢和地位以酬國士,如此疆土和子民不斷繁盛,才有了現在的斯蘭。”
“我只是做了如先祖一般無二的胡埃斯特該做的事。”
海倫女士靜靜地看著琳娜,莞爾一笑。
“那么女王陛下,作為曙光城和盧克城的幕后掌控者,我也算為斯蘭做了貢獻,你是不是也該酬謝我一番?”
琳娜不屑地說:“我為什么要酬謝你?你已經獲得了足夠的地位、權利和金錢,別以為我不知道,斯蘭東部區域遍地報社、工廠和各種新產業園,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的資產。”
在琳娜看來,海倫女士所作所為和別的大貴族沒什么區別,都是圈地開工廠招收工人干活而已,區別在于海倫女士保留了部分大學者的思想,對于勞動者的報酬和福利遠超其他大貴族。
她倒真的將勞動者看做了人。
但考慮到海倫女士是一個黑鈴蘭,琳娜就得對海倫女士的真正目的打個問號了。
如果說以前琳娜還覺得海倫女士繼承了大學者的思想和遺產,可能有一定的政治抱負,現在嘛,呵呵噠。
海倫女士:“那尤斐作為斯蘭的代表,他所作所為也是應該的,你為什么要酬謝他?”
琳娜心中一動。
幾乎所有跟在尤斐身邊的人幾乎都會加一句敬稱,除了蘇利斯特那位來自魔法圣地的高級魔法師,據說蘇利斯特是尤斐的好朋友……
那海倫女士呢?
是海倫女士第一時間做了尤斐的身份資料,得以讓尤斐用斯蘭人的身份成為了斯蘭首席代表,而她直接稱呼尤斐的名字,難道說……
尤斐的母親愛蓮公主是格林緋瑟皇帝的長女,尤斐有四分之一黑鈴蘭血統,但更重要的是,尤斐還是赫茲利特·格林緋瑟的靈魂轉生!
難不成海倫女士也和赫茲利特有關系?
琳娜對赫茲利特的感覺很復雜,她愛的哈德利深愛著赫茲利特,可如果海倫女士也愛著赫茲利特……咦,她好像明白為什么海倫女士會和哈德利成為假夫妻了!
因為他們都愛赫茲利特?!
“尤斐對斯蘭無所求。”琳娜一邊解釋著一邊仔細觀察海倫女士,“他的心和天空一樣寬廣,他的言行如大地般公正平等,他是天上落到大地上的雪花,最終會融化于土地,所以我將土地的庇護給他。”
隨即琳娜反問:“海倫,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討論我是否該給尤斐殿下報酬嗎?以及我提供的報酬不足以酬謝尤斐殿下?”
海倫女士的眸光微微閃爍,像是隱藏在暗處窺伺的黑暗生物,許久后她才道:“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和你達成合作。”
她輕聲道:“眾所周知,霜花位于東西方大陸最緊要的關卡,當年黑鈴蘭想要將王太子的東西運到東邊的斯蘭,必須通過霜花,所以……”
琳娜心領神會:“所以赫茲利特·格林緋瑟的姐姐愛蓮公主嫁給了霜花大公?”
“是的,但當時王太子和大公簽署了協議,愛蓮公主完全無法利用任何霜花的力量,或者說,她不能用霜花的力量幫助王太子在神圣帝國獲得權勢。”
海倫女士抿唇,“愛蓮公主婚后才知道這件事,她不能幫助王太子謀求神圣帝國的力量,只能幫王太子轉移力量,也就是搭建一條從神圣帝國到斯蘭的特殊通道。”
第242章
尤斐和迪倫愉快地用了晚飯。
吃完晚飯, 尤斐笑瞇瞇地看著迪倫回去休息,他立刻搖鈴鐺找來侍從。
雖然明天還要處理工作,可一想到迪倫和賽肯也許正琢磨著怎么讓維利姆死在斯蘭,尤斐還是決定立刻趕回百葉城, 博卡這邊的工作先推遲一兩天也沒關系。
但回復命令的人不是黃袍人奈斯, 是一個看起來很老的,頭發掉的沒剩幾根, 胡子稀疏, 身形佝僂的老頭。
老頭同樣披著黃袍人的斗篷,應該隸屬于斯蘭的夜蛇, 但他真的很老了,眼睛都快要被耷拉下來的眼皮遮住。
老頭遞給了尤斐一個巴掌大的燈籠。
他聲音干枯沙啞:“您可以掛在腰間當個飾品, 也可以從側面的豁口抽出一根環扣用手提著, 或者將環扣拉直,還能變成手柄。”
尤斐仔細打量這個燈籠。
燈籠是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邊角處貼著黑色皮質,正方形每個面都繪制了一個古樸而特殊的符文,燈籠整體材質不明,摸上有點磨砂的手感,與其說是提燈, 不如說是個四方形的小盒子。
在燈籠一面有一個凹槽,里面有鐵環,尤斐試著拉開鐵環, 下一秒四方形的燈籠居然拉長,變成了長方形, 鐵環在四方形的那一側,像是個豎起來的提燈。
尤斐好奇地問:“這有什么用?”
老頭緩緩說:“可以在黑夜里照亮前進的方向。”
尤斐:“是輸入魔力嗎?”
老頭搖頭, 渾濁的眼睛幽冷地盯著尤斐:“不,在您迷失方向時,它會自動為您指明道路。”
聽起來挺高大上的,尤斐不明覺厲,但考慮到他在胡埃斯特的土地上,他還是將小方塊別在了后腰:“行,我會隨身帶著的。”
老頭仔細審視了尤斐一番,確認尤斐不是在敷衍他,這才頷首離開。
尤斐披了一件黃色風衣,轉身就走。
他本想去物流中心走傳送陣,直接去百葉城的物流中心,可當他放開魔力感知的瞬間,突兀發現自己身邊……
就,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大型生物死亡腐爛后,身邊圍繞著一層層用餐的生物似的,大型猛獸有如禿鷲和鬣狗獵豹,稍微小型的如狐貍狗獾,再小一些的麻雀和老鼠,甚至還有密密麻麻的螞蟻等等。
尤斐瞳孔地震,他身邊為什么會圍了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這些人的力量不一,有魔法師,有騎士,有修行特殊力量的盜賊和殺手,還有一些行動隱晦,幾乎察覺不出與普通人區別的探子。
尤斐下意識地拉開系統地圖。
他可以從地圖上看出周圍人的實力水平和弱點、年齡等大致體表特征,可系統地圖無法標注每個人的狀態。
并非是魔法標記或者內息蓄力等等戰斗狀態,而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心情、情緒和意向。
就比如現在,尤斐能清晰地察覺出在前方花壇前、手持長劍駐守的護衛正偷偷看自己,并警惕周圍一切動靜,生怕尤斐出半點岔子。
再比如前面正朝他走來的一個侍女,那侍女氣息平和,對尤斐不僅沒敵意,還心存感激,要是有人攻擊,估計她第一個跳過來擋刀。
類似的和情緒相反的人還有很多,以尤斐為中心擴散出去,距離越遠感覺越弱,若是想仔細感知,尤斐需要花更多魔力和精力才行。
尤斐摸了摸鼻子,有些茫然不解。
他什么時候擁有這種察覺他人心思的能力了?是霜花解鎖了什么新天賦嗎?還是說他通過黑鈴蘭的效忠和胡埃斯特的靈魂鏈接,從比爾和琳娜身上得到的新能力?
尤斐心里轉悠著種種心思,面上不顯,他腳步輕快地離開房間,在很多【眼睛】的注視下,眨眼間不見了。
就是那種瞬間消失在空氣里的樣子。
一瞬間,四周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又摁了加速鍵,周圍很多人都慌亂起來,紛紛開始探查四周并忙亂地傳遞消息。
尤斐用蜃法躲在空氣里,看著這場鬧劇,有些幸災樂禍的同時還有點無語和危機感。
他最近沉迷基建倒也沒什么,可若來日他膩歪了想跑路……這些人都是阻礙啊!
尤斐默默記下了這一點,并讓系統給這批人做了標記,下次再冒出來一定要叮咚提醒他。
然后尤斐直接發動了圣木傳送,從博卡城跑到了百葉城。
他來到了黑鈴蘭莊園外。
尤斐看著遠處籠罩在深沉夜色里的莊園,微微蹙眉。
他心底升起一抹奇異的感覺,就好像眼前的莊園是他的巢穴,腳下的土地在為他讓路,樹木在彎腰恭迎,花草低頭行禮。
尤斐抬步,只是一步距離,他就從大門口來到了一棟建筑前。
不需要詢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三層靠東邊第二間房,哪怕窗簾遮蔽了里面的一切,尤斐腦海里還是浮現了維利姆的一舉一動。
與此同時,尤斐還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種……唔,我家進人了的感覺。
不需要用視覺去看,也不用魔力感應,宛如天然的、風吹過臉頰、雨落下后有潮濕水汽的本能感覺。
尤斐并沒注意到,他后腰別著的提燈正在微微發著幽冷的綠色光芒。
他深吸一口氣,足下發力,身體輕飄飄地飛起來,下一秒來到窗戶邊。
他的手剛碰到窗戶,窗戶就自動打開了。
尤斐怔了怔,以為維利姆發現他了,也沒想太多,抬手撩開窗簾,笑著道:“大哥!”
下一秒尤斐傻眼了。
維利姆脫了外衣,果著上半身,正在彎腰脫褲子。
他后面的床榻已經鋪好了,只留了床頭燈火,床邊放著絲綢睡衣,明顯在換衣服準備睡覺。
尤斐:“……”
維利姆:“……”
維利姆的臉色非常難看,他幾乎是光速扯過旁邊的睡袍,飛速將自己裹了起來,像是被唐突了小姑娘一樣尖叫起來:“尤斐你這個小王八蛋!!!”
尤斐下意識地轉頭鉆窗戶想跑。
可等他掛在窗戶下面,突然反應過來了,我跑什么啊?
尤斐又一頭鉆進了房間:“大哥,你睡得這么早啊?”
維利姆的速度飛快,等尤斐再看過來時,他居然已經穿好了剛脫下來的襯衣,甚至連外袍都重新穿戴整齊,正好系最后一顆扣子。
尤斐吐槽道:“哥,真難為你在沒有仆從的情況下能這么快速系扣子,再不是小時候被我搶走衣服就只能裸奔的……”
一把利刃猛地被維利姆甩了過來,金發青年面色不善,他冷漠地說:“閉嘴!”
尤斐聳了聳肩,做了個鬼臉,然后一副開心的樣子撲過去。
“大哥,好久沒見你了!”
“呵,就算是好久沒見,也沒見你第一時間來迎接我。”
維利姆抬手抵住尤斐的腦袋,目光掃過尤斐身上穿的黃色風衣,心底突然泛起一陣子不爽和厭惡。
“大哥你每年都要去神圣王都住半年,我都習慣啦,這次是我出門,你留家里,讓你也體驗一下我苦苦等你的怨念,這才是親兄弟啊!”
尤斐反手抓住維利姆的手腕,左右搖晃,故意耍寶,“所以呢?和咱們暴躁的老父親第一次共同生活這么久,大哥你感覺如何啊?”
維利姆繃著臉想怒瞪尤斐,可是對上尤斐嬉皮笑臉的樣子,再聽到尤斐的吐槽,最終神色還是垮了下來,掛在臉上的傲慢面具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暴跳如雷。
“他是到了更年期吧?太煩人了!天天盯著我,他為什么不盯著母親再給我們添個弟弟妹妹?”
尤斐大笑起來:“這話您可得當著父親的面說,哦,前提是母親也在,否則您會被父親揍成肉餅的。”
“還有你!盡給我惹事!!你怎么惹上外公了?神殿那幫祭司雖然屁事多,但神明庇護我們,我們也要尊敬神明,奉上虔誠的信仰。”
維利姆皺眉,金發青年上下打量尤斐,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劈手試圖將尤斐身上的黃色風衣扒下來,“你一個霜花穿什么胡埃斯特的族服?!”
尤斐怔了怔:“啊?胡埃斯特的族服?這不就是黃色風衣嗎?”
維利姆忍不住將風衣下擺卷起來,恨不得懟進尤斐的眼珠子里。
“你眼瞎嗎?沒看到里面繡了金絲絨羽?這是唯有胡埃斯特家族裁縫才能做出來的、將魔獸翎羽拆分再重組,最后制作出來的可以容納風系元素,甚至能免疫一切風系攻擊魔法的特殊面料!”
“這么大一卷料子給你做純色風衣,你難道入贅到胡埃斯特家族里當上門女婿了?怪不得會成為斯蘭代表!”
維利姆越說越憤怒,隨著他的憤怒,發自血脈的共鳴以及異域土地的刺激讓他周身泛起淡淡的能量變化。
就好像從一只炸毛的貓,突兀變成了壓低身形準備狩獵的獵豹,隨時都準備發起死亡沖鋒。
“你才成年啊!還沒見過花花世界就被一個女人騙走了!胡埃斯特欺人太甚!卑鄙無恥不要臉!!”
尤斐遲疑了幾秒,雖然從系統搜集來的資料大概推測出了大哥維利姆的脾氣和性格,并能自然地與維利姆交談,可是資料與實際終究是有差距的。
就比如他沒想到賽肯見面送他一個兄弟契約,以及眼前的維利姆見面就自己腦補出了小白菜尤斐被迫聯姻的十萬字狗血小說。
……咦,自己為什么會寫小說的緣故找到了呢!因為大哥也是小說愛好者嗎?
尤斐弱弱地為琳娜解釋:“琳娜才十三歲,她還未成年,我不會……”
他就算粉紙片人也不會找設定未成年的小妹妹啊!
而且琳娜有未婚夫了,給比爾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在有哈德利的先例后試圖解除與胡埃斯特的婚約,他會被琳娜撕碎的。
“什么?胡埃斯特居心叵測,只拿你當擋箭牌和替代品?!”
維利姆分分鐘腦補出了第二個十萬字小說,并得出結論,“你在給她的白月光當替身?!”
第243章
尤斐是真的佩服大哥維利姆。
這是看了多少粉紅浪漫狗血小說才能腦補出的套路和故事啊。
“……大哥你別胡說, 琳娜有未婚夫,就是你今天見過的比爾。”
尤斐滿頭黑線,忙不迭解釋,“我和琳娜是朋友, 她和比爾家出了點事, 我……額,我當時正好碰到了, 算是、是見證人吧, 斯蘭這邊胡埃斯特和黑鈴蘭死斗,結果兩敗俱傷, 我暫時出面當個和事佬,等過段時間比爾和琳娜各自恢復過來, 就沒我的事了。”
維利姆繃著臉, 總結:“所以你不是白月光的替身,而是一對無恥未婚夫婦的替身。”
尤斐:“……”
維利姆煩躁地說:“你怎么還是這么蠢?隨便什么人請你幫忙你都幫,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王室成員的尊貴和自覺?你的做法是在給別的王室和貴族丟人!是在將我們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青年像是追著尾巴的貓,在臥室里來回轉圈,“我們和那些賤民天然不同,我們天生高貴,而那些賤民需要由我們來領導, 他們愚昧無知,目光短淺,只有在我們的指引下才能活下去。”
“我們是不同的!”維利姆試圖將自己的邏輯塞進尤斐的腦袋瓜里, “你不會真的相信那些叫囂著公平、平等的蠱惑話語吧?那都是放屁!他們只是想從我們手中奪取更大的財富和利益!他們是為了錢!為了權!”
“我們的先輩努力拼搏,開疆拓土, 建立霜花公國,不是為了讓我們和那些賤民手拉手當好朋友的!”
維利姆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們有義務延續先祖的榮耀,守護祖輩的榮光,并繼續延續家族!一切試圖奪取我們權利和財富的人都是敵人!他們都該死!我們更應該在一切都沒發生、端倪出現的時候全力撲殺他們!”
因為過于激動,青年蒼白的臉頰浮現紅暈,他淺金色的眸子里充滿了冰冷和憤怒之色,像是一個被挑釁的雄獅,時刻準備將覬覦他土地和財富的人全都咬死。
“可你在做什么?!”維利姆死死盯著尤斐,“如果說小時候你喜歡和侍女、護衛們玩耍,是你年紀小不懂事,可你已經成年了!你跑出去游歷大陸,不去拜訪那些有修養和傳承的大家族,反而牽扯進了中繼站的爭奪中,你到底怎么想的?!”
尤斐小聲嘀咕:“貝米公主可是王室公主,現在她是千島海域的總督,也許未來還會成為千島聯邦的第一任首相,海德曼現在可是攝政王,雖然和我一樣也是趕鴨子上架,可他的確幫了我不少忙,我還……”
“可他們都是無信者!!”維利姆猛地打斷了尤斐的話,細長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他們將來都會被釘死在無信之墻上,靈魂永遠不得安寧!”
尤斐心說我要是信奉那什么萬神,他的靈魂才會徹底完蛋呢!
想想赫茲利特當時的遭遇……
說起來,尤斐心中一動:“既然大哥你提到了無信者,那和我說說吧,神圣帝國的萬神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維利姆常年居住在神圣帝國,肯定進入過萬神殿祭拜過萬神吧?
維利姆聽后精神一振,弟弟終于要皈依神明了嗎?
他連忙說:“你這家伙,我以前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還和我祭拜過神明,怎么又忘記了?”
尤斐怔了怔,敏銳地察覺到兩件事。
一個是……他轉生為尤斐·冰霜后,居然祭拜過萬神嗎?
另一個是,他每次祭拜后都會忘記?為什么?
“啊呀我不喜歡神圣帝國的氛圍,總是想著趕緊回家,所以沒怎么去記那邊發生的事。”尤斐隨口扯謊,他盯著維利姆,“大哥經常去祭拜嗎?”
維利姆:“對啊,每個月都有一次大祭拜,每周有固定的祭拜日。”
隨著維利姆的講述,結合著系統幫忙搜索出來的資料,尤斐對神圣帝國的萬神信仰有了初步了解。
所謂萬神,是在屠神者將神明全都嘎了之后冒出來的,這位神明自稱繼承了所有神明遺留的力量,因為繼承的力量太多,以萬為稱,名為萬神。
萬神的確有神明之力,信仰萬神,交付信仰后,民眾進入萬神殿可以明顯感覺到身體舒暢,心情愉悅。
萬神殿的祭司基本都掌握著不錯的醫療技術,而萬神的神術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醫療術。
正是憑借神奇而萬能的醫療術,在眾神隕落的初期,在各大教會還有著強大力量時,萬神信仰強橫而堅定地從一眾信仰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成功上位。
在神圣帝國將萬神確定為國家信仰后,舉國之力為萬神建立了神殿,搭建了祭司培養體系。
當時神圣帝國的目的是想借著順風車培養醫生,但隨著時間流逝,王權和神權不斷爭鋒,到現在神權已經徹底壓在了王權頭上,神圣帝國的所有醫生都出自神殿。
除了一些魔法師和煉金術師還能看病救人(但也不專業)外,所有民眾都需要依靠神殿,包括神圣帝國的皇帝自己,宮廷醫師也幾乎全部來自神殿。
如今王室成員幾乎全都成長在神殿醫師的看護下,從小培養信仰,怎么可能產生褻瀆神明、甚至是將神明拉下神壇這種事?
聽到這里,尤斐若有所思:“按照大哥的說法,這位神明是醫療之神?”
“當然不是,萬神是萬能的!祂擁有著一切你能想象的、甚至是你想象不到的神職和權柄!”
維利姆精神極了,此刻他再也沒有睡意,甚至可以拉著弟弟說一晚上神明信仰,“原初之神創造了世界,但世界一片漆黑,于是太陽之神出現了,可太陽之神拋棄了子民,是萬神接過太陽之神的火炬,繼續高懸于天空中照亮著世界!”
“如今我們能有陽光,全賴萬神的恩賜啊!”
尤斐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他懷里的哈姆之眼……哦,現在是黑白之眼有話要說。
神明只是沉睡或者遠離了,只要世界樹還存在,圣木仍然庇護著杜鵑大陸,代表著自然權柄的力量就會再度誕生意識,被尊稱為【神】。
在人家的家里,當著主人的面,就這么造謠,將別的神明之力轉嫁到自己身上……這萬神是不是有點無恥了?
“我們的世界一開始全是混沌的海洋,后來萬神創造了大陸讓我們人類居住……”
維利姆還沒說完,他又一口氣列舉了大地女神、生命女神、海洋之神將力量全都交給萬神的各種神話故事。
尤斐:“……”
他身上的海洋權杖和曼陀羅之花有話要說。
這些半神器若是知道過去自己的創造者被這么轉嫁,估計會氣出意識,跳起來給萬神一個巴掌吧。
不過尤斐明白為什么維利姆腦補能力超強了,這是看神殿撰寫的神明小說看多了,陷入了幻想世界,腦補成習慣了?
“大哥,這位萬神冕下聽起來很厲害。”尤斐不咸不淡地說:“但您是不是忘記了,神圣帝國的開國皇帝曾跟隨屠神者斬殺神明?正是那位開國皇帝手刃神明,才能建立如今偌大的神圣帝國?”
“我們全都站在神明的尸體上而活,您覺得萬神冕下是如何看待這些仇人后裔的?”
聽到尤斐的反駁,維利姆眼中閃過悲憫之色,他看尤斐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
“這才是萬神的偉大之處,祂寬恕我們了!”
尤斐:“……”
“正因為祂已經寬恕我們了,仍然視我們為祂的羔羊,我們才能得到神明的恩賜!”維利姆感動極了,“這是多么偉大而無私的愛啊!我們吸著神明的鮮血成長,而祂依舊深愛著我們,這不就和我們的母親一樣嗎?”
尤斐:“……”
公爵夫人若是知道你這么看她,怕不是要賞你一巴掌。
“原來如此,可是大哥,父親并不是信仰者,而霜花位于東西方大陸的要道,我們也不能有信仰,不能對任一方有偏頗。”
尤斐大概摸清楚了維利姆的思維和腦回路,索性將整件事都扣在老爹霜花大公頭上,“大哥,你生長在神圣帝國,對神明堅定的信仰人所共知,那你覺得為了平衡國內各方派系的力量,父親會做什么?”
既然都當老父親了,那就幫忙被黑鍋吧。
“您前往西大陸,而我來到東大陸,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尤斐故作高深莫測,他側著臉,暗淡的臥房,燈火搖曳,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滿身落寞和溫柔。
“二哥賽肯和四弟迪倫已經不算是霜花了,唯有大哥和我是,所以在您做出選擇后,我也別無選擇。”
他垂眸,輕輕嘆息。
白發少年神情憂郁,看到這樣的弟弟,維利姆的心突兀顫動了一下。
他猛地覺得自己很蠢。
是啊,就是這樣啊,他從小生長在神圣帝國,受到神殿教導,是個虔誠的信徒,那么他的弟弟當然要離經叛道,甚至于……必須展開對大學者思潮的研究!
因為霜花公國決不允許站隊!
維利姆此前對弟弟尤斐生出的煩躁、惱火和憤怒如冰雪消融,煙消云散。
金發青年身上的傲慢散去,只剩下了滿滿的感動和愧疚。
他上前一步,抱住了這個繼承了霜花純白發色的弟弟。
“……抱歉尤斐,我此前、哦神啊,我居然沒想到這一點。”
維利姆懊惱極了,他甚至因為父親要給尤斐增加年金和領地,而對尤斐生出敵意!
明明這一切都是父親暗中主導的!尤斐他是受害者!
他親吻著弟弟的額頭。
“我很抱歉,是我錯了。”
尤斐將腦袋埋在維利姆懷里,嘴角翹了起來。
第244章
“你說什么?!”
琳娜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海倫女士。
在尤斐和維利姆侃大山的時候, 海倫女士也在和琳娜談交易。
海倫女士點頭:“就是你聽到的那樣,公爵夫人想找您談交易,她聽聞您覺醒了血脈,非常欣喜, 希望您能制作一個藏骨之杯。”
琳娜不能理解。
“她是要干掉什么人, 但要保留尸體嗎?我聽聞霜花學院有著數不清的死靈法師偽裝而成的學生,她有足夠的人手去做這件事, 為什么非要委托我制作藏骨之杯?”
