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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幾個頭發(fā)五顏六色的男生虔誠地狂點頭,說記住了,還說下回他們創(chuàng)作的時候也要學(xué)裴哥擦點綠色的東西。

    幽采有點心虛地點了點頭,目送這群搞樂隊的男生離開后,一群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小明星涌了上來,七嘴八舌叫著他幽采哥。

    那群小明星殷勤地叫著他,問他怎么來得那么晚,又夸他今天穿著西服好看,嘴甜得跟裹了層蜜一樣。

    一瞬間,幽采甚至懷疑是路邊的花花草草成了精,變成了這群小明星。

    平日里眼高手低的這群小明星將他圍得水泄不通就算了,怎么還挽著他胳膊握著他手,一副關(guān)系甚篤的模樣?

    幽采有點費勁地將自己的手從一個打了六個耳洞的小明星手里抽出來,下一秒又被穿得跟花孔雀一樣的小明星握住,殷殷地望著他:“幽采哥,你還回來做助理嗎?”

    “蘇哥火了,做他的助理累得很,要不你回來后做我助理吧,你什么不用做,平時跟著我打打游戲睡睡覺就好了。”

    “幽采哥,我這邊也清閑,比他那邊清閑多了……”

    “干什么?當我的面挖墻腳?要死啊——”

    一聲的爆呵將一群小明星震住,紛紛扭頭,瞧見了穿著白色高奢西服的蘇安抱著手,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們。

    將幽采圍得水泄不通的小明星立即化鳥獸散,灰溜溜地四處逃竄,沒幾秒就不見了蹤影。

    幽采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抬頭費解地問蘇安:“他們怎么回事?”

    蘇安抱著手,嘖了一聲道:“你是不知道,自從他們知道你同裴老師在一塊后,我手機都快要被打爆了。”

    “認識的,不認識的,全來問我,還有人想從我這里要走你的聯(lián)系方式。”

    “剛才那群人攀不上裴老師,就想著來攀你,想把你挖過去,到時候好讓你開口跟裴老師要資源呢。”

    哪怕要不到資源,能同裴曜沾上點邊,隨便扯上點關(guān)系,熱搜和頭條都能輪著上,這條件,誰不心動?

    誰都看得出來裴曜這回是動了真格,熱搜剛爆出來兩個小時,直接干脆利落地公布了戀愛對象,全網(wǎng)都挖不到黑發(fā)青年的資料。

    圈里人心里門清,哪有那群狗仔挖不到的資料,擺明了是裴曜找上頭的人壓了下去。

    將人護得跟什么一樣。

    蘇安:“還好你前段時間沒再做助理,辭職進修了,要不然這些人估計糾纏個沒完。”

    幽采同他這個炮仗不一樣,當初朝Joyce冷臉擺架子都要學(xué)兩天,哪里能應(yīng)付得了這群心眼比蓮藕還多的小明星。

    蘇安沒忍住,伸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臉,笑著道:“天天跟裴老師睡一個被窩,怎么連他的冷臉都學(xué)不會?還跟以前一樣,呆呆的。”

    不是說一個被窩里睡不出兩人嗎?

    幽采臉龐的軟肉捏出了一小塊,含糊說自己不呆。

    霸王花假裝沒聽到。他長臂一伸,從一旁的香檳塔上拿了一杯香檳,塞到幽采手上,抬頭掃了一眼宴會,壓低聲音道:“看見那個姓林的沒?鉛灰色西裝那個,之前說過你。”

    幽采捧著香檳,抬起頭,望著林助理,有點茫然:“有嗎?”

    霸王花:“有,裴老師有回來接你,第二天那龜孫子就陰陽怪氣地說你為了我賣身給裴老師,你再好好想想。”

    幽采努力思索,終于在回憶的犄角旮旯中翻出了點片段,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啊,他的意思是說我為了你賣身給裴曜呀。”

    “我還以為他夸我跟裴曜感情好呢。”

    霸王花:“……”

    超絕鈍感力。

    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幽采西裝上的領(lǐng)結(jié),嘆了一口氣道:“采啊,你這樣考上土地資源管理局的工作后,還不得被那群體制里的老狐貍吃得死死的。”

    “蘇哥教你怎么處理這種人,香檳拿好,走,給他一個下馬威。”

    幽采拿著香檳,跟著霸王花走到林騰面前,看著林騰面色有些難看,但還是朝他們擠出一個笑,叫了一聲蘇哥和幽采。

    霸王花:“哦呦,哪里擔(dān)得起林經(jīng)紀人您叫一聲蘇哥啊,是吧,幽采。”

    幽采深沉地點頭:“是。”

    林騰面上的笑容僵了幾分,忍氣吞聲擠出微笑:“沒有,是以前我看錯了眼……”

    霸王花扭頭,朝著幽采笑吟吟道:“林經(jīng)紀人就是容易看錯眼,從前還說你三天兩頭跑往裴老師車里鉆,跟裴老師感情好得不得了,隨便吹一吹枕頭風(fēng)都能撿個熱門綜藝的資源給我。”

    “是不是這樣啊,小林?”

    林騰笑容越來越難看,片刻后,咬著牙說自己從前輕信了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胡言亂語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他端著手里的香檳,微微躬著身低聲下氣,擠出微笑道:“我自罰三杯,為當初冒犯蘇哥和幽采道歉,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

    蘇安沒興趣聽著林騰往后說。他再清楚不過這種見風(fēng)使舵的墻頭草,今日若不是他紅了起來,被高層看重手里又捏著資源,林騰又怎么可能會向他們賠罪。

    他不耐煩地微抬下巴,示意林騰少說廢話,賠罪就趕緊自罰三杯,把酒給喝了。

    林騰咬著牙仰頭灌了三杯酒。

    霸王花滿意了,掃視了宴會的人,偏頭朝幽采道:“看見那個腦袋亮得反光的禿頭了嗎?”

    “以前老使喚你給他拿外賣那個,你去,給他個下馬威瞧瞧。”

    幽采頓悟地點了點頭,端著香檳,來到了年近四十的陳助理面前,蘇安跟在他身后,跟尊大神一樣,皮笑肉不笑地望著陳助理。

    陳助理一瞧這個陣仗,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來者不善。

    公司里誰不知道蘇安在沒紅的時候就敢拎著酒瓶子給投資商腦袋開瓢,脾氣跟個炮仗一樣,如今紅起來了,連同身邊的小助理身份都大有來頭。

    陳助理摸一抹腦門上滲出的汗,拼命朝著走過來的幽采道:“小采啊,好久不見,陳哥還怪想你的哈哈哈……”

    幽采學(xué)著剛才陰陽怪氣的蘇安,嘴里蹦出了一句哦喲,給陳助理震了震。

    眼前的黑發(fā)青年說完這句話,就停了下來,神色高深莫測地盯著他,不說話了。

    陳助理心里越發(fā)忐忑,拼命思索著自己從前到底還干過什么得罪了眼前兩尊大神的事。

    片刻后,實在思考不出的陳助理硬著頭皮,舉著香檳視死如歸道:“幽采啊,陳哥從前是有點對不住你,這樣,陳哥自罰三杯行不行?”

    幽采深沉地點了點頭。

    陳助理滿臉喜色,毫不猶豫地連灌了三杯,態(tài)度誠懇得不行,喝完立馬像遇見貓的耗子,灰溜溜地去了別的地方。

    霸王高興得不行,美滋滋地拍了拍幽采的肩膀:“行啊,看不出來,你還會這招,跟哥說說,你剛才是怎么想這招的?”

    幽采撓了撓臉:“我剛才想學(xué)你之前對林騰說的話,但我把詞給忘了。”

    就記得一個哦喲。

    說完那句后,只能硬著頭皮跟個啞巴一樣同陳助理大眼瞪小眼,但沒想到陳助理自己蹦出來了一句自罰三杯。

    霸王花哽了哽:“你這樣以后考試上岸了,跟那些人精一樣的同事怎么相處?”

    幽采沉思了一會認真道:“我同事很好相處的。”

    都是一些花花草草,哪里有什么心眼,頂多每天嘀咕著水不夠喝。

    霸王花長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年會晚宴的工作人員請去后臺準備,等會要上臺領(lǐng)獎。

    蘇安一走,幽采身邊陸陸續(xù)續(xù)圍上了幾個當今正火的明星,同那群熱情得過分的小明星不一樣,這些明星大多都有資源在手,并不蜂擁而上,聊天中禮貌性朝他碰杯。

    幽采起初出于禮貌,碰杯后淺淺地抿了一口,但很快就被高腳杯中淺淡的酒水口感吸引,舔了舔唇,不知不覺地就將高腳杯里的香檳喝了個精光。

    等蘇安上臺領(lǐng)完公司頒布的獎項,手持水晶獎杯下臺,四處搜尋著幽采的身影時,看到臉頰微紅的幽采精神抖擻地舉著香檳四處找人碰杯。

    好人碰一杯。

    不太好的人碰三杯。

    整個宴會都沒幽采一個人能喝,在流淌的小提琴悠揚樂聲中,如魚得水,高腳杯碰個沒完。

    蘇安:“……”

    晚宴臨近結(jié)束,幽采滿身酒氣,鄭重地同蘇安碰了碰高腳杯道:“霸王花,謝謝你,來,干一個。”

    蘇安同他碰杯,嘴角抽了抽:“什么花?算了,喝喝喝,我喝行了吧。”

    他仰頭將香檳一口喝了個精光,看到幽采欣慰地點了點頭,嘀咕道:“霸王花好……”

    蘇安朝他比了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這是幾?認得出來嗎?”

    臉頰發(fā)紅的幽采將酒杯放在一旁的長桌上,很認真地盯著蘇安伸出來的手指,最后點了點頭,嚴肅道:“我懂。”

    蘇安:“你說,這是幾?”

    幽采舉起兩根手指:“這是拍照的時候用的,我懂。”

    他很認真叮囑蘇安:“你拍清楚點哦,我想要兩張照片。”

    一張發(fā)給裴曜,一張發(fā)鯉魚精。

    蘇安嘴里敷衍地昂昂了幾聲,用四根手指比出了一個小方框,嘴里咔嚓咔嚓了兩聲,告訴幽采拍好了。

    滿身酒氣的幽采伸著腦袋去看蘇安用手指比出的小方框:“拍得怎么樣?”

    蘇安:“好看。”

    幽采興高采烈道:“哦!好!謝謝!你可以發(fā)給我嗎?”

