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貼貼
話雖如此, 齊燎自覺他倆的曖昧是慢慢吞吞，貓貓本來就對這種事不敏感，循序漸進才是最佳計劃。
兩人正式在一起得是在幾月之后了。
齊燎在家里后院修了一個彎道滑梯, 鮮艷的櫻桃紅色, 遠遠看去像是一團巨型紅蚯蚓。
林雪翎對滑梯愛不釋手, 漆油干了那天就迫不及待變成貓咪跳上去蹭來蹭去, 發出滿意的喵喵聲。
這個滑梯是我的！其他貓貓狗狗都不準來！
人類……只有齊燎可以上來玩！
奶牛貓趴在滑梯上, 咻地從上邊流了下來，趴成一團的黑白貓咪宛如一灘黏糊糊奶油奧利奧。
男人蹲在梯子旁邊, 手持單反咔嚓咔嚓拍個沒完。
“寶寶看這里——”
“喵~”
“來看鏡頭？”
“喵？”
“拍一張你的毛絨屁股。”
“？”
鏡頭被雪白山竹爪爪兇猛拍開！
貓咪在梯子里外繞著圈, 不忘低頭聞聞草地有沒有其他野貓的味道, 齊燎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各種抓拍。
幾分鐘后, 貓被他拎起來抱到了懷里。
“你今天還去找甜品店店主嗎？”
“喵。”
當然要去啦。
說不定還能遇到之前那個男大學生……
林雪翎其實對那個貓咪外星人論很有興趣, 無法確定真假，但就是覺得真的有那個星球存在。
一個屬于貓咪的星球……
說不定在那里，人類才是寵物呢？
一人一貓回了二樓。
齊燎彎腰從烘干機里拿出來一疊衣服，都是他這幾天買給林雪翎的春裝。
……雪翎換裝游戲。
他抖著衣服, 想著下次可以買點別的風格……
奶牛貓翹著尾巴從他身邊一躍而過, 跳到了柜子上，在空氣里留下幾根黑白貓毛, 掉在了粉色的新衣服上，被齊燎拈起來掃走。
“我去清理一下泳池，打算游泳, 你要來嗎寶寶？”
“喵~”
不要~
貓咪跳下柜子，鉆進貓洞里不知去哪兒了。
齊燎只來得及摸到他的尾巴尖。
嘖。
半小時后, 男人喝著橙汁，在泳池里泡水, 時不時瞄一眼門口看看有沒有鬼鬼祟祟進來的貓貓。
沒來？
林雪翎估計是在睡覺……
他端著橙汁多喝了幾口，打算等下把貓抱出來曬太陽。
與此同時，二樓臥室里的奶牛貓正把桌面當貓抓板肆意破壞，舒服得抖起了胡須。
“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打碎了他的舒適。
是誰的手機！
哦，是齊燎的。
林雪翎探頭看了一眼，沒有備注的一串本地號碼。
手機這種東西，齊燎一早就對他說了可以隨便看，不過林雪翎對手機沒什么興趣。
鈴聲響了很久很久，沒有掛斷的意思。
真拿你沒辦法！
林雪翎變成了人形，拿起手機按下接通。
他正要說一句“齊燎在泡水哦”，那邊就有不耐煩的男聲傳了過來。
“聽說你最近和一個小男孩在談戀愛，是嗎？”中年男人的聲音粗暴陰沉，“之前那個家教？沒想到你們真的是一對。”
誒。
這是齊燎的父親？
……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雪翎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這種家事他不方便回答，但對面不依不饒地問為什么不回答，他只好如實說：“因為齊燎在泡水哦。”
“……是你？”
“我成年了，不是小男孩。”林雪翎認真糾正，“叔叔，你等下再打過來吧，半小時左右。”
“你們在搞同性戀？”
“其實還沒開始……總覺得其他人比我還著急。”