海倫女士笑了笑:“我之前說了, 愛蓮公主嫁給霜花大公后,她才知道當初赫茲利特和霜花大公之間的交易, 她不能使用霜花的力量。”
琳娜沒有被話術迷惑,她直白地說:“作為公爵夫人, 愛蓮公主為什么不能行使公爵夫人的權利?她可以使用, 但不能在對付神圣帝國這件事上使用霜花的力量。”
說到這里,琳娜明白了什么, 她來了興趣。
“難道說時隔十六年,愛蓮公主終于打算殺回神圣帝國,試圖奪取她當年被迫放棄的繼承權嗎?”
但在這件事上,霜花大公是最大的阻礙。
琳娜幾乎要笑出聲了:“我明白了,藏骨之杯是給霜花大公準備的, 是嗎?”
海倫女士笑著點頭:“任何進入藏骨之杯中的人都會陷入【死亡】狀態,是名副其實的活死人,唯有胡埃斯特可以制作。”
由于死靈、靈魂和黑暗系魔法興盛, 倒也有不少可以在人還活著的時候,讓對方陷入假死, 并保持血脈、生命和靈魂的活性的方法,可這些對霜花大公并不適用。
霜花大公作為霜花公國的實際支配者, 除了擁有世俗權柄外,他還和那片土地有著天然契約,家族血脈教堂穩固著他的精神,血脈之力賦予了他強悍的生命力以及……沖破一切禁錮的力量。
還是那句琳娜的形容:大力出奇跡。
在霜花的這片眾神墳場中,任何魔法道具、煉金作物甚至是異神之力都抵不住霜花大公一聲咆哮。
他是名副其實的土地主人,霜花的力量可以撕破一切陰謀詭計、魑魅魍魎。
但以胡埃斯特血脈制作的、通過特殊手法生成的藏骨之杯不同。
被封入藏骨之杯的人,意識、生命力、靈魂和身體會徹底凝固,如時間剪影,被卡在了時間的縫隙之中,就好像已經死去的人被蓋棺定論,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外界變化影響,陷入永恒的沉眠之中。
“我拒絕。”琳娜在明白公爵夫人想做什么后,第一時間表示反對,“如果霜花大公在這個時候出事,我們斯蘭的新任首席代表就會被迫成為霜花大公的。”
她玩味地看著海倫女士,“剛才還說自己為斯蘭做了貢獻,眨眼間就要將斯蘭的代表賣給霜花嗎?”
海倫女士搖頭:“不,維利姆擁有第一繼承權,哪怕他的血脈覺醒程度沒有尤斐深厚,可他得到了神圣帝國的認可,再加上尤斐這個斯蘭代表的認可,東西方兩大國都承認的話,維利姆絕對能坐穩大公之位。”
“至于血脈問題,霜花有覺醒血脈的輔助手段,不需要我們操心。”
她用琳娜的話來反駁琳娜,“你剛才也說了,尤斐對斯蘭別無所求,所以他同樣對霜花別無所求,他當然不會去搶他大哥的位置。”
琳娜冷笑道:“我們這樣的人,坐在這樣的位置上,擁有著這樣的權勢和力量,選擇權竟還會在我們自己手上嗎?別開玩笑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誰能保證自己退讓能換來其他勢力的理解和同情?
琳娜已經被哈德利騙過一次了,她選擇相信尤斐是萬不得已,是靈魂鏈接,是在靈魂狀態下那偶爾接觸的一絲柔軟和真實。
即便情感上相信尤斐,琳娜依舊使用著土地契約,時刻盯著尤斐的一舉一動,她已經沒有資格任由情感占據上風,也不可能再這樣做了。
“有趣,琳娜,你才是這片土地唯一的主人,由于哈德利的計謀,你不得不推舉尤斐作為代表,這和胡埃斯特的夙愿截然相反,你真的甘心嗎?”
海倫女士被拒絕了也不生氣,她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身姿挺拔,姿態優雅,如空谷幽蘭,“尤斐回霜花,你才是最大獲利者,為什么拒絕?”
“比爾和你有婚約,黑鈴蘭已經捆綁在了斯蘭的土地上,我也會支持你,雖然圖里卡可能對你頗有微詞,可他手里有尤斐的權限,掌握著強大的武裝力量,我們可以和他進行談判,想必作為一方軍政首腦,他也不樂意聽尤斐的命令,不能自主處理事務吧?”
海倫侃侃而談,“尤斐都不介意斯蘭了,更不會介意圖里卡和我們聯手,琳娜,你將完成胡埃斯特的復國,成為斯蘭聯邦名義上的代表,真正的女王陛下。”
琳娜眼神奇異地看著海倫女士。
聽聽啊,這鬼話多么悅耳,多么令人心動啊!
好像不管尤斐是否留在斯蘭,她琳娜·胡埃斯特都能得到最大利益,就如同那些年在她耳邊諄諄教導的、優雅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哈德利的聲音。
他的老師身體力行地為她上了一課,黑鈴蘭的嘴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事。
海倫是個黑鈴蘭,就沖這一點,琳娜就不會相信任何從海倫女士嘴里說出的話。
“所以尤斐是否為代表,對我都沒什么損失,既然如此,我憑什么要做一只藏骨之杯?”
琳娜垂眸,語氣淡淡,唇角掛著嘲諷的弧度,“別說那些廢話了,你直白點,能拿出多少好處,付出多少代價?還是說你愿意將盧克城的控制權交給我?若果真如此,倒也可以考慮。”
海倫女士輕輕嘆息:“想找你談交易的是愛蓮公主,我只是個中間人,你何必因對我的敵視而對這筆交易有偏見?”
此言一出,可把琳娜惡心壞了,就好像她在無理取鬧似的。
“你也說是中間人了,那就請愛蓮公主親自和我談吧,海倫,你應該明白,我不想見到你。”琳娜懶得再和海倫女士說什么,起身走向門邊,她單手做推門的動作,手掌貼在冰涼的門扉時,琳娜側臉看身旁的海倫女士。
明明是如花朵般綻放的少女容顏,琳娜的臉上卻流露出深沉的憎恨和殺意,那雙微微凸起的眼睛像是魔獸的眼,瞳孔收縮成一道細線,鋒利如刀。
“你這個賤人!在踐踏了我的愛情,毀掉了我的理想,還將我當做祭品后,居然還敢恬不知恥地出現在我面前?!”
她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柔,像是宮廷舞會上從女士們精致的扇面下傳來的竊竊私語,“真是無恥的讓人不可思議,這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我會用你的鮮血來洗刷你帶來的一切,你給我等著!”
琳娜推門離開,咔嚓,門扉合上了。
海倫女士維持著優雅的笑容注視著琳娜離開的方向,許久后,她抬手,捧著自己的臉頰,像是在擔憂自家兒女出門穿單衣會被凍住似的,嘆息著說:“真是可愛啊,殊不知有機會放狠話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幸福啦。”
“但她拒絕了,那就沒辦法了。”
海倫女士在房間里留了一刻鐘,這才推門離開。
她漫不經心地想,琳娜不同意,那愛蓮只能想辦法殺了霜花大公,否則礙于赫茲利特的契約,愛蓮一輩子都別想報仇雪恨。
但怎么說呢,她的三個兒女各有不同。
哈德利是純正的黑鈴蘭,愛蓮本質上是個格林緋瑟,至于赫茲利特……
鬼知道那小子為什么長成那個鬼樣子。
海倫女士離開了博卡城,她運氣不錯,剛坐上馬車,就接到了艾麗婭送來的消息。
“哦,銀月谷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嗎?”
她隨手將這份情報遞給坐在對面的人,“傳給公爵夫人。”
胖胖的尼托接過這份情報,眉頭皺著:“我還是覺得沒必要,即便霜花大公對維利姆殿下不太滿意,也沒必須政變吧?公爵夫人何必這么著急?繼承人都是她的孩子,她完全可以不摻和這件事。”
那當然是因為愛蓮還想插手神圣帝國內部事務啊!
但這種事就沒必要告訴尼托了。
海倫女士聳了聳肩:“問我也沒用啊,我也不知道那位夫人是怎么想的,當年她幫我們良多,我們很多資源、人手、資金和材料都有賴于那位夫人幫助,才能從神圣帝國的追擊中抵達斯蘭并安頓下來,如今她請我當中間人,我自然責無旁貸。”
“雖然胡埃斯特這邊失敗了,但銀月谷那邊已經打通了渠道,剩下的事就看公爵夫人怎么想了。”
海倫女士一副雨我無瓜的態度,對尼托說:“還請轉告公爵夫人,她只有一天的猶豫時間,銀月谷那邊的儀式已經開始了,三天內必須有個結果。”
尼托皺眉,他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車子咕嚕咕嚕向前走,海倫女士從車窗往外看。
深夜的博卡城仿佛在睡覺,但她清楚,胡埃斯特的眼睛始終高懸于天空中,憤怒地盯著她。
她嗤笑,不以為意。
又不是第一次被盯著了,無所謂。
另一邊,百葉城,黑鈴蘭莊園,維利姆的臥室。
金發青年像是勘破了什么人生真諦,他鄭重其事地對尤斐說:“我要推翻父親,成為新一任霜花大公!”
尤斐:?
維利姆大聲宣告:“我要政變!”
第245章
尤斐覺得自己太難了。
他張了張嘴,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大哥,你說什么?”
維利姆堅定地說:“我要政變,將父親踹下去,成為霜花大公!”
尤斐臉色僵硬, 呆滯地看著維利姆。
他火急火燎踢開博卡城的政務, 飛速跑來百葉,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將維利姆撈出來嗎?
賽肯和迪倫對維利姆虎視眈眈, 尤斐生怕慢一點, 導致這位大哥就死在了斯蘭,不僅給霜花和斯蘭帶來麻煩, 還會將他陷入王室權利爭斗中。
結果他現在聽到了什么?維利姆要搞政變?想將霜花大公踹下大公之位,他自己當霜花大公?
他怎么不上天呢?
尤斐直接笑了, 他不可思議:“大哥您在說什么胡話?那可是父親!您怎么可以說出政變這種話?!”
倒不是尤斐對霜花大公有多尊敬, 事實上尤斐到現在也沒真切地見過霜花大公,父子情雖然有, 但也有限。
只是通過各方情報、系統總結以及尤斐到處亂跑而霜花大公給出的反應,尤斐覺得霜花大公是個非常精明、政治手腕高超嫻熟的老練政客。
同時霜花大公還是一個大騎士,一個霜花土地有契約的土地守護者,一個在眾神墳場壓制神明憎恨這么多年的人間兇器。
現在,維利姆這個金豆芽說要搞政變, 踢掉霜花大公,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直接將尤斐逗樂了。
以及尤斐覺得自己真是勞碌命, 在擔憂大哥會被二哥四弟搞死的同時,還得擔憂老父親霜花大公的人身安全。
他才剛成年啊!他的肩膀上還承擔不了這么沉重的家庭負擔啊!
“大哥, 您為什么突然說這種話?”
“要不是父親,你何苦去和那些賤民說話?也不用非得來斯蘭!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神圣帝國見一見外公!”
維利姆冷哼一聲, 非常不滿:“父親除了會給我們找事外他還會做什么?簡直不知所謂!說起來外公之前給我來信了,他說新年時想見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外公?”
說到這里,維利姆拍著胸脯表示,“你不需要擔心什么神殿通緝,大祭司向來善解人意,只要你時不時去神殿,讓神殿祭司們研究一下中繼站就好了,他們人很好的。”
尤斐欲言又止:“這樣嗎?但斯蘭這邊的事情太多了,新年的話,我恐怕得留在斯蘭處理政務,我現在可是斯蘭的首席代表,又是第一年上任,工作很多的。”
說到這里,尤斐迅速將話題轉移到了霜花訪問團上,“對了,您這次進行國事訪問,有什么必須要達成的目標嗎?我見過扎克和迪倫了,扎克說,希望我就物流中心的事和國內達成合作,大哥您怎么看?”
維利姆聽到物流中心,先是想到了抵達斯蘭后所見所聞,有些不滿。
“你們這物流中心也太簡陋了,居然沒有設置專門的傳送通道,這簡直是對我的最大侮辱!我怎么可以和那些賤民與平民一樣走同樣的通道,還讓他們圍觀?荒謬!”
“莫林伯爵也是,他的接待工作做的太差了!比爾·黑鈴蘭居然沒有提前來接我,他是看不起我嗎?不過他才剛接任伯爵,年紀比你還小,出點簍子也能理解。”
維利姆開始絮絮叨叨地抱怨來到斯蘭后的所見所聞。
“賽肯不知道去哪里了,除了父親派來的騎士長還跟著我外,宮廷魔法師們全都沒影了,我回去后得找首席大魔法師談一談這件事,他們是來保護我的,卻完全不聽我的命令,那王室為什么要養著這群家伙?!”
想到自己在神圣帝國所見所聞,維利姆有些期待地說:“等我成了霜花大公,我要在國內推行萬神信仰,建立最大的神殿,請祭司進入宮廷中成為我的護衛和醫師!有祭司們在,那群魔法師們就不會在敷衍我了!”
尤斐突然覺得心累。
這比打游戲開團帶老板都累,老板還很有自覺地躲起來不耽誤打本,但維利姆這種故意踩陷阱的蠢貨卻能導致團滅。
尤斐嗯嗯啊啊地說:“您想的挺好的,但殺死父親這種事……抱歉,大哥,我實在是……”
“啊?我只是想將父親踢下去關起來。”維利姆震驚地看著尤斐,“只要父親不是大公就行了。”
尤斐:“……”他深吸一口氣,“大哥,一片土地只能有一個主人。”
霜花土地是霜花大公的領土,只要霜花大公還活著,血脈刺激下,他會條件反射地殺死一切試圖奪取領土的人,哪怕是他的兒子。
維利姆并未領會尤斐的意思,他大聲道:“當然!國王只有一個!”
尤斐閉了閉眼,微笑著說:“大哥說的對,您一定能成為大公的!”
說到這里,他扯了扯衣領,面露疲色,“既然大哥心里有數,我就放心了,我去找比爾安排一間客房休息,大哥你早點睡。”
不等維利姆開口,尤斐又故意抱怨,“我今天處理了一整天的工作,總算在日落前將事情搞完了,這才緊趕慢趕地從博卡來百葉,可惜還是拖到了深夜,打擾到您真是抱歉……”
維利姆聽后心中一暖,他本來還挺生氣尤斐沒有來接他,此刻聽到尤斐的抱怨,想到文書工作是挺討厭的,而尤斐人在博卡,處理那么多事情后再來百葉,的確沒法立刻來見自己。
“你啊,別太耿直了。”維利姆又開始腦補了,“是不是斯蘭這邊的人在敷衍你?我就說了,胡埃斯特那對未婚夫妻是拿你當擋箭牌了,你早點回家……算了,我會盡快踢掉父親的,我成為大公后,你必須給我回家!”
“好好好,沒問題,您成為大公了我就回家。”
尤斐敷衍地回答,心說維利姆要能成大公,他立刻倒立喝水。
結束了和維利姆的見面,尤斐腳步輕快地離開了維利姆的臥室。
轉過走廊拐角,尤斐停下腳步,比爾·黑鈴蘭站在陰影處,靜靜等待著。
“您現在要休息嗎?”
作為黑鈴蘭莊園的主人,又向尤斐獻上了黑晶,比爾當然能察覺到尤斐的到來。
尤斐冷聲道:“我二哥賽肯呢?”
“他去見蘇利斯特閣下了。”比爾語氣溫和地說:“魔法師們的談話對我來說是天書,我讓仆從注意著點,就沒再關注了,您要加入他們的討論嗎?”
尤斐歪頭想了想,冷不丁問:“關于我身上的黃色風衣,你知道嗎?”
比爾點頭:“王室裁縫的手筆,用的是最頂級的料子,任何一個斯蘭貴族和有點眼力的人見到您,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尤斐若有所思,原來如此,他穿著這樣的衣服在斯蘭處理政務,意味著有斯蘭王室為他做背書,畢竟斯蘭從帝國變成聯邦也只過去了二十年不到,那些殘舊的、頑固的勢力仍然深深扎根在這片土地。
拜尤斐的武器庫所賜,圖里卡是絕不會和尤斐唱反調的,海倫親眼看到了赫茲利特的靈魂鏈接,也不會違背尤斐的意愿,他們倆人對自己的手下控制力可比琳娜強多了。
畢竟以前琳娜真的……嗯,很有哈德利戀愛腦的風采,手下被滲透成了篩子也很正常,不聽話甚至心懷鬼胎也是常態。
為了方便并幫助尤斐快速掌握斯蘭權利,琳娜才做了這種小動作。
尤斐嘆了口氣:“琳娜也不容易。”
比爾微笑著不說話,對此不發表意見。
尤斐叮囑比爾:“我去找二哥,對了,盡量降低霜花的訪問團事務推進速度,讓他們留在斯蘭。”
比爾有些詫異,他沒問為什么。
“好的,本來預計要談半個月的,但既然您這么說了,我們可以拖延到兩個月。”他看向尤斐,“殿下,您還是霜花的三殿下,可以直接請外事團的人幫忙干活嗎?”
韭菜啊,既然要在百葉生長兩個月以上,為什么不能趁機割一茬兒?
尤斐噗得笑了,他沉吟片刻道:“可以,但先等我和二哥談完再說。”
比爾臉上的笑容多了一點真實:“期待您的好消息。”
有比爾安排,很快尤斐就在自己的臥房里見到了賽肯。
尤斐已經脫了外套,換了睡衣,雪白的長發自然下垂,從背后看去,像是一束純白瀑布。
賽肯推門進來,正看到尤斐背對著他爬上床的一幕。
雪白的瀑布像是流動的冰川,在昏暗的房間里劃出一抹優雅美麗的痕跡。
“二哥?”尤斐扭頭,他臉上洋溢著笑容,拍了拍三米大床,“我聽比爾說您還在研究魔法?啊呀先別想那些了,我們兄弟一起睡?順便……”
他對賽肯眨眨眼,“說點悄悄話。”
賽肯:“……”他看起來不動聲色,“你多大了?”
然而攏在法師袍子里的手指已經不自覺地握成一團,并在尤斐明亮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好吧,稍等,我洗漱一下。”
賽肯像是腳踩棉花一樣離開了,看上去仿佛理智離家出走了。
尤斐鉆進薄被子里,斯蘭這邊的冬天并不算太冷,房間溫度適宜,但既然要說悄悄話,那當然要躲在被子里啦!
稍等了一刻鐘,賽肯回來了。
青年穿了綿軟的淺褐色睡衣,金色長發編成了松松的辮子并耷拉在胸前,他遲疑著來到床邊,拉開帷幕,坐了下來。
“尤斐,我……”
“二哥,我聽迪倫說了你和他來斯蘭的目的。”
賽肯微微垂眸,不咸不淡地說:“你要阻攔我們嗎?”
尤斐驚訝反駁:“怎么會?我知道后立刻去見了大哥,你們是為了我才這么做的,所以我幫你們打探了他之后的行程!”
賽肯同樣驚訝地看向尤斐,心里炸開了煙花。
他就知道弟弟會理解他、贊同他并幫助他的!!
“但我打聽到了一件事,二哥,大哥打算殺了父親,政變成為霜花大公!”
賽肯:“……啊?”
第246章
賽肯此刻的表情和之前尤斐第一次聽維利姆的話時, 一樣懵逼可笑。
金發青年忍不住重復:“你再說一遍,他要干什么?”
尤斐連連點頭,哭笑不得:“大哥也這么想吧?這個想法簡直蠢的無藥可救。”
賽肯鉆進被子里,和弟弟靠在一起, 他摸著弟弟的順滑的雪色長發, 手感細膩柔順,像是在擼貓。
青年面上沒什么波動, 但他的手誠實多了, 擼貓、哦擼尤斐的速度快還僵硬,顯然他心里頗受震撼。
“我今天先見了迪倫, 其實我不見他也知道,您和迪倫找大哥的麻煩肯定是因為我。”
尤斐故意將腦袋埋在賽肯的懷里, 還很可愛地拱了拱, 小聲說:“大哥之前的確好過分,要不是我認識的朋友多, 跑路技巧充分,早就被抓走了,大哥居然幫助神圣帝國和神殿祭司,好過分!”
賽肯輕輕嗯了一聲,感受著懷里軟綿綿的弟弟, 淡金色的眸子里全是冷意:“他算什么兄長?”
“其實父親給我寫信了,他希望你們在這邊決一勝負,讓我提供一個場地。”尤斐不著痕跡地將霜花大公也拖下水, “我當然會幫忙了,可大哥……”
他故意做難過和落寞的模樣。
“我們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 我不相信大哥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我又找大哥談了談。”
賽肯聽后下意識地抓緊尤斐的肩膀, 繼而又松開。
“……你就這么直接去找他,也不怕他將你抓起來。”
“那是大哥啊。”
“你真是太善良了。”
尤斐微微低頭,嘴角扯了扯,他都快不認識善良這個詞怎么寫了。
“我和大哥之間的分歧大抵在信仰和施政理念上,大哥是萬神信徒,還說將來成為大公后,要為萬神建立神殿和祭司團隊,讓祭司成為宮廷醫師……”
賽肯:“……”他語氣平平,“他瘋了。”
“我說不過大哥,也沒法改變他的想法,就說既然大哥偏向神圣帝國,那我來斯蘭有什么不好?這樣霜花始終處于中立位置……”
尤斐話音一轉,“大哥聽后就說一切都是父親的錯,他要踢掉父親,自己成為霜花大公。”
賽肯聽到這里挑了挑眉,倒是露出了幾分贊同之色。
“我明白了,他是覺得你受父親影響才跑到斯蘭嗎?雖然很愚蠢,但他為了你敢向父親發起沖鋒,這點勇猛還是值得贊賞的。”
賽肯撫摸著弟弟順滑的長發,喃喃地說:“若是維利姆主動反叛,就算父親想要讓他繼承大公之位,國內貴族和王室旁支也不會同意吧?”
尤斐提醒賽肯:“不行哦,父子局不算什么,只要大哥能壓制反叛帶來的外界負面影響,國內不會有什么反抗聲音的,您忘記血脈和土地壓制了?”
賽肯怔了怔,有些懊惱,他作為魔法師,體內血脈覺醒的概率幾乎為0,自然從沒考慮過這方面的情況。
“也對,若是維利姆成為大公覺醒了血脈,哪怕國內革新派不同意也沒辦法。”
賽肯沉思起來,“不能讓維利姆成功,但必須將他反叛的行為徹底宣揚出來,并且……不能讓父親將他撈出來,還得趁機干掉他。”
否則霜花大公會將維利姆反叛這件事當做磨煉,還會覺得維利姆經此一事必然有所成長……若局面真變成這樣,賽肯覺得自己會氣死。
尤斐低聲道:“如果大哥真想反叛,他不會在斯蘭留太久,二哥,你有什么想法?”
賽肯摸了摸下巴,緩緩道:“我得避嫌,讓迪倫跟著回去,他是煉金傀儡,又是霜花,不受眾神墳場壓制,行動效率比我高。”
他留在斯蘭吸引人注意力,讓迪倫暗中行事……
“對了,扎克跟著迪倫一起來了,他是父親的黑手套,若是大哥動手,扎克太礙事了,干掉他或者讓他留在斯蘭。”
尤斐聽后心里為扎克掬一把同情淚:“交給我,我正好有事讓扎克做。”
算了,扎克這么可憐,還如此好用,別讓這根韭菜折在霜花內斗里了。
尤斐沒有再問賽肯的想法,或者說不用問就能推測出一些,不外乎是先看著維利姆自己跳坑,賽肯再跳出來幫老爹撥亂反正,但在這個過程中一定要搞死維利姆,讓霜花大公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培養了二十來年的長子完蛋了,只能被迫選擇三子尤斐。
尤斐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他成為了斯蘭的首席代表才一個多月,就已經在思考以后跑路時要怎么甩開盯著他的人了,更別說被迫回霜花當什么大公。
尤斐完全沒興趣!
他還記得星門外的星辰大海,格瓦斯還等著他開船跑路呢。
尤斐睡覺前想,決定了,晚一天,明天早上將這邊的情況全部泄密給霜花大公,作為霜花的主人,老爹應該可以將三個兒子全都摁下去的,對吧?