    蘇安伸出手指,在空氣上劃了一下,嘴里發(fā)出“咻咻”兩聲,裝模作樣道:“發(fā)過去了,你看看。”

    腦袋暈乎乎的幽采低頭,拿出手機,胡亂地在屏幕上劃了幾下,然后捧著手機細細地觀看,最后夸蘇安拍得好。

    蘇安探頭,發(fā)現(xiàn)幽采對著手機屏幕上的大自然屏保看了半天,也夸了半天。

    ————

    晚上十一點半。

    越臨近年關(guān),冬日落的雪就越厚。

    星光娛樂年會的宴會結(jié)束,幾個剛進公司不久的小明星看著如今公司炙手可熱的明星蘇安扶著一個搖搖晃晃的黑發(fā)青年,一邊走一邊哄,神情無奈又縱容,嘴里還好言好語地哄著說拍了拍了這幾句話。

    幾個小明星有些咂舌,他們剛進公司不久,能接觸的大腕不多,但對這位炙手可的大腕的暴脾氣卻是早有耳聞,連高層都不怕。

    他們悄聲地問著公司的前輩,蘇安攙扶著的黑發(fā)青年是誰,前輩說是蘇安之前的助理,當初跟著沒名氣的蘇安到處跑。

    深夜,平穩(wěn)行駛的車內(nèi),滿身酒氣的幽采腦袋靠在車窗上,咕噥了幾句,蘇安給他接了一杯熱水,看著幽采一下就直起了腦袋,一股腦將熱水喝了個精光。

    喝完水,幽采又將腦袋靠在車窗上,用發(fā)燙的臉龐貼著車窗,不知道在含糊地念叨什么。

    蘇安抬頭,讓司機開慢一點,又給裴曜打了個電話,告訴裴曜幽采在宴會上喝醉了。

    半個小時后。

    通過小區(qū)門衛(wèi)的層層檢查,一輛保姆車停在一幢平層別墅前。

    深夜,枝椏還落著厚厚的雪,別墅門前站著一道人影,穿著家居服,身形很高,輪廓模糊,瞧得不是很清晰。

    在車燈光束的照射下,保姆車上的司機才認出來撐著傘的高大青年是誰。

    蘇安拉開車門,車門外一只手臂將車后座上的人攬住,隨后彎腰抱了起來,問蘇安怎么回事。

    蘇安無奈道:“我上臺領(lǐng)獎,沒注意,他在臺下到處找人敬酒。”

    年會上但凡有點消息和門路的助理和明星,都知道幽采背后的關(guān)系不簡單,總要給幽采幾分面子。

    裴曜低頭,看了一眼懷里臉頰有些紅,埋著在他胸膛似乎是熟睡的幽采,唇瓣紅艷艷,眼尾暈開一點粉色,漂亮又惹人戀愛。

    蘇安讓裴曜等會煮碗醒酒湯,讓幽采喝了再睡下去。

    不常喝酒的人宿醉后容易頭疼,醒酒湯多少能夠緩解宿醉后的頭疼。

    腦袋暈乎乎的幽采被抱到沙發(fā)上,半瞇著眼,躺在沙發(fā)上咕噥了幾句,似乎在說什么照片。

    裴曜半蹲在地毯上,給他脫了鞋,又拿了一張毛毯蓋在他身上,最后用指節(jié)刮了刮幽采的臉龐,讓他乖乖地等一下,自己去煮醒酒湯。

    幽采半瞇著眼睛瞧著他,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瞧上去很乖的樣子。

    但等裴曜去廚房煮醒酒湯,沙發(fā)上的幽采爬了起來,赤著腳搖搖晃晃地朝著廚房走去,嘟囔道:“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

    裴曜偏頭,看到赤著腳的幽采,讓他先回沙發(fā),有地暖也不能赤著腳到處亂走。

    幽采擰著眉頭:“不要。”

    他像是很委屈道:“我給你發(fā)照片,你怎么不回復(fù)我?”

    裴曜愣了片刻,拿起手機看了刷新了兩遍聊天頁面,也沒見幽采給他發(fā)的消息。

    喝醉的幽采在比比劃劃:“剛才蘇哥幫我拍的照片,他咻咻兩下發(fā)給我,我又咻咻地發(fā)給你。”

    他委屈道:“可是你都不看,你為什么不用看?”

    裴曜哄他:“看了看了,我剛才看到了。”

    幽采有點高興:“好看嗎?”

    裴曜低頭親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哄著他說好看,又摸了摸他腦袋,說葉子好看,開的花也好看,將人哄回了沙發(fā)。

    幽采心滿意足地躺在沙發(fā)上,十幾根藤蔓趴在地毯上,覺得腦袋有些熱熱的。

    裴曜端來醒酒湯,哄著幽采喝兩口。

    幽采鼻子動了動,像是小狗一樣嗅了嗅醒酒湯,最后皺著鼻子,狂搖頭說不要喝。

    裴曜半蹲在沙發(fā)上,哄著他道:“兩口,我們就喝兩口好不好?喝完我給你洗澡,到時候就能睡覺了。”

    暈乎乎的幽采皺著鼻子,堅決地搖頭說不要。

    裴曜哄了好久,一會說醒酒湯只是聞上去奇怪,一會又說醒酒湯甜滋滋的,跟今晚喝的香檳是一個味道。

    喝醉的幽采不想聽。

    他雙手放在腹前,假裝很困的樣子,張嘴地打了哈欠,兩眼一閉開始裝睡。

    裝睡也裝得不像,睫毛一個勁地抖,最后被裴曜捏了捏鼻子,無奈道:“好了,不喝就不喝。”

    裴曜知道他一貫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更不用說放了不少東西的醒酒湯,只能給幽采倒了幾杯熱水。

    喝醉的幽采喝了幾口熱水就不愿喝,搖搖晃晃走向臥室,說要睡覺。

    他一邊扯著身上的衣服,一邊嘀咕著說好困好困,將身上的西裝外套和領(lǐng)帶扯得七零八落,踢踢踏踏地走到臥室。

    裴曜跟在搖搖晃晃的幽采身后,彎腰撿了一路的衣服。

    喝醉的幽采去到臥室床上倒頭就睡,趴在床上,只剩一件白襯衫,連襪子都沒脫。

    裴曜去浴室拿了兩條熱毛巾,給床上的幽采擦身,連同十幾個藤蔓也擦了個干凈,最后又給幽采換了睡衣,

    折騰到凌晨一點多,裴曜才去沖了個澡吹了個頭發(fā),輕手輕腳上床,床上睡得正熟的幽采,摸了摸他的喉嚨和小腹,確定酒醉反胃嘔吐的癥狀,這才沉沉睡去。

    凌晨三點多。

    大床上的幽采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一腳踢開被子,覺得腦袋熱得難受。

    他在床上伸手刨了幾下地,試圖把自己腦袋埋進土里,但腦袋只埋進了柔軟的真絲蠶被里,被細膩的蠶絲埋著臉龐,壓根就沒有什么土壤。

    幽采雙手抓了抓腦袋,將蓬亂的頭發(fā)抓得亂糟糟,暈乎乎的腦袋有點轉(zhuǎn)不動,嘴里念叨著什么。

    半晌后。

    他掀起被子,迷迷糊糊地起身,赤著腳往臥室外走去,一路穿過客廳,拉開電子鎖的大門。

    凌晨,昏黃的路燈燈罩上落著厚厚一層雪,地面同樣落著厚厚一層雪,踩在雪里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赤著腳的黑發(fā)青年搖搖晃晃站在門口,最后在別墅門前選擇了一塊地。

    昏黃燈光下,十幾個藤蔓咻咻地飛舞在空中,充當著挖掘機大臂,很快就在門前挖出一個大坑。

    黑發(fā)青年也蹲在地上,伸手吭哧吭哧刨了兩下地,最后心滿意足地走進大坑里,安詳?shù)貙⒆约郝窳似饋恚榭s成一團,睡得格外香甜。

    ————

    清晨八點半。

    漆黑的臥室透不出一絲光亮,睡眼朦朧的裴曜強撐著昏沉困意,瞇著眼摸了摸枕邊的人,怕枕邊的愛人頭一次宿醉難受。

    他瞇著眼摸了兩下,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溫?zé)岬纳碥|。

    裴曜還沒反應(yīng)過來,啞著嗓音地叫了一聲寶寶,以為幽采是變成了油菜花,睡眼朦朧地坐了起來,摁開床頭燈,掀開被子,找著小小一株的油菜花。

    在床頭柜柔和的光亮下,大床空蕩蕩,哪里有幽采的身邊。

    裴曜心下咯噔了一下,第一反應(yīng)是拿起手機看了昨晚凌晨的天氣預(yù)報,看到?jīng)]有雷暴預(yù)警后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穿上拖鞋,將整個屋子都找了一遍,也不見幽采的蹤影。

    裴曜心下有點慌,犄角旮旯都翻了個遍了,半跪在沙發(fā)底下找了一通,最后察覺到不對勁,倏然扭頭看了一眼敞開著小小一條縫隙的電子門。

    他大腦有片刻空白。

    幽采是有前科的。

    很早一陣子,幽采收拾包袱吭哧吭哧在早上六點卷鋪蓋跑去望丹峰,是一次連小盆栽都不帶的離家出走。

    裴曜背脊發(fā)了點冷汗,慢慢地走向大門,推開大門,看到了不遠處一個鼓起的小雪堆。

    裴曜眼皮忽然開始狂跳,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扭頭,立馬在電子顯示屏調(diào)出凌晨的監(jiān)控,不斷拉快進,終于在凌晨三點看到走路搖搖晃晃的幽采,赤著腳站在門前,似乎沉思了一會,然后開始給自己挖坑。

    最后很高興地將自己埋在了土里,還伸手兩根藤蔓,壓了壓小土堆。

    早上八點五十四。

    裴曜在自己別墅門前狂挖著土堆。

    九點零七分。

    裴曜從凍得梆硬的小土堆里挖出自己的老婆。

    九點十一分。

    裴曜火急火燎地將自己冰凍老婆抗回家里,他老婆迷迷糊糊像是剛睡醒,嘟噥了幾句,大意是誰大早上吵他睡覺。

    九點二十一分。

    幽采覺得腦袋熱得厲害,吸了吸鼻子,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發(fā)現(xiàn)自己泡在浴缸里,裴曜坐在小凳子上,吭哧吭哧遞給他刷著藤蔓上的泥巴。

    幽采有點茫然,剛想說話,就連打了個三個噴嚏,捂著鼻子有點懵,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跟人類一樣連打那么多噴嚏。

    裴曜默不作聲地將浴室的暖氣開大了一些,將他的藤蔓搓干凈,說他昨晚跑到門前,給自己挖了個坑睡覺。

    冰天雪地的,還睡了半宿。

    幽采:“???”

    浴缸里的熱水將他的腦袋泡得暈乎乎,跟昨晚喝醉酒一樣,哪怕是拼命思索,也沒搜尋到凌晨自己跑出去挖了個睡覺的記憶。

    裴曜大早上心臟差點驟停兩下,摸了摸好幾回浴缸里的幽采手腳不再冰冷后才讓幽采出來。

    他給幽采裹上浴巾,將客廳的溫度調(diào)高,坐在沙發(fā)上給幽采吹頭發(fā)。

    幽采臉頰被熱風(fēng)吹得發(fā)紅,鼻尖都暈著點粉紅,窩在沙發(fā)上,含著一根溫度計,含糊地道:“窩沒事……”

    從前在山里,別說是下雪了,就算是下雞蛋大小的冰雹他還不是照睡不誤。

    裴曜摸著他的額頭,劇烈跳動的心臟在這會還沒平息——天知道他從地里挖出渾身冰涼的幽采時手有多抖。

    幽采含著溫度計,老實道:“昨晚睡覺太熱了,有點不舒服,我想去土里待著。”

    植物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埋進土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裴曜低聲道:“我打個電話給狂哥,問問他會不會出事。”

    幽采:“他是黃鼠狼,跟我不一樣……”

    話說到一半,看著裴曜緊緊抿著的唇,幽采又將話咽了回去。

    算了。

    讓裴曜問一下也好。

    至少裴曜問了后能夠安心一些。

    裴曜拿著手機,去到窗邊,抱著手撥通黃勝號碼,手指無意識地不斷點著手臂。

    幽采安詳?shù)靥稍谏嘲l(fā)上,半晌后,電子門響起密碼鎖解鎖的聲音。

    幽采:“?”

    告狀快就算了,怎么黃勝跑來算賬也那么快?

    他懵然睜開眼睛,看著電子門推開,撐著傘的鄧欣女士收了傘,披著雪白披肩,剪裁得體的大衣落了點雪。

    鄧欣女士收起傘,瞧見沙發(fā)上的幽采,露出個驚喜的笑道:“寶寶醒那么早?阿姨前幾天想了一下,小汀和小曜他們都有我織的毛衣,你不能沒有。”

    “阿姨本來今年新年也送一件親手織的毛衣,但是上回看見你背后有十幾根……唔,藤蔓?應(yīng)該是叫藤蔓,阿姨覺得還是得量一量尺寸,設(shè)計一件合適你的毛衣。”

    “你的腰圍這些尺寸小曜很早就告訴我了,但是那些藤蔓的尺寸阿姨還不知道,阿姨想著早點量個數(shù)據(jù),回去趕緊動工。”

    畢竟十幾根藤蔓都要有毛衣套,是個大工程,更何況離春節(jié)越來越近,鄧欣女士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大早就讓幾次趕了過來。

    幽采有點愣,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將自己的十幾個根蔓放了出來。

    鄧欣女士換了拖鞋,一下見到半空中飛舞的十幾個根蔓還有點不太習(xí)慣,總覺得自己跟神仙相處,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直到鄧欣女士來到沙發(fā)前,看到幽采臉頰發(fā)紅,嘴里咬著根溫度計,安詳?shù)馗C在沙發(fā)上。

    幾分鐘后。

    在窗前打電話的裴曜聽到鄧欣女士飆了一嗓子:“怎么回事?發(fā)燒了?什么時候發(fā)燒的?多少度?”