少年不怎么感興趣的語氣，聽來頗有些敷衍，齊父聽得青筋亂跳，這個年輕家教恐怕是一早就和他兒子有一腿了。
“掛了，再見。”
討厭的人類……
林雪翎皺了皺鼻子。
下樓的時候又看見了一對喜鵲嘰嘰喳喳，林雪翎趴在窗戶上瞄了很久，忍不住發出一點警告的聲音。
不許占領我的領地！
到花園里又玩了一會兒滑梯，追著兩只蜜蜂看了許久，林雪翎才背著手回到樓上，進了室內泳池區。
這時候剛游了十來圈，從水里上岸的男人抹了把臉上的水，氣還沒喘勻，冷不防感覺耳邊有人挨近了，低聲與他耳語：“哥哥……我不小心接了你的電話。”
疑惑的語氣。？
“接了就接了，沒事。”
齊燎對這無所謂，他的電話清清白白，比白貓毛還干凈。
想了想，他又問：“誰的電話？”
“哥哥，是你家里人打來的，沒關系嗎？”
“那不用管。”
“嗯……”
“他們說你了？”
齊燎擔心的是這個。
林雪翎只是一只單純的小貓咪。
他不希望家人打擾林雪翎。
“沒有哦，我掛斷了。”
少年語氣如常，拿走了一杯冰橙汁嘬起來。
齊燎舒了口氣，拿毛巾擦了擦臉。
回去得繼續拉黑家里的號碼……
幾秒后。
林雪翎語氣有點困惑：“他們怎么都覺得我們談戀愛了呢？明明還沒正式開始吧。”
“……”
難道我們不是已經在談了？
齊燎不由得感到了一絲震驚。
貓和人類對感情的反應程度差距這么大嗎，這反射弧長得可以跳繩了。
他斟酌片刻，說：“也許是因為我們之間的甜蜜氛圍太明顯。”
齊燎心想，我前陣子早就開香檳自己慶祝戀愛一個月了。
現在突然說還沒開始？
算了，也行吧。
“那你……現在覺得呢。”
“哥哥，我什么時候都可以。”
他眨了眨眼。
“……”
總覺得你在耍我。
林雪翎嘬著橙汁走到了池邊，他想著，與齊燎談戀愛很不錯……每天都很開心。
怪不得學校里那么多人談戀愛……
林雪翎慢吞吞脫掉了T恤，打算跳到水里。
突然被攔腰抱住了。
一個吻落在他臉頰上。
啵~
“干嘛？”
他疑惑。
“嗯……慶祝一下談戀愛。”
“好吧。”
只是這么親一口，齊燎也沒想太多。
忽然身邊的少年也湊近過來，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仿佛是輕盈的蝴蝶落在他身上。
“哥哥，別因為家里的事不高興，反正我們可以去別的城市……等我畢業，我們可以去任何地方。”林雪翎認真對他說，“其實你每次提到他們，身上的氣味都苦苦的。”
……苦苦的又是什么？
算了，不重要。
齊燎表面上只是淡淡嗯了聲，看著林雪翎下水游泳，變成了一只撲棱的奶牛貓，他自己卻一陣心潮澎湃，開始幻想婚禮和新房布置，喜字要貼在哪里？
只是一個吻而已……為什么反應這么刺激。
“雪翎……你真好。”
他說。
奶牛貓從水里冒了頭，濕漉漉的藍眼睛瞥著岸上那個恍然的男人，疑惑地“喵”了一聲。
我本來就是超級好的貓。
半小時后，貓咪甩了甩身上的水，自己走進貓咪烘干器里烤干了皮毛。
又是愉快的一天！
奶牛貓邁開腿去了樓下玩撲蝴蝶游戲，沒多久，他越過柵欄看到花園外邊的遠處過道上，一輛銀白色得跑車馳騁而過，不知為何又掉頭停了下來。只見一個年輕男大學生模樣的人下車，拿著手機對著路邊的花叢拍了幾張照片。
喵喵喵？？
這個人類長得好眼熟！
就是那天遇到的男大學生，曾經音樂學院附近的喂養人——！
哇哦，好巧啊。
男大生咔嚓拍完了照片，倏然感覺腳邊蹭到了什么軟軟的東西。
——一只黑白藍眼奶牛貓？
“小貓咪？”
“喵~”
男大生蹲下來摸了摸貓的后背，越看越訝異：“你是藍眼睛？奶牛貓很少有藍眼的，你……好像我以前喂過的一只貓。”