霜花大公將麻煩踢給尤斐,尤斐公平地拱火后再返還給老爹,只能說他們不愧是父子。
但此刻他和賽肯都沒想到維利姆會做什么。
或者說,他們其實并不了解維利姆。
維利姆幼年生長在神圣帝國,雖然隨著年齡增長時不時回霜花居住,但長大后維利姆已經學會遮掩情緒和想法了,即便因為霜花血脈和眾神墳場的刺激,讓他這些年變得傲慢自負,懶得用腦子,可并不是沒腦子。
想要政變,最重要的是什么?
在神圣帝國,這個答案是神殿支持;放在霜花,這個答案就是公爵夫人。
是的,維利姆在確定自己的目標后,他也不睡覺了,搞反叛這種事就要快!要趕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平一切!
維利姆先找了暮曉分給他的侍從,這侍從和他有契約限制,是絕對忠誠于維利姆的手下,他讓這哥們用幕布設立了一個暗室,第一時間聯系了公爵夫人。
黑鈴蘭莊園天然具備切斷一切通訊和鏈接的特性,維利姆的通訊本該被攔截。
但恰好今天蘇利斯特和霜花的宮廷魔法師們就傳送陣和空間重疊等議題進行討論,為了集思廣益,他們還通過中繼站和初號機,鏈接了魔法圣地的通訊。
維利姆要找的公爵夫人也在魔法圣地,兩邊的通訊信號是一樣的。
盡管討論傳送陣的魔法小組們都有些詫異,怎么信號里還夾雜了維利姆殿下的通訊,但由于公爵夫人也在討論小組范疇內——她是個大煉金術師,未來霜花構建物流中心,她必然會加入其中——在見到兒子找自己后,公爵夫人很自然地對大家表示,你們繼續談,我拉私密通訊和兒子談心。
維利姆沒想那么多,在注意到通訊聯通后,他立刻欣喜地和母親表示:“母親,我需要您的幫忙!”
公爵夫人沒有穿公爵夫人或者宮廷風的裙子,她此刻一身黑袍,袍子上什么都沒有,金色長發編成辮子,再盤成一個發髻于頭頂,鼻梁上架著一個金絲邊的眼鏡,眼鏡上時不時散發著淡紫色的光,明顯有魔法在運作。
她神色嚴肅,一副學究模樣,聽到維利姆的話后,她微訝:“幫什么忙?”
維利姆認真地看著公爵夫人:“母親,您還記得在我成年時的承諾嗎?我現在想要那個承諾。”
公爵夫人一愣,她定定地看著維利姆。
這是她的長子,卻也是她幾乎沒有能力干涉、只能遠遠看著的長子。
維利姆的出生,意味著霜花有了傳承,哪怕霜花的頑固派擔心神圣帝國會插手霜花內政,也不得不承認維利姆血脈高貴,出身正統。
神圣帝國和霜花頑固派同時開始想辦法爭取對維利姆的影響力,剛開始兩邊還能分庭抗禮,但隨著愛德華的母親,上一任公爵夫人的逝世,維利姆不得不前往神圣帝國,生活在了神圣王都內。
而這期間的各種博弈和交鋒,都和公爵夫人無關。
甚至因為弟弟赫茲利特的警告,她沒能力、沒資格、沒立場插手,只能默默看著,任由維利姆陷入爭斗的旋渦之中。
這也是后來有了賽肯,公爵夫人第一時間將孩子送到魔法圣地的緣故。
維利姆是不得已,賽肯只要放棄繼承權,他就可以在一個較為單純和寬松的環境活下去。
在公爵夫人不知道的時候,她的長子眨眼間長大了。
維利姆是優秀的,他具備一切繼承人該有的文化素養、知識、大局觀、用人方法和基礎的戰斗經驗,他甚至還是個高級騎士,差一步就邁入大騎士境界了。
但他有個致命的缺陷,這也是過了很多年后,公爵夫人才慢慢發現的。
維利姆在神圣帝國成長,他身邊沒有兄弟,沒有可以真正信賴的親人,所有圍繞在他身邊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
或者說,維利姆不知道、沒見過、不清楚真正的親情是什么樣的。
也所以,在維利姆看來,他十三歲歸家后出現的小小的尤斐,雖然是他弟弟,但卻是個未來必須依附于他的跟屁蟲。
對維利姆來說,尤斐和那些圍繞在他身邊討好他的貴族沒什么不同,他居高臨下地對待幼弟,沒有兄弟之間的溫情和信重,只有不得不接手一個麻煩的煩躁和厭惡。
可從霜花大公、公國內頑固派貴族們的角度看,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維利姆對待一個年歲相差了十多年、沒有任何威脅的弟弟都如此厭煩,那將來會如何對待王室旁支親戚,以及國內王公大臣呢?
第247章
公爵夫人心底對維利姆有愧疚之情。
她沒有在孩子需要她的時候出現, 也從未給維利姆提供過任何幫助,所以在維利姆成年時,公爵夫人單獨向維利姆承諾過,他可以向她提一個任性的要求。
“任何事情都可以, 算是我那些年對你疏忽的彌補。”
公爵夫人如此說。
維利姆當時有些詫異, 尚且是少年面容的他驚訝地看著母親,唇角上挑的弧度有些嘲弄, 有些不可思議, 似乎震驚于公爵夫人居然如此單純,說出如此不符合身份的話。
而此刻維利姆問公爵夫人要這個承諾, 公爵夫人心中竟有幾分詭異的欣慰。
若是維利姆是個純粹的政治生物,他是不會相信公爵夫人當年給出的承諾, 會認為那是個騙局。
可此刻維利姆這么提了, 說明他相信了公爵夫人,相信自己的母親。
所以這些年的教養還是有用的。
“好。”公爵夫人輕笑著, 她有些嘆息,有些感慨,但還是同意了,“正好我打算過去一趟,你……”
她眸光微閃, “你最好在塔姆那等我。”
百葉和博卡都有主人,塔姆處于圖里卡的掌控中,他最近還被人架空政變, 與土地沒有契約,是最合適談事情的地方。
維利姆積極地說:“那我明天早上能見到您嗎?”
公爵夫人詫異不已, 這么急嗎?
但想到海倫女士傳來的消息,公爵夫人心說正好有維利姆當擋箭牌, 也還不錯,她點頭:“可以。”
結束了與維利姆的通訊,公爵夫人閉了閉眼,她并未再回到魔法師的會議上,反正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和維利姆通話。
公爵夫人想到剛接到的消息,胡埃斯特拒絕了海倫女士的提議,但也不算完全拒絕,說要面談……
可是海倫說,胡埃斯特將提燈交給了尤斐,若是現在去斯蘭,容易被尤斐發現蹤跡。
公爵夫人思慮良久,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白皙修長的手背上,隱隱有黑色圓形斑點出現,這些斑點已經快要覆蓋整只手了。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讓我后退的路了,愛德華,你會理解的,對吧?”
想到這里,公爵夫人深吸一口氣,起身離開了實驗室。
她先去找了自己的老師阿利坦。
阿利坦的實驗室對公爵夫人開放,她可以自如出入。
阿利坦正在屏幕前咆哮著什么,他在和霜花的宮廷魔法師吵架,其中還夾雜著斯蘭那邊的魔法師左右拱火。
公爵夫人出現在屏幕旁,她低聲對阿利坦道:“老師,我那幾個小子可能要鬧事……”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屏幕對面的魔法師們雖然看到了,但都沒當回事。
甚至幾個霜花的宮廷魔法師還失笑,這是霜花四位殿下要在斯蘭來一場龍虎斗,將公爵夫人牽扯進去了嗎?
公爵夫人說的話在阿利坦腦袋里滑溜一圈,然后順利地滑了出去,賢者阿利坦什么都沒記得,他也不需要記得,到如今能讓他頭疼的事已經少之又少。
不過他還是習慣性地提了一句:“別和那傻狍子置氣。”
公爵夫人離開的腳步頓了頓,微笑著說:“我知道了。”
離開了阿利坦的實驗室,公爵夫人停了停,她深吸一口氣,順著圣木內的通道,乘坐平臺垂直向下,來到了地表的伊甸樂園。
她輕車熟路地進入一個較為熱鬧的小鎮,并在其中找到了賢者瑟琳娜的弟子。
那名少女見到公爵夫人后,欠身行禮,并領著公爵夫人進入里側傳送陣,光芒一閃而過,公爵夫人進入了瑟琳娜的血月園。
這里是瑟琳娜用于研究血脈、神力、精靈等種種人體實驗的地方,雖然靠近圣木,但依舊藏在半位面里,出入只能靠定點傳送。
公爵夫人來的時候,正看到幾個魔法學徒推著魔法小車,將里面那些廢棄的試驗品拋在半位面外的地下溝渠里。
她靜靜看了一會,冷不丁問:“就這么直接拋棄,不擔心堆積腐爛后生成一些奇怪生物嗎?”
上一次這里冒出一個墮落精靈,差點將伊甸樂園的半位面全都掀了,沒想到瑟琳娜如此心大,竟還按照過去習慣處理實驗產物。
一個魔法學徒滿不在乎地說:“生出的怪物正好讓我們進行實戰訓練。”
公爵夫人啞然,她穿梭園子里的回廊,進入瑟琳娜的實驗室主體建筑。
瑟琳娜笑吟吟地站在門口迎接她。
作為魔法圣地的賢者,哪怕是其他賢者過來找她,她也不會給出如此高的接待規格,實在是……
“算是初次見面嗎?你終于來我的園子了。”
公爵夫人保持著微笑:“沒有足夠的實力,我可不敢來您這里。”
作為阿利坦的學生,她幼年就認識了瑟琳娜,但在瑟琳娜眼里,公爵夫人只是一個格林緋瑟實驗體,是一個可以扔到實驗臺上、幫瑟琳娜增加實驗數據的東西。
“沒有足夠的實力,也沒資格與我合作。”瑟琳娜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她腳步輕快,心情極好,“你是格林緋瑟和黑鈴蘭的混血,通過這些年的實驗,我大概模擬出了八種你弟弟當年的情況。”
“不過黑鈴蘭的血脈覺醒太難了,哪怕用他們家族的血脈石臺,喚醒的血脈度也很低……”
“哎?可我聽說黑鈴蘭每一代家主都能言善辯,可以輕易得到其他人的喜歡……”
瑟琳娜低低地笑了起來:“就像人擁有腿腳所以可以行走跑路,血脈石臺覺醒的能力對黑鈴蘭來說只是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說到這里,瑟琳娜不無遺憾地說:“根據老師和圣地內的資料,真正覺醒的黑鈴蘭可以一人操縱一個國家,是非常可怕的生物,不過那一位試圖通過寄生謀取圣木的力量,被隱藏在其中的灰燼法圣格瓦斯發現了,那之后……”
瑟琳娜聳了聳肩,做了個吃的動作。
“于是黑鈴蘭遭到了重創,百年都沒能緩過勁,結果誰能想到你父親沒常識,居然娶了一位黑鈴蘭。”
公爵夫人不以為意:“這是好事,不是嗎?福報來了。”
瑟琳娜笑得左右搖擺,她滿意地說:“的確,福報來了,根據你這些年提供的血液,以及你送來的兩個霜花的試驗品,我制作出了調和劑。”
她請公爵夫人進入一個已經封閉的實驗室,無視周圍瓶瓶罐罐和一些看起來非常恐怖的東西,從架子上取下一個盒子,遞給了公爵夫人。
“說真心話,剛知道菲克斯的真實身份是你兒子時,我還想干掉他。”瑟琳娜表情有些難看,“但礙于索達姆和阿利坦,再加上他自己實力彪悍,還和圣木達成契約,我只能放棄了,反正他只有四分之一黑鈴蘭的血脈,應該不會對圣木產生什么影響。”
“配合著我這些年研究出來的調和劑,哪怕他覺醒了格林緋瑟的血脈,也不會崩塌,反而會形成全新的構架。”
瑟琳娜眼中笑意加深,“若果真如此,可一定讓我給他做個體檢。”
公爵夫人收起調和劑,又伸手:“有平復血脈覺醒的藥劑嗎?要霜花的。”
瑟琳娜詫異了幾秒,反應過來:“你大兒子維利姆要覺醒血脈了?愛德華不是還活著嗎?你要干掉他?”
公爵夫人苦笑道:“在霜花的土地上干掉一位覺醒的霜花,這太可笑了,我只是擔心維利姆惹怒愛德華,萬一愛德華失去了理智,平息血脈的藥劑好歹能讓他清醒些,別真的干掉維利姆。”
瑟琳娜笑死了,霜花家的樂子真好玩,加上格林緋瑟的,簡直可以承包她一年的笑料,回頭還能嘲諷尤斐。
瑟琳娜拿出了公爵夫人需要的各種藥劑,她提醒公爵夫人:“對了,調和劑使用后會形成一個血繭,直到血脈融合成功才能從內向外打開。”
公爵夫人詢問:“從外部可以破壞血繭嗎?需要什么特殊保管儀式嗎?”
“這倒不需要,生物繁衍后代時會進行特殊偽裝,血繭會偽裝成最近的生物蛋,比如有鳥巢就是鳥蛋,有蜥蜴就是蜥蜴蛋這樣。”
瑟琳娜有些得意,“這部分應用了最新技術,還是尤斐提供的資料。”
哎,這都是大學者留在各半位面里、尤斐找出來的實驗資料,瑟琳娜得意了幾秒又有些沮喪,她還是沒能跳出那個男人的范疇,開發出更好的技術。
公爵夫人心下稍安:“多謝,我會讓人將后續報酬交給你的。”
瑟琳娜饒有興致地說:“我最近對胡埃斯特很感興趣,聽尤斐在斯蘭搞什么物流中心,不少魔法師都說胡埃斯特的土地又一次活了過來,你能搞一兩個旁支給我研究一下嗎?”
公爵夫人滿口道:“沒問題。”
公爵夫人拿了想要的東西后離開了。
瑟琳娜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架子上的盒子,美滋滋地想,啊呀,就不告訴小愛蓮,她的兒子賽肯和迪倫此前也找她做交易,還拿走了可以讓血脈崩潰的藥劑了。
忙碌的一夜終于過去了,第二天天亮,尤斐愉快地和賽肯吃了早飯并告別。
他要回博卡城繼續當社畜。
但這不妨礙他抽空找伊斯汀,讓伊斯汀走特殊渠道聯系便宜老爹霜花大公。
“告訴我爹,大哥要造反,二哥和四弟要搞死大哥,大哥可能會在近日回霜花找他的麻煩,讓他做好準備。”
雖然尤斐也想看父死子笑的樂子,可他并不想真的看霜花大公去死,老父親活著才能幫他背鍋啊!
再說了,公爵夫人和大公感情不錯,不能讓老母親傷心。
尤斐如此貼心地想。
第248章
這天早上, 霜花大公在演武場鍛煉身體,吃了早飯后,先是接到了伊斯汀的友情專線,表示你兒子給我傳話說, 你家老大要造反啦, 哥們你注意一下。
霜花大公聽后當笑話,樂了好久。
“哈哈哈這怎么可能!啊, 我的意思不是他不會造反, 而是他怎么可能成功!”
緊接著沒多久,老二賽肯就用宮廷魔法師的信息通道, 告訴霜花大公,說大哥維利姆因為不滿老父親利用尤斐的緣故, 準備踢了霜花大公。
賽肯為了強調維利姆的愚蠢, 還特意說:“父親,大哥說要政變, 推翻您的統治,成為大公,但他不會殺了您,要將您關起來。”
霜花大公聽再度笑噴,半晌都直不起腰。
賽肯靜靜聽著老父親的笑聲, 末了他問:“大哥這么天真,父親滿意了嗎?”
作為家族繼承人,維利姆在家族血脈覺醒方面的知識幾乎為0, 這完全不合常理,比爾年紀那么小都敢帶著侍從尋找爺爺科曼留下來的血脈密室, 維利姆卻什么都不知道!
賽肯作為魔法師和煉金術師,又是賢者阿利坦的學生, 他的學習內容當然包括了這部分,哪怕只學一個皮毛,也知道在血脈覺醒的霜花大公領地內,維利姆的造反堪稱兒戲。
霜花大公不以為意,他滿不在乎地說:“沒關系,等將來他血脈覺醒就知道過去的決斷和想法有多可笑了,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黑歷史,到時候你們可以盡情嘲笑他。”
賽肯有些茫然,他從未感受過父子親情,所以無法理解霜花大公此刻的做法,這和看著兒子掉糞坑還推一把有什么區別嗎?
“既然您認為沒關系,那么公平一些,我們怎么做也沒關系吧?”
“行,我公平一次,斯蘭發生任何事,我都可以當看不見。”
賽肯掛了通訊,心中冷笑,說是公平,這不還是偏心嗎?
大哥要造反,肯定會回圣卡萊,父親看不見斯蘭的事有屁用?!
就在此時,有仆從過來找他,說迪倫過來了。
賽肯一愣,迪倫不是在博卡城嗎?怎么一大早就過來了?
等仆從將人請過來,關上門,迪倫低聲告訴賽肯兩件事。
“我和胡埃斯特女王談完了,女王陛下對我們霜花的內政不感興趣,但她同樣不希望這件事牽扯到尤斐哥哥身上,她表示斯蘭會保護自己的首席代表,不用我們操心。”
賽肯聽后反而淡淡笑了:“這就足夠了。”
迪倫又低聲說:“還有另一件事,胡埃斯特女王對土地的控制力比我們想象的都強,她告訴我,大哥今天一早離開了百葉,去了塔姆。”
賽肯刷得站起身:“他身邊跟著誰?”
迪倫搖頭又點頭:“我不知道,但我來見您之前,先去見了一下魯斯爺爺。”
魯斯爺爺就是那位霜花大公塞過來的宮廷騎士長,看著霜花家小子長大的老騎士。
“魯斯爵士也不在他身邊?那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
賽肯當機立斷,“走,我們立刻傳送過去干掉他!”
雖說刺殺向來是準備得越妥當越好,可是臨時起意的刺殺才更防不勝防,更何維利姆居然脫離了所有人視線,不知道去做什么了,這豈不是最好的機會?
“有人問了就說我們去保護他。”
賽肯還算是霜花宮廷魔法師團的一員,的確有保護維利姆的任務。
迪倫興奮地點頭:“好!我們出發!”
與此同時,公爵夫人抵達了斯蘭聯邦的塔姆區物流中心,她是以魔法圣地的魔法師身份抵達的,穿著低調,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維利姆派來接洽的暮曉仆從。
在仆從的帶領下,公爵夫人在一家飯店的包房見到了維利姆。
維利姆仍然是那副貴族少爺打扮,但他去掉了容易引人注意的家族徽章和衣服料子,換上了普通小貴族們常穿的款式,再加上他戴了帽子,倒是不怎么顯眼。
“維利姆。”公爵夫人掃了一眼大兒子,心情還算不錯,“這么著急找我,到底什么事?你作為訪問團的重要人物,恐怕不能長時間離開百葉吧?”
“我對比爾說要在百葉轉一轉,找人偽裝成我,我自己偷偷通過物流中心跑過來了。”維利姆撇嘴,“不得不說這個傳送陣的確很方便,不需要確認身份,價格便宜,誰都可以用,想必以后各國的探子和殺手都會愛上這種便捷傳送的。”
只要一個面包的價格,就可以從遙遠的卡蘭溜達到聯邦,消息傳出去后必然會有很多亡命之徒利用傳送陣作惡的。
“算了,先不提這些,母親,我想請您幫我推翻父親的統治,我要成為霜花大公!”
維利姆單刀直入,直接提了要求。
公爵夫人維持著面上的微笑,心里驚濤駭浪。
“……你想現在就成為霜花大公?”
維利姆要殺了愛德華?為什么?
維利姆不滿地說:“我不同意父親目前的執政方針,他還攛掇著尤斐和我爭權奪利,尤斐性格乖巧善良,會被父親毀掉的!”
公爵夫人:“……”
你要不要看看尤斐出門后都獲得了什么,他走過的地方都出現了哪些動蕩?
卡特拉王國要分裂了,魔法圣地的根系空間崩了、星門開了,利特克部落的傳承之地完蛋了,如今尤斐去了斯蘭,鬼知道未來斯蘭會成什么樣。
尤斐是否善良,公爵夫人不知道,但公爵夫人可以百分之二百的肯定,她兒子尤斐絕對沒吃虧!
“……你打算怎么做?”公爵夫人心里千折百轉,仍微笑著問,“你父親掌握著近衛隊和霜花部隊,因為我的出身問題,國內頑固派從未允許我接近幾個部隊總督,你有把握說服他們保持中立嗎?”
維利姆抿唇,他看向公爵夫人,“母親,我可以請外公幫忙,倒不是讓神圣帝國的軍隊進入霜花,而是讓他們陳兵邊境,父親就必須調派軍團過去對峙了。”
公爵夫人微微頷首:“聽起來可行性很高,將軍團和部隊都調出去,造成國內空虛,那你打算怎么干掉你父親呢?”
“……啊?為什么要干掉父親?”維利姆不明所以,“尤斐也這么問我,為什么你們都覺得我會殺了父親?”
公爵夫人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你只打算將他囚禁起來?”
維利姆如此說:“對啊,先囚禁起來,再送到神圣帝國,他是您的丈夫,也是外公的女婿,讓他去代替我侍奉外祖父吧!”
公爵夫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想了想道:“可以,只要愛德華將軍團調出圣卡萊,我就出面幫你壓制國內的頑固派貴族,你有足夠的人手接管國內政務嗎?”
維利姆不以為意:“一半人就足夠了,剩下的等我覺醒了血脈再說不遲。”
公爵夫人緩緩點頭:“好,那你開始行動吧。”
維利姆得到母親支持后,興奮不已:“那我立刻回霜花!”
公爵夫人:“……啊?這邊的事情你不管了?”
維利姆:“這不是外交大臣的工作嗎?我過來只是為了見尤斐,人已經見完了,我當然得回去。”
“額,我聽說愛德華還希望你和斯蘭達成一系列交易……”
“尤斐肯定會幫忙的,我在與不在都不影響達成協議。”
維利姆雖然在國事處理上是新手上路,但在抓住權利斗爭的矛盾核心點上倒是挺擅長的,畢竟他也算是看著神圣帝國王室內部斗爭長大的。
“母親,我從傳送陣離開,先去沙漠區域,再找個部落,花錢請他們幫忙構筑一個傳送陣,爭取明天就回霜花。”
維利姆這么說著走到門邊,他從衣桿上拿起帽子,擋住了較為惹眼的金色長發,一臉意氣風發,“您等我的消息吧!”
咔嚓,門關上了,公爵夫人看著維利姆離開的方向,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
維利姆也不笨啊,看他對政變的反應也挺快的,怎么就有種清澈愚蠢的感覺呢?
公爵夫人細細思考了一番,她深吸一口氣,算了,維利姆的事還可以再等等,銀月谷那邊已經快到時限了,若是今晚沒能達成目標……
想到這里,公爵夫人裹緊黑色斗篷,快步離開了。
塔姆區的物流中心不同于百葉和博卡,就在城市中心,距離議政廳和城主府不遠。
尤斐最初對物流中心的選址很不滿意,還和圖里卡爭執了一番。
“出門就是議政廳,萬一有人打閃電戰,派人沖入傳送陣控制議政廳,整個城市的行政機構就會徹底癱瘓,你怎么能選這里呢?”
“我的尤斐代表、尤斐殿下、尤斐少爺!”圖里卡苦笑不已,一不留神還泄露了寫當治安官時的語調和習慣,“我這里還有叛軍呢!雖然我已經將手下的家屬解救了出來,也得到了您的物資支援,可不意味著我立刻恢復了全部力量!”
“軍隊換裝備需要時間習慣和熟練,城里面被海德曼那廝堆滿了沙子也需要清理,還有小股叛軍在虎視眈眈,這種時候將傳送陣放在距離主城幾十公里外的地方完全不現實啊!”
圖里卡的理由也很正當,“放在城里反而能保證出入的民眾安全,放外面……別說建成物流中心了,我們送過去的物資肯定會被叛軍搶劫的!”