    裴曜錯愕回頭,瞧見他媽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丟下小挎包,飆著嗓子道:“裴曜怎么照顧你的?怎么在家還能發(fā)燒!”

    他媽一邊罵一邊踩著拖鞋沖向醫(yī)藥箱,翻箱倒柜找出一包感冒靈,火急火燎地用熱水沖開,讓沙發(fā)上的幽采趕緊喝下。

    裴曜眼皮狂跳,喊道:“媽!你別給吃藥!他跟我們不一樣,等會吃壞了怎么辦?”

    鄧欣女士風(fēng)風(fēng)火火路過他使勁撞了一下他胳膊,生氣道:“神仙怎么了?神仙生病了也得吃藥!”

    第82章

    在鄧欣女士的統(tǒng)治下,別說是山神,就是玉皇大帝來了,感冒了都得灌一碗感冒靈再走。

    感冒靈得喝,秋褲得穿,毛絨襪子也得穿。

    鄧欣女士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上樓,從儲物間翻箱倒柜找出好幾年前屯放在儲物柜里的毛絨襪子和秋褲,手上拎著秋衣秋褲,腋下還夾著一頂手工針織毛絨帽沖下樓。

    半個小時后。

    腦袋暈乎乎的幽采躺在沙發(fā)上,腦袋戴了一頂白色手工針織毛絨帽,兩個毛茸茸的小球垂在耳朵旁。

    腳上套著一雙紅色毛絨襪子,襪子繡著一頭小獅子,隨著主人安詳?shù)芈N在沙發(fā)尾。

    鄧欣女士要求嚴苛,不僅套上了毛絨襪子,還讓裴曜給幽采換上了毛茸茸的秋褲。

    幽采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很像一顆蛋。

    一顆被毛茸茸包圍的恐龍蛋。

    隨時隨地都有滅絕的可能,所以得倍加小心照顧才行。

    照顧恐龍蛋的兩個人類在據(jù)理力爭,都在堅稱自己照顧方式是最好的,壓低聲音吵了半天,結(jié)果一扭頭,看見腦袋暈乎乎的恐龍蛋睡得香甜。

    他窩在毛茸茸的毛毯間,臉頰還有點紅,長長睫毛合攏,濃密卷翹,稍長的蓬松發(fā)尖垂在鼻尖,兩個雪白毛絨的小球垂在耳旁,像是長長的垂耳兔,睡得沉沉。

    看得兩個吵了半天的人心都化了。

    鄧欣女士捂著胸口,瞧了半天,熱淚盈眶地感慨道:“這才是媽媽當初織毛絨帽想看到的。”

    只可惜從前織過許多這樣的帽子,只能給家里兩只長得兇悍的史前恐龍戴在腦袋上。

    裴曜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示意鄧欣女士去到前廳聊。

    幽采這一覺睡得很久,睡得格外香甜。

    昨晚在門外的那片地里睡得安心,但睡得并不長久,睡了三四個小時裴曜就拿著鐵橇叮叮當當?shù)赝诘玫孛孢圻垌憽?br />
    如今這一覺沒有人打擾,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他爬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客廳只亮著幾盞柔和小燈,廣袤的落地窗外是一片雪白天地,天空灰朦。

    對面的沙發(fā)上,帶著老花鏡的鄧欣女士低頭織著毛衣,廚房里偶爾傳來水流的響聲,除此之外便是靜謐。

    鄧欣女士抬起頭,放下了手中的毛線,柔聲道:“醒了?”

    幽采點了點頭。

    鄧欣女士:“小曜說你昨晚喝酒,半夜跑出來,下次可不許這樣了,不止小曜嚇壞了,連阿姨都嚇了一跳。”

    “來,張嘴,阿姨給你量個體溫,看看有沒有發(fā)燒。”

    幽采乖乖照做,隨后一雙柔軟帶著香氣的手掌伸到他額前,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額頭。

    鄧欣女士舒了一口氣道:“不是很燙,也沒有出很多汗,應(yīng)該沒事了。”

    幽采抬頭,望著眼前的人眨了眨眼。

    鄧欣女士拿走溫度計,低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數(shù)字,再抬眼時看到幽采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疑惑道:“怎么了?想喝水?”

    幽采搖了搖頭,抿出一個軟軟的笑。

    分明是冬日,但他卻在眼前人那雙柔軟溫?zé)岬氖直成细械搅它c類似陽光的溫暖。

    幽采偏頭,望向不遠處開放式廚房島臺前的裴曜,忽然有點明白為何有時候能夠在裴曜身上感受到陽光的氣息。

    一脈相承。

    不遠處的裴曜抬頭,同他對視,隨后洗了一下手,走到沙發(fā)前,低頭將自己手捂暖了才放到他額頭上,低聲問道:“醒了?還有感覺不舒服的地方嗎?”

    幽采搖頭。

    一旁的鄧欣女士給裴曜溫度計,叮囑道:“現(xiàn)在看是不發(fā)燒,但是秋褲和襪子還是得穿,不要讓他受風(fēng)著涼。”

    幽采:“阿姨,我沒事。”

    他身后竄出十幾根藤蔓,在空中狂舞了幾下,對著鄧欣認真道:“我真的沒事,你看,它們好精神的。”

    鄧欣女士拍了拍手:“差點忘了,還沒給你量這些藤蔓的尺寸呢,寶寶,你讓它們都過來。”

    幽采哦了一聲,乖乖地讓身后的藤蔓飛到鄧欣女士面前,精神抖擻地同鄧欣女士打著招呼。

    鄧欣女士指揮著場面:“排隊排隊,一根一根來,哎,別插隊,別打架,乖乖排隊……”

    十幾根藤蔓排好隊,挨個讓鄧欣女士量著尺寸,連葉子高興得一晃一晃的。

    鄧欣女士推了推老花鏡,手上拿著卷尺,在平板上涂涂寫寫,量尺寸量到最后,手上捧著一根看上去半人高的藤蔓稀奇道:“怎么還有一根沒長大的?”

    半人高的藤蔓葉子不同其他藤蔓那般翠綠,帶著嫩生生的綠,親昵地用藤蔓尖勾住她的手指,活潑又好動。

    裴曜伸手,用指腹碰了碰嫩綠的葉子:“這根藤蔓剛長出來不久,它長大后幽采就要……”

    他后面度雷劫的話還沒有說話,忽然就被幽采打斷:“這根藤蔓長大后,我就又長了一歲。”

    鄧欣女士笑起來:“聽起來跟樹樁的年輪一樣。”

    裴曜頓了頓,望向幽采,見到他無聲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跟鄧欣女士說出渡劫和天雷的事情。

    裴曜沉默片刻,朝幽采點了點頭。

    量好所有藤蔓的尺寸,鄧欣女士還給每根藤蔓上的葉子位置做了標記,打算過后織毛衣的時候留出葉子的縫隙。

    她離開時還握著幽采的手,叮囑他好好穿秋褲和襪子,小藤蔓長大了記得跟她說一聲,要不然織出來的毛衣不太合身。

    幽采乖乖點頭,將鄧欣女士送走后,裴曜捏了捏他的后頸,低聲道:“剛才為什么不讓我跟媽媽說你要渡劫的事情?”

    幽采踩著拖鞋,伸了個懶腰:“告訴阿姨,她會很擔(dān)心的。”

    他不想讓鄧欣女士擔(dān)心。

    裴曜:“寶寶,那你要是被天雷劈成一朵油菜花,到時候我該怎么跟媽媽解釋?”

    幽采腳步一頓,愣了愣:“是哦。”

    他扭頭,同裴曜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遲疑。

    幽采感冒都能弄出那么大的陣仗,更不用說被天雷劈成油菜花,搞不好鄧欣女士要成第二個指著老天狂罵不止的裴曜。

    幽采拼命思索,絞盡腦汁想出了個說辭:“到時候我要真被劈成了油菜花,你就對阿姨說,這是上天給我的考驗,讓我用本體修煉。”

    “阿姨她對神仙還是很尊敬的。”

    裴曜勉強點了點頭:“也行,我盡量幫你瞞著。”

    兩人在臥室研究著新長出來的藤蔓。

    幽采:“好像比前幾天長了一點。”

    裴曜:“是比前幾天長了,不止一點。”

    他用手指比出個長度:“這幾天長了那么多,跟以前相比,生長速度快了不少。”

    幽采有點高興,低頭抓著趴在膝蓋上的小藤蔓,念叨道:“快點長大就好了……”

    他其實很希望明天一早起床,這根小藤蔓變得成熟,能夠同鯉魚精一樣,開始渡雷劫。

    這些日子,幽采時常能夠看到裴曜低頭刷著天氣預(yù)報,動不動就查關(guān)于S市的雷暴訊息。

    明知道雷劫不一定跟普通天氣一樣能夠被氣象臺預(yù)測,但還是抱著點渺茫的希望,反復(fù)地查著雷暴訊息,希望能夠提前得知零星半點關(guān)乎愛人安危的訊息。

    雷劫對他來說是場考驗,對裴曜而言則是一場漫長的煎熬。

    只不過裴曜從來不在他面前提及,只是偶爾會在深夜的時候,翻來覆去,最后背對著愛人打開手機,在漆黑中頻繁地翻閱氣象臺訊息。

    幽采低頭逗著自己的小藤蔓玩時,床邊忽然陷下了一塊。

    他抬頭,看到裴曜跪在床上,捧著一枚戒指,緊張得低頭蹭了蹭手心的汗,開口輕聲同他說想跟他求婚。

    裴曜:“幽采,你可能不太知道什么叫求婚,在我們?nèi)祟惖氖澜缋铮@是請求你成為我未來一生伴侶的意思。”

    “我原本準備了很多很多,但是我不知道那根小藤蔓什么時候成熟,也不知道天劫什么時候來臨,其實我做好了如果你變成一株小小的油菜花,那我就陪伴一株油菜花一輩子的準備。”

    “但我還是想看到你能親手戴上這枚戒指,雖然你用本體的小葉子戴這枚葉子也很可愛。”

    “所以我現(xiàn)在就想跟你求婚。”

    裴曜低頭,打開黑色絨面小盒,掰了幾次都有點掰不開——手抖得厲害。

    坐在床上的幽采有點愣。

    他看著裴曜掰了幾次黑色絨面小盒,終于打開了戒指盒,露出一枚鉆戒。

    鉆戒很漂亮,戒身雕刻著繁復(fù)枝葉的花紋,戒指內(nèi)里刻著他們姓氏的縮寫。

    裴曜手不抖了,拿著鉆戒,輪到聲音有點抖,問他愿不愿意給他一個永遠照顧他的機會。

    幽采盯著那枚鉆戒說愿意。

    裴曜渾身血液都往大腦涌去,跪在床上膝行了幾步,低頭使勁擦了擦出了好多汗的手心,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枕上的鉆戒,神情虔誠地給幽采戴上鉆戒。

    坐在床上的幽采戴上戒指后,想了想,小聲地問:“等會是不是還要磕頭啊?”

    裴曜:“?”

    腦袋發(fā)熱的他愣愣道:“什么?”

    幽采指了指雙膝跪在床上的裴曜:“電視上好像就是這樣演,兩個膝蓋跪在地上后對著上面的人磕頭。”

    “我覺得你可以不用磕頭,我不是皇帝。”

    裴曜面紅耳赤地抬起了一條腿,從雙膝跪地到單膝跪地,吶吶地說不磕頭。

    幽采松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鉆戒,又抬頭:“你有戒指嗎?”

