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黑王星
“總決賽冠軍預測”
樓主:最近論壇好冷清, 大家都在集訓嗎?樓主已經(jīng)集訓到雙眼無神了。
1L:這個賽前時段太長了……本人一邊集訓一邊復習期末,好想死——總決賽冠軍我押隨翼。
2L:冠軍還得是老三家里選啊,輝崖的萬明雨、曜羅的段璟、榮光的隨翼, 三選一,押中概率大。
10L回2L:等一下,隨翼???他也就是第二局拿了一個冠軍,區(qū)賽的時候頭上壓著好幾個人呢。
21L:呃, 我押林爭渡。
25L回21L:終于等到同道中人了!林爭渡明明在聯(lián)合賽的時候是冠軍的大熱人選吧, B級賽最終排名也是順理成章地拿下第一了,還秒了彼頓星冠軍。
46L回21L:老實說我也覺得冠軍在她和萬明雨之間選比較有可能。
50L:如果林爭渡真拿下了冠軍,那這就是史無前例的冠軍了吧,邊緣星球+區(qū)賽四一+B級賽四一+B級賽出身的總冠軍……
56L:說實話能從綠堡星出來一個總冠軍,意義確實非凡,我猜上頭關注這件事的人也推斷出林爭渡的實力不凡, 所以想乘機轉移一撥綠堡星住民, 造造勢什么的。
74L回56L:……林爭渡哪來那么大的面子, 別逗我了, 頂多是她剛好撞上了政策風口,說不定到時候還給她加分呢。
95L:啊……有那味了。熟悉的論壇氛圍又回來了。在不知道總決賽的賽制前,一切都有可能吧, 畢竟是積分清零哦, 說不定會有一個大家都不注意的選手拿了冠軍呢。
102L:按照這次的集訓內容,大致也能猜出來地圖,地形變化挺大的, 平常里室內訓練慣了的選手還真不一定能發(fā)揮好, 我個人更傾向于吉靈星的幾位。提醒一下,大家一定別水模擬訓練里的環(huán)境適應課啊……
135L回102L:不想訓練了, 能不能明天就開賽。
139回135L:乖乖你就繼續(xù)做夢吧。人家綠堡星的幾位還沒回來呢。
153L:我記得前幾天出文件了來著,估計就在這幾天了,好像跟著回綠堡星的選手只有林爭渡、段不容和邱旭,我前幾天刷到有人曬和陳聰?shù)暮嫌啊?br />
156L:聽說邱旭退賽了。他集訓認識的選手說的。
190L回156L:誒???怎么感覺大家都知道,救我才知道嗎?好悲傷,我本來還想來黑王星看看博學弟呢。
203L回190L:綠堡星組全員不在黑王星,別來,來了只能看我們集訓。
457L:[圖片]等一下,這個是……?
458L回457L:我的媽呀……原來她們今天就回來了。
……
再到黑王星的時候,場景與初來時幾乎無差,除了氣溫降低,風要更大一些。
十四區(qū)所在的半球已經(jīng)到冬天了。
經(jīng)過工作人員的提示,林爭渡提前換好了冬裝,但下地時一腳踩在積雪上,隨即被冷空氣包圍。
“哈……好久違的冷。”段不容站在她旁側,哈出一口白氣。
這次星艦上的活動分外多,畢竟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同胞,在飲食與娛樂上比較相近,載客區(qū)幾乎是整日整夜的娛樂活動,從不斷開。
盛情難卻,林爭渡和段不容也被拉去參加了幾樣,下星艦后本來還有黑王星方舉辦的活動的,但林爭渡和段不容推掉了。
在綠堡星待了這么久,她們必須承認的確落下了訓練,尤其是環(huán)境適應性訓練,因此回到黑王星,立馬就趕往集訓基地。
二人望著集訓基地大門,默了默。
林爭渡說:“門重修了。”
“這基地又拿到錢了唄,”段不容說著,把圍巾向上提了提,捂住口鼻,“進去吧。”
身份認證成功后,大門打開,基地內滿地鋪雪,沒什么人走動。到了冬季,幾乎都是室內授課和訓練。
林爭渡和段不容去宿舍辦理了入住登記,看了入住名單才發(fā)現(xiàn),西里亞在三周前就辦理入住了。
段不容:?
段不容瞪著眼,“她怎么不跟我說一聲,不然我直接截個飛船飛回來。”說著,她打開外腦,又是一陣噼里啪啦。
從星艦下來后,段不容在群里發(fā)了多條消息,【我和小鯨魚回來了!速來迎接我。】【你們倆人呢?】
妖海:【@亞里西,還在模擬室訓練嗎?我們來找你。】
“嘖,”段不容看著聊天界面,惆悵道,“平日里回復最積極的弟弟不在了,怎么變成我自說自話了?”
從三人回到綠堡星開始,這個群就沒有動靜了。
“別難過,我來給你捧場。”林爭渡說。
林爭渡:【西里亞,我們在宿舍看到你的登記了。】
等了一會兒,林爭渡說:“西里亞訓練的時候不看消息,陳聰都不回復,肯定在忙。”
二人對視一眼。
段不容:“那我們現(xiàn)在……”
林爭渡:“訓練。”
兩個人歇都不歇,換上訓練服,徑直去了模擬室,開啟環(huán)境適應訓練。
匹配給林爭渡的第一個環(huán)境就是森林。
乍一眼看還挺熟悉的,很像當初她和鐘鷺聯(lián)機時的水杉林。
模擬器系統(tǒng)給出了幾個指令,向前走,向左走,奔跑,跳躍,攀援,整套動作下來,天色漸晚,林爭渡本來就走進了森林深處,葉隙變小,幾乎不見日光。現(xiàn)在天一黑,更是看不清任何東西。
模擬器系統(tǒng)再次給出了指令。
向后走,向右走,不要動,聽。
林爭渡聽到了飛快的掠翅聲,下一秒,機甲抬臂,直接擒住了撲來的飛獸。
系統(tǒng)立馬說:“一級適應性任務A完成。”
手中抓著的翅膀瞬間消失,撲通一聲,林爭渡腳下一空,也被系統(tǒng)撤去了機甲,直接墜進了寒水中。
林爭渡飛速調整姿勢,向著水面游動,結果水面飛速上升,離她越來越遠。
林爭渡:?
她摁了一下外腦,機甲放不出來。
什么情況,就算是適應性訓練,也沒法在淹死前適應成水生生物吧?
算了。她停止游動,任身體慢慢地下沉。
“一級適應性任務B完成。”
……
林爭渡做完五條一級適應性任務后,模擬器給她自動切斷了模擬,說是初期適應,要循序漸進,后期的訓練強度可以增加,下一次適應性訓練是在六個小時后。
她坐在模擬艙里走
銥誮
了一會兒神,外腦響了一下,林爭渡看了一眼,是段不容發(fā)的。
妖海:【模擬器給我斷訓練了,我服了。】
林爭渡:【我也斷了。】
妖海:【我倆去吃飯,順便揪點人問問西里亞在哪個模擬室。】
從模擬室里出來,兩個人朝著食堂趕,到了飯店,基地大道上的人也就多了,不少人發(fā)現(xiàn)林爭渡和段不容的身影,都有些驚訝。
段不容心情不錯,挨個打了招呼,順道問了西里亞的下落。
林爭渡就跟著她,偶爾說幾句。
身后驀然撲來一陣風,緊接著后背靠上什么東西,雙眼就被溫熱的手心捂住了。
林爭渡察覺到有人的靠近,故而并未受驚,反而注意了別的東西——好健康的體溫,氣血很足的樣子。
隨后,有人的聲音慢慢地遞到她耳邊,幽幽道:“猜猜我是誰。”
很平靜的語氣,和手的主人傳遞出來的情緒并不契合。
林爭渡一笑,“陳禾亭。”
然后她捉住捂著眼睛的雙手,說:“還有陳禾加。”
“啊——好不配合,好沒意思!”陳禾加說,雙手下移,抓著林爭渡的肩膀,說:“老師老師老師老師老師!”
毫無意義的連續(xù)呼喊,林爭渡任她搖著,也不知道該做何回復,于是她應了一聲。
陳禾亭雙手背在身后,輕輕笑了一下,說:“后天就是期末考試了,剛好你回來了,有時間帶我們再考前沖沖刺嗎?”
林爭渡在綠堡星里忙得昏天黑地,都快忘了這些事的詳細,聞言果斷點頭,說:“有,那我們排排時間表。”
林爭渡現(xiàn)在完全不需要能量值了,但正如她之前那樣想的,她會把這些委托都完美、完善地收尾。況且,委托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也是一種放松的方式。
這樣說來,這次集訓基地里有黑王星、赫希星、太蒼星 、嘉澤星、麗珀星的選手,光是見過面的家教學生就有好幾個,她還得協(xié)調一下時間。
啊,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繁忙又要開始了。
說起來,系統(tǒng)用能量值來吸引林爭渡做家教的動機是什么呢?
林爭渡主動叩了叩系統(tǒng)。自從蟻群動亂的一夜后,系統(tǒng)很少主動開口了,幾乎是完全放開了限制,就連林爭渡有時候主動叫它,它也愛答不理的。
好在這一次,它理會林爭渡了。
系統(tǒng):【沒什么特別的陰謀,只是多重因素加在一起,你確實適合干這個來賺能量值。】
系統(tǒng):【不然我怕你五年都賺不夠能量值。】
林爭渡:“……”
她和系統(tǒng),從一會兒你服務輔助我、一會兒我聽命受制于你的彈性上下位關系,變成了合作關系,于是往日里系統(tǒng)也換掉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口吻。
待今日的集訓結束后,消息終于開始傳播,很快基地里的選手都知道了林爭渡和段不容回來訓練的事,林爭渡陸陸續(xù)續(xù)地收到了問候的消息。
林爭渡一一回復時,收到了來自玻璃的消息。
玻璃:【關于“厄蘇拉”,有了點新進展。】
林爭渡:【活動結束了?】
玻璃:【一個小時前結束的,我閑著沒事想了個新的檢測方法,還真有點用。我不細說,你到時候自己來看。】
林爭渡:【行。】
錄影
作為厄蘇拉的記憶體, Q-110不僅能存儲記憶,而且覺醒了一種適配武器,這種武器與海妖的聲波有點相似, 但是適用范圍更廣。
它叫共振。
即該武器能調整震動頻率,與目標對象共振,以致目標對象的解體、損壞。當時在實驗室,林爭渡正是利用這一招損壞了容器, Q-110得以離開。
Q-110的收納芯片在它自己手上, 在乘坐電梯到達地上后,它將芯片交給了林爭渡,林爭渡也就將它收納在外腦中了。
后來平定動亂,林爭渡將它放出來過,但是它卻拒絕了林爭渡的讀取,甚至企圖設置永久沉睡模式來威脅她, 讓林爭渡打消了強制讀取的念頭。
和機器程序比速度, 風險太大。
比軟件功能風險太大, 林爭渡就把它丟給玻璃, 讓他出點硬件支持。
過了好幾天,總算有了點眉目,林爭渡也心下一松, 去洗了個澡, 坐到床上時,群里終于有了新消息。
AAA陳聰:【?剛醒。】
妖海:【……喂。】
陳聰不在相近時區(qū)里,和她們的作息完全錯位了。過了一分鐘, 陳聰大概把樓爬完了, 開始一條一條回復。
AAA陳聰:【啊?都回來了?怎么不早說?】
AAA陳聰:【西里亞這段時間一直斷網(wǎng)訓練的,我也聯(lián)系不上她。】
妖海:【我倆沒網(wǎng), 不好意思哈沒法早說,你還在哪兒啊?】
AAA陳聰:【吉靈星,目前旅居中。[圖片][圖片][圖片][圖片]x100】
段不容卡了一下,立馬給林爭渡彈了個通訊邀請。林爭渡接起:“哼?”
段不容語速飛快道:“他之前不是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xù)參賽嗎?怎么現(xiàn)在看架勢都在環(huán)球旅行了?”
林爭渡點開陳聰發(fā)送的圖片,一張一張地翻看,他在里面笑得很輕松,之前受到賽期的限制,還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到處走走,眼下他終于如愿了。
林爭渡說:“隨他吧。”
“他要是真不參賽,我也沒辦法……就是有點,”段不容嘖了一下,“怪遺憾的,算了……話說你之前也在猶豫來著,現(xiàn)在確定了嗎?確定不會退賽了吧?”
“不會,”林爭渡在群里夸了幾句陳聰拍的照好看,“我要拿總冠軍。”
“嚯,這么堅定?!”段不容佯裝驚訝,隨即笑了,說:“好久沒聽到你這么有斗志的話了,那好,我們一起往最上面沖!”