尤斐當時吐槽:“怎么還沒將叛亂壓下去?你也太無能了點。”
圖里卡拍著桌子指桑罵槐:“掀起叛亂的人是我嗎?”
被罵的琳娜一臉無辜:“是啊,叛亂的人和我們都沒關系,哪怕別人說了再多,真正發起行動的人是圖里卡先生的忠心部下,和我們、哦,和您無關呢。”
圖里卡:“……”
他人都要氣瘋了。
但總而言之,塔姆的物流中心就在城中心這件事算定下來了。
維利姆壓著帽子匆匆混入人流,通過傳送陣離開時,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只魔法眼睛正盯著他。
第249章
琳娜坐在一處陽臺上。
她面前放著一個銀色的圓形水盆, 水盆里蓄滿了水,倒影出了澄澈的天空。
她坐在水盆前,旁邊小圓桌上放著奶茶和點心,四周花草繁盛, 在宮廷花匠的巧手下, 哪怕是冬天,這片露天陽臺也滿是花朵和草木。
琳娜的心情極佳, 臉上滿是笑容, 微微凸起的眼睛亮得像是盛滿光的玻璃球,緊緊盯著水盆里的景象。
“哦哦他們追過去了!”
早餐后沒多久, 霜花的四殿下迪倫拿著尤斐的請帖想見她,琳娜出于好奇, 同意了迪倫的請見要求。
一見之下, 琳娜心下感慨萬千,看著眼前的迪倫, 就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那么驕傲,那么自信,以及……自以為是和偏執。
但考慮到迪倫貌似不是人,身上的氣息無限接近于煉金傀儡, 被家人驕縱寵愛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畢竟迪倫不需要承擔什么責任和義務,只需要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可能是從迪倫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的影子, 所以在迪倫說【我們和您一樣都只是想保護尤斐哥哥】時,琳娜難得有點心軟, 將維利姆的行蹤告訴了迪倫。
她才不是想要保護尤斐·冰霜,不希望尤斐被霜花公國的事牽扯的根本原因還是利益。
尤斐留在斯蘭符合胡埃斯特的利益, 最起碼在物流中心建成、丁丁網絡內測結束并廣泛推廣東大陸、胡埃斯特和黑鈴蘭徹底融合之前,琳娜并不希望尤斐出什么問題。
目前的斯蘭經不起動蕩,或者說她還沒能成長到徹底掌控整個斯蘭的程度。
她需要時間。
可迪倫身上有著琳娜曾經有、如今已經消失的天真和單純,甚至因為這份天真步入了黑暗和偏激,也是那么相似,所以琳娜想看看迪倫會做到什么地步。
她讓秘書官將昨日的工作處理好并放在尤斐的桌子上,說自己經期到了要休息,尤斐不疑有他,還說讓黃袍人奈斯帶了一句多喝熱水的話。
琳娜將遙遠的塔姆區發生的事映射在了面前的銀水盆里,準備欣賞霜花家貢獻的年度大戲。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維利姆和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女人進入隱秘房間談了一會后,居然直接通過物流中心離開了斯蘭!
緊接著賽肯和迪倫也離開了斯蘭,霜花家的人除了尤斐外,全都離開斯蘭境內,抵達了隔壁的沙漠部落區域。
琳娜有些懊惱,契約關系她只能檢測到斯蘭土地上的情況,并由于年齡、血脈發掘深度和熟練度、魔力和精神力等種種要素限制,她對全國各地的掌控有深有淺。
比如博卡城是她掌握程度最高的地區,而塔姆和八果常年在圖里卡手中,若是不借助契約和魔法道具,她也只能淺淺地感應一下。
如今霜花三兄弟消失在沙漠里,她就看不到樂子了。
琳娜自言自語:“應該是迪倫說了什么吧,他貌似是和霜花的冰刀一起來的,冰刀遞交了入境申請,肯定發現了土地的變化……”
就在琳娜思考之際,突然黃袍人推開了露天陽臺的門,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后,低聲說了什么。
琳娜有些震驚:“真的假的?”
她下意識地擴散自己的感知范圍,然而她什么都沒發現。
琳娜的臉色有些冷肅,呢喃道:“不愧是大煉金術師,請她到會客室。”
沒想到,昨天她拒絕了海倫女士,今天霜花大公的夫人,神圣帝國的長公主愛蓮就出現在了博卡城,速度也太快了點。
琳娜在心里調整海倫和愛蓮之間的關系,也許這兩個女人之間不僅僅是合作關系,愛蓮公主可能知道海倫女士是黑鈴蘭血脈,她們是親戚!
公爵夫人來見琳娜時,換掉了那身黑色法師袍,穿了一身翠綠色宮廷長裙,她那頭金色長發挽成了發髻,頭上戴著薔薇鉆石發冠,上面有魔力波動閃爍,明顯是魔法道具。
她手中拿著一人高的法杖,昭示了她不僅僅是一位公爵夫人,還是一位實力彪悍的大煉金術師。
但在琳娜看來,眼前這位公爵夫人和海倫女士的輪廓、眼角和氣質幾乎一模一樣!
呵,還真是親戚!
琳娜心里冷笑,面上不顯,禮貌地邀請公爵夫人坐下并詢問有什么事。
“最近政務繁忙,若是您想見尤斐,他就在議政廳……”
“您應該知道我的來意。”公爵夫人沒那么閑時間和琳娜繞彎子,她冷淡地說:“我聽海倫說,您要直接和我談,我想要藏骨之杯,您提條件吧。”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夫人,您跑我這里談交易,大公知道嗎?”琳娜似笑非笑地看公爵夫人。
“只要不涉及到神圣帝國,愛德華從不干涉我做任何事情。”公爵夫人握緊手里的法師杖,“作為煉金術師,我的客戶遍布全大陸。”
琳娜瞇了瞇眼,她想到一件事。
當初赫茲利特通過霜花的渠道將軍火庫塞到了哈德利手里,她已經通過自己的人脈拿到了軍火庫的大致裝備清單,只能說圖里卡那邊的破綻還是有點多,以及尤斐并沒有避著她的意思。
裝備清單里有很多機械制造和煉金產物,有些需要魔晶發動,更多的則需要石油驅動,而不管用何等能源,都需要專用的能源轉換器。
能源轉換器目前只有西風團那邊可以出產,貌似是因為尤斐將工廠設立在了那邊,轉換器的技術掌握在魔法圣地和西風團手里,當然,尤斐本人有全套工藝。
如今斯蘭正在加大馬力搜集各種基礎資源運送到千島海域,千島海域的工廠會生產各個零部件,再重新流回斯蘭。
斯蘭在其中是吃了虧的。
當然,由于制作出來的大部分產品都回到斯蘭,不管是軍火還是傳送用的物流中心都為斯蘭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整體來說……只能算雙贏吧。
尤斐習慣性的搞雙贏策略,可對琳娜來說,斯蘭明明可以獲得更多,若是能直接拿到技術……
“我也不問您要藏骨之杯的目的,我有兩個條件。”
琳娜想到這些后,唇角上挑,勾勒出的弧度如鳥喙般鋒利,“其一,我希望不管做什么都與尤斐無關,他是斯蘭的代表,這一點不變。”
公爵夫人聽后點點頭:“我也不希望將他牽扯進來,讓他繼續留在斯蘭搞事業吧。”
反正最后斯蘭出什么問題和她沒關系,尤斐不吃虧就行。
琳娜繼續道:“第二個條件,當初王太子通過霜花的渠道,將一些有趣的煉金物品儲存在了斯蘭,如今那些東西被尤斐殿下交給了圖里卡,當然,東西是他的,他想給誰給誰,但我希望有人能幫我破解物品的制造方式和工藝。”
公爵夫人怔了怔,面色古怪:“你想山寨赫茲利特制作的科技武器?”
“科技武器?是這么稱呼的嗎?”琳娜笑瞇瞇地說:“沒錯,那么您的答復呢?”
公爵夫人遲疑了一會說:“那些東西……大部分都是赫茲利特自己設計的,他的動手能力比我強,不過……我的確懂一些,甚至有一部分圖紙。”
怎么說呢,公爵夫人想,寶貝弟弟五六歲就開始在紙上畫竹蜻蜓一類的機械飛機1.0了,等他真的開始動工,找人批量制造武器準備造反時,各種裝備圖紙更新到了兩位數時代,她回去找一找,倒是可以拿一套已經淘汰的圖紙給琳娜。
琳娜聽后眼睛一亮:“若是能解析目前的產品,能制造出更新的道具嗎?”
公爵夫人皺眉:“恕我直言,在尤斐仍于斯蘭時,我并不想給他帶來麻煩。”
“不,并非是大規模武器,而是個人的防護用品。”
琳娜興致勃勃地問:“我想您應該能理解的,宮廷女性總是需要一點保護自己的道具,若是能大規模流通販售……”
公爵夫人心領神會,沒錯,這也是不錯的賺錢渠道。
“……我有一套少女系列的魔法道具,那是赫茲利特生前為我設計的,可惜他只做出了半成品就……”
公爵夫人想到之前在尤斐釋放魔法的地下遺跡中找到的一二道具殘骸,心情復雜而微妙:“我可以試著復刻出來。”
琳娜滿意地笑了,她又和公爵夫人商量了一些細節,比如制作出的護身道具要如何販賣,考慮到藏骨之杯的珍貴之處,公爵夫人讓出了很多利益,幾乎算是白給了。
達成基本共識后,公爵夫人有些急切地說:“最遲今天晚上能將藏骨之杯交給我嗎?”
琳娜有些詫異,公爵夫人這么著急嗎?
“不,最快也要過了晚上0點以后,您要的這么急,我不可能現場制作一個給您,但我可以開啟胡埃斯特的寶庫將祖輩制作的藏骨之杯取出來,但庫藏的藏骨之杯經過黑夜洗禮后才能使用。”
她好奇地問:“恕我冒昧,您為什么要藏骨之杯?是要對大公做什么嗎?若是大公出事了,也會影響到我們斯蘭的代表哦。”
公爵夫人笑了笑,她嘆息著說:“并非如此,是我自己的問題。”
她抬手撫了撫發絲,神情有些落寞,“您也覺醒了血脈,想必知道血脈覺醒是很危險的事,一不留神就會失去人的意識變成怪物。”
琳娜怔了怔。
公爵夫人低頭看自己白皙的手,輕聲道:“那個藏骨之杯是給我自己準備的,我想試著往前走一步,若是成功了,一切都好,若是失敗了,我也不想立刻死掉。”
她有愛著她的丈夫、孩子們,還有未竟的事業,還不想死呢。
有赫茲利特的例子在先,她當然要準備周全才行!
第250章
“啊?”
尤斐在接通伊斯汀的聯絡時, 還以為是霜花大公找他,結果聽完伊斯汀的話后震驚不已,“銀月谷要炸了?什么意思?”
伊斯汀通過中繼站的私聊聯系上了尤斐,他的話語言簡意賅, 似乎很忙碌。
“字面意思, 艾麗婭發動了生命女神留下的神器,那玩意可以幫助血脈融合, 我記得當初海德曼提過, 他想幫你度過魔法反噬的后遺癥,但后來就沒下文了。”
“……哦, 我記得那事,因為我的后遺癥自己處理好了。”尤斐后知后覺地想起了當初去千島海域時發生的事, 他干巴巴地問伊斯汀, “為什么艾麗婭要發動女神的神器?”
伊斯汀:“貌似是被銀月谷的內斗弄煩了,打算將女神神器塞給你, 那些德魯伊失去了庇護之所,就沒心思內斗了。”
尤斐:“……”他認真地說:“我能拒絕嗎?”
“不能,據說已經發動就必須有人進去使用神器,否則神器會直接炸開,將銀月谷以及千里之地全部變成深坑。”
伊斯汀用無所謂的語氣回答:“反正是沙漠啦, 銀月谷變成深坑也沒什么影響,炸就炸了唄,死的也是德魯伊, 和你有什么關系?”
“至于海德曼,他不想讓你為難, 本來都不打算告訴你的,結果艾麗婭威脅他, 他不得已才聯系我的。”
“他為什么不聯系我?”
伊斯汀短促地笑了,如此回答尤斐:“你忘記啦?沙塵暴導致沙漠區域磁場混亂,明珠之湖又消失了,薩滿們忙著舉行祭祀典禮以安撫沙漠狂暴的魔力能量流,但可惜效果不佳,這種情況下,任何通訊魔法都有可能被他人截獲。”
尤斐奇怪地問:“他那有個中繼站啊,不是委托了很多部落一起拉網嗎?再有個把月,能源供應跟上來后就可以公測了,他干嘛不通過中繼站的丁丁內網聯系我?”
“然后讓所有東大陸的掌權者都從內網看到這條消息?”
“哦,魔法師們還沒搞出單線私聊啊?”
伊斯汀:“我看尤理賽斯的備忘錄,似乎搞出來了,但某人是不是忘記了,你本人的權限是最高的,沒有人能在丁丁內網上搭建一套單獨指向你的溝通渠道,除非你自己主動開權限。”
尤斐:“……”
他一拍腦門,的確忘記了。
“最近忙著搞物流中心,沒怎么關注內網的進度,我會注意的。”
想要最快速度改變現實,傳送陣的效果比網絡強太多了,不管是人員還是物資流動,亦或者是商機和經濟發展,都是收益最快也最明顯的。
尤斐跑到斯蘭搞基建,總要快速弄出點成績才能服眾啊。
“說起來……”尤斐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不好問琳娜和斯蘭這邊的人,海德曼現在是利特克部落的攝政王,也有自己的身份立場了,他還是找伊斯汀最安全,“斯蘭這邊以前有信仰嗎?”
卡特拉王國因半島和千島海域的緣故,海盜之風盛行,卡特拉的人幾乎都信仰海神,沙漠上的部落居民大多信奉太陽之神,神圣帝國的人信仰所謂的萬神,那斯蘭呢?
斯蘭在分裂為聯邦之前應該也有屬于自己的信仰,是什么呢?
“有啊,信仰比較繁雜,生命女神、太陽之神以及眾多古老神明的信仰都傳播過,但信眾最多的是黑夜之神。”
伊斯汀意味深長地說:“胡埃斯特就是黑夜之神的信徒,他們被稱為食尸者,是因為尸體落到他們手上都會消失,所以有食尸者的稱呼,當然他們自己的稱謂是守墓人。”
尤斐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問伊斯汀,“那胡埃斯特的眼睛高懸于天空之上是什么意思?”
伊斯汀無語:“黑夜之神啊,夜晚啊!夜幕降臨,籠罩世間時,他們當然能看到一切。”
尤斐明白了:“我懂了,這就和日光一個道理是吧?”
在日光照耀之處,就是太陽之神恩賜所到之地。
“為什么尸體落入胡埃斯特手中就會消失?”
“我怎么知道?反正一直是這么傳的,也有人說胡埃斯特的信仰不是黑夜之神,而是死亡之神,但說實在話……”
伊斯汀說到這里,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某個方向。
他位于芒果號的船長室,看的方向是尤理賽斯的實驗室,而尤理賽斯是個標準的靈魂系魔法師。
“我一直覺得杜鵑大陸沒有死亡之神,否則那些魔法師怎么敢如此玩弄靈魂,又是制作靈魂寶石,又是隨便復生在別人的軀殼里,甚至褻瀆神明的血脈和力量。”
伊斯汀搖頭,“不過你不用擔心,你身上有海洋權杖,據海德曼說,太陽之神殘存的神晶也在你那里,就算胡埃斯特依舊可以使用黑夜之神的力量,對你來說也不算什么。”
反正當初那群神明都被屠神者嘎了,現在冒出來的神,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偽神或者是神明殘渣和余孽。
這也助長了很多魔法師研究神明的好奇心和氣焰,反正都死了,那就廢物利用一下,為世界做貢獻唄。
尤斐默默記下了這些,他道:“我知道了,多謝,你記得幫我轉告海德曼,我對銀月谷沒興趣。”
伊斯汀:“我知道了。”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太陽懸浮在天空的正中間時,維利姆帶著自己的暮曉侍從抵達了距離塔姆區最近的綠洲。
這片綠洲規模不小,最中心是沙土夯實的石頭城,外面是一個個圓形的帳篷,那是來往路過的旅人臨時搭建的住所。
從塔姆出來進入沙漠綠洲,再順著一個個綠洲補給線,就可以抵達云中山麓,翻過山麓就能看到霜花的山隘口,那之后就是霜花的地界。
這是整條大陸最繁忙的商業線路,其他線路要走南邊的圖巴港和北邊的千島海域,由于千島海域和卡特拉最近在搞內戰,圖巴港的海運線路偶爾會碰到神圣帝國的巡游船艦,所以很多商隊為了避開信仰和國別斗爭,會選擇慢一點但更安全、更廉價的陸地商道。
維利姆抵達這個綠洲后,他馬不停蹄沖向綠洲的控制人。
沙漠上有諸多部落,每個部落有自己的酋長和控制范圍,綠洲的控制人雖然向酋長負責,但因為沙漠廣闊、氣候極端、環境特殊等原因,綠洲控制人類似于自由領的領主,擁有極大的權勢。
維利姆打算給這里的綠洲控制人砸錢,使用一下綠洲內部的傳送陣通道,一個綠洲一個綠洲地抵達距離霜花最近的駐扎在云中山麓的軍團,根據他的計算,如果速度快的話,明天早上就能回到霜花。
……他帶著訪問團來斯蘭花費了一周的時間。
哎,這時候維利姆又有點懷念尤斐搞出來的物流中心了。
要是綠洲有個對接云中山麓的傳送陣,那得多方便啊!
但就在他即將踏入綠洲重鎮的核心區域時,維利姆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
就好像貓咪穿過草叢,身上沾了各種植物的種子,雖然不大,也不影響行動,可就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維利姆立刻意識到他身上被人下了特殊的追蹤魔法標記。
維利姆面沉如水,腳步一轉,沒有繼續前往綠洲核心區域,而是飛速走向了東邊用于交易的場地。
身上有魔法標記,若是可以震動能量流的標記,容易導致傳送失敗,死在空間傳送中。
他也不能去找綠洲控制人求助,因為對方很可能反過來抓住他,將他交給后面追蹤的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入人群中,讓對方有所顧忌,不能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極強的范圍魔法。
維利姆給自己的侍從打了個眼色,對方消失在陰影里。
他邊走邊觀察四周,準備找個合適戰斗的地方,但就在他轉了一個彎后,眼前景色大變。
從人來人往的綠洲小鎮街道,變成了空蕩蕩的沙漠古城廢墟。
風沙發出嗚嗚的聲音,擦著古城石壁,帶起一二細沙碎石,地面上的沙子像是流水般不斷向前翻滾,頭頂的太陽炙烤著眼前的一切,高溫下,視野里的景色如水紋一樣泛起波瀾。
維利姆倒吸一口冷氣,猛地明白了什么。
這是空間重疊!是最近尤斐搞物流中心傳送陣弄出來的配套技術!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不是尤斐,是賽肯!
“……呵,賽肯,沒想到你居然敢親自過來。”
想通后,維利姆握緊腰間的長劍,緩緩拔了出來,他獰笑道:“給我滾出來!你有本事伏殺我,沒本事露面嗎?!”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那的確是賽肯的聲音。
“我一直都在,是你眼瞎看不到我。”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了,地面的沙子在太陽的照射下,泛起了點點火光。
維利姆冷靜地環視周圍,賽肯只是高級魔法師,或者有一二用來護身的大魔法師級別的道具,但他也有不少啊!
作為霜花的下一任繼承人,雖然老爹看他不順眼,但該有的東西都是不缺的。
維利姆從懷里拿出一個水晶盒,打開盒子,盒子里是用水晶制造出來的微縮霜花城堡。
他微微用力,霜花城堡模型上的塔尖刺破了他的手心,鮮血落了下來,染紅了水晶城堡。
眨眼間,一道夢幻的光波從盒子中爆發出來,眨眼間擴散開來,形成了一個方圓三米大小的、被城堡幻境填滿的防護空間。
“永恒城堡。”
賽肯的聲音聽起來陰沉極了。
“沒想到父親將這個給你了。”
“沒錯,永恒城堡所在之地,就是一個微縮的圣卡萊,一個能壓制一切力量的偽·眾神墳場。”
維利姆大笑起來,“來吧我親愛的弟弟,去除了魔法和煉金等外物,讓我看看你還有什么能力吧!”
第251章
轟隆——
巨大的轟鳴聲不斷響起, 四周出現了眾多爆炸,狂風卷著黃沙,隨著爆炸蕩起一片片迷惑視線的煙霧。
光線在炙熱陽光的燒烤下變幻扭曲,巨大的金屬傀儡揮舞著拳頭, 狠狠地捶了下來。
拳頭帶起的罡風蕩起細小的龍卷, 但以維利姆為中心的永恒城堡卻平靜無波,虛幻的影子像是存在于時間縫隙中, 任由巨大金屬傀儡的攻擊砸下來, 然后狂暴的風化為柔和的清風,徹底消失了。
維利姆的笑聲囂張而得意, 帶著高高在上的得意和篤定。
“我是長子!我先天就有著土地的繼承權!賽肯,不管你多么憎恨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你是弟弟, 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就該跟在我屁股后面搖尾垂憐!指望著給你一口飯吃!”
若非如此, 他怎么可能得到公國國庫里的寶物護身?又怎么可能得到神圣帝國的全力支持?
維利姆如此自信,他想認為自己擁有著改變霜花、重振王室的天賦權利和責任, 他大聲道:“賽肯!你認命吧!不管你如何掙扎,一切都已經注定!這是神明的選擇!”
賽肯隱藏在周圍,他默默操縱著傀儡,巨大的金屬傀儡不斷攻擊著圍繞在維利姆身邊的永恒城堡,縱然攻擊無效, 他也沒有停止。
永恒堡壘的確強悍,可以將霜花的土地憑空【借】到腳下,利用圣卡萊下方的眾神墳場, 封印敵人的魔法攻擊,削弱敵人的內息力量。
但維利姆忘記了一件事。
他并不是霜花的主人。
他之所以可以操縱永恒城堡, 只因為霜花大公將權限給了長子,維利姆操縱的靈敏度很差, 也無法徹底激活永恒堡壘的全部功效。
作為霜花王室內定的未來宮廷魔法師,賽肯當然大致了解過宮廷內儲存的各種魔法道具,也知道永恒堡壘的效果。
所以……
咔嚓。
一道裂痕突兀出現在永恒堡壘幻境里的堡壘外殼上。
維利姆臉上的笑容突兀僵硬。
賽肯嘆了口氣:“永恒堡壘借來的力量終究不是你自己的,你也并非站在眾神墳場,雖然這片土地的神明早已消亡,可憎恨還蘊含在土地里,哪怕……”
哪怕尤斐已經將太陽墮神遺留的明珠之湖解決了,土地里的憎恨哪有那么容易消散?總要再延續幾年的。
“在墮神的面前使用眾神墳場,很對癥,也很吸引仇恨。”
伴隨著賽肯的話,金色流沙中的火焰突兀出現了一抹黑色火苗。
賽肯拿出一個瓶子,將里面的液體倒入沙地里。
感謝瑟琳娜女士對神力的研究,液體落入沙海的瞬間,有什么東西像是活了過來。
砰!砰!砰!
心跳聲無端出現,如牛皮鼓一樣咚咚作響,不僅帶動了維利姆的心跳,還引起了一些未知存在的注意。
無數沙漠部落的薩滿都覺得心神不定,他們下意識地看向天空中的太陽,再匍匐于地,親吻著干燥細碎的沙地,他們能察覺到從土地深處傳來的濃烈憎恨和厭惡,那是黑暗,是深淵,是毀滅,是焚燒一切的怨恨火焰。
薩滿們不約而同地向酋長們說了自己的發現,一時間各種聯絡在沙漠上空來回亂竄,身為利特克部落攝政王的海德曼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土地里殘存的憎恨和怨懟集合起來,可能會出現魔鬼?”