“喵！”
沒錯沒錯就是我~
一人一貓開始在路邊散步，走走停停，男大生給奶牛貓戴了一朵花放在頭頂，正要拍照，遠處突然氣勢洶洶走來了一個男人。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貓跑出來了。”
男人連花帶貓一起搶走。
男大生將信將疑：“真的？”
“當然是，不信你問貓。”
奶牛貓被他抱在身上，只得喵了一聲，又拿爪爪拍了拍齊燎的肩膀。
好了好了回家吧！
齊燎看了貓一樣，沒說什么回了自家院子。
咻~
貓變成了人形。
少年披著毯子，興致勃勃說：“他是之前的男大學生，肯定是搬到這附近住下了。”
“……”
“怎么這么冷淡，我很為他高興的。”
齊燎忍無可忍：“先把衣服穿好。”
“知道了——”林雪翎蹭蹭蹭跑到樓上，“我準備換衣服出去找他玩。”
齊燎一邊酸溜溜，一邊又想著，這也不是不好，在這邊有朋友的話，貓就跟愿意住下來了。
林雪翎總是自由自在的，每天都定時往外跑，只匆匆留下幾根貓毛。
誰讓他是貓呢。
幾分鐘后，穿粉紫衛衣的美少年下了樓，拽著系繩自己玩了幾下，在樓梯最后一格突然停下來，盯著齊燎看了好一會兒。
齊燎正在彎腰整理地毯，一抬頭發現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么，又愛上我了？
“你在看什么？”
“要是哥哥有尾巴就好了。”林雪翎遺憾地往他身后瞄，“人類光禿禿的。”
“你希望我綁著一個尾巴？”
林雪翎嘆氣：“本來我想著哥哥有貓耳朵就更好了。”
齊燎：……
貓耳尾巴play？
少年慢悠悠繞著齊燎轉了一圈，歪頭看了半晌：“算了，你這樣也很不錯，不能拿貓的要求來對待你。”
“達到你的標準了？”
“是啊。”他點點頭，拿了個棒球帽戴上，“哥哥，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棒球帽貓，怪可愛的。
齊燎矜持地問：“我過去沒關系嗎？萬一他知道我們的關系。”？
“那就讓他知道呀。”
林雪翎不明白。
“好，”齊燎淡淡應了聲，“我去換衣服。”
……穿得高調一點。
等下回來再給貓準備三文魚燭光晚餐。
這樣的生活……實在很幸福。
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夜里他做夢夢見了那一年的撿貓事件。
周五放學半小時，整個中學都人去樓空。齊燎本想叫上秦旭去打球，電話一接通，對面說他已經回家吃飯。
齊燎沒有其他安排，路上又接到祖母的電話，讓他回家一趟。
“高三了怎么還整天在外面玩？”
“知道了。”
他其實不耐煩，但也懶得說。
家里又是些亂七八糟的事……
回家路上下了雨，他開了車，中途打算買個晚飯再回去。
天氣冷，傍晚還下了一陣雪，整個街道都冷颼颼的，商業街都沒什么人。
垃圾桶窸窸窣窣。
老鼠？
齊燎瞄了一眼。
嗯？
竟然是……一只貓。
是一只臟兮兮的黑白小貓，皮毛濕漉漉，大概是沾了雪。
齊燎只是路過綠皮垃圾桶，沒有別的意思，但這只小奶牛貓卻像是發現了他，忽然停下了動作，抬頭望著他。
貓的眼睛是藍色的，鼻子粉粉臟臟，圓圓的臉蛋，皮毛黑白分明。
貓只有巴掌大，在風里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小貓，餓了嗎？”
他低聲問。
“喵……”
細聲細氣的貓叫，可憐兮兮的。
