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很著急,但是旁人根本不懂他為什么著急。
虞紹燮還扭過頭看了一眼高洵之,而高洵之隱晦的對他點了點頭。
虞紹燮明白了,他晃了晃蕭融抓著自己衣服的手,把蕭融晃下去以后,他才坐到蕭融身邊,然后柔和著語氣的問他:“融兒,是這個趙興宗有什么問題嗎?”
屈云滅原本一臉的狀況之外,聽到融兒這個稱呼,他嗖的扭頭,死死的盯著虞紹燮。
……
這時候蕭融也差不多反應(yīng)過來了,他剛才太著急,暴露了一些不應(yīng)該暴露的信息,而他僵硬的看著這三個人,漸漸的,他的神情開始自然的轉(zhuǎn)化。
他作出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然后很有禮貌的對另外兩人說:“大王,高丞相,可否讓我同虞兄單獨說幾句話。”
屈云滅的眉毛頓時就揚了起來,他張嘴就想問,有什么話是需要背著本王說的?
但一旁的高洵之已經(jīng)眼疾手快的把他拉到了后面,高洵之對蕭融微笑:“自然可以,那我和大王先出去了,阿融你記得好好休息,不要說太多話。”
說完,他就推著不情不愿的屈云滅出了這個房間,出去之后,他還主動幫蕭融把門關(guān)上了,而屈云滅看著他這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樣,十分的不痛快:“我沒說我也要出來。”
高洵之把門關(guān)好,然后才恨鐵不成鋼的轉(zhuǎn)身:“那你想做什么,難不成你還要明知故犯,在里面礙阿融的眼。”
屈云滅:“……”
他抱臂不吭聲了,但是沒過多久,他又冷硬著一張臉問高洵之:“他們到底要說什么?”
高洵之:“不知道。”
周遭再次安靜下來,但同樣沒安靜多久。
屈云滅不吐不快道:“你剛剛聽到他叫蕭融什么了嗎!”
高洵之:“……”
關(guān)你何事?!
*
里面,蕭融先不動聲色的給自己解釋:“我突然想起來,我曾聽過趙興宗這個名字。”
虞紹燮:“……”
是么,但你剛剛叫他趙耀祖,趙光宗,就是沒叫過他趙興宗。
蕭融感覺他不太相信的樣子,默了默,他繼續(xù)努力的解釋:“只是時間有些久遠(yuǎn)了,是好幾年前聽說過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不如虞兄再給我講講他的事?”
虞紹燮對他眨眨眼,在蕭融快要警惕之前,他嘆了口氣,點頭道:“好吧。”
……
但他根本沒什么可講的,因為趙興宗這人干凈的仿佛一張白紙,不論家世還是履歷,都沒有一丁點可疑的地方,然而越是這樣,蕭融心里的緊張感就越高。
因為他完全想不到趙興宗會從哪個角度影響屈云滅的氣運。
虞紹燮說完了,蕭融卻還是一臉的魂不守舍,虞紹燮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蕭融察覺到他的聲音停了,他便抬起頭來,先是對虞紹燮道了聲謝,然后讓他先不要管趙興宗的事情了,等他好一點之后,他再讓人把趙興宗請過來。
虞紹燮嗯了一聲,然后離開了這里。
但他剛打開門,就看見外面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人,不管屈云滅還是高洵之,他們都沒有走。
虞紹燮先把門關(guān)上,然后才對這兩人打招呼,而屈云滅擰著眉的打量他,也不知道他在打量個什么勁。
屈云滅問:“如何?”
虞紹燮:“還是有些精神不濟(jì),依我看這兩天就不要再讓人過來打擾融——”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屈云滅直接轉(zhuǎn)身,然后推門進(jìn)去了。
虞紹燮:“…………”
算了,大王不聽他話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默默吐出一口氣,虞紹燮也轉(zhuǎn)身,面向高洵之站立。
虞紹燮張口,想要說什么:“高先生……”
高洵之卻對他搖了搖頭:“莫要聲張,知道的人越多,阿融的身體越差,天機不可泄露啊。”
虞紹燮愣了愣,慢慢的,他抿直了唇角,然后慎而又慎的對高洵之點了一下頭。
高洵之便知曉他是個靠得住的,除了政見不一時虞紹燮表現(xiàn)得尖銳了一些,平日里的他最是貼心不過了。
微微一笑,高洵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去忙吧,我也走了。”
虞紹燮同樣笑了笑,然后出于禮貌的問了一句:“高先生要去哪?”
高洵之繼續(xù)微笑:“去上香。”
順便看看能不能跟道君商量一下,以后神異之處還是留給阿融,至于這身體受苦,他完全可以代勞嘛,許多大夫都說過,他身體健康得很,經(jīng)脈五臟堪比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反正都是生病,誰病不是病呢?