    裴曜蹭了一下鼻尖上的汗,低聲說自己定的是一款對戒,他也有戒指,只不過工期比較急,他的那枚戒指還沒有趕出來。

    幽采伸出一根藤蔓,細細的,在他的中指纏繞了一圈,冒出了一片小葉子,有點不好意思對他道:“我現(xiàn)在沒有什么錢。”

    “但是如果你現(xiàn)在想要戒指的話,你可以把它暫時當成你的戒指,等我以后有了錢,我給你換一個新的。”

    裴曜低頭,看著無名指纏繞的藤蔓,露出一個笑,抬手親了親,低聲道:“這樣送給我就可以了。”

    “每年春天都給我戴一次這個戒指好不好?”

    這樣每年春天幽采都會陪在他身邊。

    幽采欣然答應(yīng),渾然不知道這句話代表著什么,還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他知道他手上的戒指上面鑲嵌的石頭很貴。

    蘇安之前拍戲的時候,劇組里剛結(jié)婚不久的女主角平時上戲前總會摘下手上的鉆戒,叮囑助理收好這枚婚戒。

    聽幾個助理閑聊說過,看女主角的鉆戒的大小和亮度,估計得價值幾千萬。

    幽采手上這枚戒指上的石頭比女主角戒指上的石頭還要大還要閃,想必比幾千萬還要貴。

    裴曜花了幾千萬,但他卻一分錢沒花,用自己的藤蔓在裴曜手指上圈上一圈就當送了戒指。

    怪不好意思的、

    幽采摸了摸鼻子,終于有點懂了為什么蘇安老說裴老師好哄。

    確實挺好哄的。

    怪好哄的裴曜抱著幽采,親了一口,神情有點夢幻,貼著他的臉說自己命好,命運之神超級無敵眷顧他。

    能碰見一見鐘情的愛人,還能同一見鐘情的愛人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哪怕一見鐘情的愛人不是人類,是一朵油菜花精,但還是給了他每年春天都給他戴戒指的承諾。

    這不是命好是什么?

    幽采有點心虛地揉了揉鼻子。

    花粉過敏的人類碰到了油菜花精。

    他怎么感覺不太像是命好,反倒是命大呢?

    命大的裴曜低頭看了一下幽采手上的戒指,還是沒忍住心底的亢奮,趁著幽采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發(fā)了一個朋友圈。

    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一雙牽著的手,能夠看到手指上帶著的戒指。

    剛發(fā)出去沒幾秒,他手機立即引來無數(shù)消息轟炸,朋友圈的點贊和評論更是刷新都刷新不過來。

    黎暨:又幸福了哥/

    裴曜心滿意足地看著朋友圈上一排的又幸福了哥評論,關(guān)掉手機,親了親一旁的幽采,心想廢話。

    能摟著老婆睡覺的他天底下第一幸福好不好。

    ————

    “這是叔新買的營養(yǎng)液,都是你愛喝的那幾個牌子,還有這幾箱水,老貴咧,一瓶要七八十……”

    黃勝將大箱小箱放在茶幾上,美滋滋道:“新年的時候叔不在這里,叔提前來給你拜個年。”

    幽采翻翻營養(yǎng)液,又翻翻看起來很貴的幾箱水:“狂哥,這要花不少錢吧?”

    黃勝擺了擺手:“嗨,那點錢算什么,叔現(xiàn)在可是蘇安的經(jīng)紀人,年末的分紅和獎金可是拿到手軟。”

    “過年叔拿著這筆錢去海島度假,吃椰子雞,好好瀟灑一回,到時候過年給你包個大紅包。”

    幽采:“紅包?”

    黃勝拍了拍腦袋:“我給忘了,這是你第一次過春節(jié),就是人類的一個大節(jié)日,全國都放假,到處串門拜年,春節(jié)那天長輩給小孩包紅包,”

    “你今年剛化成人形,我是該給你包個大紅包的。”

    按理說應(yīng)該是小輩去跟長輩拜年,但黃勝心里門清,幽采歷劫后要成為山神的,這時候肯定是他上門拜年。

    送完禮的黃勝同他聊了一會,讓他不要擔(dān)心,裴家如今已經(jīng)知道他的身份,不管他做什么裴家都不會覺得奇怪。

    但是如果在外頭吃年夜飯,吃到了餃子的硬幣最好吐出來,不要嚼碎了咽下去。

    幽采聽得似懂非懂。

    臨走前,黃勝叮囑他好好修煉,又跟他說若是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渡了劫,千萬不要跟天道死抗。

    能扛到多少道就扛多少道,撐不住了就同天道說,天道自然會收手。

    成山神不急在這一年半載的,鯉魚精都渡劫渡了那么多年。

    幽采點頭如搗蒜,讓黃勝放心。

    等到黃勝走后,沙發(fā)上的幽采一躍而下,跑到裴曜書房,打開電腦,搜索過年和紅包。

    幾分鐘后。

    幽采露出個醒悟的的表情。

    紅包=大自然的饋贈

    只要年紀小,過年那天就會天上掉錢。

    哦不對,是別人強行把錢塞進他的口袋。

    晚上。

    裴曜下班回來后,看了一圈客廳,沒發(fā)現(xiàn)幽采的影子。

    幽采喜歡客廳的那面大落地窗,平日修煉總會在沙發(fā)上修煉。

    裴曜一邊拆開領(lǐng)帶,一邊叫著寶寶一邊推開臥室門,看到了幽采坐在床上,虔誠地練習(xí)著拜年的姿勢和祝福語。

    他一邊雙手合十虔誠拜拜,一邊嘀咕道:“恭喜發(fā)財恭喜發(fā)財,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財源滾滾……”

    “哎呀不能收不能收,這個紅包我不能收……”

    演到最后,幽采自己樂得笑出聲,在床上打了滾,不敢想到時候自己收到了紅包該有多開心。

    他今年才變成人形,不僅黃勝要給他紅包,連同鯉魚精也要給他紅包。

    黃勝還說今年會給他包個大紅包。

    如今是個小窮鬼口袋空空的幽采高興得厲害,打個滾,頭發(fā)蓬亂,盤算著黃勝會給他多大的紅包。

    裴曜站在門前,沒忍住,笑了一下,走上前,彎腰拎住在床上打著滾開心得像個快樂小狗的幽采睡衣領(lǐng):“嘀咕什么呢?那么高興。”

    幽采扭頭,同他高興道:“過年狂哥會給我發(fā)紅包,他說我今年剛成人形,是他的小輩,是可以收到紅包的。”

    他興致勃勃道:“我剛才在練收紅包的話,網(wǎng)上都說紅包不能明著收,要推辭一下才行。”

    “你覺得我剛才祝福的話說得怎么樣?”

    裴曜沉吟片刻,搖頭假裝道:“我沒看到,要不你跟我演示一遍?”

    他松開幽采,彎腰從床頭柜抽屜里掏出一沓現(xiàn)金,笑吟吟讓幽采再演示一遍。

    幽采坐在床上,笑瞇瞇朝他雙手合十道:“恭喜發(fā)財……”

    裴曜抽出一沓現(xiàn)金,放在他面前,笑著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幽采:“恭喜發(fā)財恭喜發(fā)財……”

    裴曜抽了兩沓現(xiàn)金,依舊是放在他面前,眼里帶著笑,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第83章

    一串恭喜發(fā)財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的祝福語下來,床上摞起一沓厚厚的現(xiàn)金。

    盤著腿的幽采掬著手,眼睛亮晶晶地雙手合十,嘴里繼續(xù)蹦著諸如財源滾滾的祝福語,像是一只鞠手的小貓。

    他只記了幾句,翻來覆去嘀咕的也是重復(fù)的那幾句。

    但裴曜慣得很。

    他裝作聽不出重復(fù)的句子,眼里帶著笑,依舊是一句話給一沓錢,沒多久就將手上的一摞現(xiàn)金全給了眼前人。

    后來看到幽采還在眉眼彎彎地沖他恭喜發(fā)財,裴曜開始給錢夾里的私銀專屬卡,幾張黑卡摞在現(xiàn)金上,錢夾很快就見了底。

    幽采只用過兩次銀行卡,不太懂那幾張私銀專屬卡是銀行給金融資產(chǎn)極高的客人準備。

    他盤著腿,高高興興地數(shù)著那沓現(xiàn)金。

    坐在一旁的裴曜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那么高興?”

    幽采點頭如搗蒜,舉起一沓鈔票,虔誠道:“大自然的饋贈。”

    從天而降有理有據(jù)的鈔票誰不愛。

    裴曜低頭,抵著他的鼻尖,親昵地笑著說以后賺的錢都給他。

    只可惜他賺的錢都是匯進銀行卡里,幽采對他那些卡并不感興趣。

    在油菜花精的眼里,小小的一張卡,比不上一沓紅彤彤的鈔票來得有安全感。

    幽采將厚厚的一沓鈔票意猶未盡地數(shù)了幾遍,聽到裴曜問他過年的時候想回到山野里過春節(jié)還是留在S市過春節(jié)。

    幽采興致勃勃地說想留在S市過年。

    他在山野里待了幾百年,壓根就不知道什么什么叫春節(jié),如今變成了人形,自然是要留在S市過春節(jié)。

    更何況聽到黃勝說人類過新年要有趣得多,放鞭炮吃餃子守歲猜燈謎,每一樣都讓剛成了人形的幽采感到新鮮。

    裴曜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就去到家庭小群里發(fā)了幾條微信消息,告訴裴家人今年幽采要留在S市過年,并且矜持地提示了一下他老婆今年才化成人形,別看他老婆平時能一拳干爛半個山頭,但在年齡上依舊是能收紅包的小崽子。

    微信群里的裴汀:“……”

    說年齡就是說年齡,說一拳能干爛半個山頭是什么意思。

    是在暗示春節(jié)那天幽采收不到紅包會一拳把裴宅干爛吧。

    裴汀緩緩地閉上眼睛,想起前些日子鄧欣女士同他說生了病的幽采帶著她織的毛絨針織頭套可愛得要死,跟他們這些史前恐龍一點都不一樣。

    鄧欣女士甚至還拿出了那天拍的照片,美滋滋地遞給他看。

    照片里,真正的史前恐龍安詳?shù)貛е樋椕q帽,兩個雪白的毛絨小球垂在臉頰,看上去乖巧可愛,人畜無害,壓根看不出是個一拳干爛半個山頭的主。

    —————

    幽采的小藤蔓在農(nóng)歷臘月二十八趨于成熟。

    那日清晨,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屋檐都被一層厚厚的冰霜覆蓋。

    幽采醒來的時候,看到裴曜坐在床上,對著他的藤蔓發(fā)呆。

    躺在床上的幽采睡眼惺忪,歪了歪腦袋,嗓音還有含糊地問裴曜:“怎么了?”