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區(qū)賽的時候,林爭渡奔著晉級去,是為了離開綠堡星,找個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但隨著比賽的發(fā)展,她也體會到了機甲競賽的樂趣,享受這樣的過程。再到現(xiàn)在,她要拿冠軍,更主要的是為了那個計劃。
因此,聽到段不容說“一起”的時候,心里忽然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胸口有點悶。
“嗯,加油。”林爭渡說-
林爭渡沒急著趕去分部,在基地的前兩天,她先熟悉了集訓流程,把適應性訓練推到了五級,然后輔助陳禾加、陳禾亭進行了期末復習,待在一起的最長時間高達十二小時,輔導一結束,這倆人就去隔壁房間考試了。
林爭渡繞著宿舍樓跑了十圈,再回到姐妹倆的房間,考完了,而且成績也出來了。
兩個人分數(shù)一樣,95/100。
陳禾加對著她的成績在陽臺上笑了十分鐘。
怎么說,意料之中。姐妹來是在考試一開放后就參考了,該考試權限會開發(fā)四十八小時,也就是說要在兩天后才能知道總名次。
不過不管后面學生的發(fā)揮如何,林爭渡在看到她倆沒掛科(雖然根本沒可能)后就徹底放心了,這一場委托對她而言也算是完美收尾。
至于接下來兩天陳禾加一直盯著排名變動,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圍內了。
林爭渡打算收拾收拾去模擬室,繼續(xù)適應性訓練,陳禾加從陽臺里跑回來,拉著林爭渡說:“下一個目標就是總決賽的時候打敗你哦,老師!”
林爭渡點點頭,又笑著問:“萬明雨呢?”
“我看人下碟,”陳禾加眨眨眼睛,“等下次遇到她了,我就說‘下一個目標就是總決賽的時候打敗你哦,我們輝崖的第一’。”
陳禾亭幽幽地掠過陳禾加,說:“我訓練去了。”
“我也要去。”陳禾加松開抓著林爭渡的手,撈起訓練包,直接沖出門外,噔噔噔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中。
“……”陳禾亭還保持著開門的動作,翻了個白眼。
—
林爭渡將適應性訓練升到六級后,離開了集訓基地,她按照玻璃先前給的地址,走到了黑王星分部基地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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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媞采用就近原則,在十四區(qū)設置了基地一號,又在四區(qū)設置了基地二號,以便在北材附近活動的成員集會。
基地一號在十四區(qū)與十六區(qū)的邊緣交界處,那里是工廠聚集地。基地一號外圍有合金圍欄,隔十米就箍著一塊告示牌,上面寫的內容總結一下就是廢棄工廠,勿入。林爭渡按照指示掃了一下蟻群外腦,驗證通過后,南面開了一個小門。
林爭渡從小門鉆進去,工廠內地面上亂擺著很多廢棄的建材……跟個障礙賽似的。
在她還在找下一個下腳的地方時,廠房內的門打開了,玻璃站在門口,說:“可把你給盼來了。”
到了工廠內,玻璃又帶著她彎彎繞繞了一陣,林爭渡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說:“別的成員呢?”
“K帶著人出去了。”玻璃說著,二人也到達了一個單獨的機甲車間,里面的工具挺全,不是因為玻璃而臨時搭建的。
而Q-110就立在最中間,立架旁邊擺著一個八米高的設備,幾個機械臂環(huán)繞著Q-110,保持靜止狀態(tài)。
玻璃從柜子里扯出來一塊防塵布鋪在地上,“請坐。”
兩個人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著Q-110。玻璃說話很隨心,邀請林爭渡坐在地上,就好像是在邀請她看電影一樣。
林爭渡說:“沒有爆米花嗎?”
玻璃:“自帶。”
玻璃開始進入正題:“我修了它的前置錄影,因為是在機甲活動期就損壞了的,所以只能放出一部分錄影,但是……”
玻璃拖長聲音,刻意賣了個關子。
林爭渡挑眉。
玻璃:“我發(fā)現(xiàn),Q-110對這件事的反應很大,目前來看,Q-110對身體的控制能力是有局限的——它調取不了錄影。”
“哇喔,”林爭渡盯著Q-110的雙目,說,“所以說,可以和它談條件。”
Q-110的目鏡似乎閃爍了一下。
玻璃調動機器,一個探頭伸入Q-110的前置錄影中,錄影孔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燈光,在某個調整的瞬間,終于投出了完整的錄影。
白色外套。
應該是有什么人站在Q-110前,扶正它,拍了拍它的頭頂。隨后畫面刺啦一下,開始晃動,背景外開始有人交談。
“……咕嚕……我……這一次……咔、咔……”
無序的語音,好似喉嚨里長了什么東西。
過了一會兒,剛剛說話的人開始哭泣,就像被扣在罐子里一樣,泣聲都悶悶的。
畫面就這么結束了。
“……”林爭渡看完這段錄影,腦子空白了一陣子,隨后轉頭看著玻璃,說:“就這?”
“嗯。還在繼續(xù)修。”
“雖然我們看不懂,”林爭渡說,朝Q-110笑了笑,“但對它而言,重要性可不止于此。對吧?”
玻璃自覺跟她唱雙簧:“哦?真的嗎?那這前置錄影我到底修不修?”
林爭渡支頜,“不修也行。反正重點的話,我那個爹在死之前就說完了。”
玻璃深深地點了點頭,說:“對了,要和我去一趟陸港嗎?”
林爭渡:“怎么?”
玻璃說:“虞容之今天到。”
林爭渡聞言一頓,直起身,她以為玻璃還在跟他演呢,沒想到還真有事。
她問:“出什么事了?”
先前離開黑王星的時候,虞容之明明已經(jīng)隨赫希星的選手們入住集訓基地了,現(xiàn)在從星外來黑王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讓他離開基地。
大概率是……
“之前他的母親出了病危通知,他趕回去照顧,現(xiàn)在病情穩(wěn)定了,他才回來。”玻璃沉聲說,臉上的風輕云淡散盡。
林爭渡說:“去吧。”
反正要給Q-110留“思考”時間,二人動身前往陸港,到了陸港,已經(jīng)有大量飛船陸陸續(xù)續(xù)停靠在港口內了。
挑了個港口外顯眼的位置站著,兩個人同步抄著手,神色都有些沉重。林爭渡的動態(tài)視力不錯,但在密密的人流中還沒看到虞容之,倒是先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瞇了瞇眼睛,細認之后,吸了一口氣。
玻璃:“怎么了?”
那個人原本不耐的神色在看到林爭渡后也怔了怔,梗著脖子,別開臉,企圖混進人流中。
林爭渡小聲喊道:“辛克萊。”
辛克萊的腳頓都不頓一下,很快就要走過林爭渡和玻璃了,林爭渡又說:“辛克萊·費……”
辛克萊驀地回過頭,幾步走過來,說:“你好。”
林爭渡說:“米特拉斯的集訓結束了?你怎么來黑王星了?”
辛克萊目光沉沉的,情緒很低迷,說:“你還要接人吧?就先不打擾了。”
厄蘇拉
林爭渡一見他狀態(tài)不對, 警了警,公共場合不方便她多問,只先說:“你住哪兒?”
“……”辛克萊閉上了嘴, 十秒后,不情不愿地說:“酒店。”
不住集訓基地,所以大概率來黑王星不是為了訓練,有可能是私人行程, 現(xiàn)在拉著人不放, 倒顯得她多管閑事。
“好,”林爭渡說,“那我們有機會聚一聚。”
“……嗯。回見。”辛克萊說著,目光朝她身后一望,頓了頓,轉身離開了。
林爭渡凝望著辛克萊的背影, 若有所思, 一直望著出口人流的玻璃頭也不轉過來, 只說:“你人緣還挺好的。”
林爭渡轉回視線, 說:“學生。”
玻璃:?
玻璃:“你到底有幾個學生?”
林爭渡數(shù)了數(shù),說:“線下見過八個。”
這不就是說線上還有一堆嗎?
玻璃:“……”
玻璃:“攢教學經(jīng)驗,然后豐富個人簡歷?”
林爭渡正色道:“放松。賺錢。”
“……好吧, ”玻璃說, “不過我說啊,看樣子,你和這些學生的關系都還不錯。”
“是挺不錯。”林爭渡看到了虞容之的身影——非常頹喪、憔悴的臉, 身形都不似以前那般挺拔了。
“沒問題嗎?”玻璃也看到虞容之了, 抬起手揮了揮。
林爭渡一默。
沒問題嗎?即便他沒將問補全,林爭渡也讀懂他的意思了——沒問題嗎?關系不錯的話, 在之后的計劃中,你會覺得苦惱嗎?
二人都深知,這近十年的生活早已經(jīng)稀松平常,可它是不正常的、病態(tài)的,一旦接觸到外面的世界,更是相形見絀。
而林爭渡又偏偏在近半年內搭建了非常多關系線。
林爭渡說:“幸好,只是認識了幾個月。”
所以斬斷關系之后,不會太過傷心。
玻璃一瞬無話,只是走上前,拍了拍虞容之的肩膀,虞容之抬起頭,雙眼還泛著紅,是很久沒睡過的跡象。
虞容之看見林爭渡,眉眼先努力彎了彎,“好久不見。”連聲音都是啞澀的。
“好久不見。”林爭渡說。
隨后虞容之微微側身,正對著玻璃,鞠了一躬,說:“謝謝您這段時間的幫助。”
玻璃微微蹙眉,隨后輕笑著扶起他,說:“那總決賽結束后多當幾天客服。”
“好,謝謝。”虞容之又要鞠躬。
玻璃一掌抵著他的右肩,阻止了他的鞠躬,說:“那現(xiàn)在請我們吃頓飯,然后回去休息。”
玻璃挑了一個集訓基地附近的餐館,價格適中,吃飯的時候三個人沒怎么說話,等付款出去后,玻璃問起,虞容之才交代起更多的近況,不過都未詳說。
而后虞容之自行回到集訓基地,林爭渡和玻璃也回分部基地去。
林爭渡和玻璃沉默了許久,直到靠近工廠,工廠內響起一聲不大不小的動靜。
林爭渡把蟻群外腦調整成了分部模式,基地一號系統(tǒng)顯示著進出信息,不久前回來了五個人。
“有人回來了啊……”
元媞不在,林爭渡和玻璃都做了完全的面部遮擋。分部不像總部,后者內的成員幾乎和社會脫節(jié)(當然綠堡星本身社會體系就不健全),在總部執(zhí)行職責義務就是工作。而前者里除了部分專職的,大多是有工作的社會人士,因此相當重視隱私保護,不露外貌是非常常見的事。
剛走進大門,五個蹲在門口的人投來視線,其中一人打招呼道:“玻璃。”
她在五人中的姿態(tài)最獨特,林爭渡也按照瀏覽過的蟻群檔案,認出這是其中一位小隊長,那人也隨后將目光集注在林爭渡身上,“這位……”
“赫希星分部成員,代號雨水,前來協(xié)助。”林爭渡用不咸不淡的語調自我介紹。
“啊——你好。”
“你好你好!”
五個人七嘴八舌地打起招呼,甚至有人問著“吃飯沒有啊”,林爭渡回了句“吃了”,玻璃就說:“我們先去車間了,你們下去的時候記得把上面的東西收好。”
“哎呀,懂的。”
待進了車間,玻璃才說:“這個小隊的活動空間以基地為主,算安全巡視與維護小隊。”他笑了笑,“人挺自來
依譁
熟的。”
“感受到了。”但凡林爭渡回個“沒吃飯”,對方就要把手上的飯遞她手里了。
回歸正題,最中央的Q-110安安靜靜地站著,林爭渡走過去,曲起手指,對著它的外甲,叩叩叩三下。
“想好了嗎?”
Q-110的目鏡明滅三下。
林爭渡發(fā)動萬類,再次與它實現(xiàn)了連接,但在讀取記憶前,Q-110向她傳達了一個要求——叫它厄蘇拉。
【我叫厄蘇拉,叫我厄蘇拉。】
作為厄蘇拉的記憶體,也被取了相同的名字嗎?林爭渡答應了。
隨后它再說:【在蟻群基地中,你是最適合的人選,但放眼整個星聯(lián),其實……】
林爭渡心念道:【我也是最適合的人選。】
厄蘇拉:【……】
林爭渡:【做交換吧,我讀取你儲存的記憶,你想要什么?】
“父親”,即前星聯(lián)戰(zhàn)機駕駛員許齊,腦子不夠用——林爭渡不是罵他,只是陳述事實,他腦子開發(fā)不夠,而林爭渡可以,所以許齊在近乎于死亡的狀態(tài)下,能讀取的記憶就更少了。
況且他有九年都關在容器里,對外界的了解不充足,因此在有限時間內告知林爭渡相關信息時,會做出不恰當?shù)暮Y選,所以林爭渡需要親自讀取。
厄蘇拉:【我要前置錄影,你們給我多長時間,我按比例向你開放權限。】
果然,它最在意的就是前置錄影。
林爭渡:【可以。】
林爭渡:【你對錄影很在意,我很好奇,能告訴我原因么?】
厄蘇拉:【我的系統(tǒng)內儲存的記憶是屬于那個厄蘇拉的,前置錄影里的內容,才是屬于我的、我真正經(jīng)歷的。】
和林爭渡想的差不多,但是由它承認時,林爭渡心口一突。
它開始區(qū)分屬于自己和屬于使用者的東西,許齊口中“算不上完整的生命”也就變得更加微妙。
林爭渡不禁想到了另一個智能體——邱宅的小提,它是目前林爭渡接觸的智能中最人性化的一個,考慮周到、善解人意,但是它展現(xiàn)出的功能性和從屬性質非常鮮明。
林爭渡:【成交。】
厄蘇拉:【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會向你開放一段權限。】
話音未落,一段記憶流入林爭渡的腦海中——
實驗室。很熟悉的布置。
林爭渡讀取記憶,就類似于寄生在了記憶者的身上,在她從臂彎中抬起頭時,余光向下瞥到了胸前的名牌。
厄蘇拉·法默,初級研究員。
側后方的走廊內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有誰在經(jīng)過這個房間的時候,吼了一嗓子——“法默!”