……咳,希望道君也能認(rèn)同他這套歪理。
*
屈云滅進(jìn)來的時候,蕭融正靠著床頭沉思,聽到腳步聲,他抬起自己的臉,看著屈云滅一步步朝自己走近,最后嘎吱一聲坐在了他的床邊。
蕭融:“……”
屈云滅的體脂率跟一頭豬差不多,但他的體重跟他的身高是一樣的數(shù)值,身上沒多少脂肪,結(jié)果還這么重,只能說明他渾身都長滿了肌肉,難怪身上這么硬,他剛剛抓屈云滅衣服的時候,不小心還抓了一把他的腹肌,那手感……還是別提了。
跟抓一塊大理石有什么區(qū)別。
對著虞紹燮,蕭融起碼還會努力去解釋一下自己為什么行為異常,但對著屈云滅,蕭融連應(yīng)付都懶得應(yīng)付了,反正屈云滅猜不到真相,而對于那些猜不到的東西,屈云滅從不為難他自己。
就像蕭融想的那樣,屈云滅確實沒有費勁的去猜,但理由并非是蕭融認(rèn)為的那種,他只是覺得真相不重要而已。
他望著蕭融,好半晌才說了一句:“你能活到本王回來嗎?”
蕭融:“…………”
他算是服了。
蕭融一臉麻木的看向屈云滅:“大王放心,就沖著你這句話,我也一定得活到那個時候。”
屈云滅:“我知你是在說笑,但我不是。”
蕭融一愣,他這才好好的看了一眼屈云滅,而看到屈云滅平靜的神情之后,蕭融頓了頓,他也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認(rèn)真又平靜的對屈云滅說:“我比大王想象的健康,只要大王能夠平安無事的回來,城門之上,大王自能看到我迎接大軍凱旋的身影。”
聽到這話,屈云滅總算是不盯著蕭融了,他垂下眸,屋子里的氣氛好像也沒有那么嚴(yán)肅了,但這氣氛根本沒維持多久,因為屈云滅又興師問罪一樣的抬起了眼。
“趙耀祖是何人?為什么你剛醒就要找他?!”
蕭融:“……”
我還想問你呢!一個哲學(xué)家怎么也能跟你的氣運扯上關(guān)系,你是不是打算殺了他啊!
*
趙耀祖,哦不,趙興宗,一款連蕭融都搞不懂的未解之謎。
哪怕躺床上,蕭融也沒閑著,他讓張別知出去詳細(xì)的調(diào)查趙興宗,結(jié)果還是一無所獲,他甚至為了弄清楚趙興宗到底有什么問題,把屈云滅當(dāng)成了人形測試器,用屈云滅的態(tài)度來測試應(yīng)該怎么對待趙興宗。
最后得出結(jié)論,趙興宗這個人,你可以殺了他,也可以把他放在身邊,但就是不能放他走,也不能讓他在陳留城里肆意生長。
怪哉……什么意思啊,難不成只要他只要離開了鎮(zhèn)北軍的監(jiān)視范圍,他就會開始搞事,跟整個鎮(zhèn)北軍作對?
可他就是個哲學(xué)家啊!哲學(xué)家還能搶了軍閥的活兒?
蕭融百思不得其解,這一點在見到趙興宗本人以后更是坐實了,發(fā)現(xiàn)趙興宗就是那一日在戲園哭得稀里嘩啦的士人,蕭融實在是無法想象他振臂一呼、就糾集大軍來攻打陳留的模樣。
更何況在發(fā)現(xiàn)蕭融就是傳說中的蕭令尹之后,趙興宗差一點就給他跪下了,他臉上的震驚和害怕都不是裝的,雖說也沒害怕多久吧,在蕭融特意的溫柔攻勢之下,他很快就重新熱情起來,一再的對蕭融表忠心,表示他是真想為鎮(zhèn)北王效力。
蕭融維持著慈祥的表情,實際上在心里已經(jīng)把趙興宗當(dāng)成了一級污染物,他不敢把趙興宗直接放在王府里,也不敢讓趙興宗離他們太遠(yuǎn),而他又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看著這個人,思來想去,干脆蕭融把他送給了佛子,讓他每日跟著佛子處理一些雜事。