海德曼第一時間想到了尤斐,尤斐手持太陽之神最后的恩賜,他足以平息土地的憎恨,再不濟尤斐還掌握著霜花紋章,可以一發禁咒送敵人上天。
“立刻設置祭壇,準備牲畜和祭品以平息神明的憤怒。”
然后海德曼顧不上內網運行時消息容易泄露的弊端,死命在內網上發消息。
“殿下殿下!快來我這里!我這邊出大事了!SOS!!”
“哇……真是沒想到。”
與此同時,距離戰場大約二十里地外的一處沙丘北側,匍匐著十幾名穿著深紅色袍子的人,他們蒙著臉,兜帽遮蔽了容顏,看不清樣貌,但沙漠狂風吹開的袍角內,不僅有神圣帝國王室的標記,還有一些特殊道具和兵器。
為首的一個中年人微微抬起下巴,他的臉上戴著鎧甲,厚厚的唇緊緊抿著,一雙銳利的眼睛隱藏在兜帽下,他遙遙看著前方兄弟戰場,神色不變。
就在此時,一個人湊到中年人身側,低聲道:“目標之一已經死亡,目標之二比較棘手,躲入了綠洲里,我們的人還在追擊。”
“真是廢物。”中年人冷漠地斥責,“只是追殺一個煉金傀儡都做不好了嗎?陛下會對我們失望的!”
但他這么說的下一秒,又自言自語,“但也不用那么著急,迪倫死亡后,愛蓮公主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我們還得再設置一些陷阱才行,而且那邊倆人還沒打完……”
沉默了幾秒,中年人下命令:“盡可能抓捕迪倫,抓不到就殺死,但絕對不能給他利用傳送陣逃離的可能!”
“是。”
“暮曉的冰刀有察覺到的痕跡嗎?”
“沒有,我們的探子說,他離開博卡前往百葉了。”
中年人呵了一聲,雖然有些不屑,但也表示理解。
胡埃斯特的土地活了過來,他們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渣滓和殺戮者都得避開那片土地了。
他們是隱藏黑夜里的陰影,可當黑夜突然活過來并注視著一切,那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一切為了偉大的格林緋瑟。”
中年人呢喃著,“愛蓮公主,你會理解的,對吧?”
“你這個混蛋!!”維利姆大聲咆哮著,伴隨著他的憤怒咒罵聲,永恒城堡上出現了黑色火焰,那些火焰如活物般一點點啃噬著城堡,維利姆心知若不趕緊收起來,這件傳承了數代的寶物就得報廢了。
但維利姆并未收起來。
只要他能獲得勝利,這點損失他承擔得起!
想到這里,維利姆全身爆發出瑩白的光,內息流轉間,金色長發散開,恍惚間能聽到兇獸的咆哮聲。
他握著雙手大劍,身體蓄力,當金色傀儡再一次撞擊過來時,維利姆沒有躲避,相反,他持大劍迎了上去。
咣當——
可怕的沖擊從撞擊的武器中溢散開來,以此為中心,地面上的沙子甚至是黑色火焰都被這狂暴的沖擊波蕩開。
維利姆承受了攻擊之后,突然肩膀卸力,故意轉移重心,巨大傀儡的攻擊立刻斜斜砸下來。
下一秒維利姆反手仍了一個金色圓球,傀儡腳下的沙子爆炸開來,本就是虛而軟的沙地立刻坍塌,金色傀儡沒站穩,不僅砸下來的位置歪了,還陷在了沙子里。
“太愚蠢了,賽肯,你居然在沙地里用這種東西!”
維利姆見到自己的攻擊奏效,大喜,立刻高高跳起,劍刃對準放置核心的位置,重重刺了進去。
賽肯沒有再試圖操縱傀儡,他同樣心下冷笑,真是愚蠢。
在永恒城堡的偽·眾神墳場內,任何魔法攻擊都不會奏效,他只能用物理攻擊吸引維利姆的注意力,再故意點燃腳下沙漠的墮神憎恨。
效果非常好,偽·眾神墳場已經完蛋了,哪怕傀儡損毀也無所謂。
他是魔法師啊!
“無處不在的風元素啊,請聽從我的號令。”
賽肯手中多了一根一人高的法杖,他的法杖很纖細,像是音樂家的指揮棒,上面纏繞著一條長而纖細的枝丫,頂端張開的三片葉子上有奇異的花紋。
若是尤斐見到了就能認出來,那正是星門外的異神特征。
“狂風暴舞!”
一瞬間,無數狂風糾纏在一起,條條細細的龍卷匯聚成了巨大的龍卷風,接天連地,沙塵隨風而起,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迷蒙的黃色。
賽肯見到這樣的魔法效果,難得有些驚愕。
空氣里的魔力波動和能量洋流是不是太過活躍了?為什么稍微召喚一下,這些風元素就全都匯聚起來?就好像之前有人這么做過一樣……
——圖里卡:是啊是啊!薩滿們剛發動了超大規模的沙塵暴,將我的塔姆城區給淹了啊!!
賽肯一咬牙,拿出一個藥劑瓶,一口喝掉全部液體后,精神力得到了質的提升。
一瞬間,眼前這可怕到狂暴的沙塵龍卷在他的感知里清晰極了,他立刻著手操縱這些沙塵龍卷凝結、壓縮、集中……
風元素狂亂而無序,賽肯控制得很艱難,可最終他成功了,□□的風元素裹著沉而厚的沙子,將攻擊點凝聚成了一點,目標,維利姆!
“給我死——!!”
維利姆本是半跪在地,瑩白的光化為了內息之壁,形成了厚厚的盾牌,擋住了四處砸來的狂風和砂礫。
但當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時,瞳孔不由得緊縮起來。
仿佛從大地深處生長出來的一把、由無數黃沙凝聚的利刃,那利刃里面充斥著無需的風元素,這些元素能量甚至凝結成了實體,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瑰麗的光。
黑色火焰纏繞其中,絲絲縷縷如網般攀附在沙塵利刃上。
這把利刃鏈接著天空,天上厚厚的沙塵凝聚成云團,仿佛幾十億噸沙子被揚到了天空之上,當利刃猛烈地朝著他的位置砸下來時,天上的沙子也如影隨行,狠狠地捶了下來。
一瞬間,維利姆心頭只剩下了一個想法:他要死了。
他怎么能死呢?他受到神明喜愛,得到父母看重,還有幼弟依賴,他即將掌握一個國家,將心中抱負化為現實。
他還有那么多的事情沒有做,他怎么能死?
咔嚓,有什么東西在他腦海里裂開了。
第252章
迪倫在瘋狂逃竄。
他內心充斥著憤怒和恐慌, 在賽肯用重疊空間的魔法帶走維利姆時,迪倫按照計劃準備攔住跟隨在維利姆身邊的霜花侍從。
對方是暮曉內的佼佼者,甚至是內定的下一任暮曉首領,只等霜花大公將位置傳給維利姆殿下后, 對方就會上位成為首領, 也就是現在扎克的位置。
迪倫曾在暮曉接受過培訓,但他身份不同, 平日里還會陪著尤斐胡鬧, 訓練時間和實踐能力自然比不得眼前的暮曉侍從。
但沒關系,迪倫來之前請賽肯給自己做了一些改造, 專門針對暮曉的殺手一些行為習慣,只要善于利用, 他就能將對方困住。
可迪倫萬萬沒想到, 在他好不容易搞定對方后,會遭到其他勢力的襲擊。
迪倫大部分力量都用掉了, 魔力儲備也嚴重不足,遭到襲擊后第一反應是逃跑,可是在逃跑途中,迪倫用了點技巧,竟發現追著他的人是神圣帝國的殺手!
確切來說, 是為格林緋瑟王室辦事的黑手套黑胡蜂。
黑胡蜂向來以小隊出動,追殺自己的三個人背后還有一個指揮者以及最少八個工蜂!!
迪倫在注意到這件事的瞬間,立刻想到給尤斐傳遞消息。
如此完備的一個編制小隊, 必然不是沖他來的,他還沒這能力和資格被格林緋瑟如此看重, 他們的目標一定是尤斐!
然而在迪倫發現了敵人的身份后,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不能讓迪倫傳遞消息, 頓時開始在綠洲城鎮內放火。
火焰的確帶來了一定混亂,同時因為賽肯喚醒土地仇恨,綠洲的主人也在召集薩滿進行祭祀,整個綠洲亂成一團而無人管理。
迪倫的確有了更多逃跑空間,可也徹底落入了敵人的視野和圈套中,既無法借助綠洲主人的傳送陣逃跑,也因為魔法通訊的管制而沒辦法傳遞任何消息。
當迪倫殺死了一個工蜂,重創了一個后,他再也沒有余力戰斗了。
在身體坍塌成傀儡碎片時,迪倫毫不猶豫引爆了體內的核心裝置。
與上一次遭到魔鬼的魔法攻擊不同,若是自己的傀儡核心落入格林緋瑟之手,下一次再醒來,也許他就會成為殺死尤斐哥哥的兇器。
就如同之前他無意識地捅了尤斐一刀那樣。
那樣如地獄的場景若是再出現……不,他絕決不允許第二次出現這樣的事!!
他是霜花家族的第四個孩子,因為公爵夫人遭到襲擊的緣故,他還未出生就已經死亡。
可迪倫忘不了,在他于母體中生長時,兄長尤斐的歌謠和話語會落入耳中。
他是被期待著、被愛著而出生的。
“我要當哥哥了!”
“希望他能健康出生,母親!”
“叫迪倫是嗎?太好了,迪倫,你是我的弟弟,我會努力當一個好哥哥陪你玩的。”
“天黑黑,夜安眠,鳥兒啼叫,早點睡覺……”
童聲唱誦的歌謠穿透母體,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落入還未成長的嬰兒靈魂之中,那時的迪倫尚且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懵懂無知的生命只是單純覺得,這聲音里蘊含著讓他渴望的感情,只是聽著就有種歡欣雀躍的感覺。
母親的聲音傳來。
“看啊,尤斐,這是弟弟的小手。”女子的聲音通過內部傳導,落入嬰兒耳中,“看,他動了。”
圓潤的肚皮上,小小的手撞擊了一下,下一秒,另一只手同步碰觸了那個位置。
一大一小兩個柔軟的手,隔著母體碰撞在了一起。
“你們要好好相處哦,尤斐,迪倫。”
公爵夫人笑著如此說。
然后一切美好的期待和未來都在那場襲擊中消失了,公爵夫人重傷,腹中的孩子終究沒能保住,取出了一個死胎。
公爵夫人雖然很傷心難過,可她終究還是另外三個孩子的母親,她很快振作起來,并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在敵人身上。
然后尤斐跑來拉住公爵夫人的袖子。
“母親,弟弟呢?不是說出生了嗎?”
公爵夫人聞言,眼一閉,淚水落下來,她幾度努力,想要告訴幼子,你的弟弟死了,可終究沒能說出口。
恰好那段時間尤斐的處境也不太好,由于公爵夫人和大公的報復,霜花公國隱隱有動蕩的趨勢,公爵夫人心生一計。
迪倫雖然是個死胎,可因之前的調養,胎兒發育得差不多了,若是可以制作成可煉金傀儡作為尤斐的替身,想必不管是尤斐還是迪倫都很開心吧?
那一夜,在胡桃林莊園內,公爵夫人召喚出了迪倫的靈魂,她本來想著會面對一個無理智的嬰兒怨靈,但出乎她的意料,醒來的不是怨靈,而是一個早已得到愛的孩子。
從此,尤斐有了弟弟迪倫,而迪倫也被記入霜花的族譜,成了正式的四王子殿下。
他這些年的快樂完全是偷來的,他早已該踏入冥府,成為一個空白靈魂,轉生成為別的生命。
他不信仰任何神明,但他也有自己的信仰。
他的生完全是因為兄長對他的愛,所以當公爵夫人問他愿不愿意成為尤斐的盾牌與劍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迪倫想,他不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甚至于很高興,他也不恐懼于死亡,若是他的死能為尤斐帶來什么,能保護兄長不受災難,那不是更好嗎?
畢竟,他早就死了。
他是黑夜之神帷幕下溜走的幽靈,如今在太陽的光芒下,該消散了。
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在城鎮角落里出現,狂風和強勁的沖擊波將綠洲城池的東南角全都撞坍塌了,與此同時,一道明亮的光從光芒中沖出,向著某個方向飛去,一閃而逝,消失了。
四周到處都是奔跑逃難的人群,許久后,一個女子出現在了城鎮半空。
那正是公爵夫人。
她身上還穿著那身見琳娜的翠綠色宮廷長裙,長發挽成的發髻散了下來,飛沙走石之間,她身周縈繞著淡淡金色光罩,宛如神女降臨。
很多人看到公爵夫人,紛紛惶恐地匍匐下跪,公爵夫人視若無睹,她一手抓著法杖,另一只手心里攏著一點點微光。
那是碎裂的靈魂遺留下來的塵埃和灰燼,是最后的訊息和低語。
公爵夫人臉色鐵青。
哪怕她對這個四兒子從沒什么期待,也只想著讓他當替身和護衛,但這么多年了,養條狗都有感情,更何況是她的孩子!
她可以教訓不聽話的兒子,但她的兒子輪不到別人來教訓!
一道細細的線從她的手中落了下來,線化為了網,像是黏連的蛛絲,很快消失在了風里,下一秒公爵夫人遙遙看向遠方,冷笑道:“原來在那邊。”
緊接著公爵夫人的身體就消失了。
與此同時,沙漠深處的戰場中,當巨大的龍卷利刃并裹挾著數十億沙子砸下來時,不管是在場的維利姆,還是躲在二十里地外的紅袍人們全都繃不住了。
那些紅袍人迅速匯聚在一起,為首的中年人張開斗篷,沙子在他面前凝固,形成了蜂巢一樣的巢穴。
紅袍人躲在巢穴里迅速下沉,藏匿在了沙海之中。
而維利姆身前先是多了一個圓形的印章,繼而是金色的小錘,再后來是一顆六棱晶石,最后是一個橢圓形的護盾。
血液在沸騰,有什么東西在腦海中呼嘯,維利姆的身體不自覺地延展、伸長,從一個人變成了一條怪物一般的生物,同時他身周的各種寶物也紛紛發光。
當維利姆的身影被利刃和沙塵覆蓋的瞬間,他的氣息突兀消失了。
就像是被帶到了另一個維度,成了不存在之物。
轟隆!轟隆!轟隆!
恢弘而浩瀚的沙海不斷翻涌撞擊,浪頭一個接一個,狂風呼嘯而至,眼前的一切都化為了虛無,只余下黃沙漫天,日光消失,大地下陷,黑色的火焰隨風飛舞,宛如世界末日。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眼前的一切終于開始平息。
賽肯終于藏不住了,他萎靡地依靠著法杖,大口大口喘著氣。
四周仍有黃沙飛舞,他的身影搖晃了幾下,踉蹌癱坐在地上,他試圖感知前面的情況,可精神力過度損耗,魔力也被掏空的現在,他只能依靠目力去看。
“成功了?!”
噗嘰。
一把細細的刺從賽肯后背穿過,鮮血飛濺,落在前方的沙地上。
賽肯瞳孔緊縮,他下意識地抓住刺穿胸口的刺,入手觸感尖銳,這、這是……
他立刻扭頭看去,只見沙海之中,一只生物的腦袋從沙漠中探出,他張大嘴巴,嘴巴四周有著無法閉合的利刃。
而其中一根牙齒似乎因血脈不穩定的緣故,長歪了,變成了一根不聽話的尖細齙牙。
此刻,這根齙牙刺穿了賽肯的胸膛,飽飲了來自同脈兄弟的鮮血。
賽肯大笑起來,他笑得嗆住了,連連咳嗽,鮮血落得更多了,他卻渾不在意。
他一手死死抓住齙牙,另一只手拿出了一個瓶子。
那是他從瑟琳娜那拿到的、讓血脈暴動的藥劑。
“去死吧!”
液體從瓶子里沖出,灑落到生物的臉上,大半都落在了張開的血盆大口中。
那生物發出了兇獸般的咆哮,并猛地抽出齙牙。
賽肯的身體搖晃了兩下,胸口的傷口濺出了更多的鮮血,并在反作用力地沖擊下向前倒去。
就在此刻,空氣中發出噗呲的聲音,公爵夫人凌空而立,一手掐著魔法蓄勢待發,另一只手張開維持著護盾。
“這到底……啊!!”
公爵夫人驚愕地看著倒下的賽肯以及他身后逐漸變回人型的維利姆,整個人手腳冰涼。
第253章
公爵夫人覺得自己在夢中。
因為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實!她不過是出門一趟, 怎么四個兒子,三個都要完蛋了?!
那一刻,公爵夫人身為母親的本能占據了魔法師的本能,她下意識地沖了過來, 并抬手扶助了倒下的賽肯。
賽肯胸口被開了個口子, 鮮血如注,但……沒問題, 可以救活, 賽肯是煉金術師,一般煉金術師都會對身體進行小范圍的改造, 尤其是處于戰斗中,會激活身體表面刻錄的符文以防止脆弱的身體遭到攻擊……
公爵夫人的手如做實驗一樣冷靜, 她先是指尖發光, 瞬息間利用流出來的鮮血構筑了一個膜一樣的表皮,下一秒用魔力鏈接血肉中的血管, 防止血液堵塞,并立刻順著身體構造找到心臟位置,用魔力刺激心臟并維持正常運作……
但下一秒,一聲凄厲的嘶吼在附近響了起來。
公爵夫人下意識地抬頭看去,正看到已經恢復了部分人型的維利姆痛苦地哀嚎著。
他的皮膚像是被剝落似的, 不斷裂開并消融,他的身體爆出了細長的骨頭,緊接著骨頭變成了長長的毛發, 下一秒,他的身體突然膨脹起來, 像是試圖維持巨大身軀以容納生長的骨頭,可能量的匱乏讓身軀如皮包骨頭, 像是風干的僵尸似的。
維利姆慘叫著,痛苦沖擊著他的理智和精神,扁圓的臉上提淚橫流,卻又被風沙吹干,他匍匐著向前趴著,伸出的手如爪子,上面出現了細膩的鱗片,可緊接著鱗片炸開,變得血肉模糊,像是一條淌血的肉條。
“媽媽,好疼……”他嘶吼著,聲音走調,不似人形,“媽媽,救我……”
公爵夫人如遭雷擊,她全部魔力都在維持著賽肯的傷口,要如何拯救維利姆?
以及維利姆是怎么了?他為什么會變成這副模樣?是血脈框架坍塌?可維利姆壓根沒有進行血脈覺醒,身上還帶著維持精神的霜花傳承寶物,他為什么會突然……
公爵夫人一咬牙,她放出了一個精致的傀儡。
這傀儡和賽肯的巨大金色傀儡不同,大概巴掌大,背后長著翅膀,前面是機器人的形狀,這是當初弟弟赫茲利特給她制作的,說什么可以變形的高達機器人。
在公爵夫人進階為大煉金術師后,她明明可以重新構思更加符合自己習慣的煉金傀儡,可最終她仍然對這個傀儡修修補補,將當年弟弟的各種提議都化為了現實。
比如可以自動追蹤、自動攻擊、可以變形成各種小工具之類的,同時也可以作為實驗室助手輔助她做實驗。
公爵夫人將小傀儡放在賽肯胸口,一心二用,操縱著傀儡維持著賽肯體內的機能,然后沖到維利姆身邊。
她先用魔法固定住維利姆,然后拿出一個魔法卷軸,她撕開卷軸,澎湃的魔力涌入維利姆的身體,那種撕扯和消融減緩了。
公爵夫人松了口氣。
果不其然,任何血脈覺醒不僅需要穩定的框架,同樣需要龐大的生命能量,霜花家有足夠的穩定框架,目前只需要給維利姆補充生命力,再聯系愛德華,開啟霜花的血脈教堂,提前幫維利姆開啟血脈……
下一秒,一股隱晦的波動從心底油然升起。
那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聯系,嗡嗡的聲音擊穿了她的靈魂,翅膀震動的頻率帶起的細小風波,像是最可怕的音符,直接激起了公爵夫人心底最深沉的恐懼。
這、這是……格林緋瑟的共鳴之音!!
公爵夫人本能地轉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很遠的地方,一個紅袍人探出了沙丘,暴露在公爵夫人的視野中。
一個,兩個,三個……一共九個紅袍人排列在沙丘上方,高高低低,看不清面容,只看得到他們列為了一行,沉默有序。
公爵夫人心下發冷,繼而冷靜下來。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無能為力的小女孩了!
“公主殿下。”其中一個紅袍人欠身行禮,“陛下思念您和他的外孫。”
“是思念血脈里蘊含的生命、靈魂和力量吧。”公爵夫人語氣幽冷,“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殺了迪倫的人是你們!”
工蜂小隊一向十二個人為一隊,眼前只剩下了九個,顯然之前那三個人襲殺了迪倫!
等等,不對,迪倫是個死胎,他體內的血脈永遠不會覺醒……
“你們的目標是我!”
迪倫是誘餌!
“公主殿下仍然如此冰雪聰明。”中年人語氣平淡地說:“迪倫是個煉金傀儡,您是他的制作人,他出問題了,您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的。”
公爵夫人皺眉:“可我昨天還在魔法圣地……”
他們怎么能篤定她今日一定會來到沙漠區域?
但下一秒,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公爵夫人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自己,不轉身去看維利姆。
是維利姆將她叫過來,說要政變推翻霜花大公的!
“……你們蠱惑了維利姆!!”公爵夫人面色變了幾變,“不對,斯蘭是胡埃斯特的領地,你們……”
“但黑鈴蘭伯爵仍然是帝國冊封的伯爵,他的母親是您的遠房堂姐妹,雖然她躲藏在圖里卡掌控的區域,可依舊逃不開血脈的歸宿。”
中年人像是看在不懂事的孩子,他嘆息著說:“公主殿下,陛下知道您因王太子殿下的事情感到悲傷痛苦,可您應該明白。”
“殿下永遠活在了萬神殿中,他和我們偉大的神明融為一體,將與神圣帝國長存。”
中年人躬身行禮,“您為什么不明白呢?我們終將歸于萬神。”
“別開玩笑了!!”公爵夫人憤怒極了,“我們都只是萬神圈養的羔羊,隨時會成為祂的食物,將一國送給神明當祭品,這樣的國家,這樣的皇帝,這樣的王室……早就該消失了!!”
中年人的臉色有了細微變化,他的語氣冷肅下來。
“作為陛下的蜂群,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當然要有所行動,殿下,還請您隨我們面見陛下請罪吧。”
伴隨著他的話語,他身側的紅袍人們全都沖下了沙丘,兩個從左邊,兩個從右邊,兩個飛上天空,兩個消失在沙地里,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公爵夫人恨不得咬碎牙齦,她很想殺了這群混蛋,可賽肯瀕死,維利姆血脈崩潰,她第一要做的事帶著兩個孩子趕緊離開這里!
想到這里,公爵夫人扔出三個傀儡。
一個是巨大的煉金兇獸,一個是身材高大的巨人騎士,另一個是如幽靈般的黑袍子殺手,公爵夫人下了指令,讓他們自行攻擊敵人,自己飛速落在賽肯身側,單手抓著賽肯,下一秒沖到維利姆面前。
公爵夫人的法杖發出金色的光,光線成籠,纏繞在不斷掙扎扭曲的維利姆身上。
維利姆像是一團由血肉、碎骨和部分怪奇器官雜糅而成的液體,在觸碰到金色光線的瞬間,他發出了凄厲的哀嚎。
他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不斷崩潰的血脈徹底吸干了他的生命力,這團爛肉扭曲震動著,想要形成什么,又在下一秒崩潰。
不知道過去多久,輕盈而低沉的、人耳無法捕捉的聲音纏繞在這團爛肉周圍。
那是嗡嗡嗡的振翅聲,像是蝴蝶破繭成蝶展翅的瞬間,像是蜂群匯聚起來發出的共鳴聲,它們改變著翅膀的角度和頻率,不斷釋放著奇異的音波。
公爵夫人只覺氣血翻涌,露出的白皙手背出現了一個個圓形的黑色斑點。
她抓著賽肯,用法杖帶著維利姆,同時分心操縱著三個傀儡迎擊敵人,看起來忙亂而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但這都不算什么,公爵夫人經常分心多用做實驗,煉金實驗充滿了危險,精神高度集中,她已經習慣了。
可那無處不在的嗡嗡聲一直干擾著她的精神,公爵夫人終究是一個格林緋瑟,自然會受到共鳴之音的影響。
更何況她這些年也對身體做了不少血脈實驗,哪怕提前在皮膚上刻畫了相應的控制符文,卻還是會受到影響和干擾,讓她不能全身心投入到戰斗中。
公爵夫人咬牙堅持著,她如一朵旋轉綻放的花朵,身周蕩起的能量波動如蛛絲,又如觸手,只要碰觸到紅袍人,就能立刻炸開重創敵人。
再加上三個傀儡的幫忙,公爵夫人頂著debuff戰斗了大約半小時,勝利的天平終于一點點朝向她傾斜了。
中年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發出感慨。
“不愧是愛蓮公主,或者說,不愧是王太子殿下的姐姐,前任皇后陛下的血脈比現任強太多了,若是當年您沒有喪失繼承權,若是……”
公爵夫人冷漠地說:“這句話你該和父王說!”