    裴曜:“它好像快長大了。”

    幽采揉了揉眼睛,伸出一只手,被裴曜拉著坐起了床,頭發(fā)有些蓬亂,低頭去床上第十八根小藤蔓。

    或許已經(jīng)不能再用小這個字稱呼這根藤蔓,因為它的葉子已經(jīng)從嫩綠逐漸變成同其他成熟藤蔓一樣的翠綠。

    它也不再像前幾個月一樣,軟軟細細的攀在人的手腕上,不長不短一截,瞧上去稚嫩活潑得可愛。

    如今的小藤蔓已經(jīng)生長得通其他成熟藤蔓一樣,長長一截,葉片綠翠,看上去韌勁十足

    只除了頂端還有兩片小葉子沒成熟,剛冒出頭,葉片嫩綠。

    等到這根藤蔓尖尖的兩片小葉子成熟后,幽采將會迎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通過渡劫的考驗。

    裴曜說不清楚天道到底是仁慈還是施舍,讓本該成熟的這根藤蔓生出兩片嫩葉,多給他留了幾天的時間。

    至少幽采還能平安無事地度過第一個在人間的春節(jié)。

    裴曜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了,給工作室的人提前放了假,發(fā)了年終獎,留在家里陪幽采。

    幽采知道渡劫就在眼前,每日的修煉越發(fā)勤懇,努力爭取扛過前十道雷劫。

    除夕前一天,蘇安會問幽采進修進度如何,幽采深沉地回復(fù)他說快了,過幾天就要考試了。

    蘇安讓他筆試加油,還鼓勵他面試的時候不要怯場,給他發(fā)來了面試萬能回答的文檔,叮囑他好好背誦,說不定到時候能夠用上。

    幽采很感謝,但沒有下載這篇文檔。

    他對蘇安深沉說:“蘇哥,我感覺我得考得百來次的才能過,這時候還用不上。”

    蘇安震驚,沒想到小小的土地資源管理職位居然那么難競爭,最后還去找了裴曜,讓裴曜勸勸幽采,實在不行就別去考那什么土地職位了。

    考個三五次考上也就罷了,還得考上百來次才能考過。

    雖然是鐵飯碗,但人這一輩子就這一百來年,考上一百來次才考過,豈不是得等到七老八十才能上崗。

    裴曜看到蘇安發(fā)來的消息,膝蓋一疼,仿佛每句話都狂戳在他心口上。

    ——人這一輩子也就一百來年

    ——七老八十才能上崗

    他深吸一口氣,默默地給蘇安發(fā)過去一個嗯字,同往日的高冷形象如出一轍,完全看不出給上面的話戳中了肺管子。

    微信另一頭的蘇安立馬就放下心來,高高興興地繼續(xù)同幽采聊天。

    ————

    除夕當天,裴宅早早就準備好,掛上了紅燈籠,石板路兩側(cè)的綠化道也掛滿了喜慶的小紅燈籠。

    坐在平穩(wěn)車上的幽采耳邊全是綠化帶那些植物嘰嘰喳喳的聲音,在寒風(fēng)中你爭我搶地在搶著紅燈籠掛。

    對于植物來說,掛上了小紅燈籠,差不多等于穿上了件新衣。

    裴曜也聽到了那些植物嘰嘰喳喳的叫聲,偏頭笑著低聲道:“明年我讓張姨他們別掛那些小燈籠了,省得這些花花草草從新年吵到元宵,拳打腳踢的。”

    幽采嚴肅地點了點頭。

    他今日穿得格外喜慶,紅色毛衣,連同圍巾都是紅色的,大衣外兩個口袋很寬,是他自己親自挑選的外套。

    外套口袋大,可以塞得下大紅包。

    裴宅里,鄧欣女士在客廳修剪著花枝,裴父在廚房里做菜,裴汀在一旁打下手,處理著一箱的海鮮。

    偌大的電視屏幕上放著喜慶的過年節(jié)目,幽采一進門,兜里就被塞了兩把糖。

    鄧欣女士笑瞇瞇地將他口袋塞得鼓鼓囊囊,隨后給他套上了個紅色的針織帽子,是個虎頭虎腦的小獅子,高興地說沒白織。

    裴曜將年貨放在地上,說要去廚房幫忙打下手。

    鄧欣女士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隨后拉著幽采,興致勃勃道:“寶寶,最近有兩款面膜不錯,貼在臉上舒服,等會我給一沓給你,吃飯完你跟我一塊試試……”

    她拉著幽采在沙發(fā)上聊天,問他修煉得怎么樣,沒問一會,廚房里就傳來咣當幾聲響,裴汀大叫一聲,隨后是卷起袖子的裴曜匆匆忙忙追出來。

    鄧欣女士和幽采偏頭望去,詫異地看到兩條新鮮得不得了的野生大黃魚在地上瘋狂掙扎,滿地的小龍蝦到處亂爬。

    裴曜低頭狂撿著地上的幾只小龍蝦,裴汀追著瘋狂掙扎的野生大黃魚,兩條滑不溜秋的大黃魚拼命掙扎,一路從廚房蹦跶出來。

    最后被兩根快狠準的藤蔓卷住了魚身,動彈不得。

    沙發(fā)上的幽采背后伸出兩根藤蔓,牢牢地將兩條野生大黃魚捆住,一臉困惑地望著狼狽地追魚追了一路的裴汀。

    裴汀:“……”

    拎著一把砍刀的裴父儒雅地沖著沙發(fā)上的幽采禮貌微笑道:“謝謝小采,能幫叔叔把這兩條魚放在水氧箱嗎?”

    幽采乖乖地點頭:“好哦。”

    裴父把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兒子叫了回來,裴曜蹲在地上道:“爸,沙發(fā)下還有兩只龍蝦,它爬得太快了。”

    沙發(fā)上的鄧欣女士:“……”

    她一腳把腳邊兩只小龍蝦踢飛,和藹對著裴曜微笑道:“回去給你爸洗菜去,你這個爛廚藝,別再碰那箱海鮮。”

    幽采:“阿姨,其實他廚藝挺好的。”

    “他做泥巴湯好喝,做別的不太行。”

    裴曜梗著脖子:“就是,媽,我做泥巴湯好喝,幽采一次能喝三碗。”

    鄧欣女士讓他趕緊滾蛋。

    泥巴湯是個人都能做,加點水加點營養(yǎng)液,要什么技術(shù)含量。

    也只有好養(yǎng)活不挑食乖得沒邊的幽采每次都特給面子地將泥巴湯喝得干干凈凈,喝完還要夸兩句做得好,把裴曜哄得不知天南地北。

    不過再沒有技術(shù)含量,幽采過年的餐食還是得由裴曜準備。

    最后餐桌上,幽采不僅擁有自己的專屬餐具,還擁有著專屬的伙食。

    幽采不太喜歡吃人類的食物,更喜歡吃植物喜歡的泥土或肥料,但也許是受了喜氣洋洋的新年氣氛影響,他主動嘗試了一下裴家人親手包的餃子。

    他吃了三個,腮幫子鼓動了幾下,咽下了口中的餃子。

    裴家人一邊將剩下的餃子分食,一邊笑著問他餃子合不合口味。

    幽采:“有點卡嗓子。”

    裴曜以為他吃不慣人類的食物,讓他嘗個味就好了,叮囑他接下來別吃餃子了。

    幽采乖乖地點了點頭。

    到了最后,裴汀看著碗里的餃子,一邊嚼一邊含糊道:“今年包在餃子里的幸運硬幣誰吃到了?”

    鄧欣女士說沒有,裴父說沒有,裴曜也說沒有。

    裴汀樂了,盯著自己碗里最后一個餃子,咬了一大口道:“看來是我了……”

    結(jié)果將整個餃子咬了個遍,都沒看到硬幣的蹤影。

    “……”

    裴家人眼皮一跳,猛地一下扭頭望向坐在一旁吃飽的幽采。

    幽采打個小小的飽嗝,舔了舔唇,茫然地同他們對視:“?”

    第84章

    “灌點水,快灌點水……”

    “灌水有什么用,灌醋才行,趕緊去廚房拿醋來……”

    “張嘴,啊——”

    慌得六神無主的裴家人手忙腳亂,圍在幽采身旁,一個灌水一個拿著手電筒使勁往喉嚨里照。

    幽采:“?”

    他茫然地坐在座位上,大張著嘴巴,眼睛睜圓,老實巴交地給裴家人檢查著喉嚨。

    大冬天,裴曜額頭急出了點汗,拿著手機當手電筒,在幽采張開的嘴里左看右看,找不見硬幣的蹤影。

    鄧欣女士憂心忡忡:“要不還是上醫(yī)院照個CT,然后催吐……”

    裴父:“我聯(lián)系一下司機。”

    一個健步?jīng)_到廚房端來香醋的裴汀:“?”

    他舉著香醋,跟舉著一瓶香檳一樣道:“媽,這醋還灌嗎?”

    幽采耳朵立馬豎了起來,扭頭盯著舉著一瓶香醋的裴汀。

    裴曜伸手摸幽采的喉管,聲音發(fā)緊:“我們家過年包餃子會放一枚專門的硬幣,誰吃到誰今年運氣就好,你剛才是不是把硬幣吞下去了?”

    幽采老實道:“不太清楚。”

    “但是第三個餃子怪噎的,卡嗓子,我使了好大勁才吞下去。”

    他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臉道:“我以為你們就愛吃這種噎嗓子的餃子。”

    裴曜眼前發(fā)黑。

    幽采低頭望著自己的肚子,半晌后抬起頭誠實道:“不過應(yīng)該不用喝醋了,它吐不出來的。”

    “我感覺它已經(jīng)快被我消化了。”

    風(fēng)風(fēng)火火收拾東西準備上醫(yī)院的鄧欣女士:“……”

    準備聯(lián)系司機的裴父:“……”

    舉著一瓶香醋的裴汀:“……”

    幾人一齊望向餐廳座位上的黑發(fā)青年,看著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潔白整齊的牙齒瞧上去很是無辜,配合上面說的話卻莫名像小鯊魚的牙齒。

    有點嚇人。

    一群人重新坐回椅子上,鄧欣女士硬著頭皮道:“哈哈,那看來今年小采應(yīng)該是今年最有福氣的人……”

    裴汀默不作聲,半晌后才小聲道:“媽,吞進肚子嚼碎的硬幣還作數(shù)嗎?”

    裴曜在飯桌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腳裴汀,扭頭對著幽采柔聲道:“媽媽說得沒錯,這枚硬幣誰吃到,誰就是今年最有福氣的人。”

    “你吃到了這枚硬幣,今年一定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幽采很高興。

    他喜歡這個習(xí)俗。

    雖然吃的時候有點噎人,但是寓意很美好。

    晚飯結(jié)束后,裴家人如同往年一樣,在客廳照全家福。

    只不過往年都是一家四口,如今多了一個人。

    客廳,三角架上的攝像機調(diào)成了定時拍攝,裴曜擺弄著攝像機,調(diào)整著沙發(fā)上幾人的位置。

    鄧欣女士和裴父坐在中間,穿著家居服的裴汀站在沙發(fā)后,幽采低頭整理著自己的紅色毛衣,嚴肅地望向鏡頭。

    看著照相機鏡頭的裴曜笑了一下,讓幽采再朝中間站一些。

    幽采很聽話,挪動了幾下。

    裴曜給照相機設(shè)置了定時拍照:“準備——”

    他設(shè)定好時間,趁著倒計時,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攬著幽采的手,彎著唇看向鏡頭。

    相機閃過幾道白光,幽采沖著相機笑,努力保持著嚴肅的微笑,下一秒臉頰上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他愣了愣下意識抬頭,看到裴曜彎著眼睛,沖他笑。

    相機咔咔地響了幾聲,連續(xù)拍了好幾張照片,裴汀走到三角架前,低頭翻看著剛才拍的幾張照片。

    看到后面,他嘴角抽了抽,抬頭看著裴曜。

    前幾張照片很正常,所有人都面對著鏡頭微笑,到了倒數(shù)第三張,照相機將裴曜低頭親了親身旁人的瞬間抓拍下來,連同幽采睜大了眼睛扭頭去看裴曜的瞬間也抓拍了下來。

    鄧欣女士笑瞇瞇問:“拍得怎么樣?”

    裴汀哼了一聲:“好得不得了。”

    他爸牽著他媽的手,他弟親著他男朋友的臉,把他襯得像是賣保險的一樣,扶著沙發(fā)沿,對鏡頭露出成功人士的微笑。

    裴家一直有守歲的習(xí)慣。

    晚上八點多,二樓客廳麻將聲嘩啦嘩啦響。

    幽采坐在麻將桌前,裴曜在他身后,一手撐著麻將桌,一手教他認桌上的麻將。

    “這個是一條,兩條杠的就是二條……”

    幽采沒打過麻將,大多數(shù)都是裴曜教他出牌。

    他只負責(zé)把一塊塊刻著字的方形石頭放在桌上,通過周圍人的反應(yīng)來判斷這個牌出的是好是壞。

    每年的麻將桌上裴家人總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打得分毫不讓,能從吃完飯精精神神地打到凌晨兩點。

    今年的麻將桌,裴家人都在等著新手的幽采摸牌,看牌,認牌,偶爾還會放個水,哄得幽采高興得不行。

    光是贏錢,幽采都已經(jīng)贏到了手軟。

    十點半,S市開始放煙花。

    裴宅二樓的觀景陽臺正好能將不遠處燃放的煙花盡收眼底。

    裴曜讓觀景陽臺的幽采許個新年愿望。

    在砰砰響的炮竹聲響中,幽采站在護欄前,很認真地許了個愿。

    裴曜問他:“許了什么愿?”