正好佛子是一人居住的,而且入夏安居沒結(jié)束的時候,他總是十分清閑;再加上佛子是佛門中人,信仰早就根深蒂固了,也不怕他被趙興宗洗了腦,說不定還能反過來,讓趙興宗接受一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思想,別再想著搞事了。
趙興宗沒有察覺到蕭融對他的警惕,恰好他也是十分崇拜佛子彌景的人之一,對于這個安排,他完全沒有意見。
而趙興宗興高采烈的從議事廳出來,恰好碰到回來的屈云滅,看到蕭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個罵他登徒子的人是誰了,他以后可是打算一直跟著鎮(zhèn)北軍了,這種誤會當(dāng)然要趕緊解除。
他連忙對屈云滅行禮,表示那日他是被劇情刺激到了,實際上的他很是尊敬鎮(zhèn)北王,絕沒有冒犯鎮(zhèn)北王的意思,經(jīng)蕭令尹首肯他日后就是鎮(zhèn)北王的屬下之一了,他一定會好好干,讓鎮(zhèn)北王看見他的能力與誠意。
屈云滅聽著他這一長串的示好,臉上的表情始終都沒怎么變過,趙興宗得知屈云滅是鎮(zhèn)北王的時候很是震驚,但屈云滅得知趙興宗就是趙耀祖的時候,心里就一個想法。
——果然。
那么討厭的人一般不會一下子冒出兩個來,如果他們是同一人,那就說得通了。
……
屈云滅討厭趙興宗,是因為那天趙興宗讓他啞口無言了,而他討厭“趙耀祖”,這完全是蕭融的責(zé)任,蕭融為了弄清楚趙興宗身上的問題,便故意說一些含糊其辭的話,勾起屈云滅對趙興宗的殺意、或是讓他忍不住的想要把趙興宗發(fā)配邊疆,偏偏他剛做好決定,蕭融就來一句他其實是開玩笑的,把屈云滅弄得老大不痛快。
但他不會因為這件事就記仇蕭融,他只會記仇讓蕭融這樣戲耍他的趙興宗。
……
屈云滅越是沒反應(yīng),趙興宗越想讓他對自己改觀,在他說個不停的時候,屈云滅抬起手制止他:“行了,本王只關(guān)心一件事,他將你安排去了哪?”
趙興宗眨眨眼,反應(yīng)過來這個他是蕭融,他連忙說,蕭令尹讓我去幫佛子。
屈云滅點點頭:“安排得好。”
以后凡是他不喜歡的人,他就將其安排去跟佛子作伴。
…………
文集過半,該來的人差不多都來了,愿意參加的人此刻也差不多都把文章交上來了,或許有那種想要最后一刻閃亮登場的士人存在,但終歸不會太多,在眾人炒熱了氣氛之后,人人都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表達(dá)出來,很少有人忍得住文章被展示的誘惑。
當(dāng)初蕭融打的是千人文集的旗號,而真正參加的人總共有六百多。
這只是參與比賽的人,還有許多人過來看看,但是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下筆。
能達(dá)到這個效果,不能說讓蕭融滿意,卻也不至于讓他覺得自己白費精力,最起碼陳留的房產(chǎn)已經(jīng)銷售出去了十分之九,他再也不用擔(dān)心那些房子因為沒人住而腐爛倒塌的事情了。
而在趙興宗成功投靠了鎮(zhèn)北軍之后,陸陸續(xù)續(xù)的又有一些士人表達(dá)了同樣的意思,只要他們品性沒什么問題,蕭融就全部接收下來,但這些人沒有趙興宗一樣的待遇,他們的落腳點基本都在官府。
等到第三道題公布的時候,外面的熱鬧基本就和王府無關(guān)了,因為第三題的意義不大,而鎮(zhèn)北軍也即將出發(fā)。
*
蕭融問:“如今收到了多少個回信?”
張別知答:“二十三個,淮水之北有十六個,南雍地界上就只有七個,還包括了建寧太守黃言炅。”
蕭融:“他說沒說要帶多少兵馬?”