“我在!”
厄蘇拉騰地站起身,搶步上至門口,旁邊的墻上掛著一個顯示屏,上面顯示著時間——801年6月28日。
800年,沈秋念帶著黑吞,自戰(zhàn)役凱旋,不日即送入零號實驗室。
厄蘇拉沖出門,跟在走廊上奔跑的女人后面,急聲說:“老師——”
“17號與Q-1完成了連接,但出現(xiàn)了精神崩潰,”前面的女人沒有回頭,衣袍在疾奔中,翻卷如浪,她以理智、冷峻的口吻說,“準備好增強試劑。”
“好!”厄蘇拉很快與她分開,拐入另一個房內,從冷藏機里取出試劑放入防摔盒里,雖然手微微發(fā)顫,但動作迅速不出差錯,一分鐘內她就重新追上了老師,跟著老師進入某個禁閉室內。
“啊——!”
剛一跨進門內,男人爆發(fā)出凄厲的叫聲,一拳砸在了觀察窗。
厄蘇拉一嚇,剎住步子,老師已然刷開了內部的防護門,站在門口,回頭朝她冷冷一瞥,也因此露出了名牌:白樺,高級研究員。
人如其名,她的姿影猶如白樺般挺拔,茂密銀發(fā)就像是冬雪中白樺林。
厄蘇拉再次跟上,不由得緊張起來。
老師從她手里奪過盒子,獨自進入內部,很快就制服了崩潰的男人,將試劑扎入他的脖頸,十分鐘后,男人完全平復下來,頂著猩紅的雙眼,被老師提上椅子坐著。
再然后,老師坐在男人對面,說:“撐得住嗎?”
“撐……還能撐得住。”男人無意識地吞咽幾下,閉上眼睛。
“好。”得到男人的答復,老師也就繼續(xù)了下一步,她站起身,扯下男人脖頸上的衣料,露出一個不屬于人體的冰冷的接口,然后把芯片插了進去。
厄蘇拉看到這一幕,不自覺地朝后退了兩步。
果然,下一秒,男人再次尖叫起來,這一次的嚎叫連綿不絕,持續(xù)了許久,厄蘇拉猶如冰凍般站在門外,雙目微微失神。
直到那些嚎叫慢慢變成啜泣、呻吟,嘭的一聲,老師關上門、走過來,手里捏著芯片遞給了厄蘇拉。
“讀取成功,”老師說,“保存照舊。”
在進入零號實驗室后,厄蘇拉做了五年的初級研究員,成日里跟著老師白樺。
白樺負責的并不是機甲工程這一塊,她的主要領域是研究新型機甲與駕駛員之間的連接。
還有潛匿在其中的乞賽族的秘密。
關系
這一段記憶幾乎是在保持著重復的工作, 做簡單實驗,寫報告,輔助白樺,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厄蘇拉從禁閉室外走到了禁閉室內,從遠遠看著變成了拿著芯片親自讀取的人。
厄蘇拉的心逐漸變得平靜。
讀取、代入的林爭渡在這樣的記憶中也共感到了她的心情——迷茫、疲憊。
但林爭渡始終不是厄蘇拉,她是立在厄蘇拉生命終點的回望者, 所以知道厄蘇拉在幾十年后的驚濤駭浪, 于是難免抱有期待……期待著,某一刻的轉機。
當然,Q-110沒有給她看。
在走到記憶中又一個平常天,它切斷了讀取,林爭渡恢復意識,她的側身抵著玻璃, 而玻璃察覺到她的蘇醒, 說:“怎么樣?”
“交易順利, 它開放了一些權限, 記憶范圍大概在801年到807年間,但沒幾個關鍵要素,但解鎖了新人物, ”林爭渡站直身體, 揉了揉后頸,說,“白樺, 厄蘇拉·法默的老師, 零號實驗室的高級研究員,無輔助神經(jīng)連接就是她主要負責的研究領域。”
不僅如此, 零號實驗室的內部研究員都是不公開的,林爭渡借著厄蘇拉的眼睛觀察到了好幾位研究員,或許在之后會助力他們進行調查。
不過交換這件事,也不能求急。玻璃精力有限,不可能天天和Q-110綁在一起,目前還是以核心事務為重。
林爭渡描述了一遍厄蘇拉記憶中比較重要地場景,二人再確認了一下計劃流程,林爭渡就趕回了集訓基地。
自大門往宿舍走的路上,林爭渡瞥了一眼室外訓練場,明亮的白光自上罩落,映亮了積雪,因而里頭穿著金色訓練服的人影也格外顯眼。
她本不欲理睬,但定睛一看——這不是虞容之和尤利亞嗎?
有點新鮮的組合。二人之前并不相熟,但因為玻璃,關系網(wǎng)有所交匯。
林爭渡駐足,鞋跟在雪面上劃了劃,思慮一陣,還是決定回宿舍去。她再次抬步時,訓練場里響了由遠到近的踩雪聲。
“林爭渡。”
虞容之喊她。
林爭渡回頭看過去,虞容之再次朝她堆起笑,隔了幾個小時,倒是比剛到黑王星的時候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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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他說:“想問問課的進程。”
原來是這事。林爭渡點點頭,說:“我會安排,到時候把時間表發(fā)到你外腦上。”
“嗯,好的……早點休息。”虞容之輕聲說。
“你也是。”
道了別,虞容之跑回訓練場中心,尤利亞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這邊,隔著遠遠的距離,同林爭渡頷首。
虞容之應該是在找尤利亞對練。他狀態(tài)調整得比林爭渡想象中還要快,休息了一會兒就來訓練場訓練,還問起課程的事情。
林爭渡呼出一口氣,慢慢走回宿舍,又突然想起另一個不那么讓人放心的學生。
辛克萊·費雪。
她對他的情況其實了解更少,究竟因為什么而困擾,她也無從得知。
要問嗎?
不可否認,林爭渡這次回到黑王星后,對人際關系的處理沒法像以前那樣自然的,即便注意力沒有放在這上面,但潛意識里會去回避一些交往溝通。
……當初要是把冷酷人設貫徹到底就好了。
算了,反正都要問辛克萊上課的事情,林爭渡點開聊天界面。
林爭渡:【打算多久上課?】
辛克萊幾乎是秒回。
S:【明天。】
林爭渡:【怎么不來集訓基地住?個人選手也能注冊的,這樣方便些。】
S:【。】
S:【沒想那么多。】
林爭渡:【那你想了多少?】
S:【離開彼頓星,來黑王星,就這些。】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說走就走的行程。
林爭渡:【那明天來注冊吧。】
S:【好。】
林爭渡在睡前安排了時間表,除了論壇的那個課程帖要收尾外,林爭渡線下需要帶辛克萊、虞容之。
她挨個發(fā)過去,得到回復后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外面已經(jīng)鬧翻天了。
組委會發(fā)布了具體的比賽時間,十七天后,而資格筆試將在十天后進行。
林爭渡看到時間安排,腦子一沉,比頭發(fā)更凌亂的是她的思路,而又不僅僅如此,段不容在半個小時前也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
【西里亞回來了,在我房間里。醒了記得來一趟。】
林爭渡換衣、洗漱,走到對面,敲敲門。段不容就像是蹲在門口的,隔一秒后房門大開,段不容扒著門框對林爭渡急促地眨眨眼。
林爭渡沉默地看著她的神色,只判斷出一點:情況不對勁,小心說話。
隨后段不容讓開,露出了室內的一切,大開的窗戶照入冬日暖陽,西里亞坐在沙發(fā)上發(fā)怔。
林爭渡喚道:“西里亞,好久不見。”
西里亞聞言回過頭,見是林爭渡,嘴角勾了勾,然后說:“亞修·亞克斯利死了,你知道么?”
“——”一來就說這個嗎?林爭渡步子一頓,平靜道:“我知道。”
“啊?哈?喂?”不知情的段不容傻了,她以為是別的什么訓練事件,沒想到和那個男的有關,而且林爭渡和西里亞都知道!
西里亞得到林爭渡的答案,撇開了頭,說:“我在今天結束訓練后才重新打開消息通知的,綠堡星的某位工作人員來了黑王星,所以給我發(fā)了通知,說他去了蜂巢,尸體已經(jīng)處理了。”
一般來說,除了親屬外,蜂巢處理尸體后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除非亞修·亞克斯利在他的資料“死亡通知”上填了西里亞的聯(lián)系方式。
林爭渡糾結的問題早就被這個男的提前安排好了。
段不容知道,這個時候并不方便仔細問其中的情況,她看著林爭渡的背影,蹙起了眉頭,嘴上還是先同西里亞說道:“節(jié)哀,西里亞。”
“嗤。”
西里亞苦笑一聲,無奈地看著窗外,說:“我沒什么好悲傷的,我只是在憤怒。憤怒他死了也要打擾我,這種消息,還要麻煩別人惦記著,到了星外再傳達給我。”
“他的生老病死與我毫不相關。”西里亞說。
林爭渡想起亞克斯利說,他和西里亞也是舊兒童福利院里的人。她在記憶里檢索了這兩個人,找到了模樣相似的兩個孩子,但很遺憾,交集不多,就算在福利院里,也是親疏有別的。
所以西里亞與亞修的羈絆究竟如何,她無法妄下定論。但西里亞打算割斷,是最好的選擇。
“……好吧,那,”段不容撓撓眉頭。說,“今天中午吃什么?”
林爭渡打開面板,翻了翻昨天去的那家店,“外面有家店還不錯。”
西里亞站起身,湊過來,“是么?”
段不容也湊過來,看了詳細頁面,說:“就這家吧,怎么樣?”
西里亞:“走。”
三人去做了適應性訓練,到了下午兩點才想起要吃飯,趕去餐館里。
雖說訓練時間很緊,但也要好好吃飯。抱著這樣的念頭,她們沒有急著吃完,緩下來了,東瞧瞧西看看。
段不容坐在面對室外的位置,吃著吃著,她看見了什么,戳戳林爭渡,說:“你學生。”
林爭渡扭頭一看,辛克萊鬼鬼祟祟地站在外面,但并沒有注意到林爭渡在餐館內,他佯裝路過這,看天看地,在自動販賣機買點吃的,然后才挪動步子,到了對面,又繼續(xù)重復這個步驟。
段不容瞇起眼睛,“他……便衣警員啊?”
搞什么偽裝呢。
“啊。”林爭渡放下筷子,她明白了。
在集訓后半期跑來集訓基地,容易被人揣測,不管辛克萊是想到了會被如何揣測,他都在“規(guī)避”這種風險。
但是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
林爭渡笑起來,給辛克萊發(fā)消息:【到了么?】
對面路上的人頓了頓,低頭看了消息,回道:【嗯。】
林爭渡:【我在附近餐館吃飯,要不先來我這里?到時候一起進去。[定位]】
下一秒,辛克萊倏地抬頭望向街對面。
三個人已經(jīng)開始埋頭干飯了,過了半分鐘,一雙腳站在桌旁,林爭渡抬眼看他,說:“請坐。”
段不容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讓出空間,說:“小魚啊,你好你好。”
辛克萊目移,看了段不容一眼,說:“你好。”隨即坐在了林爭渡對面。
林爭渡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來挺快。”
“……”辛克萊微惱于林爭渡這裝傻還要硬夸的模樣,“你分明看見我了。”
“嗨呀,從對街過來花了半分鐘,也很快了。”段不容說。
林爭渡笑了笑,說:“吃午飯了嗎?”
辛克萊撇嘴,“吃了。”
林爭渡:“好吧,那你看官方消息沒?”