如今這位皇后陛下能肆無忌憚地壓制她和赫茲利特,背后靠的是誰?還不是她那位好父王?!
“殿下,恕小臣失禮。”
一直以來中年人都處于輔助位,指揮著手下圍攻公爵夫人,此刻見到局勢越來越不好,他終于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中年人從背后拔出了長劍。
他的劍有兩個巴掌寬,是典型的重劍,重劍上有著一個個八角形的凹槽,每一個凹槽里都有什么東西晃動。
“殿下,您是帝國的愛蓮公主,這一點是永遠不變的。”
中年人這么說著,拿出一個拇指大的瓶子,里面裝著血液。
公爵夫人的臉色難看極了。
“你、你居然將格林緋瑟的血脈巢穴鑲嵌到了劍刃上……”
她轉身就跑。
“覺醒吧,殿下。”
中年人將血液倒入重劍之上,然后他高舉手中重劍,狠狠地斬了下來。
第254章
濃烈的痛苦從心底升起, 血液在燃燒,骨頭被打碎,碎肉被擠壓,靈魂被扭曲撕裂……公爵夫人忍不住慘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
格林緋瑟的后裔會根據個人成長和血脈濃度析出血晶, 那是每個格林緋瑟的生命精華。
但并不是每個后裔都能做到, 于是漸漸的格林緋瑟也如同其他家族一樣,有激發血脈的物品傳承下來。
比如眼前中年人手里拿著的重劍里鑲嵌的蜂巢。
格林緋瑟的血脈是貪婪的, 不僅渴求著其他生命能量和血脈之力, 更喜歡吞噬同類。
強制將格林緋瑟投入到蜂巢中,可以激發血脈, 讓其血脈覺醒,但若是實力不足以激發血脈, 最終會被強制凝練成血晶, 供家族其他人使用。
公爵夫人本就因之前的戰斗有不小的損耗,體內血脈早已沸騰, 此刻在如此近的距離被蜂巢散發的音波掃到,頓時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嗡——
一道黑色的光從公爵夫人身上冒了出來,繼而兇獸的咆哮聲響徹天際。
“吼——”
那是一頭巨大的、渾身漆黑的影子所形成的兇獸,即便是一頭兇獸, 一頭從別人身上留下的投影,卻依舊壓制住了這股共鳴之音。
中年人本來揮舞著重劍追擊公爵夫人,眼前突兀出現兇獸, 阻擋不及,直接被撞飛出去!
噗通一聲, 中年人摔落在地,可他在飛出去的瞬間, 將手里的重劍砸給了另一個工蜂。
兇獸發狂撲過來,在意識到目標轉移后,半空扭腰,強行翻轉身體,卻已經晚了。
震動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但公爵夫人已經有了準備,在黑色兇獸撲出去的瞬間,她猛地高舉手中法杖,全身魔力振蕩,盡最大可能吸收回蕩在周圍的能量。
一縷一縷的能量如洋流般匯聚在她身邊,一片片金色花瓣像是幻影,以她為中心四散開來。
法師力場·薔薇之光!
公爵夫人冷酷地收回了對維利姆的庇護,切斷了對賽肯身前高達機器人的操縱,她已經顧不上兩個孩子了。
今日之事,若是她還活著,兩個孩子就算落入神圣帝國手里,她都有把握交換回來,可若是她死了,維利姆和賽肯會被立刻投入到蜂巢里,變成老皇帝的零嘴!
共鳴之音撞擊在公爵夫人的法師力場上,一朵朵綻放的花朵抵擋了共鳴之音的顫動,公爵夫人穩定了自身形勢后二話不說開始施法。
中年人嘖了一聲,功虧一簣啊。
“看樣子愛德華大公對您頗為愛重,居然將自己的影子借給您使用。”
正是霜花大公留在公爵夫人的血脈影子,才能壓制其他家族的血脈道具,讓公爵夫人抓住空隙開出法師力場。
“所以……您是拋棄了這兩位殿下嗎?”
伴隨著中年人的話,其他紅袍人的目標全部改成了一灘碎肉的維利姆和半死不活的賽肯。
公爵夫人沒有回答,無數胡桃樹枝從力場中蜂擁沖出,化為一張巨大的網沖向四周。
紅袍人輕巧避開,可就在此時,一個矮小的紅袍人直接被胡桃樹枝刺成了篩子。
中年人面色微變:“有些樹枝是假的!不對!樹枝可以隨意在真假之間切換!”
公爵夫人低聲吟誦咒語,下一秒,被刺成篩子的紅袍人居然以反人類的模式沖向其他紅袍人,他的胳膊不自然地舉起,雙腿被胡桃樹枝纏繞成了石磨形狀,骨頭發出噼啪崩裂之聲,卻被纏繞的胡桃樹枝吞噬,有嘎吱嘎吱的聲音。
其他紅袍人見到這一幕全都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中年人見狀不妙,他猛地高聲道:“三五陣型!”
紅袍人頓時以特殊陣列排隊,嗡嗡聲大作,奇異的魔法波動縈繞其中,形成了無形卻厚實的壁障。
公爵夫人冷漠地將這個揉捏成碎骨肉的紅袍人尸體砸向眾人,但還未靠近,那已然碎裂成渣的尸體就化為了血雨,漫天灑落下來。
結成陣勢的小隊速度不減,他們繼續向公爵夫人發起沖鋒,下一秒,巨大的兇獸傀儡從天而降,雙方撞擊在一起,又是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傀儡碎屑鋪天蓋地,卷著周圍的黃沙和風,迷惑了所有人的視線。
公爵夫人的法杖輕輕碰觸地面,土地內早已蓄勢待發的黑色火焰蓬勃生長,主動纏繞上四周的生命,也為公爵夫人指引了敵人的位置。
中年人眼瞅著他們這次圍殺要失敗了,當機立斷,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有所收獲,目光轉而落在了被公爵夫人拋棄在一側的維利姆和賽肯身上。
中年人深吸一口氣,用劍鋒割破手腕,鮮血順著劍刃流入蜂巢之中。
蜂巢內不斷晃動的圓點越來越多,像是昆蟲的眼睛,又好像即將誕生的卵,在某個瞬間,所有圓點猛地停了下來,并鏈接成一片。
本來身體正在重組、崩塌、消融來回反復的維利姆突兀哀嚎了起來,緊接著從肉堆里冒出了一對透明的翅膀!
不獨維利姆如此,連昏迷的賽肯臉上也出現了圓形斑點!
公爵夫人恨不得咬碎牙齦。
黑胡蜂隊長發現無法用蜂巢影響她,索性利用蜂巢來操縱她的孩子們!
但是霜花……
公爵夫人飛速掃了一眼維利姆,猛地反手一推,無數胡桃樹枝蜂擁沖向賽肯。
維利姆身上有霜花公國傳承百余年的穩定身體的寶物,也是有寶物護持,維利姆才能堅持這么久,霜花的力量和格林緋瑟雖然同源,可在眾神墳場的壓制下已經有了本質的區別。
比起瘋狂的格林緋瑟,霜花更加霸道強橫,那是連神明都不放在眼里的絕對壓制和震懾,所以有霜花的力量加持,維利姆堅持的時間會比賽肯長……
賽肯本就重傷瀕死,若非高達機器人維持了胸前的傷口,暫時穩定了身體機能,他也早死了,此刻驟然被蜂巢引發共鳴,整個人都像是被傀儡線拉扯起來,身體不自然地抽搐扭動著。
胡桃樹枝的攻擊被另一個紅袍人放出的盾牌擋住,同時沙漠里鉆出一個紅袍人,他抬手準備抄起賽肯就跑,高達傀儡背后的翅膀陡然轉折90°,合成了一個水杯大小的圓形炮管。
轟隆——
紅袍人直接被轟飛出去,但賽肯身上出現了更多的圓形斑點,在某個瞬間,他睜開了眼睛,是昆蟲的復眼。
公爵夫人心頭一冷,糟糕!
就在賽肯要飛起來的時刻,這片沙海突然凝固了。
明明是在烈日酷暑中,明明沙海里不斷有黑色火焰竄出來,明明光線被炙烤成了幻覺,在場所有人心頭都浮現出了冰冷和陰森的感覺。
一道奇異的花紋出現在賽肯的臉上,那花紋如活物般,舒展著枝條,不僅將賽肯身上 的原型斑點全都吞噬掉,還切斷了背后的透明昆蟲翅膀。
最終,那花紋匯聚在了賽肯的傷口位置,形成了一只冰冷的眼睛。
公爵夫人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她倒吸一口冷氣,猛地移開了視線。
她的選擇是正確的,直視賽肯的中年人和幾個紅袍人同時發出了慘叫聲:“啊啊啊!!”
神明不可直視,更何況是星門外的異神。
公爵夫人想起來了,賽肯身上浮現的花紋正是之前他召喚異神后,阿利坦拿出的一個異神道具。
阿利坦作為一個大煉金術師,不認為異神就是邪神或者墮神,力量不分對錯,端看怎么使用,或者說大部分魔法師都是這個態度。
否則也不會出現如羅伯特那樣崇敬異神的魔法師了。
阿利坦用那個異神道具清除了賽肯與星門外的異神契約,然而這并不意味著賽肯就再也不會受到異神影響了。
他終究曾向異神獻上了信仰并祈求力量,契約被切斷不代表曾經留下的印記消失。
生死之際,在賽肯的身體被另一種力量侵蝕的瞬間,異神遺留的印記被喚醒了。
已經被標記的羔羊和祭品,怎么能為其他存在掌握和控制?
這是對標記羔羊的異神的挑釁。
公爵夫人敏銳地避開了異神的威亞,抓住了機會。
當賽肯詭異地直接消失在原地時,她毫不猶豫地沖向了維利姆。
可能由于異神散發的可怕氣場,本是一灘碎肉的維利姆居然合成了部分人型,并短暫地維持住了,這是好現象!
現在只要帶走維利姆就能逃出生天……
噗嘰!
在公爵夫人沖到維利姆身前,準備用魔法撈起一灘爛泥的維利姆時,一道尖銳的刺猛地竄出來,直接捅穿了公爵夫人的腹部。
公爵夫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由于異神的緣故,她的力場也暫時消融了,而她沖過來時太過心急,竟忘記張開護身魔法……可是為什么?
公爵夫人軟倒在地,她噴出一口鮮血,金色眼眸里倒映著維利姆那非人的面龐。
她很想質問一句為什么,哪想到那團不似人形的生物開口,宛如金屬摩擦和撞擊的聲音干澀沙啞。
“……騙子。”
公爵夫人連聲咳嗽,她的手指緊緊抓著法杖,努力凝聚魔力。
“你說過會幫我……”
公爵夫人有些茫然,繼而猛地明白了什么。
“我看到了……”
在猩紅的劍刃帶起的血脈暴動的瞬間,公爵夫人選擇拯救賽肯,拋棄了維利姆。
淚水從非人生物的臉上兩個孔中落了下來,他竭斯底里地嘶吼起來。
“騙子!!說什么虧欠我,會幫我!全都是騙人的!!”
這句話如一把利刃,刺穿了公爵夫人的心,原本勉強凝聚魔力瞬間消散。
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55章
這片沙丘一片寂靜。
可圍繞在四周的能量卻極為□□, 當公爵夫人軟倒在地的瞬間,一個紅袍人從沙地里沖了出來,并打出了一道繩索,試圖捆住公爵夫人。
那是最開始躲在下方的兩個紅袍人之一, 他正好避開了異神降臨。
就在繩索即將碰觸到公爵夫人的瞬間, 一聲可怕的狼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同時天空中, 漆黑的影子以不可避讓之勢直直墜了下來。
那是翱翔于蒼天的霸主, 一頭將翅膀收起并以最快速度沖刺的蒼鷹!
來者正是艾麗婭。
艾麗婭處于施法后遺癥中,她只能以蒼鷹的樣貌行動, 不具備強大的攻擊能力,可她從八千英尺高空墜下, 竟只花費了五秒不到!
她的速度在加快, 加快,越來越快, 幾乎成了一道淡影!
鷹嘯響起的瞬間,居然已經攜蒼天之勢撞在了那紅袍人身上!
咣當——
那紅袍人當場被撞死,但艾麗婭也沒落得好,她墜下來的速度太快了,翅膀發出咔嚓聲, 爪子也撞成了肉泥,身體內臟更是變成了渣渣,瞬間陷入瀕死狀態。
但她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狼嘯聲再一次傳來, 只余百余米的距離,正是趕來查看情況的海德曼。
之前賽肯凝聚風沙之刃時, 這附近沙漠區域的能量就急速朝著一個點匯聚起來,薩滿們搭建了祭臺, 很快就找到了戰斗地點,海德曼和艾麗婭立刻動身趕了過來。
“吼——”
可怕的兇獸咆哮之聲驟然響起,似乎是被海德曼的狼嚎聲刺激,維利姆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變形。
他沖著海德曼咆哮,同時軟爛成泥的身體如網一樣張開,撲向了距離他不算遠的公爵夫人、艾麗婭以及死去的紅袍人!
血脈覺醒階段會不自覺地吸收周圍的生命能量,維利姆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的內心充斥著憎恨和憤怒,只想將眼前的一切都屠戮殆盡。
海德曼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張口吐風刃!
嗖嗖兩道風刃砸過來,斬落在維利姆化為泥水的身體上,但物理攻擊對維利姆不起作用,斷裂的血肉泥水繼續撲向艾麗婭這頭可憐的肉泥鷹。
“回歸吧,格林緋瑟。”
一個沙啞的聲音驟然響起,海德曼下意識地看過去,卻見一個紅袍人拄著一個重劍勉強站立著,重劍上閃爍著眾多斑點,像是蜂巢的巢穴。
下一秒維利姆的身體張開了透明的翅膀,嗡一聲沖向了紅袍人手里的重劍。
仿佛乳燕投林,又好像回歸母體,眨眼間這團血肉泥水沖入了巢穴中,消失了。
海德曼落在艾麗婭身前,他掃了一眼艾麗婭的傷勢,心下焦急。
艾麗婭本來就是重傷,只是為了快速恢復才使用秘術將身體形態固定為蒼鷹的,結果現在這頭鷹也出氣多進氣少了!
紅袍中年人瞟了一眼海德曼,緩慢地行了個禮,很禮貌地說:“我們各自帶走伙伴,到此為止,如何?”
海德曼正要說好,突然眼神落在了癱軟在地的公爵夫人身上。
公爵夫人臉色蒼白,腹部有傷口,鮮血如注,她身上沾滿了沙子和塵土,氣息微弱,臉上時不時跳出一二圓形斑點,同時……她的手居然有變形的征兆!
該死的!海德曼當然認識公爵夫人,他立刻判斷出公爵夫人不僅魔力枯竭,還即將血脈覺醒!
“……我也可以直接干掉你。”
海德曼瞟了一眼紅袍中年人,冷笑道:“我想起來了,這個穿著,我曾見過的!你們是神圣帝國的黑手套,格林緋瑟的黑胡蜂!!”
“您真的還有時間和我糾纏嗎?”
中年人語氣溫和,彬彬有禮,“愛蓮公主不愧是王太子殿下的姐姐,哪怕沒有王室支撐,哪怕她早早嫁人進入了眾神墳場之地,她的血脈還是有了沸騰的征兆。”
“真是優秀啊,在巢穴的共鳴和喚醒下,她要成為真正的格林緋瑟了。”
他笑著,“羅亞·海德曼,我們可以繼續對峙,在下不才還是能拖延一些時間的,到時候公爵夫人死在您面前,霜花和斯蘭會放過您嗎?他們會怎么看利特克部落?”
“攝政王閣下,您可不再是過去的冒險者了,您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一個部落,一個國家。”中年人態度謙卑,說出的話卻如利刃,“尊貴如您,怎么能將時間浪費我一個小卒身上?”
“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對吧?”
海德曼深深看著眼前的紅袍中年人,他突兀問:“您怎么稱呼?”
紅袍中年人:“不敢得您如此敬重,我只是陛下身邊飛舞的蜂群隊長之一,您可以稱呼我為賽文。”
海德曼沉默了幾秒,他后退一步,化為人型,單手將鷹塞入懷中,同時扶起瀕死的公爵夫人,轉身離開了。
海德曼離開后,紅袍中年人松了口氣,他閉上眼,低聲呢喃了幾句。
很快,除了被公爵夫人殺死的紅袍人外,其他幾個因直視異神而反噬昏死的紅袍人全都睜開了眼睛。
但與紅袍中年人不同的是,他們的眼睛全是昆蟲的復眼。
“雖然失敗了,但也算沒有成果。”
紅袍中年人的身體如流水般消散,順著重劍的劍柄進入巢穴之中。
“將劍送回去。”
紅袍人們躬身行禮,其中一個人將身上的袍子覆蓋在重劍上,下一秒重劍消失了,紅袍人們看了看方向,以最快速度離開了。
另一邊,海德曼撒丫子狂奔,他剛跑了一半,突兀停下腳步。
天空中,一條蜿蜒長龍御風而行,純白色的龍身上有著細膩堅硬的鱗片,龍爪踩在黃色云層中,龍須在周圍飛舞,龍頭上,金色豎瞳里充斥著威嚴和冷漠。
天上日光落在純白之龍身上,將這些鱗片照射得閃閃發光,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美麗的金鏤衣。
在看到海德曼后,巨大的長龍猛地一個探頭,從天空中沖鋒下來。
伴隨著他的沖鋒,四周狂風四起,云層卷動,形成了一個連天接地的龍卷。
龍頭化為了少年的面容,白色長發隨風飄蕩,長而蜿蜒的龍身一點點收縮,當尤斐落下來時,他已經變回了人型。
落地的瞬間,尤斐面無表情地抬手一壓,周圍蕩起的狂風卷瞬間凝固,繼而崩塌成細小無序的風刃,轟一聲四散碎裂。
本是常年狂風四起的沙漠,這一刻竟再無任何風元素,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徹底壓制,變成了絕對靜止的空間。
此刻太陽西沉,陽光從遙遠的天邊散落下來,打在尤斐身上,他一半臉被照射得發白,另一半卻落入陰影中,仿佛在醞釀著可怕的風暴。
尤斐還沒落地,就已經感知到下方的情況了。
他二話不說從領口取下了曼陀羅之花。
翠綠色的花枝旋轉環繞,美麗的花頭綻放開來,當這朵花放在蒼鷹身上時,濃郁的生命力涌入,原本瀕死的鷹發出了細細的啾啾聲,同時睜開了銳利的豎瞳。
海德曼松了口氣,他顧不上探查尤斐手上的半神器,連忙將公爵夫人平放下來。
“您母親的狀況很不好……”
尤斐心底的火氣一簇一簇的,他本來在博卡城忙著看今天的文書,不知道為什么,琳娜上午請假了,很快奈斯跑來告訴她,她下午也請假,明天才來上班,于是所有工作都堆在了他頭上。
尤斐在文書工作里奮戰了一天,就在他摔報告放話明天還是他一個人干、他就掀翻博卡城后沒多久,突然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心底冒了出來。
尤斐和圣木是共生之靈,當賽肯身上的異神釋放威壓時,尤斐通過圣木根莖末梢,同步感受到了那抹來自星門外的威脅。
尤斐第一反應是,又有傻逼召喚異神幫忙了。
尤斐找黃袍人奈斯定位,但黃袍人奈斯表示那股力量來自沙漠深處,不在斯蘭。
于是尤斐聯系海德曼詢問怎么回事。
海德曼當時已經啟程前往事發地,接到尤斐通訊的大薩滿告訴尤斐,有人在沙漠里召喚了太陽墮神遺留在土地里的憎恨,并詢問尤斐能不能過來一趟,安撫墮神的憤怒?
雖然太陽墮神的殘渣已經被尤斐拿走了,可根植于土地里的力量沒那么容易消除,尤斐聽后覺得不對勁,索性利用中繼站直接傳送到了利特克部落。
抵達沙漠區域后,親身感受到呼嘯而來的狂風,感受到大地深處的憎恨和怨懟,尤斐立刻感知到了霜花的力量。
霜花大公來沙漠深處做什么?
尤斐心中不安,他本能地將精神和意識沉浸到圣木內,試圖通過圣木根須觸覺,遠距離探查沙漠情形。
但不知道為什么,以往都可以肆無忌憚感知情況,今日那片區域像是被封鎖了似的,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那肯定出大事了啊!
于是尤斐二話不說化身為龍,直接飛了過去。
艾麗婭小聲喘息了兩聲,終于恢復了神智。
她覺得全身舒服極了,像是落入了女神的懷抱里。
她掙扎著探出頭,才發現自己被海德曼抱在懷里,而面前沙地上放著公爵夫人,尤斐正半跪在公爵夫人身前,給她喂一瓶藥劑。
“這是平息血脈暴動的藥劑,但我不知道是否有效……”
雖然尤斐腦海里充斥著各種暴虐憤怒的情緒,可實際上他比想象得要冷靜得多,并第一時間從系統背包里找出了緩和藥劑,“海德曼,你上次說銀月谷有可以喚醒血脈的神器?還已經啟動了?”
第256章
尤斐不知道為什么公爵夫人會出現在沙漠深處, 還貌似和人大戰起來,甚至出現了血脈暴動,他目前顧不上這些。
當初尤斐自己血脈覺醒時,因為有曼陀羅之花供應能量, 度過得很順暢, 卻也有一段時間變成了廢人,行動不便。
但公爵夫人的情況和尤斐不同。
她身上除了魔力枯竭與精神創傷外, 她的法師力場貌似被擊穿了!
這導致公爵夫人體內的魔力處于極度不穩定階段, 她像是隨時會炸開的魔力團,而她的血脈在暴動, 除了格林緋瑟的力量外,尤斐竟還敏銳察覺到了一點奇異的牽引感。
……是黑鈴蘭的血在躁動。
現在公爵夫人就像是一個纏繞在一起的毛線球, 一碰就會徹底炸散成蒲公英。
“去將比爾叫過來。”尤斐深吸一口氣, “他的血有助于母親覺醒偏向黑鈴蘭的血脈。”
血脈覺醒必須達成穩定的構架,而格林緋瑟和黑鈴蘭的血在公爵夫人體內打架, 若不是公爵夫人的身體有煉成的痕跡,加固了軀殼,她現在早如維利姆那樣崩潰了。
艾麗婭歪了歪鷹頭:“……女神的神器是給你準備的,尤斐,如果給你母親, 十年之內是不可能再啟用了哦。”
尤斐平靜地看著艾麗婭,輕聲說:“如果我拋棄母親,自己進去, 你覺得我還值得你給與神器嗎?”