    幽采朝他眨眨眼,嚴肅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裴曜有點遺憾。

    原本還打算等幽采說出來后,偷偷地幫幽采實現(xiàn)。

    幽采:“你剛才許過愿了嗎?”

    裴曜:“許過了。”

    他許的愿望是希望老天能夠長長眼,認清楚他老婆今年才化成人形這件事,渡劫的時候能夠給他老婆放點水。

    裴曜沒敢說出來,怕幽采說他又胡說八道罵天道。

    ————

    凌晨一點多。

    幽采洗好澡,坐在床上興致勃勃地同裴曜說下次要找蘇安一塊打麻將。

    他覺得他今晚打得很厲害。

    裴曜應(yīng)了一聲,撩開幽采的睡衣,摸了摸幽采的小腹,將腦袋埋在平坦小腹上,似乎要聽小腹里的動靜,問幽采那枚硬幣是不是真的被消化了。

    幽采低頭,笑著說癢,整個人向后仰,雙手撐在床榻上,歪著腦袋眉眼彎彎地對裴曜說:“應(yīng)該是消化了,我同你們?nèi)祟惒灰粯印!?br />
    裴曜嘀咕了幾句,幽采沒聽清。

    幽采歪著腦袋,忽然笑著道:“你這樣好像在聽肚子里小寶寶的聲音哦。”

    裴曜一愣,耳朵倏地一下就紅了,立馬抬起了頭,臉也跟著一塊紅了,含糊地說了一句:“不會吧。”

    幽采:“嗯?什么不會?”

    裴曜腦袋發(fā)熱:“我之前設(shè)進去那么深,都沒懷……我們前幾天都沒坐,應(yīng)該還沒有有吧……”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腦袋發(fā)熱的金發(fā)青年還是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幽采白軟的小腹,胡言亂語道:“除非是那枚硬幣成了精……”

    “寶寶,世界上應(yīng)該沒有硬幣精吧?”

    幽采:“……”

    他神情有點困惑,望著小心翼翼摸著他的小腹的裴曜、

    為什么裴曜這個人類有時候能比他這個精怪還要想得奇奇怪怪?

    他一個油菜花精都沒想過世界上會有硬幣精,裴曜到底是怎么想到硬幣精這種精怪的?

    可面對裴曜的眼神,幽采還是老實道:“沒有吧……反正我是沒聽過什么硬幣精。”

    裴曜低頭親了親他的小腹,嘀咕說沒有就好,讓幽采快快睡覺。

    幽采認真叮囑他:“你明天記得早點叫我起來哦,我還要給狂哥和鯉哥拜年。”

    他不止叮囑裴曜,還給自己調(diào)了手機上的鬧鐘,連調(diào)了三個鬧鐘才安然地睡下。

    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沒等到鬧鐘響,幽采就自己迷迷糊糊爬了起來,坐在床上。

    外面天色還暗,幽采摸來枕頭下的手機一看,發(fā)現(xiàn)早上八點多。

    他剛要給黃勝拜年,忽然就發(fā)現(xiàn)了點不對勁,愣了愣,低頭伸手去摸自己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厚厚的大紅包。

    床上的裴曜似乎被他摸枕頭的動靜弄醒,睡眼惺忪地去看幽采,瞇著眼看到他手里的紅包后,啞著嗓子笑道:“壓歲錢。”

    幽采:“給我的嗎?”

    裴曜起身,刮了刮他的鼻尖:“對。”

    幽采臉有點熱,不太好意思道:“狂哥他們比我了幾十年,才給我壓歲錢的……”

    裴曜年齡同他相仿,也沒比他大多少天。

    裴曜:“大一天也是大。”

    幽采忍住向上翹的唇角,眼睛卻亮晶晶,快活得同剛出籠的小鳥,喜氣洋洋地同他說了一串恭喜發(fā)財。

    裴曜揉了揉他的腦袋讓他下樓拜年,鄧欣女士和裴父肯定也給他準備了紅包。

    幽采從床上一躍而下,套好紅色的毛衣,穿著自己那件口袋很大的大衣,高高興興地下樓拜年。

    果不其然,鄧欣女士一見到他,就笑瞇瞇地朝他招手,示意他趕緊過來。

    幽采飛奔過去,手上就被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他立馬就精神了,拿出畢生的演技裝模作樣推辭道:“哎呀不能收不能收,阿姨真的不能收,我那么大了……”

    鄧欣女士嗔道:“哪里就大了?小曜說你今年才修成人形,還小得很,別說今年能收,再過二十年都還能收……”

    在客廳走了一圈,幽采兜里多了兩個鼓鼓囊囊的大紅包。

    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幽采精神地抬起頭,同剛睡醒的裴汀對上了眼神。

    剛睡醒眼睛都還睜不開的裴汀:“……”

    想起裴曜在群里說的話,裴汀眼皮狂跳,立馬沖回房間,將抽屜里準備好的紅包拿了出來。

    第85章

    “恭喜發(fā)財恭喜發(fā)財,哎呀不能收不能收……”

    幽采興高采烈地對著眼前恭恭敬敬遞給他紅包的裴汀假意推辭。

    他明面上推辭,實際上卻扯著自己的口袋,迫不及待地望著裴汀。

    拿著紅包的裴汀經(jīng)過了一番眼前人的堅決推辭,以為眼前人即將晉升為山神,對此等俗物瞧不上。

    裴汀了悟地將紅包放進自己口袋,善解人意:“確實不能收,那下回我找人給山大人立個碑,積攢一些功德。”

    興高采烈扯著自己口袋的幽采:“???”

    他愣愣地望著裴汀將厚厚的大紅包收進口袋,告訴他紅包沒有,頂多給他一塊大石頭。

    幽采磕磕巴巴:“啊……哦……好,給石頭也好……”

    “什么立碑的,拿來吧你——”

    裴曜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站在裴汀身旁,眼疾手快往裴汀口袋里伸手,冷著臉地將厚厚的大紅包掏了出來,塞在幽采手上。

    裴曜轉(zhuǎn)身溫柔道:“寶寶收好,別聽他胡說八道。”

    他叮囑幽采把口袋里的紅包收好,別弄掉了,又伸著頭喊著樓下客廳的鄧欣女士:“媽——給紅包了沒?”

    鄧欣女士笑瞇瞇地剪著窗花:“給啦給啦,小采下來看看,阿姨給你剪了個帶有小葉子的油菜花……”

    幽采舉著紅彤彤的剪紙,透過光,看到了幾條活靈活現(xiàn)的藤蔓,還有幾片小葉子。

    裴曜評價窗花看起來不像油菜花,看上去像是迎春花。

    穿著紅色毛衣的幽采糾正:“是我,是油菜花,不是迎春花。”

    ……

    大年初一,晚上吃完飯,裴曜準備帶幽采回到市中心自己的房子。

    大門前,挽著披肩的鄧欣女士不樂意了,拉著裴曜到一旁,不高興道:“怎么只待這兩天?明天你不帶寶寶去聚餐啦?你姑媽他們還沒加過小采呢……”

    裴曜拎著車鑰匙,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同裴汀蘭花嘀嘀咕咕聊天的幽采,低聲道:“過陣子吧,媽,他今年剛變成人形,人形還不太穩(wěn)定。”

    “姑媽她們同您不一樣,她們還不知道幽采的身份。”

    鄧欣女士不懂這些,只從裴曜口中得知人形不太穩(wěn)定的幽采有時可能會在吃飯的時候冒出一兩根藤蔓,也就作罷。

    裴曜心里很清楚,幽采到了如今,已經(jīng)不存在人形不穩(wěn)定的情況。

    只不過是因為那株越來越成熟的藤蔓和逐漸逼近的渡劫罷了。

    在回去的路上,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擔(dān)心,坐在副駕駛的幽采偏頭,摸了摸他的手,讓他不要太擔(dān)心。

    天雷來臨前他會有預(yù)感,渡劫的時候他會同鯉魚精一樣,去到一片荒無人煙的地方渡劫。

    開著車的裴曜喉嚨動了幾下,低聲道:“我們搬到郊區(qū)半山腰的那套莊園,那里沒什么人,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空地,到時候你可以在那里渡劫。”

    “無論什么時候渡劫,我都能陪著你。”

    幽采說不著急。他摸著自己的藤蔓,嘀咕道:“我總覺得還沒那么快渡劫。”

    第十八根藤蔓上的兩片小葉子遲遲沒有動靜,一直是小小一片,嫩綠得仿佛剛抽芽。

    過完了一整個春節(jié),兩片小葉子還是毫無動靜。

    幽采每天該吃吃該喝喝,到點了呼呼大睡,反倒是裴曜成宿成宿地睡不著。

    凌晨翻來覆去,最后實在受不了,輕手輕腳起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悄悄地去照幽采的藤蔓上的小葉子。

    兩片小小的葉子同主人一樣,舒展著身子,似乎在睡大覺。

    二月份中旬,他們搬到了郊區(qū)半山腰的別墅。

    搬家那天,幽采精神抖擻,瘦了七八斤的裴曜一臉倦怠地讓搬家公司的員工要小心對待打包好的花盆。

    三月份,冰雪消融,雖然還帶著點料峭寒意,但已然有了春意。

    藤蔓尖上的小葉子終于透露出成熟的跡象,變得翠綠,只獨獨剩下一片嫩葉還沒有成熟。

    三月中旬,幽采每天起床前都會看一眼藤蔓上唯一沒成熟的小葉子。

    三月十八日,一場春雨淋得半山腰綠意盎然,不少綠植都抽出了嫩芽。

    藤蔓上唯一沒成熟的小葉子也在一夜之間變得長大,第十八條藤蔓完全成熟。

    三月十九日。

    裴曜推掉所有的的工作,鯉魚精和黃鼠狼也一同來到了這幢別墅,叨叨地讓他在渡劫的時候不要硬抗。

    幽采點頭如搗蒜,神情嚴肅得厲害。

    三月二十日,春分時節(jié)。

    夜里陣陣春雷轟鳴,在黎明時分下了一場滂沱大雨。

    鯉魚精最先驚醒——他同天雷熟得不能再熟,連滾帶爬地跳下床,慌慌張張地跑去幽采的臥室,提醒幽采起床渡劫。

    他狂奔到幽采的臥室時,發(fā)現(xiàn)臥室的燈已經(jīng)亮著,裴曜沉默地坐在床上,窗戶大敞,瓢潑大雨砸濕了窗簾,狂風(fēng)吹得臥室衣架顫動,發(fā)出嗡鳴。

    鯉魚精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幽采呢?”

    裴曜低頭抹了一把臉,啞聲道:“在浴室洗葉子。”

    鯉魚精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幽采自己跑去渡了劫。

    裴曜又啞聲問他:“哥,天雷真的劈不死精怪嗎?”