辛克萊:“嗯,看了。”他一停,又補充道:“還有十天,你應該挺忙的吧。”
“說實話,還好,”林爭渡用筷子戳穿一塊素菜,說,“適應性訓練趕上進度了,每天再保持體能訓練,時間還挺多的。”
她很從容。
總決賽的賽場更加瞬息萬變,影響因素更多,只要她保持訓練強度,至少在個人發(fā)揮上不會出錯。
——更何況她還有能力兜底。
考前特訓
等吃完飯, 四人并肩進入集訓基地,路上辛克萊一直避免和來往的路人對上視線,不管怎樣好歹注冊成, 他分到了房間。
當然,在傍晚時,還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影,在各種集訓大群里掀起了波瀾, 紛紛好奇于辛克萊離開米特拉斯集訓的動機。
林爭渡有試探過辛克萊, 只不過辛克萊說:“也沒什么……總決賽結束后再說吧。”
她就不打算再問了。
距離資格賽還有七天的時候,林爭渡在上午十點前往室內訓練館。這個時間段大多數(shù)人都在模擬室待著,訓練館里沒多少人,林爭渡朝里面走,原本是想去練練射擊,卻被體術練習場上的動靜吸引了目光。
有點眼熟。
對峙的
兩個人是……林爭渡仔細辨認, 原來是萬明雨和萬明澤。
姐弟倆在練體術。林爭渡之前很少接觸到太蒼星的訓練, 有些好奇, 便走上前去觀望。
正在蓄勢的萬明雨余光看到她, 側頭一瞥,勾唇笑起來,“林爭渡, 你好。”
“你好, 萬明雨。”
對面的萬明澤也看過來,正要抬手,滴的一聲設備響起, 萬明雨疾沖過去, 三下把萬明澤給壓在身下,又擒住了他的兩只手。
萬明澤一扭脖子, 左臉緊緊貼著保護墊,他竭力去看萬明雨,不滿道:“什么啊——”
萬明雨帶著笑俯身看他,說:“就你這水平還要在開始前幾秒松神,找揍啊。”
萬明澤使勁掙扎,“說好是特訓,那就耐心引導我,虐菜一樣秒我是干什么,姐姐!姐~姐!”
萬明雨又用了點勁,把萬明澤固定住,隨后抬頭看她,說:“林爭渡,你資格筆試選的什么語言?”
難得從萬明雨嘴里聽到這個話題,林爭渡抱著臂說:“地球語里的漢語。”
原本唔唔啊啊叫著的萬明澤一下子收聲了,掙開雙眼,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一圈,目光落在林爭渡身上,他說:“你——”
萬明雨兩手扯開他的臉頰,萬明澤一聲通哼止住了話。
“啊,”萬明雨歪頭,說,“所以你是邱旭的漢語老師?”
“……”
很有意思。眼里閃過一絲訝異,林爭渡很快笑了起來。萬明雨在說她家教身份的時候,用的是“邱旭的”,說明她暫時還不知道論壇的那一茬,很有可能是根據(jù)邱旭的相關信息來推測的。
林爭渡說:“厲害。”
萬明雨松開手,萬明澤痛呼著揉揉臉,而前者繼續(xù)道:“伏瑪星那次,邱旭好幾次叫你‘小林老師’,我很好奇,所以多留意了一點。既是稱你老師,你必然有比他強的地方。”
“綠堡星里的情況我不知道,但邱旭來到黑王星后,還因為見識廣被夸過,但是我扒了他的集訓課表,沒有語言,要么是他足夠好所以不用學,要么是他單獨找了老師。”
萬明雨:“所以想著問問,沒想到你直接承認了。”
萬明澤回過神來,說:“怎么會想到做這種事啊?我以為你平時一心撲在機甲上呢。”
萬明雨不動聲色地拍了他一下。
萬明澤一愣,也不知道他姐到底在慎重什么,但還是找了句補:“還挺……厲害的哈。”
林爭渡看見萬明雨的小動作,笑道:“早點積累經(jīng)驗。”
萬明澤:“誒?”
林爭渡臉不紅心不跳道:“萬一總決賽沒拿到好名次,我就得去找工作,豐富簡歷嘛……”
萬明澤一怔,“騙人的吧。”
“廢話,”萬明雨翻身下來,“她逗你玩呢。”
就林爭渡這個實力,哪怕真發(fā)揮失常拿不到好名次,離開比賽也有一堆人追著她要合作的,不至于淪落到多么窘迫的局面。
林爭渡急迫地點點頭,一副深度思考很認可萬明雨的話的樣子,說:“其實是愛好。”
萬明澤爬起來,“這個也是騙人的吧!”
說話間,萬明雨已經(jīng)走到了林爭渡面前,說:“這幾天還有興趣發(fā)展一下你的愛好嗎,小林老師?”
林爭渡聞言一笑,說:“怎么?”
揉著腰走過來萬明澤被萬明雨順勢提住領子。萬明雨推著萬明澤到林爭渡面前,說:“如果可以,麻煩幫他考前沖刺一下,最后幾天了,我不希望他松懈下來。”
等一下,這一幕怎么有點熟悉?
林爭渡不由得想起當初邱天和邱旭同她初見的場景,她微一挑眉。
萬明澤愣了:?
萬明雨見有機會,便繼續(xù)道:“價格好說。”
萬明澤弱弱道:“怎么沒有人問問我的意見?”
萬明雨:“你受著就行。反正到時候資格分低了,挨批的人又不是我。”
聽起來,萬家對這些要求還挺嚴格的。
萬明澤:“姐,你以后當家主了千萬不要繼承這種壞風氣好嗎?我們要破舊立新、革故鼎新、吐故納新、推陳出新……”
林爭渡決定停止這場報成語的鬧劇,說:“但是只靠這幾日的努力,也拿不到高分。”
萬明雨瞇著眼笑了笑,“這你放心,我們一直都在學的,但是他心態(tài)不好,一般考試都得崩盤。”
萬明澤耷拉下頭,“……我沒法反駁。”
林爭渡思慮半晌,說:“可以。”
萬明澤豁地抬眼看她,“你真同意了啊?”
“嗯哼,”林爭渡垂眼看他,“我還挺擅長幫人考前沖刺的。”-
資格筆試始終是個資格筆試,除了對分數(shù)有極大追求的人外,大多數(shù)選手都還是將它作為一個門檻考試來進行準備,不會占用太多賽前時間。
林爭渡再編了三套卷子發(fā)到論壇里,每天在固定時間里輔導辛克萊、虞容之、萬明澤,順便去論壇里答答疑。
幾天的時間飛逝,很快就到了考前一天,論壇里冒出來一個熱帖。
“關于賽制有什么小道消息嗎?怎么感覺有人暗戳戳開始拉隊友了……”
林爭渡剛答完疑,切出帖子,就看見了這個熱帖。總決賽賽制,大概是近期最受關注的一個話題,每每討論都會被頂成熱帖。
樓主:如題
1L:啊?所以不是單人賽嗎?
5L:等一下,這是從哪里得到的信息源啊?這種東西都是機密,怎么可能會有人提前知道,被抓了是要判刑的。頂多是靠各種賽前官方的設施、人員招聘和訓練設置猜測。
11L:論壇是機甲賽論壇但用戶沒有認證門檻的,說不定是跑進來攪屎搞大家心態(tài)的,把大家的注意轉移到找隊友去。
20L:樓主解釋一下吧,不然馬上就有人舉報你了。
21L:@管理員
22L:@管理員
58L(樓主):抱歉現(xiàn)在才看到回帖,我沒有要造謠的意思!但是最近在基地里看到有幾個高位選手走得很親近,而且每天定時待在一起,所以想問問……
60L回58L:定時待在一起……有沒有一種可能,高位選手也能在一起訓練然后共同進步呢?再不濟,萬一在談戀愛呢?
65L回60L:談戀愛笑死我了,大家因為太在意比賽所以忘了還有這個關系選項嗎?
87L(樓主)回60L:我可能沒有表達清楚,設這些選手為ABCD吧,AB在每天下午三點待在一起,然后AC每天四點,AD每天八點……是這樣的,不是只有兩個人。
99L回87L:A有可能是接了那種特訓委托。
100L回99L:都是高位選手,還有必要找對方特訓?尤其是好幾個人都找的一個人?這樣看來,的確可能是在賽前組隊。
107L:問題是就算賽前組隊也沒關系吧,又沒違反比賽規(guī)則,哪怕是單人賽也可以提前結盟啊。
236L:唉慌忙點進來,結果爬完樓沒什么有關賽制的消息——但是想吃瓜!樓主可以偷偷拉個群告訴我們是哪些大佬結盟嗎?
237L:蹲蹲。
238L:蹲。
240L:不是,明天都要資格筆試了,你們都不緊張嗎?
YH
……
居然有人提前結盟了?如果真的是單人賽,找到好的盟友也是關鍵的一環(huán),如果是組合賽,那更別說了。
林爭渡想了想趁這個機會,想了想能拉的隊友,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挺想和萬明雨結盟,上次伏瑪星的動亂后,二人怎么說也有了點戰(zhàn)斗友誼,比以前更好說話。
還有陳禾亭陳禾加她們……
正思慮間,一條消息送達。
S:【今晚有時間加訓嗎?】
辛克萊真的是……非常積極啊。林爭渡每次出完卷子交給他,他都能迅速做完提交,正確率還奇高。
林爭渡不能確定他的高要求是為了什么,但她挺愿意成人之美,于是欣然回道:【可以,來我們宿舍樓的會議室。】
宿舍樓一層的會議室是對外開放租用的,功能還沒得到開發(fā),但林爭渡有時候上課會租用。林爭渡提前租好,把號發(fā)給辛克萊,再離開了房間。
對門的段不容正好開著門窗通風,她探頭看見林爭渡的身影,說:“你去哪兒啊?”
林爭渡轉過身,幽幽道:“帶學生。”
段不容一噎,默默伸出大拇指,說:“我懂了,這就類似于星聯(lián)高考前夜。”
很好的類比,林爭渡也伸出了大拇指。
段不容眨眨眼睛,說:“熬過今晚,你就解放了,小~林~老~師~”
林爭渡要笑不笑地說:“好惡心的語調。”
段不容:“小林老師,我多叫幾聲嘛,之后你去了軍隊,也當不了老師啰,小林老師~小林老師。”
林爭渡等她叫完,揮揮手,走了。
乘坐電梯前往一樓的時候,她看著轎廂里自己的倒影,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在會議室里等了一會兒,辛克萊進來了,打過招呼后,他挑了個座位,一坐下就點開外腦,一連問了幾個問題,然后沉下心繼續(xù)做題。
等著也是等著,林爭渡翻出資格筆試的相關教材,翻了翻,把一本字數(shù)少的書翻到末頁,她誤點了一下面板,書架也就自動給她選了一本——《初級斯齊吉語(1)》。
說起來,她看了一頁,居然意識到能讀懂。
——眼睛會,這些知識還留存在記憶中,所以林爭渡也能讀懂。
她又換了一本《初級烏薩語(1)》,能看懂。林爭渡總共試了四本,都能看懂。
嘶。
林爭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Q-110的前置錄影里的那些話,至少經(jīng)過大腦處理后,林爭渡依舊只能聽到一些。會含有乞賽族的語言嗎?
她去找了一本乞賽族語言的書,但同樣的,她能看懂,也就意味著眼睛也學過,所以錄影里的并非含有乞賽語。
她看著這些文字,腦子里回蕩著那些詭異的話,一時失神。
滴。
又有誰發(fā)來了消息。
林爭渡心神歸位,查看消息后,神色一頓。
辛克萊難得抬頭,“怎么了?”
林爭渡咳了咳,說:“待會兒,可能,還有人要來。”
“……”
在一瞬間,辛克萊回想到論壇種種,迅速接受了這個事實,開口問了更關鍵的問題:
“來幾個?”
特殊放松方式
是這樣的。
萬明澤, 太蒼星籍,870年生人,資質平庸, 但自認為投了個好胎,家里也早早定好了下一代頂梁柱。
按理說他一輩子混吃混喝都沒關系,但十歲那年誤入家里的訓練場,被“萬火”的英姿給吸引了去, 從此下定決心好好練機甲, 努力進入星聯(lián)的機甲部隊,步步青云、立下赫赫戰(zhàn)功,讓萬家、太蒼星、星聯(lián)都為他驕傲。
但目前擺在他眼前的第一道檻是總決賽資格筆試。
對有的人來說,資格筆試,合格就是勝利。但對他來說,不行。
作為萬家的孩子, 認證對待每一場考試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然幾百年后別人都要翻出資料數(shù)據(jù), 給孩子講:“咱們那個第幾幾代家主的弟弟啊, 嘖,你看看這個成績。唉。”
唉。
老實說都活了這么久了,他不應該對這種考試麻木、冷漠嗎?比如說, 冷酷地提交考卷并瀟灑離開, 最后媽媽爸爸看著滿分的卷和無情的兒,大喊“比起成績,孩子的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啊”, 悔恨不已, 痛哭流涕。
但很遺憾,每次大考前, 他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為了保證考前的充足睡眠,萬明澤特地在晚上八點調暗了燈光,播放助眠音樂,將助眠儀提前充好電,泡了個舒緩的澡,點了助眠香薰,美美地躺在床上。
晚上十點,他毫無睡意地從床上坐起來,又躺下,再坐起來。
他給萬明雨編輯了一條消息:【姐,睡不著。】
姐姐姐姐:【那就別睡。】
姐姐姐姐:【來找我?[定位]】
萬明澤盯了一會兒定位,嘆了口氣,回道:【算了。】他點開面板,把這幾天復習的內容看了一遍。
林爭渡,確實比想象中靠譜,最重要的是,她很自信從容,所以萬明澤跟著她不會焦慮。
萬明澤腦子里一想到明天相關的事,額頭就開始冒汗,也不是沒有那些有心理壓力調節(jié)功能的設備,但是萬家——或者說推崇的高人,都應該是要學會自我調節(jié)的,所以他不愿意用。
萬明雨又發(fā)來一條消息:【我來找你也行。】
萬明澤垂下眸子剛好看到這一條,他抿了抿嘴,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不用。】
即便他平日里喜歡跟著姐姐,但他無法否認,萬明雨也是焦慮的重要因素,如今兩個人都被萬家裹挾著向前跑。現(xiàn)在只能徒增焦慮罷了。
萬明澤又堅持了半個小時,最終嘆了一口氣,他想著,平時林爭渡這個時候似乎也沒有睡著,那找她聊聊天,應該沒事吧?