張別知:“沒有,他那個人吝嗇又殘忍,就是帶了許多的兵馬,也肯定是老弱病殘居多,說不得還是從他們建寧附近征來的農(nóng)夫與流民呢。”
蕭融詫異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你又沒見過黃言炅。”
張別知一臉的理所當(dāng)然:“我姐夫告訴我的啊。”
蕭融:“……”
對,他差點忘了,簡嶠對張別知不設(shè)防,只要不是軍事機密,基本上簡嶠知道什么,張別知就知道什么。
難怪丹然喜歡簡嶠呢,他倆就是一路人。
蕭融搖搖頭,不止是黃言炅,旁人大約也會這么敷衍了事,這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了,好在這些人多數(shù)都是充當(dāng)后勤部隊,真正的上陣殺敵也輪不到他們,因為屈云滅根本不信任其他勢力的兵馬。
這二十三家響應(yīng)的勢力,從愿意貢獻(xiàn)一千、到愿意貢獻(xiàn)一萬不等,淮水之北因為畏懼屈云滅,所以派出的兵馬多一些,南雍基本都是敷衍,派個一兩千人就算完成任務(wù)。
比較讓蕭融意外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上黨太守,他居然把上黨本地的駐軍全都派了過來,而且他本人沒來,這是表明了要讓這些駐軍完全聽從鎮(zhèn)北王號令了。
另一個則是東陽王賀庭之,他只派了兩千兵馬,但他居然本人親至,而且一來就在城外的大軍中跟眾人寒暄,不僅跟將領(lǐng)們寒暄,還跟將士們寒暄。
別人要是問他為什么只帶這點兵馬,他就一臉凄風(fēng)苦雨的說自己雖然承蒙先帝恩惠,當(dāng)了一個東陽王,但在實力上他和鎮(zhèn)北王完全沒法比,東陽近日連下大雨,他留了四千將士在那里幫助百姓抵御河洪,這僅剩的兩千人,便是他能拿出來的所有了。
一邊說他一邊拭淚,堂堂東陽王混成他這個模樣,他真是給武帝他老人家丟臉啊。
光賣慘還不夠,他還借此提到,正因為自己帶的兵馬太少了,有負(fù)鎮(zhèn)北王對他的期望,他也知道此事十分丟臉,但討伐鮮卑是中原男兒都不能推卸的責(zé)任,他必須來,所以他才厚著臉皮加入了大家的隊伍,不過為了懲罰他自己,他決定與將士們同吃同住,絕不踏入陳留城一步,哪怕他身為東陽王,其實是應(yīng)該進(jìn)入陳留城,被鎮(zhèn)北王奉為座上賓的。
人們被他這大義凜然的模樣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連連勸他,天災(zāi)人禍又不是你的錯,貴為東陽王你怎么能在城外風(fēng)餐露宿呢,快進(jìn)城吧,好好在城內(nèi)歇腳,等即將開拔的時候再回來也不遲啊。
賀庭之一直都羞愧的擺手,在擺了三次之后,他嘆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們這么堅持,那我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
得知這件事的蕭融抽了抽嘴角,他問宋鑠東陽王在城中做什么,宋鑠告訴他,自從進(jìn)了城,他就沒從百寶街廣場上出去過。
他一直都在跟那些士人攀談,言語之中也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不過就是夸獎他們、然后再說說自己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在做什么,可就是這種陽謀,才不好讓人阻止他。
人家就是聊天而已,你們鎮(zhèn)北軍總不能小氣到連這個都不讓吧。
蕭融的反應(yīng)不大,倒是宋鑠,氣得直磨牙:“裝腔作勢的摘桃小人。”
蕭融看看他,發(fā)出一聲輕笑:“會裝腔作勢,也不是什么壞事。我倒是希望大王偶爾也能裝腔作勢一些。”
宋鑠瞥他一眼:“那你便繼續(xù)希望著吧,我看大王這輩子是學(xué)不會了。”
蕭融:“…………”
其他人也在陸陸續(xù)續(xù)的趕來當(dāng)中,但鎮(zhèn)北軍不會等他們,若是趕不上,那就只能到雁門關(guān)去跟他們匯合了。
蕭融只暗中關(guān)注了一下東陽王帶的人都有誰,又讓人去旁敲側(cè)擊的問了下周椋有沒有來到他身邊,得知沒有之后,蕭融便不再關(guān)注這個人了。
東陽王的崛起條件比黃言炅苛刻,只要小皇帝還活著,他們就不用擔(dān)心東陽王能成什么氣候。
在文集接近尾聲的時候,第三道題還是沒有人答出完美的下聯(lián)來,這很正常,畢竟是有千古絕對之名的對聯(lián),蕭融當(dāng)初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故意將這道題安排在了最后,僅僅幾天的時間,有些人連帶有瑕疵的下聯(lián)都對不上來。
蕭融本以為這第三道題沒什么用,結(jié)果還是有用的,因為它幫忙暴露了一些人的本性。