    鯉魚精一愣,半晌后撓了撓臉,小聲道:“應(yīng)該吧……反正我被劈了那么多次,也沒被劈死……”

    “哎,你、你眼睛怎么紅了……我可沒說會劈死人啊……”

    “你哭了別賴我身上啊……”

    鯉魚精慌慌張張,有點不知所措。

    窗外雷聲轟鳴,紫色閃電撕裂沉沉天際,發(fā)出駭人動靜,能從厚厚的云層中窺見交纏在一塊的粗壯閃電。

    狂風(fēng)驟雨之下,整個天地似乎都被雨水淹沒,沉悶的雷聲威勢極強,茫茫雨霧中幾乎瞧不見前方景象。

    清晨五點多。

    幽采朝著雨霧走去,身邊旋起無數(shù)水霧,雨珠被一道無形的透明屏障隔住,瞧上去雨珠仿佛停滯在半空中。

    他走了兩步,頓住腳步,偏頭,伸手,對著身后撐著傘的裴曜劃了一道金色的屏障。

    裴曜伸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穿不過眼前的金色屏障,整個人被困在了屋檐前,一步都不能前進。

    他喉嚨劇烈地滾動了幾下,偏過頭,深深地呼吸了幾下。

    天邊壓著厚厚的陰云,駭人的紫色閃電穿梭在陰云中,偶爾撕裂天際,蜿蜒粗壯得如同游龍。

    沉悶的雷鳴聲愈發(fā)大了起來,積蓄的威勢壓得人喘不過氣。

    幽采站在廣袤無垠的天地間,背后騰升起無數(shù)藤蔓,面色沉靜,黑色的柔軟發(fā)絲浮動,坦然地面對著天空中醞釀盤旋的天雷。

    頃刻間,風(fēng)雨瓢潑,紫色雷電轟隆作響,將漆黑雨幕照得亮如白晝,數(shù)道紫色閃電纏繞為一道粗壯閃電,悍然極速劈向空曠地里的黑發(fā)青年。

    只見驚天動地的一聲駭人轟鳴下,粗壯的紫色閃電從云端一路飛馳,但越往下越細,一路狂奔沖到黑發(fā)青年面前時,只剩下巴掌大的小閃電。

    巴掌大的小閃電帶著條小尾巴,轟隆一聲在幽鼻尖上劈了一下,害羞地蹭了蹭幽采臉龐,最后扭扭捏捏地沖回了云端。

    倏然間,遍布的烏云火急火燎地散開,狂風(fēng)驟雨也停了,天邊冒出幾縷金光,一副欣欣向榮的春日景象。

    懵然的幽采站在原地,額頭上出現(xiàn)了一枚金色的印記,渾身暖洋洋,靈力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他茫然地低頭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只感覺鼻尖被摸了摸一下,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感覺。

    遠處臉色慘白腿軟的裴曜:“???”

    死死拽著裴曜大氣不敢喘一下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黃勝:“???”

    從前被劈得尾巴都燒焦的鯉魚精:“???”

    哭都還沒來得及哭呢,就結(jié)束了?

    鯉魚精大腦一片空白,茫然地喃喃道:“假天雷?”

    ……

    云端之上。

    一副棋盤橫在半空中。

    一只手執(zhí)起一枚白子,嗓音帶著笑意道:“這水放得可不小。”

    棋盤對面的人執(zhí)起一枚黑子,嗓音悠遠,噙著笑搖搖頭:“天道向來偏愛他。”

    集天地精華所育而出。

    自然是什么都想給最好的。

    只不過一股腦給得有些多,什么藤蔓全往年幼的油菜花身上塞,讓小小一株花長得著實有些亂七八糟。

    倒讓那株小小的花孤零零了一陣子。

    ……

    “結(jié)束了?”

    裴曜腦子發(fā)麻愣愣地問了一句。

    幽采撓了撓臉,遲疑道:“應(yīng)、應(yīng)該結(jié)束了吧?”

    他低頭看了自己的手掌,小聲道:“我感覺我現(xiàn)在靈力很充足,不止能聽到那些花花草草說話,我還能聽到山的聲音。”

    其實不只是山,還有山里無數(shù)生靈的聲音。

    鯉魚精哽咽道:“結(jié)、結(jié)束了?就這樣結(jié)束了?”

    那天雷就跟動畫片皮卡丘的尾巴一樣,比他拳頭還小,在幽采臉頰蹭一下就火急火燎地竄上了天。

    他的天雷跟百年老樹一樣粗,轟隆隆劈完緊接著又是一道,足足劈了九九八十一道才結(jié)束。

    裴曜:“哥,你之前說得對。”

    他語氣誠摯道:“天雷是好天雷,先前我罵他,是我的錯。”

    這天雷就跟從天上竄下來跟他老婆賣萌一樣。

    咻地一下來,咻地一下走。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第86章

    身為一個山神,平日里都要做些什么?

    幽采從前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曾向鯉魚精請教,鯉魚精語重心長地同他說山神承擔(dān)著祈雨求福,除災(zāi)保佑守護一方生靈的責(zé)任。

    鯉魚精的一番話聽得幽采燃起滿腔熱血,壯志凌云。

    倘若是上天愿意給他做山神的機會,他一定會恪守本職,除災(zāi)庇佑守護一番生靈,讓在他庇佑下的生靈福澤深厚。

    ……

    “你脖子才歪,你脖子天下第一歪——”

    “我脖子不歪!我長得板板正正,你別胡說八道含血噴人——”

    “大人!你要給我做主啊,它罵我脖子歪!它還偷我泥巴吃!”

    陰雨綿綿,昏暗的山谷雨霧朦朧。

    穿著蓑衣的幽采蹲在地上,默默地聽著眼前的兩棵歪脖子樹破口大罵,哭天喊地朝他申冤告狀。

    “大人,你怎么不說話啊,大人,你說話啊——”

    幽采腦袋疼得厲害,深吸一口氣,安撫著眼前的兩顆歪脖子,和顏悅色微笑道:“你們兩個都不歪,多板正啊。”

    哄好了兩顆歪脖子樹,山林里的鳥雀開始嘰嘰喳喳同他告狀最近雨下得太多,每天都淋得一身雨。

    鳥雀告狀的時候花花草草又在嚷嚷著下雨好,下雨妙,讓山神大人多下一些雨才好。

    角落里的毒蘑菇慢吞吞地朝他道:“大—人,下—午—好——”

    “大人,我腦袋有點癢,你能把我腦袋上的蟲子摘下來嗎?”

    “大人,我有點干吧,我想喝水。”

    “大人我不想跟它待在一塊土里了,它臭臭的。”

    “大人我媽媽不見了嗚嗚嗚……”

    新晉的山神在山里忙活了一下午。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協(xié)調(diào)吵架的花花草草鄰里關(guān)系,對自卑的歪脖子樹進行贊美幫助其重新獲得樹格自信,將跌落的雛鳥放回鳥窩,拯救一屁股扎在土地起不來的松鼠。

    傍晚六點,精疲力盡的幽采終于回了家。

    裴曜早早地就下了班,貓著身子埋伏在門口。在幽采開門的剎那,抬手放了一個手持禮炮,眼里帶著笑意,說給慶祝第一天上任的山神大人。

    滿身泥巴的山神大人站在門口,頂著滿頭亮晶晶的彩帶,尷尬地蹭了蹭鞋后跟上的泥。

    放完禮炮的裴曜有點愣,看著眼前臟兮兮像小貓一樣的愛人,遲疑道:“寶寶,你今天下河摸泥鰍了嗎?”

    明明早上那會,眼前人還一副干干凈凈的沉靜模樣,怎么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幅臟兮兮的樣子。

    幽采:“……”

    他小聲道:“工作需要。”

    裴曜遲疑地哦了一聲,將玄關(guān)上錄像的攝影機摁了暫停,伸手將幽采腦袋上的彩帶撥開,又彎起指節(jié),擦了擦幽采脖子上濺的泥。

    幽采換了拖鞋,將腦袋磕在眼前人的肩膀上,整個人跟一根軟乎乎的面條一樣,啪地下就往裴曜身上倒去。

    裴曜微微彎腰,雙手托著愛人的腰,輕輕松松一提,將人面對面地抱了起來,同抱小孩一樣,拍了拍幽采的背:“洗澡?”

    幽采雙腿交叉纏住裴曜的腰,腦袋埋在他肩胛骨,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洗。”

    ……

    浴室里霧氣繚繞,幽采靠在浴缸,雙手搭在浴缸邊緣,腦袋隨著裴曜洗頭的動作一晃一晃,雪白泡沫豐富,流到鎖骨上。

    幽采含糊道:“幫我按按腦袋可以嗎?我好像有點頭疼。”

    聽了山里嘰嘰喳喳的生靈喊了一下午,腦袋都要爆炸了。

    裴曜一邊替他揉摁著太陽穴,一邊神色凝重低聲道:“今天工作不順利嗎?”

    他記得幽采一向很受植物的喜愛,按理說做了山神后應(yīng)該更受歡迎,不存在排擠議論的情況。

    幽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虛浮道:“順利,順利得過了頭。”

    整座山的生靈都知道他晉升成了山神,什么事都呼啦啦地同他說,告狀的告狀,走失的走失,請求幫忙的請求幫忙,熱熱鬧鬧地叫著大人大人,從山頭叫到山尾就沒停歇的時候。

    裴曜以為幽采想要做大做強。

    他一邊搓著頭,一邊琢磨地想自己的愛人肯定是同十幾年前剛上任的裴汀一樣,躊躇滿志,想要干出自己一番的天地。

    因此日夜不輟地加班加點工作,使得手底下的公司蒸蒸日上,越發(fā)做大做強。

    他嗓音溫柔安慰自己的愛人道:“壓力不用那么大,搞什么建設(shè)都得慢慢來……”

    新晉山神沉重地點了點頭。

    往后的一個月,幽采還是在干著那些芝麻大點的事,成日里不是幫著吵架的花草評理,就是在山地里狂找各種動物失蹤的崽子。

    下雨的時候把自己折騰得滿身的泥巴,不下雨的時候灰頭土臉,早上光鮮亮麗地出門,晚上精疲力盡地回來,坐在沙發(fā)上安詳?shù)奶墒?br />
    裴曜看著心疼得要死,問了好幾次是不是碰到什么難事了,幽采都深沉地搖了搖頭,深沉地說沒事。

    他總不能對著裴曜說自己每天早出晚歸,看上去威風(fēng)凜凜,實際每天給跟在一群花花草草后面擦屁股吧。

    但很快,在幽采每天都在給山里生靈吵架評理的時候,山里已經(jīng)差不多一個月沒下過一場雨。

    春季雨水向來是充沛,這并不是一件尋常事。

    幽采心里隱隱約約有預(yù)感,這是天道給他的考驗。

    他重新燃起了昂揚的斗志,覺得額上金色印記總算沒有白白出現(xiàn),每天勤勤懇懇不辭辛苦地請教鯉魚精如何祈雨。

    但鯉魚精再見多識廣,也不過是精怪,沒成過神,并不知道要如何祈雨。

    身為山神的幽采連續(xù)祈雨了好幾天,也沒有給山里祈來一場雨,只能勉強將鎖住一些云層中的水分。

    他有些著急,山里的生靈安慰他從前的山神也是如此,祈雨祈了好幾年才得到天道認可。

    鯉魚精也安慰他,說渡劫的時候天道已然對他寬厚無比,倘若祈雨也來得那么容易,只怕是容易引起事端。

    幽采只能按捺不動,但每晚睡著的時候總會在睡夢中呢喃幾句,眉心皺得緊緊的。

    一旁的裴曜夜里醒來,總要伸出手指,輕輕地將幽采緊蹙的眉心撫平。

    三日后。

    八枚人工降雨彈在裴家的周旋下,通過相關(guān)部門同意,加上有關(guān)部門的協(xié)調(diào)幫助,運送至山間。

    八枚人工降雨彈運輸費、押送費、保管費、發(fā)射費總計花費二十萬余元。

    鄧欣女士出現(xiàn)在發(fā)射現(xiàn)場,穿著白色披肩,抱著手,施施然地對手機里的人道:“可以了,小曜,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等待所有準備工作齊全,鄧欣女士冷笑著抬了抬手,八枚人工降雨彈依次沖向天際,轟隆隆響聲一片。

    什么破老天。

    整得她媳婦求雨求了好幾天都沒下。

    非得炸幾下才老實了。

    遲了一個多月的雨如約而至。

    幽采當晚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回去,昂首挺胸地推開家門,高深莫測的告訴裴曜自己這個山神今天祈來了一場雨。

    裴曜笑吟吟地夸他厲害。

    幽采被夸了兩句,開始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不是我厲害啦,是有高人相助。”

    “我今日祈雨,只能讓這場雨有一半的機率降落,但不知道是哪個高人路過,順手幫了我一把。”

    “當我聽到砰砰砰幾聲巨響后,我能隱隱約約感覺到今日這場雨是必下無疑。”

    裴曜面不改色:“是嗎?那真是要謝謝這位高人了。”

    幽采遺憾道:“只可惜這位高人離開得太快,一縷氣息都沒留下,我想謝謝這位高人都不知道如何感謝。”

    裴曜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臉:“親親這里,權(quán)當是感謝那位高人了。”

    幽采笑彎眼,嘀咕道:“我是謝謝那位高人的,親你做什么……”

    裴曜攬著他,低頭親了一口,一本正經(jīng)道:“都差不多……”

    他伸手揉了揉幽采的腦袋,幾根手指慢慢地穿過幽采柔軟的發(fā)根,熟練地摸索到某個地方,在腦袋上不斷揉捏。

    他哄幽采開花瞧瞧,等哄來了開花后,又將開的花弄得濕漉漉。

    從晚上折騰到凌晨三點多,兩人在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兩人都沒起床,等醒來后,幽采立即躥了起來,火急火燎地要找自己的褲子穿,說自己今天還得上班、

    一旁的裴曜跪在床上給幽采穿上白襯衫,一邊扣扣子一邊道:“今天我休息,陪你去上班。”

    火急火燎穿褲子的幽采動作一滯,半晌后才扭頭,小聲道:“你不在家休息嗎?”