萬一人家也忙著復習或者訓練呢?
又要添麻煩了……是不是太添麻煩了?
萬明澤深深吸了一口氣,打消種種念頭,鼓起勇氣給林爭渡發(fā)了一條:【在嗎?】
林爭渡秒回:【在。有不懂的地方嗎?】
兩個人加上外腦聯(lián)系方式后,萬明澤每天給林爭渡發(fā)消息,她就像個人工智能客服一樣,自動彈出問題。雖然他每次找她也確實為了這個,但今晚不一樣。
萬明澤有些別捏,要是說自己緊張,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弱——即便之前聯(lián)合賽的時候已經(jīng)多次向她彰顯了自己的弱,但每個層次都示弱的話,好遜啊萬明澤!
他一緊張就多想的毛病就這么冒出來了。
糾結了十分鐘,久到萬明澤都覺得林爭渡去做別的事了,林爭渡發(fā)給他:【緊張嗎?】
“……”
【嗯。】
林爭渡:【緊張得睡不著,那就起來復習。】
萬明澤:【但是學不進去。】
林爭渡:【做點難的題,比如說高級漢語,得分率0%,然后發(fā)現(xiàn)大家都是一群菜雞,就能釋然了。】
萬明澤被這段話給岔開了心思:【?聽著好有道理。】
林爭渡:【沒道理,逗你玩的。】
萬明澤:【哦。】
林爭渡:【[定位]如果有問題,可以來找我。考前線下教學特惠。】
萬明澤確認了一下定位,隔壁宿舍樓的租用會議室。這地方雖然叫會議室,但是經(jīng)常有單個選手或者三四個人租用,所以林爭渡在這兒自習也不奇怪。
算了,反正睡不著,不如去找她,說不定到時候就靜下來了呢?
他起身換了常服,夜里溫度低,他圍上圍巾,小跑著從安全通道下至一層,還在中途十層的樓道里看見五個聚著喝酒的黑王星選手,雙方都嚇了一跳。
到了隔壁樓,他刷開門,正巧從內走出來一個選手。擦肩后,對方有些驚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萬明澤回以注視:?
那人快
YH
步離開了。
萬明澤沒再多想,按照林爭渡給的定位,輕手輕腳到了指定的會議室,這些會議室的門都是做了隔音、隔光的,萬明澤想知道里面的情況也無從得知,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
待會兒見到她怎么說啊?明明沒有問題,還跑過來找她。
萬明澤又糾結了十分鐘,終于抬起手來——
咔。鎖自己開了。
萬明澤心一驚,隨著門慢慢移開,他也張口說出根本沒想好的招呼:“我突然想到……”
眼前赫然站著一個眼熟的人,他一下子就卡住了。
陳禾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說:“門上有監(jiān)控。”所以她看著他糾結了十分鐘。
“……誒?我好像走錯了。”萬明澤僵著臉,雙目無神地轉開。
陳禾亭:“找林爭渡的話,你走對了。”
萬明澤又剎住步子,“你……怎么……”
陳禾亭不等他問完,轉身離開,把他視線的中心讓開,然后他就看到特別令人不解的一幕。
林爭渡,這個人他認識,嗯。
林爭渡坐在椅子上,旁邊有個人一邊笑一邊挨著她,手指在林爭渡的外腦面板上點來點去,看著很親密。
這個人是陳禾加,他也認識,是他同級且同班的大魔王,剛剛給他開門的人就是她的姐姐,同樣是個大魔王,只不過稍微自持一點。
那么坐在最邊上那個呢?
那不是彼頓星的辛克萊·費雪嗎?啊?前幾天才聽說他一個人來集訓基地了,怎么來這兒坐著了?
旁邊那圍著坐的六個人,還穿著赫希星的統(tǒng)一訓練服,其中一個他有點印象,叫左凜,是末賽時林爭渡的隊友。
剛剛視線掃過的地方又爆發(fā)出輕笑聲,陳禾加靠著林爭渡的肩膀,不知道說了什么,把林爭渡也逗得微笑。
林爭渡扭頭看過來,臉上還保持著笑意,“還是來了啊。”
萬明澤半天沒說出話,半晌,對著窗站的陳禾亭說:“有點冷,能關上門嗎?”
萬明澤挪動步子進來,關上門,慢吞吞地走過來,說:“都是你……帶的家教學生嗎?”
林爭渡點點頭,回扣之前給萬家姐弟說得理由,說:“愛好嘛,當然要多拓展。”
“哦。”
萬明澤木木地說。
陳禾加抬起頭,看著萬明澤,挑眉笑道:“你小子原來也在偷偷上課啊?期末考了多少?”
陳禾加果然三句不離這些……萬明澤說:“所以你是找她輔導了學校的課程,哈。”
陳禾加:“嘖。手下敗將別說這些。”
萬明澤:“哈?手下敗將?我只是……!”他收住聲,看了看林爭渡,林爭渡的神色很平靜,很快就有個赫希星的學生跑過來找她了。
萬明澤小聲說:“懶得跟你多費口舌,做題去了。”他選了個跟陳禾加直線距離最遠的座位,坐下,翻出題庫開始狂刷。
現(xiàn)在離他最近的是辛克萊·費雪,非常安靜的人,至今沒有抬過頭,起先萬明澤余光還要瞟他,到后來,還真做下題了。
等做完一套,他松了松神,背向后抵著靠背,林爭渡忽然發(fā)了一條消息給他:【那個高級漢語的題,你要做做嗎?】
萬明澤:【?原來是真的嗎?】
林爭渡:【嗯,搞了一套。】
萬明澤還挺好奇的,便接受了,林爭渡給他發(fā)了一份卷子,打開之前,萬明澤還帶有一點僥幸心理,畢竟他算是這里面接觸它最早的,從小耳濡目染,知道的高級詞匯肯定比他們多!
當然,這個僥幸在他通過排除做完第一道題、移動到第二題時破碎了。
啥玩意,看不懂。跳。
跳。跳。跳……
提交試卷后,成績自動跳了出來——九分。哈哈,還是蒙對了幾個選擇題。
林爭渡觀察到他的神情,笑了笑,問他:【其他人也做了。要看看嗎?】
一開始是陳禾加提議的,說是放松玩一玩,于是連最沉默的辛克萊都參加了,大家的分數(shù)都在十五分內——十五分是選擇題總分,也就這能蒙了。
笑一笑就過去了,且都分享了分數(shù)。
萬明澤:【好。】
林爭渡發(fā)給他。
一秒后,萬明澤無聲大笑起來,笑了得有七八分鐘吧,才回復林爭渡道:【我九分,我也要排進去。】
林爭渡:【嗯。】
一開始會議室里只有林爭渡和辛克萊的。后來左凜忽然聯(lián)系上她,說自己和學習小組的同伴有點不安,能不能來找她多問點問題,并保證學習小組里的都是些靠譜人,不會把她的身份說出去。
說實話,現(xiàn)在說不說出去都無所謂了,如果能給她造造聲勢也不錯,林爭渡的計劃非常需要關注度,畢竟“兼職論壇家教的總冠軍”,雖然有點滑稽,但總能吸引到一些人,到時候觀看直播人數(shù)越多越好。
林爭渡同意,左凜就喊上學習小組的四位同學來找她了。
然后是陳禾加。她忽然說要挑戰(zhàn)點更難的,干脆把資格考試里一直選考的外星語調整為漢語好了,今晚來找她沖刺沖刺,明天肯定輕輕松松拿下。林爭渡沒多話,把定位甩給了陳禾加。
再后來就是萬明澤了。
陳禾加注意到斜對面萬明澤的動靜,湊過來,說:“怎么了怎么了?”
林爭渡給她看了一眼目前的排行,陳禾加看到比她高一分的萬明澤,呲了呲牙,還是笑過了。
會議室內安靜了一會兒,林爭渡用這時間處理了蟻群外腦里堆的報告,現(xiàn)在處于計劃執(zhí)行期,每天都有相應的進度報告,林爭渡也會每天查看。
剛處理完訊息,又有人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這些人都不打算睡覺了是么?
不常看消息:【左凜說,老師你在考前輔導?】
之前虞容之被人整蠱,在打卡帖里留下了名字,左凜估計是那時候注意到他的,就這么毫無顧忌地和又一個“同門”相認了。
林爭渡:【算是。你怎么也不睡?】
不常看消息:【剛加訓結束-w-】
不常看消息:【想來看看。:)】
林爭渡:【隨便。】
反正這里都這么多人了。
陳禾加忽然戳戳她,林爭渡抬眼,陳禾加又指了指另一邊。
——萬明澤趴在桌上,睡著了。
陳禾加做了個鬼臉,想吐槽他,但也沒再開口說話。
組隊名單
虞容之過來的時, 正值大多數(shù)人的休息間隙。他一站著門口,眼尖的陳禾亭就開了門,留下了微愣的虞容之站在原地。
陳禾加看了一眼, 長長地唔了一聲,“所以末賽的時候,老師你拉了好幾個自己的學生進陣營,另類開拓人脈的方法誒, 學到了。”
虞容之緩緩走進來, 帶著環(huán)視一圈,目光最后投向林爭渡,笑道:“我好像明白了。”
林爭渡:“什么?”
虞容之說:“這幾天論壇里的那個熱帖,說有選手提前拉人組隊的……其實說的是你吧。”
“哦,”陳禾加感興趣了,“你哪兒來的證據(jù)?”
“定時, 一對一, 高位選手。”虞容之把關鍵詞點出來, 乍一聽, 好像的確像那么回事。
林爭渡頓了頓,說:“所以沒人提前組隊。”
但是那個帖子成功引起了一部分人焦慮,一邊備考還一邊開始提前組隊, 甚至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 周正也聯(lián)系了林爭渡,問她的組隊意向。
“原來是我們啊,”陳禾加撇撇嘴, “虧我后來還去加了那個吃瓜群, 等著別人拉樓主進來分享更多消息呢。”
搞了半天,吃了個自己的瓜。
虞容之留在原地, 同林爭渡又聊了聊日常,隨后便告辭離開了。
今夜沒有睡著的人并非少數(shù)。
論壇的打卡帖里,還有很多人沒有睡著,也有因為對自己的學習能力自信所以臨時抱佛腳的選手,林爭渡保持回復的頻率,還分神回復了玻璃的消息。
玻璃:【星聯(lián)派下的糾察隊到黑王星了。】
一般星聯(lián)在舉辦重大活動時,都會派糾察隊與各星政府合作,巡視安全。不過蟻群這邊一致認為,這次糾察隊前來巡視,還與乞賽族的行動有關。
林爭渡:【注意安全。】
后天分部還有一場行動,是K之前就策劃好的,風險不高,但在特殊時刻,總還是要警惕一點。
玻璃:【我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完全沒問題。】
玻璃:【不過,四天后我就回赫希星了,你記得抽時間來一趟。
銥驊
】
玻璃主要還是以“代表團”的名義留在黑王星的,綠堡星的八百余名居民已經(jīng)適應得差不多,而且定好了后期的活動,代表團也要各回各星了。
林爭渡:【行。】
……
資格考試徹底結束后,林爭渡走出指定的考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背上一重,段不容不知道從哪個考室跑出來的,抱著林爭渡的雙臂晃了晃,說:“哎喲我們小鯨魚真的是辛苦了,辛苦了辛苦了。”
這表現(xiàn)不知道還以為她是來送考的親友呢。
林爭渡任她搖晃,輕笑道:“你也辛苦了。”
在門外等了一會兒,西里亞也出來了。
段不容兩臂各自攬著林爭渡和西里亞,推著她倆風風火火地遠離考場,嘴上還說著:“今晚吃什么?”
西里亞:“餓了?這么急。”
段不容:“萬一等會兒遇到小鯨魚那群學生,可能就被纏得走不掉了。”
林爭渡聞言解釋道:“那些人其實都很……”
話說到一半,前面路上哼哧哼哧走著一個人,兩手提著行李袋,瞧著背影有點熟悉,更重要的是,他腰上掛著一塊彩石。
林爭渡:“……你們看看前面那位。”
原本和西里亞對視的段不容抬頭,一頓,然后伸出手,說:“哈?陳聰?”
前面的人身形一頓,倏地轉過來,也大叫道:“我正打算聯(lián)系你們呢!”他嚎叫著,兩手一松,行李袋直直地落在地上,他則兩手空空地撲過來。
按理說,好久不見,興奮地大抱一下也是正常的。
但林爭渡和西里亞不是那種性格的人,而段不容覺得這有點太煽情了,三人都在思考怎么動作,因此誰都沒有張開臂迎接他,陳聰剎在半路,吸了吸鼻子,轉身回去提行李袋了。
段不容笑了一聲,還是走過去抱住他,然后朝林爭渡和西里亞招招手,林爭渡也就走過去,抱住二人,西里亞也接受了這種重聚方式,過來了。
包心菜式擁抱再現(xiàn)。
陳聰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后來想著,還是來吧,多珍貴的機會,剛好見證一下你們的成功。”
段不容微有動容,“你也行,不要妄自菲薄啊。”
陳聰:“還有就是……聽說要去個不開放的星球,我剛好去旅游一下!”