這只貓從外表到聲音，都十分孱弱，這種小貓在冬天野外根本活不了的。
“你是不是想跟我走？”
“喵——”
“我家可能不同意養你。你愿意的話，我拿個袋子裝你回去。”
貓咪小心翼翼地聞了聞他的手，又低頭蹭了蹭他，將臟兮兮的白手套爪爪搭在人類手上。
……貓想跟我走？
齊燎想養貓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憐憫心。
我真的能養好一只貓嗎。
他也猶疑。
齊燎摸了摸貓腦袋，小聲說：“我去拿個袋子裝你回去，你在這里等我。”
貓怎么聽得懂呢，只懵懵懂懂地喵了一聲。
他就近從附近奶茶店買了一杯熱飲，打算拿手提袋用來裝貓。
他想著，要是貓還在，說明他們有緣分，就帶它走吧。
走到路口綠皮垃圾桶前，發現那只奶牛貓竟然真的還在原地，乖乖蹲在垃圾桶旁邊等著他，尾巴疊在臟兮兮爪爪上，看著他的藍眼睛濕漉漉的。
“喵……”
……小可憐。
“回家了寶寶。”
齊燎憐惜地摸摸它的腦袋，把貓放進袋子里。
也許是知道他是好心人，貓咪也不鬧騰，乖乖趴在袋子里，偶爾抬頭看他一眼。
藍眼睛的小貓……
齊燎心想，我真是同情心大發作。
他又買了一根淀粉腸，喂給了貓咪。
貓咪很餓了，吃得狼吞虎咽，喵嗚喵嗚的。
“你以后會有吃不完的罐頭和貓糧，遇到我你算是幸運了。”齊燎心情好了起來，“從現在起，我是你的人類主人。”
“……喵？”
貓咪疑惑.jpg
齊燎把小貓拎起來放在副駕駛座，油門一踩火速一起回家。
十字路口，奶牛貓好奇地站起來，扒拉著窗戶往外看，又趴下來撓坐墊。
好乖的貓，路上都不吵的。
“寶寶，你是貓貓寶寶。”
齊燎摸了摸貓腦袋。
這天傍晚，他偷偷帶貓回了家。
“噓，”他對小貓比了個手勢，“我們不能被發現。”
貓疑惑地喵了聲。
一人一貓在家躲躲藏藏。起初的兩周沒被發現，后來是保姆察覺了，接著他父母也知道家里多了只幼貓。
“你在家養貓？你也不嫌臟？動物身上有很多細菌——”
“扔掉，馬上扔了！臟死了。”
“愛心泛濫了是吧，還去買了肉給貓吃，你平常對你爸媽都沒這么好！”
……煩死了。
只是一只貓而已，又不是帶了怪物回來。
齊燎心里憋氣，不肯把貓丟出去，開什么玩笑，這么大的雪，貓會凍死的。
他砰地關上了門，回到自己臥室里。
奶牛貓就在他床上打盹睡覺，腦袋圓乎乎的。
他摸了摸貓耳朵：“寶寶，醒醒，我們要逃難去了。”
貓咪疑惑地應了聲，低頭舔了舔爪子。貓已經比之前撿回來時圓潤了很多，也長大了不少，藍眼睛濕漉漉像是干凈的寶石。
齊燎常常覺得他長大了一定是超級漂亮的貓咪，現在就已經非常可愛了，圓臉小耳朵，鼻子粉粉的，白手套白襪子，叫聲也特別嗲。
除了每天撓沙發撕衛生紙踹飛桌上的東西到處掉毛霸占床鋪書架一大早用肉墊啪啪啪打他的臉叫他起來開罐頭之外，寶寶簡直是一只完美貓咪了。
“喵？”
奶牛貓并不知道什么是逃難，他只發現喂養人正在收拾行李，于是興致勃勃地趴在了行李箱里。
搬走是兩天之后的事了，齊燎名下有一些房產，從他祖父那里繼承來的，那一部分錢對他來說夠用了，即便不依賴父母也能生活。
搬走究竟是因為貓還是厭倦家庭，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雖然還沒開始高考，但他已經決定與過去說再見。
新家是一棟別墅，家具買好了，煥然一新。
這是他和奶牛小貓的新家。
那時候齊燎想著，我和貓永遠都會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