有人在對不出來以后,竟然惱羞成怒,說出題人是故意侮辱他們,因為上聯(lián)講的是寡婦的心情,而他們都是讀過圣賢書的男人,不屑于做這種對子。
——寄寓客家,寂寞寒窗空守寡。
這就是上聯(lián),確實是個寡婦寫的,但這寡婦的才華千百年來不知道吊打了多少盲目自大的讀書人,果然應(yīng)了那句話,敗犬才會狂吠。
蕭融都懶得理他們,讓人統(tǒng)計了一下他們的名字,然后跟他們定好的前三名對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有重復(fù)的,蕭融就放心了。
沒人答上三道題,而前兩道的爭議也很嚴(yán)重,所以那一萬金肯定是不能給出去了,但為了不打擊大家的積極性,蕭融還是排了前三名出來,同時分別發(fā)放獎勵,每人都給一套房子,然后第一名給兩千金,第二名給一千金,第三名給五百金。
即使沒有一萬金,一千金也非常多了,更何況得了名次的三人當(dāng)夜就被請進(jìn)了鎮(zhèn)北王府,旁人不知道他們經(jīng)歷了什么,只能看到他們暈陶陶的走出來,都不用過夜,當(dāng)晚他們和鎮(zhèn)北王同宴飲樂的消息就傳到了其他士人耳中,據(jù)說鎮(zhèn)北王親自給他們敬酒,高丞相蕭令尹還有許許多多的重要人物都在底下作陪,一晚上絲竹聲都沒斷過,鎮(zhèn)北王還當(dāng)場許下諾言,如果他們?nèi)齻愿意的話,高官厚祿立刻就能到手。
直接被鎮(zhèn)北王請過去宴飲,和先贏了比賽再被請過去宴飲,那感覺完全不一樣,首先前者幾乎沒什么人知道,其次后者能給人帶來一種“我努力了、這是我應(yīng)得的獎勵”的快/感。
這三人的虛榮心被大大的滿足了,第二日就有兩個人過來表示自己答應(yīng)了,剩下那個是金陵人,他這次過來是湊熱鬧的,沒想到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他舍不得直接拒絕,卻又不敢獨自答應(yīng)下來,畢竟他也有家族需要顧忌。
高丞相得知他的心情,頓時體貼的告訴他,這個邀請隨時都有效,哪怕他拒絕了鎮(zhèn)北王,他們這些人也不會怪罪他,只會一直期待著他能改主意。
他們陳留的大門,永遠(yuǎn)像他這樣的大才者敞開。
“……”
好感動。
他回去以后,一定會努力說服家人的!
……
這三人倒是開心了,其余人可沒有那么高興,冒酸氣的、不服氣的比比皆是,直到告示牌上又貼出一個新公文,說是xx年千人文集已結(jié)束,xx年(下一年)千人文集籌備中,彩頭仍舊是一萬金,鎮(zhèn)北王期待著這一萬金被人贏走的那一天。
一看明年還有機會,這群人就又斗志昂揚起來了,今年他們沒準(zhǔn)備好而已,明年他們一定要一雪前恥!
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之后,這些人就都走了,只剩一個人站在告示牌前面,盯著那個手寫的xx年。
這是天干地支紀(jì)年法,但其實人們還是習(xí)慣稱呼這一年為圣德六年,只有需要算命的時候,人們才會稱一聲xx年。
……循序漸進(jìn)的將人們心中的年號模糊掉,南雍那個小天子的存在感,也會跟著減少一點。
連這么細(xì)微的事情都要糾正,是天生的細(xì)心呢?還是跟他一樣,對改朝換代勢在必得呢?
*
文集一結(jié)束,離大軍出征就只剩下兩天了。
而越是離出征的時期近,蕭融這心里就越不安。
這回不是系統(tǒng)的作用,就是他單純的放心不下,正史上屈云滅從叱咤風(fēng)云到急轉(zhuǎn)直下,就是從攻打鮮卑開始的,所有積壓的負(fù)面影響都在這場戰(zhàn)爭中爆發(fā)了,之后的他簡直就是墜機一樣的掉落,再也沒有起來的可能,直到摔個粉身碎骨、一敗涂地。
但他不能跟著去,首先他不懂怎么打仗,其次后方需要有人留守,再次……他不希望再出現(xiàn)淮陰城外一樣的情況了。
沒法在打仗的時候幫到屈云滅什么,蕭融就只能盡量的在出征前替他把一切都打算好,該帶的全都帶上,陳留這里只留足夠打守城之戰(zhàn)的物資就行了。
之后他還讓張別知把簡嶠叫了過來,苦口婆心的跟他說自己的顧慮。
簡嶠:“……”
他望著蕭融,覺得蕭融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記得他一開始說過什么了。
一開始的蕭融可是因為大王說過不帶他出征,而被氣得當(dāng)場跳腳啊。
那時的他認(rèn)為大王不帶他就是作死,如今怎么變了?
簡嶠又不是張別知,他還是有點情商的,所以他沒把這個問題問出來,而是默默聽著蕭融的話,聽著聽著,他突然聽出不對勁來了。
因為蕭融居然告訴他,若軍中有變,就讓他先下手為強,不管是誰直接殺了就是,屈云滅不至于問都不問簡嶠一句,就把他的頭也砍了,到時候不管有什么問題,簡嶠都可以推到蕭融的頭上,等回了陳留再做定論。
簡嶠整個人都呆住了:“軍、軍中要有變?!”