段不容:“……”
林爭渡還挺贊同,“免費旅游,聽起來也像那么回事。”
段不容:“你自己一個人一隊。”
陳聰反駁道:“旅游又不妨礙我打架。”
除了邱旭,四人聚齊,也就一道去吃了頓飯,陳聰還貼心地列了個旅游紅黑榜,以便她們總決賽后參考選擇旅游目的地。
等回到宿舍時,已經(jīng)凌晨了,林爭渡洗了個澡,吹頭的時候,選手后臺久違地收到了最高級通知——組委會發(fā)布了賽前通知。
【各位選手:
本次總決賽的積分計算將采用“團隊+個人”的形式。
一,由組委進行部分選手的固定分配后,其他選手按需選擇團隊,前者不可改變團隊,后者可改變團隊。各團隊總人數(shù)最少三人,最多十人。二,通過團體分數(shù)加個人分數(shù)進行積分清算。
在確認團體成員后,請在選手后臺提交團體名單(選手個人可自行修改),比賽正式開始的同時,提交名單時間截止。
部分賽制會在持續(xù)公開。詳細規(guī)則將于比賽開始時正式通報。
特此通知。】
來了,熟悉的味道。
但這次有點不同的就是隊伍分配問題了,由組委會固定分配部分選手,再由別人選隊,其實很像平常的活動中先定隊長,然后再收入組員。也就是說,組委會在平衡戰(zhàn)力,大概率會把高位選手固定。
林爭渡點開名單附件,果不其然,一共分成了五十支隊伍,每個隊伍里只有兩名選手且均為高位。
——林爭渡沒有被固定。
一分鐘后,在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名單信息后,林爭渡的外腦消息欄被轟炸了。
“……”林爭渡先關了消息通知。
對照聯(lián)合賽的積分排行榜,林爭渡可以確定,這一百名選手就是A級賽排名前一百。事實上,這樣的選擇是合常理、合規(guī)矩的。
除了末賽,林爭渡還從未正式地與A級賽選手競技過,更何況連末賽也前期夭折了,林爭渡和A級賽選手沒有得到以同樣標準競技的機會,要是把她加在里面,反而很難確定標準,又會引起大眾對AB級賽晉級制度的評判。
林爭渡也因此得利。
現(xiàn)在,選擇權在她手上。不急。
房間門被敲了敲,應該是段不容,林爭渡走過去開門,段不容站在門外,說:“恭喜,我們四個現(xiàn)在身價暴漲,尤其是你,論壇里又飄了好幾條你的熱帖了。”
不用看都知道是正面負面信息交雜在一起的,林爭渡點點頭,說:“想好選誰了嗎?”
“沒有啊,”段不容說,“單純從實力來看,肯定選萬明雨或者段璟那隊,但平心而論……”
段不容眨眨眼。
林爭渡讀懂她的意思,說:“我也想和你們一隊。”
段不容笑瞇瞇地抱著她,說:“越來越默契了小鯨魚。”
經(jīng)過區(qū)賽、聯(lián)合賽末賽的磨合,林爭渡和段不容、西里亞、陳聰、邱旭的配合更順暢。
林爭渡說:“不過,小邱不在……”
沒有遠攻手了,所以在挑選隊伍時,著重選擇擅長遠程武器的選手。
“懂,咱們多考察考察,反正不用急。”段不容說。
……
“天吶……看了一眼固定名單,是不是漏了幾個人啊。”
樓主:比如那個人……還有那個人,以及那幾個人。
1L:擱這玩“猜猜我是誰”呢?說大名又不會被暗殺。
5L:我來替樓主填空,綠堡星五人組(剩四人)和吉靈二人組,你們天天捧著的滄海遺珠。
9L:組委會不認可這幾個人的實力唄,可惜什么。
11L回9L:你……唉,算了,我不說你。
20L:本來打算去心儀隊伍自薦了,現(xiàn)在有點糾結,要不要等到六個人定下來后再去。
38L回20L:如果排名不高的話,還是別等,擠不進去的,老老實實選隊長吧。
58L:請教一下,如何打動林爭渡加入我的隊伍?
65L回58L:前百選手,蹭蹭。
70L回58L:說實話能固配的選手實力都不差,除非斷層強,不然就別試圖用實力吸引她。不過個人覺得層主你要想好,要招林爭渡的話,估計綠堡星剩下三個也要打包進隊。
79L回70L:不懂就問,這樣不是很好嗎?
98L回79L:因為五人組關系很好啊,萬一隊內出矛盾了,這個小團體抱團還挺有威脅的,比如林爭渡和隊長出現(xiàn)分歧,要剩下的八個人舉手投票,綠堡星就占了三票誒。
104L回98L:笑死,那不得慶幸邱旭退賽了,不然綠堡星四票直接占半數(shù),狠狠制衡了。
139L:樓里討論的矛盾都不成問題,重要的是該如何加上林爭渡的聯(lián)系方式。
……
林爭渡到分部一號基地時,正值上午九點,工廠里靜悄悄的,林爭渡緩步走進車間,地上的一坨東西聽到足音,驀地坐起身,“唔?”
黑黢黢的,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林爭渡:“閉眼,我要開燈了。”
“哦,嗯。”
車間內的燈唰地一下亮起。裹在睡袋里的玻璃皺著五官,緩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雙眼,用干澀的嗓音說:“Q-110的前置錄影被設置了多段密碼,我修完結構,還得解密,所以進程慢了點。”
他是在解釋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修完,林爭渡也不在意快慢,說:“辛苦了。”
玻璃把自己從睡袋里剝出來,揉揉凌亂的頭發(fā),打了個哈欠,說:“請我吃飯。”
林爭渡掃視車間,雖然他沉心好幾日,但室內布置依舊整潔,“給你買材料,想要什么,發(fā)給我。”
玻璃打哈欠的進程一頓,他瞥了林爭渡一眼,說:“這么大方?
銥驊 ”
林爭渡說:“算額外行動的酬勞。”
“……行。”玻璃離開車間洗漱,林爭渡等著,沒一會兒,他就把鏈接發(fā)到林爭渡的外腦上了。
林爭渡看著那一排零,心無波瀾地付了款。
過了一會兒,玻璃神清氣爽地走進來,給林爭渡比了個大拇指,“大姐大,大氣。”
珍稀材料到手,玻璃干活又有了動力,幾下收拾整頓,把錄影調了出來。
還是那個地點,只不過一開始,有個男人站在它的面前,彎腰看著它,猶如童稚般好奇地觀察,半晌,他直起身,笑著說:“怪物。”
“……鐘言,慎言。”有女聲提醒道。
“這有什么好顧忌的,”鐘言漫不經(jīng)心道,“你不會真覺得這是你創(chuàng)造的孩子吧,主任?”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評價,我們只是同事關系,既然你已經(jīng)看到了它的能力,那可以離開了。”
“好好好——我現(xiàn)在就走,我還要回去帶女兒呢,你也在這兒享享天倫之樂吧。”
“……”女聲的呼吸聲急促了一些,似乎是被激怒了。
鐘言隨意地揮揮手,背身準備離開實驗室,但是錄影的左下角出現(xiàn)了一只機械手——應該是Q-110抬起了手,隨后,Q-110出聲道:“鐘言。”
鐘言驀地轉頭,與它對視的瞬間,那個詭異的、難以辨別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鐘言的神色陡然變得驚懼,他上前一步,又頓住,然后向右看,說:“你這是……這是!”
下一秒,鐘言疾沖過來,前置錄影開始抖動,最終陷入一片混亂。
玻璃在這里暫停了。
他對“厄蘇拉”說:“還有一半,先讓她讀取。”
Q-110沒有猶豫,說:“可以。”
林爭渡走上前,用相當熟悉的流程與它進行了連接。
……
“厄蘇拉。”
厄蘇拉眨眨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明,她抬起頭,看見坐在禁閉室里的白樺。
她的心不停地顫動著,眼眶也有點泛酸。
白樺的目光觸及厄蘇拉的淚意,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手往頭上一探——她戴著一個輔助連接器械,像蜘蛛一樣箍在頭頂,還有扎堆管子,連著軀體,白樺說:“快點吧。”
厄蘇拉怔怔說:“老師,或許,不至于此的。”
白樺搖搖頭,說:“連接,用人能聽懂的詞匯來描述這種狀態(tài),其實失之偏頗,你也感覺到了吧,用語言、或者用芯片讀取后再分析,就像是在看失真的影像。這么多年了,我始終覺得還差那么一點,或許它就是在等著這一步。”
厄蘇拉說:“可是……太危險了。”
“沒關系,”白樺的面容平和,“相信我。”
厄蘇拉左手邊有一個記錄面板,上面寫著:
【志愿者白樺
年齡:48
……
執(zhí)行人:厄蘇拉·法默
連接前狀態(tài):
連接一分鐘狀態(tài):
……
結束后狀態(tài):】
【812年7月4日】
靈魂旅行
每一個待填項都沉沉地擊中在她的心頭。
甚至到了最后, 報告里還有一欄,“是否死亡”,直白又令人心驚。
厄蘇拉跟著白樺這么多年, 自然知道這種實驗的絕大多數(shù)走向,更令她不解的是老師的決心。白樺似乎就像是日常工作一樣坐了上來,沒有提前告知厄蘇拉。
厄蘇拉磨蹭了很久,白樺再次開口道:“別拖了。”用再平常不過的語調來催促她。
厄蘇拉攥緊手, 隨后松開, 按上了開關。
“……”沒有尖叫,沒有掙扎。
緊緊閉著眼的厄蘇拉恍然睜眼,定了定神,白樺后仰著身子,臉上沒有出現(xiàn)一點痛苦,檢測身體的儀器沒有發(fā)出尖銳的異響。
厄蘇拉第一次見到這種反應的志愿者。
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的心臟又回落了, 厄蘇拉欲哭無淚地搓了搓臉, 在連接達到一分鐘后進行狀態(tài)記錄。三分鐘, 再記一次。
五分鐘, 也該再記一次。
但是白樺的狀態(tài)毫無變化,厄蘇拉頓了頓,察覺到了異常, 她豁地站起身, 企圖進入房間內,但——
“厄蘇拉。”
白樺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厄蘇拉一激,猛地后跳, 后背撞上防護門, 和機甲對上視線。
Q-27,機甲工程中心的最新成果。
不知何時, 這個機甲從最左邊的立架上下來,悄步來到了她的身旁。
這合理嗎?
厄蘇拉的第一反應是驚異的,因為現(xiàn)在這個房間里,別人進不來,機甲根本無人能駕駛,但是迅速轉動的腦子在幾秒間想清楚了。
厄蘇拉放下防備的雙手,有些激動道:“老師……成功了!連接,成功了!”
她想蹦起來,但在機甲的注視下,她就好像被白樺注視著,于是她不敢大幅度地動作,只能眨著興奮的眼睛,再次重復道:“成功了……!”
“您感覺怎么樣?”厄蘇拉說。
機甲的目光柔和下來——這很奇怪,機甲能做出這樣的表情嗎?明明兩個目鏡沒有任何形狀、顏色、亮度的變動,但厄蘇拉就是能感受到它的神態(tài)。
“我感覺很好,厄蘇拉。”白樺輕聲說。
厄蘇拉忍不住揚起笑容,終于想起了被她遺忘的報告,點開面板開始記錄,機甲站在旁邊,溫聲指導著填寫內容,白樺提供了一個新的感知視角。
厄蘇拉填寫完畢時,連接時間已經(jīng)接近二十分鐘了,她有些擔心道:“老師,連接這么久……”
“沒事,不影響。”
“嗯嗯,好的。”厄蘇拉按了按設備開關,關閉連接,她長舒一口氣,打開了小房間的門,俯身在白樺旁邊,等著她睜眼。
十秒過去了。白樺沒有睜眼。
參加這種實驗,睡著了也是正常的事。厄蘇拉的目光輕輕地擦過白樺的銀發(fā),她輕聲說:“老師,結束了。”
其實睡一下也沒關系。
但是如果現(xiàn)在不叫醒白樺的話,會被她用超可怕的眼神看著。厄蘇拉打消念頭,大聲道:“老師!”