艾麗婭怔了怔,鷹瞳里倒映出白發少年的身影, 她發出啾啾聲:“好吧,你們隨我來。”
尤斐先釋放了一個冰凍魔法, 利用霜花的特性壓制凝固住公爵夫人體內的異常,化身為龍,卷著海德曼和艾麗婭朝銀月谷趕去。
有艾麗婭的指引,尤斐很快就來到了銀月谷。
此刻太陽已經貼近地平線,另一端的月亮即將升起。
銀月谷是一個谷,自然坐落群山深處,這里是沙漠的邊緣,往前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往后同樣是沙漠,這幾組山峰是從南邊沿海山脈延伸過來的,山上寸草不生,海拔較高,常年遭風吹日曬,山體全是堅固的風化巖。
穿過千溝萬壑的山體,進入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才能在陰影處看到一二耐寒的植物,繼續向前走,四周景色如海市蜃樓一樣開始變幻,尤斐敏銳地察覺出他正在進入一個半位面。
艾麗婭飛出啾啾聲:“到了,前面是銀月谷的大門。”
只是轉個彎,眼前豁然開朗,郁郁蔥蔥的樹林生長于山體上,層巒疊翠,一股生命和自然的氣息撲面而來。
山谷入口有一個大石頭,石頭側面雕刻著一個手持提籃的女子,那正是已經消失的生命女神形象。
艾麗婭對著女神畫像啾啾了兩聲,眼前云霧般的帷幕徐徐展開,露出了銀月谷的真實樣貌。
好一派田園風光啊!
明明被稱為谷,但實際上是諸多起伏不定的山丘,每個山丘上都坐落著大大小小造型奇特的小房子,山丘下方有茂密的樹林,山丘上有著厚厚的草甸,能看到很多外界已經消失的魔法生物在其中悠然自得地嬉戲打鬧。
艾麗婭帶著尤斐和海德曼進來,她正要指著某個方向說話,一個身形健壯的人從天而降。
“艾麗婭!!”
如熊一樣的麥德猛地撲過來,海德曼嚇得后退一步,避開了麥德的撲抱。
艾麗婭還處于重傷中,可受不了麥德的熊抱。
“你這個混蛋!!你居然擅自開啟了培育之皿,你瘋了?!”
麥德一把揪住海德曼的衣領,兩眼瞪得渾圓,吐沫星子隨著他的咆哮噴了出來,“銀月谷會被炸上天的啊!!”
艾麗婭朝著海德曼懷里縮了縮,她啾啾了兩聲:“使用的人不是來了嗎?”
尤斐伸手,明明是纖細白皙的手指,卻輕易掰開了麥德抓住海德曼衣領的手。
他淡淡道:“我母親要使用,閣下,可以送我母親進去嗎?”
麥德皺眉,他看著尤斐的手,動了動鼻子,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純白殿下?你要使用培育之皿?你能付出什么代價?!”
艾麗婭冷笑道:“代價?何必付代價?只要尤斐帶走神器,各長老派系的爭端自然消失不見,這難道不是我們得到的好處?”
麥德哭笑不得:“你瘋了?!那是支撐咱們延續了這么多年傳承的神器!怎么可能送人?”
海德曼開口:“暫時借用也不行嗎?你也看到了,這位夫人堅持不久,她的血脈在沸騰。”
他伸手攬住麥德的肩膀,拉扯兩步靠邊低聲道:“麥德,現實點吧,尤斐現在是斯蘭的代表,他母親是霜花大公的夫人,你若是給個方便,來日少不了你們德魯伊的好處,也算賣我一個人情。”
“還有,你忘記了?風云號衛星……”
“哦,你說的對,可我正是不想讓德魯伊再摻和進大陸爭端,才力壓其他長老,成為目前銀月谷負責人的呀。”
麥德長老眨巴眨巴那雙如熊一樣圓潤可愛的黑色眼睛。
“你知道的,作為女神的信徒,我們以生命和靈魂發誓護衛女神,我們不能……”
他這么說著,對海德曼擠眉弄眼。
海德曼心領神會,突然大聲道:“哦,麥德,我的好朋友,我們好久沒見了,我上次借你的騎兵好用吧?什么?你還想借?哦價格好商量,來來來,我們去喝一杯,我帶了最好的蜂蜜酒,我們不醉不歸!”
他抓著麥德的肩膀,強行扯著麥德朝某個林子走去。
麥德像是被綁架了,看起來有些無措,可又【掙不開】海德曼的爪子,只能被動地跟著海德曼離開。
他走的時候還對艾麗婭咆哮,“艾麗婭你先給我等著,別跑啊,我得找你算賬!對了,你先招待來參觀的朋友……哦,蜂蜜酒,天啊海德曼,這是你從巴赫特盆地帶回來的超濃郁蜂蜜釀制的酒嗎?我的好朋友!我太感謝你了!”
尤斐:“……”
艾麗婭跳到尤斐的肩膀上,用翅膀扇尤斐的腦袋。
“還發什么呆?跟我來!”
尤斐連忙跟著艾麗婭,順著蜿蜒的小路,快速來到山丘角落里的一處森林里。
艾麗婭小聲說:“我們的速度要快!其他長老們若是發現了,肯定會阻攔我們的!”
森林的中心是用潔白大理石搭建的圓形廣場,和之前在魔法圣地伊甸樂園見過的,墮落精靈安維斯建立的廣場極為相似。
圓形的拱門豎立在廣場前方,廣場中間有一個石臺,上面擺放著一個石雕,那是身形優雅美麗的生命女神。
女神一手持花,另一只手提著一個提籃,祂抬步向前,目視遠方,似乎是處于走動之中。
艾麗婭瞟了一眼回到尤斐領口的曼陀羅之花,飛速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有女神的半神器,但……可能是命中注定吧,生命之花和我們持有的培育之皿是一對。”
她飛速道:“快,將你手里的生命之花放在夫人身上,再將夫人平放在女神面前的石臺上。”
尤斐沉默不語,迅速按照艾麗婭的說話照做,他將曼陀羅之花別在公爵夫人的鬢邊,然后抱著母親來到女神面前。
他向來是不信神的,可這一刻,他難得有些忐忑和惶恐。
或者說每個病人在面對醫生時,總是祈求并希望著。
貿然在奇幻世界醒來,還直接被捅了一刀,很難說當時尤斐的精神狀態是否正常,也很難表達他復雜而恐慌的心情。
是公爵夫人溫言細語地安撫了他,成為了他堅實的后盾,若非公爵夫人,尤斐恐怕會以為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從而直接報社吧。
如今公爵夫人突兀重傷將死,尤斐看起來冷靜,實際上心底堆積了一大堆國罵和憤怒。
如今見到生命女神,尤斐突兀想起了當初他半夜三更和迪倫夜游圣卡萊,無意中碰到生命女神遺留的貪婪之母教會的事。
他在地下遺跡里得到了生命之花,那朵半神器為他提供了覺醒的能量,而現在女神的另一個神器又將拯救他的母親。
“非常感謝您的慷慨。”
尤斐恭謹地鞠了個躬,將公爵夫人放在了女神面前的石臺上。
“我會完成這方世界的愿望的,我會讓圣木達成所愿,我會……開啟星門,讓所有生命啟航。”
伴隨著尤斐的話,面前的石雕散發出朦朧的光。
恍惚間,生命女神似乎活了過來,她手中的提籃輕盈下落,公爵夫人身前的生命之花飛了起來,牽引著公爵夫人,越來越小,最終一起進入了提籃里。
緊接著提籃旋轉成了一個圓形的小盒子,盒子的正面是綻放的生命之花,盒子的底面出現了一朵枯萎的薔薇花。
薔薇花瓣上有黑色絲線纏繞,看上去猙獰可怖。
尤斐下意識地伸出手,小盒子落在他的手心里。
尤斐喃喃地說:“這就是培育之皿?提籃?”
“什么提籃?你眼神不好嗎?”艾麗婭無語地說:“這是花盆啊!花朵栽種在花盆里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尤斐還想再說什么,突然艾麗婭落在他的腦袋上。
“別的長老察覺到培育之皿的變化了,你小心。”
尤斐深吸一口氣,他小心翼翼收起圓形盒子,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說:“我現在很想打人,我也知道銀月谷的長老是無辜的,我會盡量克制,只希望你們這些長老不要自己找打。”
而就在尤斐將公爵夫人收入到培育之皿的瞬間,遠在霜花公國的霜花大公突然面色微變。
“愛蓮……”
他與妻子之間的聯系斷了。
第257章
霜花大公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暴躁起來。
他像是一頭被困在鐵籠子里的雄獅, 來回轉圈圈。
公爵夫人作為一個大煉金術師,經常接私單。
她不僅僅是公爵夫人,還和大陸上很多魔法師、貴族以及大商團有著不錯的合作關系,畢竟煉金術師不好找, 大煉金術師更難得, 以及有缺點、可以妥善談交易的大煉金術師更是少之又少。
很多人找公爵夫人下單制作煉金物品,可能拿不出打動公爵夫人的超規格材料和精巧設計, 但絕對可以給霜花大公或者霜花公國送點利益, 以此換取公爵夫人的訂單許可。
既然客戶滿大陸,公爵夫人除了履行王室義務和責任外, 她時不時會單獨離開公國去別的國家談判、遺跡探索或者回魔法圣地進行煉金術研究。
她出門時間不長,大多三五天, 畢竟她的工作計劃早已排到了一個月以后, 也不允許她在外面浪費時間。
霜花大公其實不太希望老婆天天出門賺錢,一方面顯得他沒能力養老婆, 另一方面公爵夫人單獨出門很危險。
然后霜花大公的白毛被公爵夫人招來雷電做了個漆黑的離子燙,這個爭議就不了了之了。
霜花大公后退了一步,表示老婆出門可以,但我的影子得跟著。
那是基于夫妻契約讓渡的、將霜花大公的部分力量凝結成一道影子潛伏在公爵夫人體內,從而保護公爵夫人的特殊法術。
公爵夫人同意了。
只要這道影子在, 公爵夫人就能隨時得到霜花大公的遠距離支援。
但霜花大公從來沒想過,他放在公爵夫人身上的影子居然被打破了,并在很短的時間內失去了對妻子的感應。
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只在夫妻和情侶之間才存在的雙向感應, 實力到達霜花大公這個地步,自然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幾乎第一時間聯系了魔法圣地。
“愛蓮應該在魔法圣地研究尤斐那邊的傳送陣……”
霜花大公不斷喃喃著, 來回踱步,可桌子上的聯絡裝置始終處于未接通狀態!
霜花大公暴躁得差點一拳頭捶碎這個裝置, 他耐著性子換了通訊聯絡標記,轉而去找阿利坦的實驗室。
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但接通的人是阿利坦的一個實驗助手。
“您找賢者大人?額,大公閣下?找愛蓮閣下?等等,我查一下,愛蓮閣下不在圣地,她昨天通過傳送陣離開了,具體去哪里?抱歉,我這邊沒有相應權限……”
霜花大公一拳打在了堅硬的大理石臺面上,臺面上出現了蜘蛛紋一樣的裂縫。
他深吸一口氣:“那你知道阿利坦閣下去哪里了嗎?我先聯系他。”
“哦,阿利坦閣下剛才緊急去了斯蘭。”
霜花大公二話不說掛斷了通訊,他和扎克之間有主仆契約,找起來倒是更加方便。
很快桌子上的通訊裝置響了起來,扎克主動找了過來。
“您找我?”
“廢話少說,愛蓮出事了,圣地那邊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阿利坦突然離開去了斯蘭,你立刻聯系阿利坦!”
扎克面色微變:“……聯系阿利坦閣下不如找尤斐殿下,他可以找胡埃斯特直接查遍整個斯蘭。”
霜花大公不耐煩地說:“我不管你怎么找,立刻給我找到愛蓮的行蹤!”
“是!”扎克冷不丁想到了什么,“對了,還有一件事,維利姆殿下、賽肯殿下以及迪倫殿下都行蹤不定!”
霜花大公聽后瞪圓了眼睛,他呆滯了幾秒鐘,猛地反應過來,咆哮道:“什么叫行蹤不定?!”
“我昨天在博卡,今天趕回了百葉,然后莫林伯爵來找我,說維利姆殿下清早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個替身,還說黑鈴蘭伯爵已經發現了,但這位伯爵貼心地什么都沒問,可這樣一來,若是殿下出什么問題,黑鈴蘭伯爵也不會承認是在他的領地上出事的,莫林伯爵請我注意一下。”
扎克語氣急促,“我立刻聯系跟在維利姆殿下身邊的暮曉,可他失蹤了!我找不到他!我又去找宮廷魔法師,他們告訴我,賽肯殿下也離開了!對了,首席宮廷魔法師說了一個消息,說昨天他們在和阿利坦賢者、公爵夫人開會討論傳送陣問題時,公爵夫人突然說維利姆找她,她離開一下,之后就再沒消息了。”
看得出來,扎克搜集信息和危機意識很強,在聽莫林伯爵說起維利姆的異樣后,立刻開始了追查,但此刻也已經晚了。
“我又用內部聯絡尋找迪倫殿下,完全找不到他!”
霜花大公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這怎么可能呢?這算什么事啊?他早上還高高興興地吃早飯,聽伊斯汀說維利姆要政變的笑話,和賽肯聊他笨蛋大哥的蠢事,怎么晚上了,老婆孩子都沒了?
不是說要來政變嗎?人呢?維利姆你的政變不會沖著你母親去了吧?賽肯呢?不是說要揍你大哥嗎?難道你對你母親也叛逆了?
霜花大公腦子亂糟糟的,可公爵的本能讓他強行冷靜下來。
如果繼承人維利姆死亡,賽肯失蹤,那尤斐必須活著!
他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如悶雷,帶著一種即將爆發的恐怖。
“……尤斐呢?”
“我正在確定尤斐殿下的位置,然后您就緊急聯系我了。”
扎克苦笑起來。
霜花大公冷靜地說:“給你十分鐘去確認,十分鐘后聯系我。”
說完不等扎克回答,他就掛斷了通訊。
下一秒,霜花大公快步離開書房,他如一頭熊、又好似一只雄獅,全身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他不需要下達什么命令,或者說當他的血脈因憤怒而沸騰時,與他有契約的、和他有同源血脈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王】的情緒。
很快整個城堡都動了起來,宮廷騎士長本就是霜花分支,在察覺到大公的暴怒后,他二話不說召集所有騎士加緊巡邏。
大管家飛速調派人手,封鎖城堡,同時徹查國內外所有消息。
王室的頑固派族老們此刻也都閉上了嘴,一個個安靜如雞,讓自己手下的人都有顏色點,別在這個時候觸怒大公的霉頭,同時他們不約而同地用眼神交流:出什么事了?
霜花大公在訓練場發瘋,充分傾瀉了血脈中的躁動和憤怒,等他清醒過來后,眼前一片狼藉,訓練場成了廢墟。
遠處站著不少人,他們都敬畏地看著霜花大公,當霜花大公赤果著上身,手持一把狼牙棒殺氣騰騰地走過來時,所有人都躬身行禮,低下了頭顱。
大管家拿著一個通訊器走過來。
他低聲道:“扎克傳來消息,他說尤斐殿下去了利特克部落,似乎和利特克攝政王羅亞·海德曼在一起,所以扎克已經啟程前往部落了,他說抵達部落后會再與您聯系。”
謝爾此前一直幫尤斐建立貪吃兔商會,在尤斐得到了部落和斯蘭的授權后,這部分任務同步轉交給了倒霉蛋謝爾。
謝爾只能繼續苦逼地帶著建立商會的全套班底,包括人員、材料和施工人等等抵達部落,和當地酋長吃肉喝酒談商會。
扎克知道謝爾有確定尤斐位置的懷表,在得知尤斐去部落后,立刻去了黑鈴蘭的伯爵府。
他先找了蘇利斯特,大概說了一下情況后,希望蘇利斯特能幫忙使用大范圍的空間傳送魔法,將他直接投放到利特克部落里。
在尤斐建造物流中心之前,如扎克這樣的人只能用兩條腿趕路,或者走官方渠道,借用大勢力的傳送陣出入。
由于之前八果、塔姆區域有叛軍動亂,再加上海德曼在黑鈴蘭的葬禮上遭到襲擊,部落的酋長和薩滿們為了表達不滿,曾遠距離釋放沙塵暴魔法,幾乎將塔姆地區三分之一的土地全都用沙埋了。
而圖里卡回到塔姆區后,為了更好的圍剿反叛軍,索性關閉了塔姆與部落之間的各大傳送陣。
反正他們可以通過中繼站的內網互相聯絡,而緊急傳送有隨軍魔法師,至于斯蘭內部有物流傳送中心,倒也沒什么影響。
這也是為什么維利姆通過塔姆的傳送陣離開后,必須跑到附近隸屬于部落的綠洲城鎮,才能再找新的傳送陣離開的緣故。
扎克真的不想跑了,等他跑過去,黃花菜都涼了,反正他是找尤斐的,尤斐那個好友蘇利斯特不是高級魔法師嗎?據說半步踏入大魔法師境界,肯定能用空間傳送魔法的!
蘇利斯特聽了扎克的來意后,先是有些驚訝,繼而爽快地答應了。
“好啊,我可以幫忙,不過我覺得尤斐不會有事的。”
他先和一起研究重建重疊魔法的魔法師們打了個招呼,出門時又偶遇了比爾·黑鈴蘭。
比爾唇角帶笑,他看到蘇利斯特和扎克時似乎很詫異。
“是出什么事了嗎?您怎么和這位霜花的冰刀急匆匆出門?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請不吝嗇告訴我。”
扎克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摸上了腰間的刀。
這位黑鈴蘭為什么能恰到好處地攔住他們?
“他有事緊急找尤斐,說尤斐可能出意外了。”蘇利斯特想到比爾之前向尤斐效忠了,立刻問道:“你能感應到尤斐的位置嗎?”
扎克心中狐疑,啊?為什么比爾·黑鈴蘭能感應到尤斐殿下的位置?
“怎么可能?”比爾失笑,他做感應狀,用肯定的語氣說:“不過我可以肯定殿下好好的,甚至還有些活潑?”
蘇利斯特聽后松了口氣:“那就好。”
他招呼扎克,“走吧,我們去利特克。”
比爾微笑著看蘇利斯特和扎克離開,直到連背影也消失了,他才轉身,身體徹底融入到陰影里。
“……坎特,母親那邊的痕跡都清理掉了嗎?”
護衛騎士坎特低聲道:“都解決了,但以尤斐殿下的能力,肯定可以查到您這里的。”
比爾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
“將消息傳到霜花公國內,是時候啟用一些暗線了,這個黑鍋我可不背。”
第258章
比爾覺得自己最近有掉頭發的趨勢。
真的, 他才十三歲,還是個寶寶,可自從他成為黑鈴蘭的家主,整個人的人生軌跡就徹底變了樣, 亞歷山大啊!
也不提繼承儀式上那些破爛事了, 自從跟了尤斐這個社畜達人,比爾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 天天都要處理各種繁忙事務。
行吧, 年輕人不努力還要等什么時候?比爾明白若不是他見機行事投奔了尤斐,琳娜的屠刀早將他砍死了, 哪里還能維持與胡埃斯特的婚約?
但比爾是真的沒想到,伯爵夫人, 也就是他的母親還能被人算計。
伯爵夫人之前在圖里卡的幫助下, 帶著比爾的弟弟妹妹躲在了塔姆區。
圖里卡也沒難為那位夫人,伯爵夫人怎么說也是出身神圣帝國王室旁支, 不管是禮儀教養還是文化素養都不能比,所以圖里卡請伯爵夫人幫忙給手下軍官的老婆女兒當禮儀老師。
比爾得知此事后,明白圖里卡其實是在含蓄地向他示好,畢竟圖里卡從尤斐手里得到的軍備以前都是哈德利的。
斯蘭局勢微妙,內部糾葛復雜, 比爾不介意再多個渠道,就接了圖里卡的示好,讓母親安心住在塔姆。
然后圖里卡忙于處理叛軍遺留的問題時, 之前匯聚在伯爵夫人背后的、隸屬于神圣帝國的探子和諜報員突兀動手,以比爾的弟弟妹妹為要挾, 逼迫伯爵夫人私下幫忙,將神圣帝國的黑胡蜂小隊偷渡進入了斯蘭。
但正如扎克踏入胡埃斯特的土地后, 立刻發現了土地變化,黑胡蜂小隊的紅袍中年人也意識到了斯蘭不再是過去的斯蘭,他們不能再肆無忌憚地隨意出入了。
于是中年人立刻帶人撤出了斯蘭,躲在了塔姆區附近,并要求伯爵夫人提供斯蘭的內部情報。
圖里卡一直沒注意到這件事,他畢竟崛起于草根,并不熟悉貴族內部隱蔽的聯絡和暗殺手段。
而比爾全副心神都在尤斐的斯蘭基建工作海洋里了,也沒想到尤斐都已經成為斯蘭的首席代表了,神圣帝國居然還敢派人來抓捕甚至截殺尤斐。
黑胡蜂的紅袍中年人發現尤斐身邊時時刻刻有眼睛盯著,他們根本沒機會,但就在此時,霜花大公將三個兒子全都送到了斯蘭。
紅袍中年人覺得有機可趁,尤其當他通過血脈道具探查到公爵夫人也抵達斯蘭后,立刻改變了作戰目標。
至于找人在維利姆耳邊說些政變的閑話,在魔法師們閑聊之際,找仆從說一說哥哥弟弟間不好相處的小矛盾什么的,簡直太簡單了。
直到今天紅袍中年人開始行動,伯爵夫人察覺到身邊盯梢自己的人似乎有些松懈,不太嚴密,她這才找到機會聯系比爾。
她已經不相信圖里卡了,她被劫持了這么久,偶爾見到圖里卡時還會含蓄地和圖里卡說一些暗語,結果圖里卡愣是沒聽懂!!
這個沒文化的治安官!蠢貨!垃圾!!
比爾接到消息后眼前一黑,立刻讓心腹騎士坎特帶著黑鈴蘭家的私人力量趕往塔姆,以最快速度帶走公爵夫人和弟弟妹妹,并想辦法抹掉相關痕跡。
作為百葉城主和黑鈴蘭伯爵,加上比爾刻意注意盯控相關消息,他已經得知霜花三位殿下消失,尤斐突然沖入沙漠。
比爾一邊思考著怎么向尤斐請罪,一邊讓人聯系霜花大公。
黑鈴蘭家族能將赫茲利特殿下的遺產從西大陸轉移到東大陸,不僅有公爵夫人的幫助,黑鈴蘭在霜花公國也留了一些探子。
此刻比爾顧不上那些探子暴露的后果了,他必須盡快將神圣帝國利用黑鈴蘭暗算霜花后裔的情報告知霜花大公,將功贖罪。
雖然但是,不管神圣帝國的目標是什么,只要霜花大公穩得住,一切就還來得及!
比爾想到這里,重重嘆了口氣,他下意識地撓頭,然后苦逼地發現,又掉頭發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同樣在掉頭發的人是賢者阿利坦。
霜花大公作為愛蓮公主的丈夫,他們夫妻之間有契約,阿利坦也有啊!公爵夫人是他的寶貝弟子,阿利坦給公爵夫人送了不少防身用的煉金物品,這對師徒之間還有一個可以用來判斷對方狀態的煉金道具。
在公爵夫人重傷瀕死,血脈暴動的瞬間,阿利坦就意識到公爵夫人出問題了。
他是知道公爵夫人的行程的。
昨天公爵夫人就和他打招呼了,說維利姆找他,今天來斯蘭看看情況,當時阿利坦還說了一句別和大公生氣,怎么今天人就沒了?
阿利坦當即坐不住了,立刻通過魔法圣地從傳送陣抵達斯蘭聯邦的首都博卡,再通過博卡城的物流中心來到了塔姆區。
賢者阿利坦利用煉金道具,直接追蹤到了公爵夫人戰斗的地方。
當時這里已經空無一人,尤斐化龍以最快速度沖向了銀月谷,阿利坦看著空蕩蕩的沙漠,他一跺腳,低頭看煉金道具,可惡,找不到了!!
……尤斐利用冰霜魔法和霜花血脈壓制了公爵夫人的血脈氣息,再加上這片區域曾有異神之力出現,所以煉金道具暫時失效。
阿利坦只能忍著憤怒,用各種手段搜索并回溯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越查阿利坦越懵逼,這片區域里有濃厚的血脈之力,比如霜花的,還有格林緋瑟的,甚至隱隱有黑鈴蘭的?
阿利坦心說怕不是瑟琳娜賣給他的血脈探查道具是假的吧?
但再仔細搜索,靠!怎么還有異神的力量?哪個傻逼召喚異神了?檢測一下沙子,什么?怎么土地深處有墮神的氣息?