蕭融:“不一定,只是未雨綢繆而已。”
簡嶠感覺自己要瘋:“蕭先生,你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王身邊有叛徒嗎?!”
蕭融:“沒有,都說了只是未雨綢繆。”
簡嶠才不信,這世上需要未雨綢繆的事情多了,怎么蕭融不提別的,專門提這個,但看蕭融不愿意解釋的模樣,簡嶠慢慢把嘴閉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謹(jǐn)慎的問蕭融:“那蕭先生可否將懷疑的人選告訴卑職。”
蕭融想了想,對他說道:“你可以信任王新用。”
簡嶠:“…………”
換言之,原百福和公孫元都不值得信任。
然而這兩個人才是簡嶠的朋友,那個王新用向來被他們排斥在外。
簡嶠感到荒謬絕倫,也感到徹骨的冰冷,這跟李修衡不一樣啊,那兩人……那兩人……
這時候,蕭融突然叫他的名字:“簡將軍,這不是你咂摸心中滋味的時候。”
簡嶠愣愣的看向蕭融,而蕭融擰著眉的看他:“我說了,這只是未雨綢繆,它可能發(fā)生也可能不發(fā)生,在鎮(zhèn)北軍中,除了高丞相,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越是這種時候,你越要守護(hù)好大王的后背,若沒有發(fā)生,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發(fā)生了,你也不必驚慌,因為你早有所預(yù)料、也有所準(zhǔn)備,屆時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攔住大王,讓他想起這世上不是只有人背叛他、還有更多的人在陪伴他,然后——再把叛徒清理干凈。”
簡嶠:“…………”
蕭融的語氣這么輕松,搞得簡嶠心中的凝重都淡了一些,他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但就像蕭融說的,此時大王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情緒,他都可以等回來以后再慢慢的消化。
蕭融見他一臉的備受打擊,他忍不住道:“你也不必這樣,我不過是考慮了所有的可能性而已,有九成的可能都是風(fēng)平浪靜。”
簡嶠沉默,他想蕭融還是不懂,這種事情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于他們這些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而言,都是毀滅般的打擊。
他答應(yīng)了蕭融的請求,然后就要轉(zhuǎn)身出去,而蕭融看著他邁步,突然,他又站了起來。
“等等。”
簡嶠回頭,聽到蕭融又叮囑了自己一句:“若什么都沒發(fā)生,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大王,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也希望這只是我的多疑心作祟。”
簡嶠看了看他,突然把身子也轉(zhuǎn)了過來,然后他對蕭融彎腰,行了個本不該他行的大禮。
蕭融愣了一下,而簡嶠在行完之后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
簡嶠離開以后,蕭融沉默了好久,雖然屈云滅身邊有個不怎么值得信任的原百福,但也有簡嶠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他的人。
只是人們向來都只能看到傷害自己的,卻看不到一直都在保護(hù)自己的。
抿了抿唇,蕭融突然站起身,然后跪在床邊,撅起屁股,把床底下的一個包袱拽了出來。
院長的大寶劍一直掛在墻上,而這包袱里是他穿過來那天穿的衣服、戴的假發(fā)。
假發(fā)他一直戴到頭發(fā)半長的時候才摘下來,阿樹震驚的問他頭發(fā)怎么短了這么多,正好那時候他們剛遇上匪盜,蕭融就說被匪盜割了,其實假發(fā)和真發(fā)的質(zhì)感和厚度根本不一樣,但打死阿樹也想不到蕭融戴的是化纖制品,他還以為蕭融因為被割了頭發(fā),心情太差,所以發(fā)量驟減了。
……
化妝之后再上臺演出,這些事情仿佛都是上輩子了,連帶著其余的、那些他從來都沒在意過的日子,它們消失的那么干脆,一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給他,而他這輩子最討厭、最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沒有心理準(zhǔn)備。
沉默許久,蕭融又把這些東西都塞了回去,連著包袱皮一起,全部推到床底下最深的角落里。
*
大軍即將出征的前一晚,屈云滅站在他的鎧甲之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攻打鮮卑是他從十四歲開始就有的心愿,后來一日復(fù)一日的加深,比起心愿,這更像是他的執(zhí)念。
就像做夢都想發(fā)財?shù)娜艘粯樱切┤藭胱约喊l(fā)財以后要做什么,而屈云滅也想過,等他快意復(fù)仇之后,等他的仇人盡數(shù)伏誅之后,他又要做什么。
曾經(jīng)的他沒有答案,大概之后的每一日都是隨波逐流,繼續(xù)做這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且糊里糊涂的鎮(zhèn)北王,盡力保護(hù)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他的父親就是這樣過了一生,他的大哥也是,那他繼續(xù)過這樣的日子,他也覺得沒什么問題,至于這樣的日子他能過多久,他不在乎。
如今的他仍舊沒有答案,不管是稀里糊涂的做個鎮(zhèn)北王,還是頭腦清醒的做個鎮(zhèn)北王,對他來說好像都一樣,唯一的區(qū)別就在于,這回他希望日子能長一點,因為蕭融付出了那么多,他不想讓那些付出都白白浪費了。
屈云滅無意識的擰眉,以往出征他不會想這么多,怎么這回就變了,難不成是太久沒殺人,他也開始心慈手軟了?