    裴曜下床彎腰給他找襪子:“不休息,等會我開車送你,你在車上再補個覺。”

    幽采從火急火燎地穿褲子變成磨磨蹭蹭地穿褲子,期間期期艾艾對裴曜道:“要不你還是在家休息吧……”

    裴曜:“我一個人在家沒意思。”

    幽采磨磨蹭蹭地應(yīng)了一聲,動作很慢地穿好衣服。

    半個小時后。

    山谷里,裴曜神情復(fù)雜地望著滿山谷的生靈吱呀亂叫地叫著大人大人。

    新晉山神忙得不可開交,跟幼兒園忙得不可開交的老師一個樣,處理著諸如橡皮不見了鉛筆斷了拉褲子里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第87章

    “左邊那群草,對著那棵樹面壁思過去,怎么天天打架?”

    “脖子歪就脖子歪,脖子歪就不活了?”

    “要挖洞自己挖,你叫他給你挖是什么意思?山神天天幫你挖洞藏松仁?”

    “要再這樣下去,你們就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屆生靈。”

    整座山谷鴉雀無聲,只剩下裴曜從山頭到山尾的嚴肅訓(xùn)斥聲。

    教導(dǎo)處主任在他面前都要遜色三分。

    沒過多久,整個山頭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新晉山神上任后的一大難題在一個月后零七天,順利解決。

    從此以后,整座山谷的生靈都乖巧聽話得不行,偶爾遇到幾個不服氣的刺頭,第二天帶上裴曜去山里溜達一圈,再桀驁不馴的刺頭都能被管教得服服帖帖。

    幽采終于對蘇安口中的冷臉裴曜有了點真實感。

    有日晚上,洗完澡的幽采坐在床上,興致勃勃地伸出雙手,揪住裴曜臉頰上的肉,向兩旁扯了扯,打算好好學(xué)一學(xué)裴曜身上那股鎮(zhèn)壓山野刺頭的冷臉。

    他趁著裴曜正在專心看書,不厭其煩地戳著裴曜的臉,有一下沒一下地騷擾著裴曜。

    被揪著臉的裴曜抬起頭,盯著他。

    幽采期待道:“你要生氣了嗎?”

    裴曜盯著他,忽然歪了歪腦袋,將自己的臉放在幽采的掌心上,偏頭親了親幽采的掌心。

    幽采有點愣。

    他松開手,過了一會,再次趁著裴曜低頭看書時,半跪在床上,俯身去捏裴曜的鼻尖。

    裴曜:“?”

    他看書的時候戴了一副平光眼鏡,鼻尖被幽采捏著,稍稍向上揪起來了一點。

    幽采很認真地問他:“疼不疼?”

    裴曜:“有點。”

    幽采:“疼你怎么不生氣啊?”

    裴曜伸手摘下平光眼鏡,伸手將半跪在床上的人抱了起來,跟拎住到處蹦蹦跳跳搗亂的小貓一樣,還要看著小貓?zhí)ь^疑惑地望著他。

    為什么不生氣?

    這是幽采想的。

    為什么要生氣?

    這是裴曜想的。

    于是兩人坐在床上對視的時候,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點不解。

    幽采:“我弄疼你了,你不生氣嗎?”

    裴曜:“不生氣。”

    他低頭親了親眼前人的額頭,挑眉道:“這又什么好生氣的。”

    幽采想起來了。

    他遺憾道:“我給忘了,你比較吃勁。”

    可他又不舍得用太大的力氣揪裴曜的鼻子,怕一個不小心把裴曜的鼻子給揪掉。

    于是幽采虛心求教:“除了揪鼻子,你平時還會因為什么事情生氣?”

    他幾乎沒見過裴曜在他面前生氣的樣子。

    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生氣還是因為他要渡劫,裴曜覺得天道不長眼,生氣了好長一段時間。

    裴曜想了想:“看情況。”

    幽采又問:“除了我渡劫那會,你上次生氣是什么時候?”

    裴曜立馬露出點很不樂意的表情:“前兩個星期,那個叫Joyce的攝影師,他給你拍照,我問他要照片,他沒給全。”

    “自己偷摸地藏了好多張,我問他怎么不全發(fā)給我,他說那是廢片,沒必要發(fā)。”

    裴曜冷哼一聲,嘀咕道:“廢不廢片的我不知道嗎?”

    幽采拍了拍他腦袋:“這個不算,你再想想其他的,或者你現(xiàn)在生氣給我看。”

    裴曜:“生氣?”

    幽采:“對,你看著我,想一下生氣的事情,給我看看。”

    他學(xué)到了好拿去唬唬山里的花花草草。

    裴曜哦了一聲,坐在床上,開始盯著他。

    幽采興致勃勃地同他對視,圓潤的眸子亮晶晶地望著他。

    對視了一會,幽采愣了愣,對眼前人茫然道:“你臉紅做什么?”

    裴曜:“……”

    他偏頭,那點紅從臉龐蔓延到了耳根子,窘迫地小聲道:“我也不知道。”

    生氣不了一點。

    最后生氣冷臉這件事不知了了。

    對視時間一長,對面人就臉紅這個毛病是一點都改不了。

    哪里還想得到生氣冷臉。

    ———

    在春季的末尾,裴汀精心呵護了三年的蘭花開了花。

    裴汀喜氣洋洋,仿佛了卻了心頭的一樁大事,碰見那些老總,免不得要吹噓一番自己養(yǎng)了三年的蘭花終于開了花,自己的事業(yè)要走來鴻運。

    為此,裴汀還特地將蘭花搬到了自己的臥室,隔三差五就電話轟炸裴曜,炫耀自己的蘭花開了花。

    畢竟他從前為了蘭花不開花這件事,被裴曜笑話了三年。

    裴曜前兩次還接他的電話,嗓音很沉帶著點喘讓他有屁快放,得知他是來炫耀蘭花的,立馬掛斷了電話。

    再后來的幾通電話,裴汀死活都打不通。

    一旁的蘭花:“……”

    春天。

    除了它這種天生的冷淡性子,任何植物的繁殖欲都會變得極其旺盛,更不用說一門心思惦記著授粉的小油菜花精。

    只有這個腦袋缺根筋的,天天打電話去騷擾人小情侶。

    蘭花默默地收起了兩片葉子,不是很想跟著這種腦子缺根筋的主人同在一個屋檐。

    ————

    “飆車?不去,我要在家陪老婆。”

    電話里那頭的人嗓音帶了幾分急:“哥,裴哥,你這次就去吧,這次飆車不是普通的飆車,是A市那邊的人組織的賽車比賽。”

    “你不去,要是第一被A市那邊人拿了,我們這邊得多丟人啊。”

    這群年少輕狂的青年哪里頂?shù)米∵@樣的挑釁,紛紛開始跟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找人,勢必要穩(wěn)住面子。

    裴曜肩膀夾著電話,手上弄著艾灸用的艾柱:“說了不去就不去,你們自己也小心點。”

    電話里頭的年輕人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梗著脖子道:“裴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你在的時候,誰敢來S市挑釁啊!”

    “你不知道A市那幫兔崽子罵得有多難聽,前兩天松子吃飯的時候碰見他們,他們都在笑你怕死,都到了這個關(guān)頭也不敢冒頭……”

    裴曜將艾灸的竹筒貼在膝蓋,坦然道:“對啊,我就是怕死。”

    電話那頭的年輕人一哽:“怎么可能?哥你別開玩笑了,圈子里都叫你一聲裴哥,誰不知道你之前玩車玩得有多厲害……”

    裴曜聲音很淡道:“現(xiàn)在不一樣了,隨便他們怎么說,我就是怕死。”

    他愛人活得那么長那么久,他卻只有一百年的壽命,怎么可能自尋死路,再去玩那種高風(fēng)險的運動。

    雖然換做是從前的他,從來不相信自己會有說出怕死這兩個字。

    掛斷電話后,裴曜安然地拔下艾灸的竹筒,準備在睡前泡個腳。

    他早些年出過車禍,膝蓋留下了點后遺癥,先前沒放在心上,但得知了幽采的身份后,開始擔(dān)心年老的時候,膝蓋出問題,照顧不了幽采。

    幽采在一旁,打了個噴嚏,覺得自己的愛人一天一個味道,并且很喜歡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用很熱的東西熏膝蓋。

    幽采好奇得厲害,有一次還讓裴曜給他試一試,結(jié)果被燙得哇哇叫,十幾根藤蔓竄上天花板。

    他搞不懂為什么裴曜經(jīng)常用那么熱的東西熏膝蓋。

    幽采扭頭,望著裴曜,問裴曜為什么總是用這個東西。

    裴曜頓了頓,跟他說只是不想在自己年老的時候,走不動路,連倒一杯水給自己愛人的能力都沒有。

    他很希望在老死的前一刻,他還能健步如飛地給幽采做泥巴湯。

    幽采捧著他的臉,很認真道:“不會的。”

    “只要你愿意,你能永遠都給我做泥巴湯。”

    裴曜怔然。

    幽采貼著他的鼻尖,像是小狗一樣親昵地蹭了蹭:“我現(xiàn)在是山神。”

    “鯉哥說過,天道會獎勵恪守盡責(zé)的神仙,只要我好好當山神,我的伴侶就可以跟我一塊存在。”

    他伸出手比劃,拉了好長好長一條線:“到時候,你就能活上好久好久,我們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裴曜大腦發(fā)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真、真的?”

    幽采:“真的。”

    他指了指天:“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形容,但是我跟天道能溝通,雖然不是對話的形式,但是我想知道什么,睡一覺過后心里就有了答案。”

    “鯉哥說天道就是這樣的,玄而玄之,但是又無處不在。”

    裴曜結(jié)巴地小聲道:“男的伴侶也、也行嗎?”

    “會不會天道講究陰陽結(jié)合,不承認我是伴侶?”

    幽采朝他招手,小聲道:“不會啦,我偷偷跟你說,閻王的對象也是男的。”

    他露出個小酒窩,狡黠道:“這個也是我問天道,天道偷偷告訴我的。”

    “它說如今的閻王還同小鬼談戀愛,不照樣在一起了好久,前陣子還兩人還休假來人間玩了幾天。”

    裴曜一聽到有閻王,立即就放心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天道說的話,他不敢百分百相信。

    哪個上司工作的時候不給下屬畫大餅啊?

    指不定這天道就是為了讓幽采激勵勤勤懇懇工作,給幽采畫了個大餅,最后真到兌現(xiàn)的時候,七推八阻。

    但天道承認有閻王,那就好辦了。

    有閻王自然就有地府,有地府自然就有鬼魂。

    到時候天道要是不給幽采兌現(xiàn)承諾,那他死了后就去做鬼纏著幽采。

    聽天道的形容,這閻王還挺通情達理的。

    放假了還知道帶著老婆去人間溜達。

    這樣的人能壞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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