阿利坦幾乎要傻了,愛蓮到底卷到什么事情里了?
至于這片區域的風元素被人抽成真空,四周的光系元素異常活躍,以及周圍還有死靈氣息……區區魔法元素,已經無法引起阿利坦的震驚了。
阿利坦收走了公爵夫人遺留的傀儡碎片,還找到了一些血跡,還有破爛的紅色袍子碎片,以及宮廷長裙的碎布。
將戰場清理干凈后,阿利坦釋放了一個大型的清理魔法,徹底斷絕了后續探查的可能。
然后阿利坦以此為中心,分四個方向,再度用探查魔法仔細搜索。
如果戰斗的人還活著,那必然會逃逸,排除了戰場上亂七八糟力量的干擾,逃跑的線路上遺留的氣息更干凈,也更方便追蹤。
果不其然,阿利坦捕捉到了兩個氣息,一個比較晦澀,好像是死靈和血脈氣息,另一個煌煌如昊日,非常明顯,如一道筆直的線,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阿利坦略一猶豫,轉而沿著更加清晰的路線追了過去。
他是這么想的,跑路的人留下的痕跡這么清晰,顯然是不怕被人追蹤、不打算隱藏,應該更好溝通。
這氣息自然是尤斐留下來的。
阿利坦追著尤斐的氣息來到銀月谷,正趕上銀月谷一群野獸大亂斗。
所謂的野獸大亂斗,是指本來如夢幻童話般的銀月谷里,一只巨大的白色長毛兇獸正在中央毫不客氣地暴揍周圍的各種動物。
有熊啦、獅鷲啦、地龍啦……雙方打的有來有往,旁邊還有幾個變回人型的德魯伊大口喘氣,以及還有些看熱鬧不嫌大的生命女神信仰后裔在旁邊大呼小叫,嗑著瓜子喝著蜂蜜酒,好不熱鬧。
阿利坦:?
阿利坦從半空落下來。
作為一個老牌煉金術師,他自然認識銀月谷里的德魯伊。
很快癱坐在地、一邊捶著腿一邊哀嘆的老婆婆瞥見阿利坦,立刻腿也不疼了,臉上也不愁眉苦臉了,她一躍而起,飛速說:“我朋友來了,這件事我管不了了!”
下一秒老阿婆沖到阿利坦身邊,抓住阿利坦就跑。
阿利坦:“等等,我是來找人的!”
老阿婆:“我帶你找!你找誰!我幫你!”
阿利坦顧不上詢問銀月谷在搞什么幺蛾子,他飛速將事情說了一遍,自己寶貝徒弟好像被人嘎了,他在追蹤兇手云云。
老阿婆:“哦!那個女人就是你之前提過的寶貝徒弟啊!”
阿利坦:“……你知道愛蓮的消息?快告訴我!我欠你個人情!”
老阿婆哀怨地看著阿利坦:“你個蠢胖子,我現在要你的人情,你只能過去揍那個白色長毛怪了。”
一只蒼鷹飛了過來。
“哎,春婆,這是誰?”
艾麗婭落在老婆婆肩膀上,好奇地看著阿利坦。
老婆婆:“他是白色長毛怪的母親的老師。”
阿利坦:?
自從來到銀月谷他就滿頭問號,他終于意識到必須弄明白不遠處野獸大亂斗的緣故。
“……請告訴我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艾麗婭嘰嘰喳喳地將尤斐用女神的神器拯救了自己的老母親,但銀月谷的德魯伊不允許尤斐帶走神器,而尤斐并不想將神器留下來,于是雙方打起來的事說了一遍。
“尤斐動手之前說,他知道這件事他不占理,也多虧了女神的神器才挽救了他母親的生命,所以他不會傷害女神的信徒,但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斃,索性變成獸型和我們【玩鬧】了起來。”
野獸之間的玩鬧也是狩獵的一種,不涉及生命,可也會分出勝負。
也正是因為尤斐的克制,銀月谷的大部分德魯伊本來挺惱怒的,可打到現在也大多沒脾氣了。
再加上艾麗婭所在派系的德魯伊拖后腿拉偏架,目前嘛……
“我估摸著再打一兩個小時,將最年輕、野心最強的兩個小崽子打完,事情就結束了。”
艾麗婭如此說,“您先等一會,餓了嗎?渴了嗎?海德曼帶了蜂蜜酒,來喝酒吧!”
第259章
維利姆恢復意識時, 整個人還有些茫然,他似乎忘記了之前發生了什么。
可隨即他發現他無法操縱身體了,或者說他的身體好像消失了。
恐慌出現在心頭,他下意識地想要看清周圍, 而當看這個想法浮現在腦海的瞬間, 周圍亮了起來。
那是一個個像是小格子似的的巢穴,有很多圓形的生物棲息在里面, 維利姆被困在了其中一個小格子里, 他的意識無法離開,身體似乎化為了一個繭。
【你沒事吧。】
【你傷得很重, 還好嗎?】
【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了。】
【……】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就好像整個巢穴里的生物都在注視著他, 維利姆有些惶恐,可變成一顆繭、意識被困在格子里的維利姆根本無法躲避隱藏。
他只能磕磕巴巴地說:“這、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嗎?】
【那你怎么進來的?】
【是個格林緋瑟呀, 是我們的一員啊。】
【這孩子太小了,也許不知道。】
【太可憐了,太可憐了,他太可憐了。】
【沒關系,孩子啊, 你還有我們啊。】
【加入我們的懷抱吧,成為我們的一員吧,無論風雨和險阻, 我們都在這里。】
【好孩子,別哭。】
【……】
又是一大堆信息蜂擁而至, 維利姆努力辨別這些信息的含義,可撲面而來的皆是關懷的話語, 他聽得心頭發暖,也沒注意到這其實都是廢話,就是覺得內心的惶恐、不安、憤怒、憎恨得到了平息。
維利姆慢慢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悲從中來。
“為什么?母親明明答應我了,這是她欠我的!她答應我了……”
他這么說著,但下一秒又自己否定了,“不,是我太過愚蠢,外公說過的,王室家庭中唯有利益,不存在什么父子母子之情,我怎么能相信母親的鬼話?”
維利姆并沒有覺得公爵夫人選擇賽肯,是因為他身上有霜花歷代傳承下來的各種寶物幫忙,維利姆是王室繼承人,是下一任霜花大公,在他的意識和認知里,任何人都比不上他的存在。
如果遇到生命危險,所有人都必須拯救他、選擇他、幫助他!
哪怕他身邊可能有幫忙抵抗危險的寶物,那也不能有第二種選擇!
因為幫助他是立場、站隊和利益的表現,他是繼承人啊!怎么會有貴族和權利生物不來拯救他、反而去救一個沒有繼承權的賽肯呢?
當他和賽肯的血脈同時暴動,公爵夫人選擇賽肯的舉動,完全顛覆了維利姆的認知,他無法理解公爵夫人的選擇,只能根據利益來判斷。
母親背叛了他,欺騙了他,母親從一開始就不認可他成為繼承人!
那會是誰?
只可能是尤斐了吧?
唯有尤斐上位,需要來自兄弟的支持,所以公爵夫人才會去救賽肯!
在明白這一點的瞬間,維利姆內心悲痛欲絕,有憎恨、憤懣、怨懟和不甘。
不管是他的父親還是母親,他們都選擇了尤斐。
明明是他先的!明明他才是繼承人!
可是一想到尤斐,想到白白嫩嫩的弟弟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說自己被琳娜拜托于是留在斯蘭……維利姆又氣又惱。
他的弟弟一直很善良,從不會拒絕任何人的請求,小時候會在霜花城堡里亂竄,哪怕一個卑微的花匠,他也會幫忙刨土遞鏟子,簡直將王室尊嚴踩在泥地里。
不管教育他多少次,不要和卑賤的人說話,他也不管,只知道傻笑著。
這么蠢的弟弟,被父王和母親架著當傀儡與自己打擂臺,他多可憐啊!
維利姆那可怕的想象力發揮著無與倫比的作用,直接腦補出了一個哭得可憐唧唧的白發白眸的小孩子。
或者不用腦補,幼年時尤斐為了刷好感度,他還真干過抱著維利姆大腿哭的事。
哈!只因為自己和外公比較親近!他的父親就想要撤換掉他!他的母親就用謊言欺騙他!真是太可笑了!!
維利姆知道霜花大公不滿于他對格林緋瑟的親近。
可是他那愚蠢的、腦子比核桃小的父親就不能想想,他維利姆生活在神圣帝國啊!
他是霜花的質子,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神圣帝國的黑胡蜂盯著,被仆從盯著,被貴族和王室盯著。
霜花大公不去檢討自己的無能和愚蠢,被迫將長子送往神圣帝國作為質子,不關心孩童如何在群狼環伺的環境中成長,卻厭惡他親近神圣帝國……
若他不親近格林緋瑟……
神圣帝國為什么要讓他活著呢?外公為什么要派人教導他呢?
為什么要信仰萬神?
因為只有成為了信徒,他才會被接納,才不被孤立,才不會被折磨至死。
從這個角度來看,的確是萬神給了他一切。
是神明的賜福讓維利姆獲得了較為安逸和安全的生活環境,讓神圣帝國的貴族真正覺得【支持維利姆成為霜花大公】是有必要的事。
那他信仰給了他生存機會的萬神,有什么錯嗎?
維利姆這一刻無比痛恨自己的血脈。
如果他不是霜花,就不會被送到神圣帝國,更不會被父親和母親拋棄!
若、若是……若是從一開始,他就是個格林緋瑟,該多好?
在這個念頭浮現于腦海的瞬間,越來越多的念頭冒出來。
是啊,他雖然是霜花和格林緋瑟的混血,可兩家血脈同源,他的確可以成為格林緋瑟呀!
但如果成為格林緋瑟,他就拿不到霜花的繼承權,也看不到霜花大公那張懊惱悔恨的臉了!
“殿下……”
一個低沉的、禮貌的、可靠的聲音突兀響起。
“恕我失禮,殿下,您醒來了嗎?”
維利姆冷不丁回神,他將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壓下去,這才注意到周圍巢穴里的生物似乎不再關注他了,只剩下較遠位置一個格子里,一個小小的生物扒著格子,探頭探腦地看著他。
那個生物看起來很可愛,他有著一對大大的圓形眼睛,眼睛很大,兩只觸須一樣的手扒在格子邊沿,半張臉擋在格子下方,看不清樣子,更看不清身體,只感覺到他好像是勉強扒在格子邊,努力看過來。
“抱歉殿下,當時情況緊急,在下只來得及將您收入格林緋瑟的血脈巢穴中。”
聽聲音,正是之前率領黑胡蜂小隊襲擊公爵夫人的紅袍中年人,哦,他叫賽文。
“血脈巢穴是格林緋瑟的血脈覺醒道具,您在這里停留久了,會妨礙您覺醒霜花血脈,現在我正讓人護送我們前往霜花,盡快讓您覺醒霜花血脈……”
“不!”維利姆尖銳地反駁,“我拒絕!!”
他不要成為霜花!他寧愿成為格林緋瑟!!
賽文語氣溫文爾雅,卻不容反駁:“殿下,您在說笑了,您身為霜花公國的繼承人,當然要覺醒霜花血脈。”
維利姆噎住,繼而內心涌上無與倫比的悲傷和無奈。
他深知外公對自己的愛全部根基于對霜花的控制,父親勉強看重他,只因為他是長子,甚至于現在還想將他踢掉,換幼弟成為繼承人。
沒有人……沒有人真正聽一聽他想要的。
幼年時尤斐倒是會順著他的妄想,和他一起用嘴皮子指點江山,怒罵大陸各國,過一過嘴癮。
可小小白白的弟弟終究長大了,哪怕弟弟還和過去一樣,可他身邊的人會推動著弟弟走向荊棘血路,一如他被神圣帝國推著向前走。
他們都是傀儡和棋子,和迪倫一樣,沒有區別。
“公爵夫人今日的舉動令人震驚,哪怕捅到大公面前,有陛下在,都不會讓您受委屈,但公爵夫人畢竟是您的母親……”
賽文故意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說:“大公本就對您不滿,再加上夫人她……您若不趁著現在趕緊覺醒血脈,繼承霜花,那之后……哪怕是陛下,恐怕也沒辦法干涉霜花內部王室更迭。”
“到那時,就不是您想成為霜花或者格林緋瑟的事情,而是變成您必須死亡以讓位給您弟弟的事了。”
賽文仔細觀察著維利姆的精神,身處于巢穴內,他無法看到維利姆的表情,只能通過維利姆的精神來判斷對方的想法和狀態。
皇帝陛下的命令是監視尤斐·冰霜是否覺醒了格林緋瑟的血晶。
他并沒有完成這個任務,按照黑胡蜂內部的規矩,賽文必須獲取別的、比血晶價值更高的戰利品才能免除于任務失敗的懲罰。
帶一個早已落入神圣帝國碗里的維利姆回去沒有任何意義。
本來若是能帶回愛蓮公主,陛下絕對會龍顏大悅,可利特克的攝政王來的太快了,當時賽文也接連遭遇重創,沒有暴打海德曼的能力,只能各退一步。
但好在維利姆處于血脈暴動中,再被巢穴刺激,他的覺醒道路轉向了格林緋瑟。
霜花大公不可能坐視不管,也許維利姆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可也只有他如此認為,事實上霜花大公依舊是堅定的長子繼承支持者。
他也必須是。
否則當初赫茲利特·格林緋瑟憑什么成為王太子?
赫茲利特雖然聰明敏銳、善解人意,可二殿下卡米斯后王后支持,他還有弟弟妹妹相助,兩邊為了太子之位爭得昏天黑地。
最終赫茲利特勝出的最樸素原因就在于,他是長子!
他出身正統,本人又天賦極佳,沒有任何缺點,于是赫茲利特成為了王太子。
霜花大公娶了赫茲利特的姐姐,他當然得支持長子繼承!
賽文靜靜等著。
果不其然,不久后,維利姆喃喃地說:“好,我回霜花,但你們得幫我處理掉父親。”
頓了頓,他冷硬地說:“處理掉霜花大公。”
第260章
已經是深夜了。
但霜花城堡依舊燈火通明, 各處都點燃了魔法燈火,種種魔法護罩和道具全都運作了起來,霜花大公坐在書房里,不斷聯絡著自己的下屬們。
他最先確認的是宮廷護衛長的忠誠, 緊接著是霜花王室的老派王叔和保證家族傳承的隱秘分支依舊支持自己。
霜花大公確認自己仍處于安全中, 這才開始詢問圣卡萊的城防護衛,詢問城內各組織、勢力以及官方政府代表是否有異動, 尤其是魔法圣地在外的魔法協會組織, 大魔法師們是否對霜花有別的心思等等。
保證了圣卡萊不會被突然攻擊,不會被哪里冒出來的起義軍啦、同盟軍啦、新階級領主圍攻后, 霜花大公飛速聯系自己放在外面的部隊。
比如駐扎在東方和西方兩個最重要關隘口的部隊,比如國內的王室騎兵部隊等等, 最后才是類似如圖巴港總督那樣的封疆大吏等級的領主們。
他忙碌了一整個晚上, 直到月亮都開始往下落了,才勉強松了口氣。
繼而無數疑惑浮現在心頭。
如果敵人的目標不是他, 那公爵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什么四個孩子都暫時聯系不上?
霜花大公很有自覺,如果敵人攻擊他的家屬,那肯定是因為他,那么只要自己穩住,局面就不會崩到最危險的地步!
就在此時, 大管家快步來到他身邊,低聲道:“東方的桑利緹統領傳來消息,有人拿著夫人的印信說要見他, 為防敵人刺殺,他讓副手代為接待后, 他得了一個消息。”
“說。”
“有一個黑胡蜂小隊進入了斯蘭,目標是尤斐殿下, 但因為胡埃斯特的緣故,對方暫時退走,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離開,而是停留在了塔姆區外的沙漠深處。”
霜花大公面沉如水。
老丈人神圣帝國皇帝陛下對尤斐下手,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加上之前老大維利姆坑爹了一把,還被尤斐設為了通緝犯,神圣帝國出動黑胡蜂小隊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
“送消息的人是誰?哪方面的?”
“桑利緹統領說,對方是黑鈴蘭家族的,已經在關口停留了快二十年,是當地頗有名望的老商戶了,沒想到居然是黑鈴蘭家的探子。”
霜花大公的眉毛擰在一起,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是啊,那可是潛伏二十年的探子,就這么暴露出來,卻和我們說這么一條似乎很普通的消息,不覺得浪費嗎?”
霜花大公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那一小隊的黑胡蜂做了讓黑鈴蘭都兜不住的大1麻煩!!
而昨天他的長子、次子和四子都曾去過黑鈴蘭的領地百葉城!黑鈴蘭選擇在這時候含蓄地透露出這條消息……妻子愛蓮本來在魔法圣地沉迷研究什么空間重疊技術,但卻突然失蹤……
會不會是她發現斯蘭那邊出事了?
對啊,她本來就和那邊的魔法師聯系密切,發現出事了就立刻趕了過去,然后她也失蹤了!!
霜花大公努力壓制心底蓬勃的怒火,不斷對自己說,你是大公,不是當初隨心所欲的愛德華了,想想生死不明的老婆孩子……
霜花大公還是沒忍住,砰一聲又砸碎了面前的書桌。
他當初怎么就鬼迷心竅,上了赫茲利特的當,娶了一個神圣帝國的公主殿下呢?
倒不是說愛蓮不好,而是她背后的麻煩真是讓他遭不住啊!
“扎克那邊還沒消息嗎?”
“您稍等,我再去催催。”
老父親在這邊著急上火,尤斐在銀月谷倒是打得挺開心。
他幾乎將心底的怒火全都發泄出來了,畢竟變成獸型后,身體動作和反應要快過腦子,不需要克制,只要注意著別真的出獸命,就可以隨意打鬧。
偏生和尤斐撕咬的幾個大德魯伊都是活了很久的老牌魔獸,這一波拆家不僅讓銀月谷這個風景如畫的小山谷一片狼藉,也讓這幫眼高于頂的德魯伊們充分認識了一頭自主覺醒的霜花長毛兇獸打起來是多么不講道理。
“他怎么就不累呢?”
一頭獅鷲趴在地上,旁邊有個少女在幫他的爪子纏繃帶,而他憤怒地摔著三角尾巴,不斷拍著地面,蕩起了不少灰塵。
“對啊!太不合理了!他身上那么長的毛,怎么就不怕火呢?!”
一頭滿身都是傷口的紅毛大漢果著上身,有氣無力地說:“我嗓子都吼啞了,他身上怎么就不著火?那些毛上居然還在滴水!!這太奇怪了吧?!”
也不是沒見過水生長毛的生物,可那些毛發都是浮毛,不易沾水,內部結構特異,而尤斐的長毛就是普通的那種、摸起來毛茸茸,風一吹還會炸成一團的長毛啊!
“我覺得他那個兇獸外形是假的。”有頭野豬如此說,“我明明將他的腰子撞飛了,結果他的身體拉條,像是蚯蚓一樣,軟軟地繞開了我的攻擊,又變回正常模樣了。”
一群傷兵敗將湊到一起嘰嘰喳喳討論著尤斐的獸型,信誓旦旦說尤斐的霜花長毛兇獸品種不純,里面肯定夾雜了別的血脈。
最終他們得出一個扯淡的結論:霜花大公一定被戴綠帽子了!!
饒是阿利坦一直對霜花大公有不滿,聽到一個他印象里德高望重的德魯伊老頭斬釘截鐵這么說時,也一下子將嘴巴里的蜂蜜酒全噴了出去。
他笑得如鵝叫:“不會的不會的,愛蓮不會這么做的,霜花家對后裔有一套自己的辨別辦法,你們就算傳謠也別傳的這么離譜啊!”
另一個德魯伊冷哼了一聲:“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貴族玩的花,也許霜花大公叫著他的堂兄弟和老婆玩多人游戲呢?”
阿利坦翻了個白眼,還沒等他幫忙辯解,那個德魯伊的腦袋上就被摔了個大西瓜。
西瓜爆頭,鮮紅色的瓜肉飛濺,不遠處的尤斐做著投擲西瓜的動作,他冷漠地說:“你可以罵我爹和他堂兄弟玩游戲,但不能帶上我媽!”
那德魯伊被砸了也沒生氣,隨手將腦袋上半片西瓜扯下來,還咔嚓咔嚓咬了幾口,他含糊不清地說:“女神在上啊,霜花王室居然這么亂嗎?”
阿利坦滿頭黑線,他提醒尤斐:“你最好別亂說,否則明天滿大陸就會傳你父親和你母親是形婚,你是你父親和他堂兄弟生的。”
尤斐:???
阿利坦指了指那個跑沒影的德魯伊,“那家伙能變老鼠,你想想全大陸有多少只老鼠,就有多少個傳謠的……”
尤斐面色大變,化身一只靈巧的白色小貓咪,旋風一樣消失了。
阿利坦搖搖頭,他拿起一個小番茄,咬了一口,看了看天色。
月亮如圓月,新一天到來了,可事情并未結束。
阿利坦的臉色陰沉下來,根據海德曼和尤斐的話可得知,當時在現場的人有一個神圣帝國的黑胡蜂小隊,還有血脈暴動的公爵夫人,賽肯不知所蹤。
艾麗婭的德魯伊形態是黑色蒼鷹,哪怕隔著很遠的距離,她也看得很清楚,當時公爵夫人昏迷不醒,地上有一灘不知道什么東西的詭異玩意,似乎想要襲擊公爵夫人。
為了保護公爵夫人,艾麗婭不得不發動自殺式攻擊,從天上直接沖下來,這導致她也陷入瀕死狀態。
海德曼為了保證艾麗婭和公爵夫人的安全,和紅袍中年人對峙了一會,不得不先撤離了。
阿利坦臉色陰沉,若他沒記錯,愛蓮是因為長子維利姆才離開魔法圣地來斯蘭的,維利姆呢?
戰斗現場還有異神的力量,若是賽肯也失蹤了,是不是賽肯當時也在現場?
想到這里,他起身去找麥德長老。
這里應該有一個風云號中繼站,他可以通過中繼站立刻聯系魔法圣地。
只是等阿利坦好不容易在一個山坳里找到麥德時,無語地發現這家伙變身成一頭巨大的黑熊,抱著一個巨大的蜂蜜罐子趴在地上打呼嚕。
他整只熊醉醺醺的,身上還沾著蜂蜜,毛發濕漉漉的,周圍圍繞著幾只蜂子,一副完全失去神智的模樣。
阿利坦:“……”
靠!他就知道這幫德魯伊沒一個靠譜的!
斯蘭,博卡城郊區的最東邊是一片皇家園林。
斯蘭從帝國變成聯邦后,皇家園林變成了公共公園,但當初那位投降公爵將權利交還給胡埃斯特后,這片園林又再度成為禁區,唯有胡埃斯特和貴族可以出入。
此刻在園林的東側有一片起伏的丘陵,走過丘陵頂部,下方居然人為挖掘出了一個洞穴,是胡埃斯特家族墓葬之地,名叫天坑。
天坑邊緣處有一棟小小的房子,房子點著燈,一個青年正盤腿坐在棕櫚葉編織而成的墊子上,他心不在焉,一會看看窗外的月亮,一會探頭去看天坑的動靜。
漆黑的夜幕下,天坑深邃不透光,像是一團未知之物。
青年正是之前琳娜向尤斐推薦的奧斯圖。
奧斯圖打了個哈欠,他把玩著手里的玻璃石子,扔出一枚石子的同時再拿起地上一枚,三枚石子不斷被他來回往復地扔來扔去。
玻璃石子在燈光的映射下泛著奇異的色彩,漸漸的,三枚石子在空中劃過的軌跡連成一條弧形圓。
奧斯圖努力去看這個圓括出的圖形,然而他什么都沒看到,透過圓弧,他看到的是對面墻壁的木紋。
“嘖。”奧斯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怎么還……嗯?!”
他猛地起身,拿起旁邊的提燈,沖入了黑夜里。
在一團混沌黑暗的世界中,一點暖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面無人色的琳娜從深坑中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