……
還不等屈云滅想出個答案來,門口又響起了敲門聲。
是蕭融。
一瞬間屈云滅就把腦子里的想法全都扔了,他快步走去門口,把門打開,他看到蕭融又抱了兩個酒壇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屈云滅:“……”
“又是你釀的酒?”
蕭融對他揚揚下巴,示意他讓開,屈云滅照做,而蕭融進(jìn)來以后才回答他:“不是,這是將軍釀。”
屈云滅:“出征在即,我不能飲酒。”
蕭融把酒壇子咣當(dāng)一下放在桌子上,然后轉(zhuǎn)頭對他說:“我知道,所以這是我要喝的。”
屈云滅:“…………”
他喜歡的是和蕭融同飲,不是清醒的看著蕭融撒酒瘋,再說了,蕭融撒酒瘋一點都不可愛,他可是會罵自己的。
但蕭融做了決定,就不會再管屈云滅什么想法,他自顧自的倒酒,覺得有點礙事,他還把自己腰間系著的劍拿了下來。
屈云滅這才注意到他把螭龍劍帶來了,他感到納悶,蕭融不是從來都不佩劍的嗎?
然后,他就聽到蕭融說:“大王還記得前些日子嗎,大王說送禮便要投其所好。”
下一秒,蕭融耳后傳來破空聲,原來是屈云滅一個箭步?jīng)_了過來,他急急的問:“你要把這劍送給我?”
蕭融:“……”
他回頭便是一聲怒嗆:“想什么美事呢!想要我的劍,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屈云滅:“…………”
不給就不給,兇什么。
他坐到蕭融身邊,不解的問:“那你把劍帶出來做什么。”
蕭融瞥一眼劍柄上的花紋,然后才對屈云滅說:“一會兒大王就知道了。”
說完,他又拿過另一個杯子,但只給屈云滅倒了一杯茶,他用自己的酒去碰屈云滅的茶,之后徐徐開口:“明日大王就要出發(fā)了,今日我敬大王三杯酒,免得以后就沒機會敬了。”
屈云滅:“……”
天天說我不會說話,你也沒好到哪里去。
蕭融:“這一敬,敬大王不殺之恩,在來到雁門關(guān)之前,我可是做好了大王有可能要我性命的準(zhǔn)備,誰能想到呢,竟然沒用上。”
說完,他把這一杯都干了,也不管屈云滅的臉色黑成了什么樣。
接下來,他又倒了一杯:“這二敬,敬大王知遇之恩,我平時大約表現(xiàn)的得意了一點,但其實我知道,并非是我舌燦蓮花勸動了大王,而是大王本身就愿意聽我說話,是我應(yīng)該感謝大王,而不是大王感謝我。”
屈云滅愣了一下,看著蕭融把這一杯也干了,然后又給他自己倒第三杯。
“這三敬,敬大王救命之恩,大王或許不知道,對我來說活著有多重要,我大概是這世上最不想死的人之一,是大王保護(hù)了我,即使在你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我這么一個人的時候。”
屈云滅靜靜看著他。
他以為蕭融說的是趕跑胡人的事情,在這件事上,所有中原人都欠了屈云滅一條命。
蕭融的臉色已經(jīng)變紅了,握著杯子的手也沒有那么從容,他盯著這杯酒看了一會兒,然后才仰起頭,將它喝了下去。
屈云滅沒有針對他這三敬說什么,他只是晃了晃那杯茶,像是飲酒一樣的喝光,然后才出聲嘲笑蕭融:“瞧你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么要命毒酒,既然不喜歡喝,又為何要喝?”
蕭融:“因為我是個很虛榮的人,有些事若是在清醒狀態(tài)下,我是絕對不會做出來的。”
屈云滅:“……”
真誠實。
話說回來上回蕭融喝醉了就是有問必答,但是半途他又變了,開始說一些拍馬屁的話哄他,屈云滅也不知道到底哪種的他才是真醉了。
想了想,屈云滅干脆問他:“上一次你在心里罵我什么?”
蕭融垂著眸,眼睫輕輕顫了顫,他看向發(fā)出聲音的人,雙頰緋紅的他定定看著屈云滅,然后嫣然一笑:“你知道我心里有個遺憾嗎?”