話音未落,背后響起很輕很輕的嘆息。
厄蘇拉身子一震,她沒敢轉身,而是上手拍了拍白樺的肩,“老師。”
“厄蘇拉,”機甲說,“我在這兒。”
厄蘇拉怔怔良久,轉過身去。
機甲的身軀龐大,甚至被擋在了小房間門外,它姿態(tài)平和地站在那兒,說:“出了點狀況。但不算糟。”
這是厄蘇拉的記憶里第一個轉折點。
無數(shù)的情緒將她淹沒,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她幾乎快要窒息。
林爭渡及時解除了讀取,但和機甲還保持著基本的連接。
它問道:【痛苦么?】
林爭渡沒有回答,那是比痛苦更加劇烈更加刻骨的情感,任何企圖觸碰的人都會遭受重創(chuàng)。
它笑了,說:【我感到很痛苦呢。】
它:【這些東西埋在我的身體里,隨時隨地地調動我的情緒,真夠讓人惱火的。】
林爭渡:【這么多年了,還沒學會控制這些記憶么?】
它:【你的問題太傲慢了。】
林爭渡:【抱歉。】
它:【在這里,你可以看到無輔助神經(jīng)連接的另外一種結局。林爭渡,不害怕嗎?】
它說的是白樺的情況。
林爭渡在這次讀取前,也沒有想到白樺會在這里出了狀況。那是812年
銥誮
,七十六年前的故事,對新式機甲和新式神經(jīng)連接的探索都處于新生期,每一個負面狀況都有可能是這個領域的第一例。
它:【每一次連接,就像靈魂旅行一樣,寄居在了機甲的身上,稍有不慎,回去的路就被切斷了,你就失去了成為一個人的生理條件。比如現(xiàn)在,如果有人從中搗亂,你或許只能和我綁定一輩子了。】
這種恐嚇對林爭渡來說是無效的。
因為她重生在星際時代,本就是一次靈魂的寄居。“眼睛”的軀體,機甲的軀體,說到底又有什么不同呢?
林爭渡心里默默發(fā)笑,她問道:【鐘言是誰?】
【……我和你都是第一次看錄影,你問我也是無用的。】
鐘言旁邊的那個女人,林爭渡在她出聲的第一句話就聽出來了。好歹也讀取了兩次記憶,林爭渡對厄蘇拉的聲音很熟悉,只不過聲音更年長更沙啞一些,和Q-110出現(xiàn)時的年份吻合。
至于鐘言……
林爭渡在想,會不會是邱岑霜的配偶、邱檀的生父呢?
畢竟是能和厄蘇拉一起叛逃的人,那至少是該出現(xiàn)的錄影里的。
她解除連接,玻璃正坐在墊子上看著面板,見她睜眼了,說:“逛了一圈你們機甲賽的論壇。”
“嗯,”林爭渡揉了揉脖子,“有什么評價?”
“你的話題度還挺高,”玻璃說,“怎么樣,它給你了多少?”
“時間跨度不大,就差不多三十分鐘的內容,但是挺重要的。”林爭渡復述了記憶。
玻璃“嘶”了一聲,說:“這些泡實驗室的人,真的是一個樣啊,基地里的那些人也是,做著做著自己上手了。”
林爭渡說:“白樺在厄蘇拉的心里地位很高,到目前為止,幾乎所有記憶里都有白樺的出現(xiàn)。”
玻璃說:“說不定能創(chuàng)造出Q-110,還和白樺的這件事有關呢。”
說到這兒,林爭渡又想起來了許齊,他被龍舌關在Q-110里,雖然還殘存著身軀,但和白樺的狀態(tài)有些類似了。
如果真如Q-110所說,白樺寄居在了機甲上,抽離了軀體,那么她是否能達到永生呢?
還是說,身軀一旦死亡,她的意識也就隨之磨滅了。
這是一個值得在后續(xù)的記憶中尋找的問題。
“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林爭渡回過神,看著又開始收拾車間的玻璃,說:“嗯。”
“嗯,”玻璃說,“也只剩下六天了。”
“嗯。”林爭渡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嗤,”玻璃驀地笑起來,說,“再見。等你回來。”
“好,走了。”林爭渡揮了揮手,轉身快步離開工廠。
——
距離比賽還有六天,最先要解決的事情應當是選擇隊伍。
林爭渡外出一趟,回來的時候,陳聰已經(jīng)把基本資料整理好了。感謝邱旭同學在離開前留下的資料庫,讓陳聰整理起來沒那么耗費精力。
“所以說看了半天,最后能選的也不多。”
陳聰把資料面板都鋪在墻上。
林爭渡掃視一圈,和她的想法也差不多。
段不容:“要不去萬明雨、左凜那隊吧,這倆我們剛好都認識,還有過命的交情,也比較熟悉打法。”
所謂過命的交情,自然指的是伏瑪星動亂。
這次的隊伍分配是透明公開的,一旦上交了申請且固定選手全同意,該申請選手的名字就會出現(xiàn)在名單中
目前萬明雨、左凜的隊伍里已經(jīng)加入三人了——萬明澤、恢刃學院選手、排名剛好第一百零一位的選手。
陳聰:“我覺得可以。”
不過剛說完,段不容自己改口了,說:“算了。”
陳聰:?
段不容說:“我想和她打。還有……”
挑選出來的隊伍里有很多熟人,林爭渡根據(jù)每個隊的既有成員想了想配合,說:“段璟、虞容之那個隊伍,怎么樣?”
陳聰說:“好像也不錯……?”
“單純從戰(zhàn)斗力來看,一個黑王星冠軍,一個赫希星亞軍,積分排名也在前五十,算是這次分配中總和前列的搭配。其次段璟擅遠攻,虞容之會弓,補了遠程戰(zhàn)力。”
“啊,虞容之還會弓,”段不容突然想起這點,“我投一票。”
伏瑪星里交流的次數(shù)不多,段不容都快忘了虞容之會用弓的那回事,雖然遠程攻擊涉及的武器很多,但段不容還是更傾向于弓,因為能和海妖打配合,所以她剛剛對萬明雨隊猶豫再三。
西里亞出聲道:“我也。”
段不容說:“你因為什么?”
西里亞:“段璟話少。”
屬于是性格相吸了。
目前段璟、虞容之的隊伍還沒招人,四人加入后還有調動空間。
說實話,林爭渡一開始也想過陳禾加的那個隊伍。一,另一個固定選手是弓月琴,也就是巫媂的好友、吉靈星區(qū)賽亞軍。二是因為雙陳沒有分開,因為陳禾亭的積分排名掉出前一百了,所以能自由選擇,姐妹倆很會打配合,三,陳禾加會用鞭子,能使無根水。
不過經(jīng)過綜合考量,四人最終還是定下了段璟、虞容之組,并將聯(lián)絡的重任交給了林爭渡。
林爭渡接下任務,直接打開與段璟的聊天界面,發(fā)送:【段璟,挖我嗎?】
不出一秒,段璟回復道:【挖。】
藍色巨樹
比賽當天, 在前往投放點的路上,林爭渡小憩了一會兒。
十分鐘,還是十五分鐘?不太清楚, 短暫的時間里,她做了一個很溫和、漫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根藤蔓,在巨樹上纏繞、攀援,將巨樹的生命消耗殆盡, 而后忽然異變, 藤蔓逐漸變得壯碩、粗糙,青葉在轉瞬間生出枝丫,繁茂至極。
她俯身,原來已立地百米,地面走獸渺小如蟻。
巨樹佇立百年之久,忽覺身軀發(fā)癢, 這本是不值得在意的觸感, 但她似乎想起了百年前的自己, 一抖, 低眉看去。
一根藤蔓攀上了她的樹身,凝望她,纏繞、攀援、汲取。
……
飛船廂內微微一抖, 動靜不算大, 但林爭渡順勢坐直身體,睜開了眼。
坐在對面的段璟正在佩戴防護道具,垂頭專注于扣帶, 余光察覺到林爭渡的小幅度動作, 抬眼看著她。
正巧對視上,林爭渡勾唇笑了笑, 望向前方,球狀攝像儀在空中慢慢轉著外殼,這次引入的攝像儀和之前的又有些不同,將主功能結構與外殼進行了一定分離,外殼三百十六度自轉的時候,攝像頭是保持穩(wěn)定靜止的。
與她的視線同步的還有西里亞,她就坐在林爭渡右手邊,一動不動地盯著攝像儀,平和地觀察著。
林爭渡移開視線,看向飛行器外。
飛行器正在跨越一片大海,碧藍、廣闊無垠的大海。
這里是諾金星,一顆自然條件優(yōu)越、大氣環(huán)境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但遭受了乞賽族的變異獸投放,以至于原住生物的生存環(huán)境不斷惡化。
一天前,總決賽的所有參賽選手乘坐星艦到達諾金星的太空港,并于今日正式投放。
飛行器又抖了一下,這次波動有點大,選手們都被帶著身形晃蕩。
“沒事,有帶翼變異獸撞到了,”副駕駛位的負責人冷靜道,按了按操作臺,一束白光閃過,隱沒在飛行器外甲遮擋處,轉瞬即逝,“解決了。”
星聯(lián)在這些年清理了很多諾金星上的變異獸,但由于諾金星不似伏瑪星那樣荒蕪,繁衍條件堪稱頂尖,因此每四五年就會重新出現(xiàn)一次獸潮。
比賽正是選擇在這間隙中進行的。
陳聰?shù)穆曇粼诤蠓巾懫穑骸斑@種長翅膀的……部分應該會是獸群活動吧,如果在飛行中遇上了怎么辦?”
負責人說:“飛行器可是能穿梭在太空和星球內的,很堅固,你放心,如果到時候真遇上了飛行獸群也不要擔心,群體行動的變異獸體型較小,打開護盾能解決大部分問題。”
“好的,謝謝。”
短暫的交談讓剩下幾個打盹的選手都醒了過來,左側有什么東西戳在了脖子上,林爭渡拂了拂,是頭發(fā)。
“抱歉。”
陳禾亭說。
陳禾亭束住睡亂的發(fā)絲,窗外的日光刺進眼睛,她閉上眼,過了一會兒才睜開。
—
哪怕是三天前,林爭渡也沒想陳禾亭
銥驊
會加入她們的隊伍,這個話題至今還在論壇熱帖上掛著。
——“陳禾亭轉隊,雙陳這是鬧掰了?”
樓主:樓主焦慮得緊,就去翻組隊名單,發(fā)現(xiàn)陳禾亭轉隊伍了。[圖片]啥情況?
1L:……我還以為是無營養(yǎng)的惡搞圖呢,怎么會是真的啊,系統(tǒng)崩了?
5L:拜托,這倆雙胞胎誒,怎么可能會鬧掰,頂多吵架了唄。
9L回5L:等一下,我才看到截圖。陳禾亭居然去了49隊!
16L:哇49隊真的賺翻了,段璟、虞容之做固配,綠堡四人加盟后名單就一直沒有變動了,我還以為49打算走人數(shù)精簡路線,不招人了,結果把陳禾亭挖過來了!陳禾加不得氣炸了?
36L回16L:其實這個陣容本身還好,聯(lián)合末賽的時候段璟和雙陳不是一個團隊的嗎?關系挺好的。
59L:有的樓的發(fā)言已經(jīng)超過了吃瓜的范疇了,沒必要隨意揣測姐妹倆的關系吧,她倆多好還需要你們來評價嗎?說不定是提前說好換換口味的。
“并沒有提前說好。”陳禾亭說。
話題被頂成熱帖時,陳禾亭剛好就在旁邊,她是直接找段璟轉的隊,林爭渡也是后面才知道的。
林爭渡說:“你選擇轉隊,我其實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陳禾亭選擇在現(xiàn)在轉隊。
陳禾亭微微一笑,說:“不意外嗎?”