屈云滅愣了愣,“不知道。”
蕭融輕笑:“你當(dāng)然不知道,你個倉鼠腦袋。”
屈云滅:“…………”
雖然他不知道倉鼠是什么東西,但它都能帶個鼠了,想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蕭融微微閉眼,享受般的輕輕吸氣,然后才緩緩說道:“我練了很久很久,將近四個月的時間,一直都在練這個舞,所有人當(dāng)中只有我能真正的把這劍揮起來,所以院長選了我,我每天晚上都在練,除了老師誰也沒有看過我跳的樣子,我還沒有得到過我應(yīng)得的掌聲,這就是我的遺憾。”
屈云滅已經(jīng)聽呆了,什么武,蕭融還會武?
這時候,蕭融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拿起那把劍,用屈云滅從沒見過的方式利落的挽了個劍花,朝門口走了幾步之后,他才轉(zhuǎn)過頭,對屈云滅勾了勾自己細(xì)長的食指:“來啊,我跳給你看,你不想看嗎?”
屈云滅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好像不是他想的那種武,但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他只是站起身,跟著蕭融走了出去。
今夜月明星稀,是個十分晴朗的天氣,院中沒有衛(wèi)兵,因為剛剛蕭融進(jìn)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讓他們出去了,而蕭融反手將劍抵在自己背后,他望著頭頂這輪千百年來都沒有過一點變化的月亮,月華灑下來,又將他的臉色映成了白色。
仿佛連月光都更加偏愛他,獨獨映照在他身上時,給他打上了一圈柔柔的光芒,這是天地間的聚光燈,只為蕭融而生,也只將此美景,留在屈云滅的腦海當(dāng)中。
“這支舞的名字叫《破陣樂》,是為討逆罰賊、鼓舞士氣而作,也是為贊頌英雄、共賞太平而生。”
說完,蕭融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屈云滅,他又笑了一下,然后他轉(zhuǎn)動身后的長劍,將它橫放在自己胸前,一手抓著劍柄,一手抓著劍鞘,他輕輕抽出劍身,然后再度閉上眼睛。
四個月的時間,他都聽著同一首曲子,即使關(guān)掉了音響,那曲子仍然會回響在他的腦海里,他甚至幻聽了一周的時間,而此時幻聽雖然消失了,可只要他愿意回想,這曲子仍然能在他的體內(nèi)、為他伴奏。
屈云滅是看過舞娘跳舞的,但他沒見過男人跳舞,他更不知道有人可以將柔韌與力量融合的那么完美,每一次出劍都勢如破竹,每一次收劍都易如反掌,蕭融的衣袂上下翻飛,在一次點翻之后他甚至跳到空中,在空中旋轉(zhuǎn)了一周半,屈云滅聽不到伴奏,但他能在蕭融展現(xiàn)出來的舞姿當(dāng)中感受到,戰(zhàn)況越來越焦灼、敵人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所以他不停的跳、不停的跳,直到一個下腰旋轉(zhuǎn),將自身和劍融為一體,劍被揮舞成一個巨大的圓圈,他像風(fēng)車一樣收割著敵人的頭顱,為己方增加更多的勝算,最終在擂擂戰(zhàn)鼓之中,他猛地收起長劍,陣破,樂終。
……
蕭融的兩邊鬢發(fā)都被汗水打濕了,他強烈的喘息著,耳膜嗡嗡的響,心臟也砰砰的跳,這支舞他確實練過很久很久,但他同樣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再練習(xí)過。
現(xiàn)在的他仿佛是個初學(xué)者,他能感到雙腿雙臂都像灌了鉛,也能感到嗓子里傳來的淡淡血腥味,還有頭,這一回頭暈?zāi)垦5母杏X就不是系統(tǒng)給的了。
咣當(dāng)一聲,他把碰都不讓別人碰一下的劍扔到地上,然后扭頭看向屈云滅,他大步朝他走去,即使腳步虛浮,也要朝他走去。
蕭融的神情很是冰冷,根本沒有他跳舞之前的和善,而他雙目微紅,緊緊盯著屈云滅的眼睛,屈云滅無法挪開自己的目光,他低著頭,同樣看著蕭融,他甚至有種蕭融在恨他的感覺。
“屈云滅,我是為你而來的。”
望著屈云滅眼睛里自己的小小倒影,蕭融都分不清自己的話到底是說給誰聽了:“我為你殫精竭慮,我為你跳舞,你不能辜負(fù)我,你明白嗎?”
屈云滅沒有說自己明白不明白。
沉默的抬起一只手,將那縷破壞了蕭融此時的艷麗的頭發(fā)撥到一旁,屈云滅淺淺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嗯,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