“嗯,你很早就表達過不滿。”
大概還是在麗珀星的時候,林爭渡和陳禾亭正式在線下相識,陳禾亭就提到過這件事。
陳禾加想追趕強者,一頭扎進前浪后浪相疊的海里,這沒什么問題。陳禾亭不滿的是,陳禾加一直沒有將她作為對手過。
雙生姐妹打娘胎里就待在一起,陳禾加好像習慣于陳禾亭在她身旁了,她去做什么,就覺得陳禾亭一定會跟上,她選擇什么,陳禾亭也會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陳禾加是這樣想的。
但陳禾亭不愿意。她沒有要把親生妹妹發(fā)展成宿敵、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只是想讓陳禾加正視自己一次,僅此而已。
甚至在轉隊前,陳禾亭就告訴過陳禾加:“這次我不想和你一隊。”
陳禾加又是半開玩笑地說著“好啊請隨意”,然后抱著她撒嬌。
所以當陳禾加真在選手后臺收到陳禾亭的離隊通知時,人傻了。人傻完就去找陳禾亭吵架,但沒吵出什么結果,最終不歡而散,然后足足三天沒有再說話。
—
這是一種小型的人員運輸飛行器,后面坐十個人剛好夠,窗戶呈現(xiàn)的景色被自地下瘋狂生長的樹身遮擋,也昭示著快要著陸了。
段璟見這情況,說:“待會兒我們先集體行動。”
49隊總共只有七人,管理難度比較低,但為了方便行動,還是分了兩支行動小組,擅長遠攻的段璟和虞容之分開,一組為林爭渡、段不容、虞容之,二組為段璟、西里亞、陳禾亭、陳聰。
景色緩緩下移,遠近相雜的樹干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藍色的樹皮,樹干粗壯得猶如神廟門廊柱子,而他們就像是誤闖入遠古巨獸群中般格格不入,渺小、微不足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藍得這么透底的樹,還長得這么高……”陳聰從震撼中回神,喃喃道。
事實上,這種藍色放在大面積的植物上,給人一種視線污染的感覺,像一鍋拿著各種草藥和生物煮成的雜湯,還撒上了藍色色素,乍一看,和林爭渡曾經(jīng)玩過的一款游戲中的異世界有著類似的顏色。
有點詭異。更何況,這里有霧。
林爭渡回想剛剛在海上看到的畫面,說:“我們在這塊大陸西部的山脈附近,這里應該是陽坡,靠近海岸,所以海霧比較濃。”
在小隊觀察四周環(huán)境的時候,飛行器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地面。
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廣播就蹦了出來:“所有隊伍均已到達投放點,請各位選手離開飛行器,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十分鐘,現(xiàn)在宣布比賽規(guī)則。”
“本次比賽采用積分排名制,獲取積分路徑有兩大方面——隊伍積分與個人積分。”
“隊伍獲取積分的行動有:完成所在地點的團隊任務,在七日內到達指定地點。個人獲得積分的行動有:清除變異獸,淘汰隊外參賽選手。”
“一,團隊任務將在比賽開始后三十分鐘發(fā)布。完成所在地點的團隊任務后,隊伍會獲得代步工具的相關情報,未完成該地點團隊任務時亦可獲取相關情報,視為自愿放棄該地點的任務分。請注意,代步工具種類不一,數(shù)量有限。”
“二,本次比賽共涉及五個地點,比賽時間結束后,團隊將根據(jù)到達地點數(shù)量與到達人數(shù)獲取不相應積分。地圖已發(fā)放,注意查收。”
“三,其他注意事項遵循賽前發(fā)布的通知。”
“祝各位比賽順利。距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五分鐘。”
林爭渡一邊隨隊走下飛行器,一邊打開地圖。
標注的五個任務地點,分布在這個星球的幾塊大陸上,總決賽的行進范圍上了難度,光靠腳可走不過去。況且賽制里要強調代步工具數(shù)量有限,那么即有概率發(fā)生爭奪事件。
三百余人,五十支隊伍分布在五個地點,一個地點就是十支隊伍——當然,每個地點的區(qū)域都非常大,前期不一定能遇上。
目前49隊所在的地點名稱為墨契原始森林,位于山脈的山腰上,朝下就是滿覆植被的陡坡。目前離這個任務地點最近的任務地點是同大陸東岸的茲撒裂峽,雖說“近”,但橫跨三千多公里,不用代步工具幾乎完蛋。
段不容站在林爭渡旁邊,額頭抵著林爭渡的肩,打了個哈欠,說:“我們能不能先在這里睡一覺?”
按照最近幾天的作息來看,現(xiàn)在應該是睡眠時間,不過大家跨星旅游慣了,對作息什么的適應性很強,段不容也只是微微吐槽一下,很快就振作起來。
霧氣拂面,猶如薄紗觸及肌骨,燦爛的日光在疊疊霧色中顯得朦朧而寂淡,也加重了此情此景的不真實感。
賽前最后五分鐘就在這樣的觀察中結束了。
“五分鐘時間到,比賽正式開始。”
廣播聲宣布后,七人都沒動。
陳聰左看看右瞧瞧,說:“上山還是下山?”
“下山。”林爭渡和段璟同時出聲道。
山下地勢方便清除變異獸。
如燭淚般
靠近海岸的陽坡, 海霧重,這倒是正常的,但這些巨樹的狀態(tài)很不對。
啟程下山前, 林爭渡走向離她最近的一棵巨樹,撥開濃霧,樹干的藍更顯詭麗。
林爭渡目光一凜。
樹皮的狀態(tài)是正常的嗎?來之前也沒人給他們科普這個星球上的生物狀態(tài)哪種是正常、哪種是異常。
她在樹前停留了一分鐘,原先參與路線討論的虞容之見狀走了過來, 還未開口, 也注意到了樹干的不對勁,他和林爭渡對視一眼,“……我植物學不太行。”
星聯(lián)直屬的幾個學院會開設相關課程,49隊總共就兩人是機甲學院在讀生——段璟和陳禾亭,于是虞容之折返,去找陳禾亭。
而林爭渡彎腰撿起一片落葉, 撫了撫邊緣, 用它刮了刮樹皮——是的, 那上面凝結著透藍色脂狀物, 抬眼,目之所及處都有,這巨樹就像使用后的蠟燭般, 掛滿了燭淚。
陳禾亭跟著虞容之過來, 林爭渡拿著葉子端到陳禾亭面前,陳禾亭垂眼凝視十秒,說:“……我不是植物醫(yī)生, 下不了結論。”
三人面色嚴肅, 在邊緣晃蕩的西里亞湊了過來,一頓。本來是商量路線, 商量著商量著,人數(shù)越來越少,段璟、段不容、陳聰也走了過來,挨個看了葉子上的脂狀物,陷入沉默,再各自散開,去查看了其他巨樹的狀態(tài),皆是如此。
這問題不是個例,選手又沒有相關知識儲備,沒有在這上面糾結太久,確認好路線后,進入機甲狀態(tài)。
附近都是陡坡,沒有辦法走緩。機甲一下坡,就剎不住腳,速度意外地加快,一直到距離山腳還有一千多米的時候,山坡總算變緩了,與緩坡銜接處有一片平地。
“嗚呼,歇一下。”陳聰說。銀背停下,倚著旁邊的一處斷壁。
段不容驚異道:“旅個游,體能變這么差?”
“什么體能差不差,我給我的心臟歇一下,”陳聰撫了撫心臟,銀背也同
依譁
步摸了摸心口,“剛剛那坡跟垂直下墜有什么區(qū)別,要不是有很多樹能讓我掌一掌,我差點跪下。”
段璟聞言,也點了點頭,說:“那我們修整十分鐘。”
林爭渡又走到了一棵巨樹前,狀態(tài)一致。
她收回視線,正要往回走,忽聞山中回蕩起一陣尖嘯——
聲音尖銳,乍一聽有如自人類體內發(fā)出的絕望尖叫,七架機甲同時拔出武器。
林爭渡先放開了能力,將檢測范圍控制在半徑兩公里內,然后操控鯨魚瞳穩(wěn)步走回隊伍中。
然后尖嘯聲又響起了。
這是一種讓人非常不適的聲音,不管是耳朵還是心臟都遭罪。
不過第二次的時長更久一點,也讓有所準備的眾人有了時間來分辨這種聲音。
第三次尖嘯響起時,林爭渡確認了這種聲音來源,說:“不是人發(fā)出來的。”
“鳥類。”段不容說。
陳聰:“聲勢這么大,肯定不是正常鳥,不就是變異獸嗎?”
單根據(jù)“鳥”類來說變異獸還不太準確,真是這類單種變異的話,那該叫“變異禽”。變異獸大多形態(tài)都是多種生物融合而成的,目前很少見到以禽類單種變異的。
段不容:“廢話。”
陳聰懶得爭辯,回身看林爭渡,“……林爭渡,你要不把狗狗放出來?”
林爭渡:?
二人隔著機甲沉默三秒,林爭渡懂了陳聰?shù)囊馑迹f:“刀刀不是真的狗。”做不了追蹤。
陳聰:“都做成狗的形態(tài)了,為什么不加點功能系統(tǒng)?”
林爭渡:“它只要會打架就行了。”
段不容:“好了,死到普。”
第四次尖嘯響起。
陳禾亭凝神辨別方向,說:“要追嗎?”
段璟說:“《變異獸行為參考》里說過,持續(xù)、尖銳的鳴嚎,大多是為了引起體型巨大生物的注意,從而與同伴達成獵殺。”
但這次尖嘯被一聲槍響打斷了。
虞容之說:“看來,有隊伍先到了。”
遠遠地能聽見各種武器交錯的雜音,至少可以確定,有一支隊伍還在上方,而49隊也要繼續(xù)趕路了。
下緩坡的中途,剛剛尖嘯方位又傳來一陣連續(xù)的叫聲:“嗚呼,嗚呼呼,嗚呼!”
“……誰家的猴子跑出來了。”陳聰吐槽道。
這是純粹人聲發(fā)出的動靜,不知道是哪個隊伍這么囂張。
但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被別的動靜吸引了——三十分鐘到,團體任務發(fā)布,七人的外腦同時一震。
面板彈出,映亮了駕駛艙里林爭渡的面孔。
【49隊:取出墨契原始森林指定位置中物品,護送至蘇塔海峽指定區(qū)域。(跨區(qū)域類任務,在完成任務的當?shù)仉A段后,即可獲得代步工具情報)】
面板附上了物品的投影,一個二十厘米長、十厘米寬、十厘米高的密封箱,它所在的位置也在山下,算是誤打正著了。
但任務的后半句話并不讓人舒心。
蘇塔海峽是五個任務地點之一,但離目前地點較遠。這個任務無疑增加了負擔,所有人都以為團體任務是當?shù)仡I當?shù)禺叄f萬沒想到還要送去另一個任務點才算完成。
“我們原計劃不變,”段璟說,“完成這里的任務后,先去茲撒裂谷。”
關于“護送”這種任務,綠堡星和黑王星的選手都很了解。當初模擬賽的時候,每個陣營的其中一個任務就是保護物品,敵對陣營和機甲獸都會對保護物展開搶奪。
那么有意思的來了,后續(xù)的團體任務更新里,會出現(xiàn)這樣的任務嗎?拭目以待。
定位顯示,密封箱所在的地方是處于山腳溪流交匯的小湖泊旁,那里曾經(jīng)是星聯(lián)干部駐扎的營地,說不定還是個潛在物資供給地。
山下的霧氣要淡一點,巨樹分布也沒有那么密集了,腳下踩著的泥土變?yōu)樗槭呷诵兄陵柟庀隆?br />
陳聰舒了一口氣:“這里總算……陽間了一點。”
他們現(xiàn)在身處石灘,二十米外的地方就是一條小溪,沿著小溪走,就能到營地舊址。
身沐陽光,眾人行進的動作都輕快了一些,林爭渡一直開著能力,到目前為止,附近都沒有出現(xiàn)其他選手。
但很快,山坡間密布的樹冠里出現(xiàn)了動靜,群葉向著山腳的方向晃動,猶如風吹,猶如浪推。
“有東西來了。”段璟說,懸鈴爬上石灘的巨石,架好了位置。
鯨魚瞳拔開合金刀,同時抽出了無根水,林爭渡說:“注意樹上。”
陳聰原本還挺緊張的,但看著樹冠的動靜,忍不住道:“蕩來蕩去,不會真的是猴子吧?”
嚴肅的氛圍被消解了,幾人忍俊不禁。
這時段璟說:“我看到了,一只,但體型很大。”
“大點好,”段不容,“積分高。”
樹冠上忽然沒有了動靜,林爭渡頓了頓,本以為它落地跑過來了,但五分鐘過去后,山腳并未出現(xiàn)變異獸的身影。
陳聰:“什么情況?”
挺聰明。知道自己暴露在山腳不利于攻擊,很顯然森林才是它的主場。
段璟沒說話,而后呼吸忽然一停,然后說:“它在觀察我們。”話音一落,段璟共享了探查視角。
林爭渡接收視角,段璟調整的角度和距離都恰到好處,猶如看鬼片被突臉一樣,林爭渡微怔,陳聰也被嚇得“呃啊”了一聲,回蕩在隊內頻道里。
——在藍綠色的葉子里,有一張人臉。
說是“人臉”,但細看后才能意識到,這是變異獸首部的花紋,藍黑相間,像是人類眼神空洞的面龐。
它一動未動,伏在樹間觀察他們,看得人發(fā)麻。
陳聰腦子一抽,說:“我就說機甲賽直播要分級觀看,小朋友看見晚上睡不著怎么辦?”
段不容:“很簡單,娛樂化一下,或者弱化一下它,這樣大家都會覺得它是丑萌丑萌的了。”
林爭渡不打算和它繼續(xù)深情對望,說:“我去解……”
嘭。
身后一聲巨響,一道殘影卷著風而過,驚穿死寂的原始森林,震得森林里又是一片騷動。
偵查視角里的變異獸消失了。
林爭渡轉身看著巨石上的機甲。
段璟正操控懸鈴慢條斯理地調整槍口,她看見鯨魚瞳轉身,氣定神閑地說:“死了。”積分到手,直接證明了變異獸的死亡。
林爭渡再一次被段璟的能力驚艷到了。猛烈,迅速,在這方面簡直無懈可擊。
……教練,我要學遠程攻擊。
【我天,完全沒反應過來,我還在擋面板呢,段璟就把變異獸解決了。】
【三年來唯一專精遠攻的區(qū)賽冠軍,你們懂不懂含金量……】
【一般來說,那種數(shù)量較少的變異獸,段璟都能秒吧(伏瑪星出現(xiàn)的那個鬼東西不在考慮范圍)。】
【林爭渡也愣了,好逗哈哈哈哈哈。】
【這么想,49隊的配置真的是絕了,團積分絕對第一。】
【但擊殺變異獸數(shù)目又不算進團積分,而且同一個任務的13隊馬上快到營地了,49隊還在這兒磨磨蹭蹭的,看得人著急。】
【這有什么著急的。規(guī)則里面又沒說不能搶,搶的時候順便淘汰選手,一舉兩得。】
【淘汰選手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