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
看著門外兩個“不速之客”,沈宴淮臉上的笑容著實有些維持不住了。
“兩位師兄……”
如果表情能轉換成文字,那他臉上現在一定寫著——怎么老是你們?
沈宴淮暗嘆與自家小鶴獨處的打算又泡湯了,強行笑著將兩人邀請進來。另一邊,才剛睡醒的玄露走出籬笆,看見了圍著石桌坐了一圈的三人。
待她走近,就聽見方啟說:“今日來,是想教你平日如何與靈獸相處磨合,增強聯系的。”
“唉,先前你沒武器,光讀功法也練不成。現在不一樣了,終于能教你些實用的了!”孟和拍了下手。
方啟點頭補充,“御靈弟子最重要的武器就是靈獸,如果和自己的武器都磨合不好,何談并肩作戰?”
沈宴淮臉色似乎有些勉強,聲音也懨懨的,“師兄說得是……”
然而兩人并沒有發現,繼續道:“既然如此,你便先觀摩我們是怎么做的吧。”
語畢,空氣中傳來了一絲波動。
玄露本能地警覺起來。
她繃起身體,側頭聽了聽,覺察到一股頗具威勢的靈氣正在由淺變濃,好像還有些熟悉。
果然,下一刻,一頭銀灰皮毛的巨狼出現在方啟身邊。
巨狼有著一雙黃昏般的獸瞳,眉眼間凝聚的戾氣與呲出的尖牙十分懾人,它只是懶懶地靠著方啟,就足以震懾旁人。
“這是毛毛。”
啊……就是名字削減了一半的威力。玄露看到巨狼耷拉下了耳朵。
孟和也打了個響指,召出了自己的靈獸。
和上次在他住處見到的一樣,是只圓滾滾的紅毛火狐貍。
孟和:“這是大棗。”
玄露:……
她不忍直視地看向沈宴淮,是她錯怪他了,這世上比沈宴淮還不會取名的人多了去了。
“咦,這不是玄露嗎?”孟和朝她招手,“快過來。”
玄露:不想動,怎么辦。
她左顧右盼試圖裝作沒聽見,然而沈宴淮也呼喚她。
一步一挪地,她過去了。
“還是你說話管用哈。”孟和看向沈宴淮,“不過就得這樣,靈獸只聽主人的話才最好。”
失策了。玄露晃了晃腦袋。
隨即孟和又擔心起來,對方啟道:“毛毛和大棗都是高階靈獸,還結了金丹,玄露面對它倆,會不會……”
令兩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本以為會瑟縮不前甚至驚嚇逃跑的白鶴,不但大搖大擺地迎了上來,還毫不畏懼地分別看了銀狼和火狐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它的的表情好像十分不爽。
但更驚訝的事還在后面。
白鶴走到沈宴淮身邊,而沈宴淮和巨狼挨得太近,已經沒有再站一只鶴的空隙了。
就在這時候,白鶴對著巨狼咕嘰了一聲。
巨狼垂下大腦袋,灰溜溜地跑到了方啟另一邊。
“毛毛?”方啟的表情堪稱迷茫。
孟和也目瞪口呆。
玄露心安理得地來到了沈宴淮身旁,佯裝一只無辜的鶴。
靈獸之間,除了以靈力比高低,還有靈獸獨有的威壓。
這種威壓人類無法感受,自然也不知道厲害之處——就像鳳凰哪怕還未出殼,都能震懾滿山靈獸。
她好歹也是修行過的鶴,只需放出一點,就能讓這兩只年輕獸知道誰是大小王了。
“這、這可能是毛毛讓著玄露。”孟和要擦冷汗了,這到底是甚么情況!?他從來沒見過啊!
沈宴淮一臉認同地點頭,“師兄說得有道理。”
玄露左右看看,見幾人沒有異議,便心安理得地在空隙里杵著,等待接下來的觀摩。
一盞茶后……
玄露面無表情地被沈宴淮按在身前,聽他詢問:“下面該如何做呢?”
左邊是孟和抱著他的狐貍,右邊是方啟倚著他的狼。
兩人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摟著毛茸茸,在那大擼特擼!
孟和還說著話:“和靈獸建立情誼是御靈之人最要緊的事,練習鶴陣之前,在這上面花多少功夫都不為過。”
方啟倒是沒有說話,但他動作更快,畢竟巨狼毛量很大。
玄露看得眼皮有點抽搐,這是什么?聚眾擼獸嗎?
眼前的情形太過奇幻,玄露差點忘了自己也在局中,而在此時,一股危機感突然冒出,接著有一只羽梳貼到她背上,讓她頭皮一麻!
“對,增進感情的同時,也要讓它熟悉你的靈氣。”孟和繼續講解,“你既已煉氣,應該知道怎么調動氣海了吧?”
沈宴淮點了點頭,指尖冒出細微的光來。
玄露轉頭,看見了無比熟悉的水色,恍然一怔。
孟和也看見了這抹純色的靈光,露出艷羨的神情,“天靈根真是好啊。”他又仔細敲了敲,“還是水靈根,和御鶴很適配啊!”
沈宴淮不解,“此話怎講?”
玄露也不解地看著孟和。她前世認識各種靈根的修士,也一起戰斗過,沒覺得哪里適不適合的。
孟和:“靈獸終究是動物,天性怕火,你若是火靈根,就只有那些誕于烈火的奇獸才好相處了。”
有道理啊。
玄露若有所思,如果沈宴淮是火靈根……
那前世逃亡的時候就不用怕沒火種,烤不了吃的了!
沈宴淮失笑,他一看面前白鶴的表情便知她在想什么,指尖隨意地在那長長的后頸處捋了捋,突然道:“中午吃烤魚罷。”
好啊好啊!
玄露扭頭看向身后的少年,圓眼睛眨啊眨。
聽見這句話的孟和直接噎住。
怎么回事,說火你還吃上烤魚了?這是天才和我們常人思維不同?
揭過這話題,孟和與方啟兩人又示范起如何把靈氣融入梳毛這項事業中,繼續道:“等你和玄露足夠親近,就可以根據功法練習了。而且現在你也有劍了,可以自行練練招式。”
沈宴淮噙著笑點頭,目光緩緩垂下,遮住眼底的晦澀。
他跟小鶴……早已十分親近了。
根本不需要等。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只出現了一瞬,就被他盡數揮去。
那只是,很久以前的時候罷了……
沈宴淮暗暗嘆了口氣,是他自己把兩人的關系推遠了,如今想要挽回,他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個多時辰過后,孟和兩人與沈宴淮告別。
走前,孟和還反復叮囑:“一定要每日都做啊!功法若是有不懂的,盡管傳信給我和你方師兄,或者直接去找師父,不必害羞!”
沈宴淮連連點頭稱是,終于把門關上,長舒了一口氣。
轉過頭,玄露正在后頭看著他。
沈宴淮神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吐出一句被別人聽到會倍感驚悚的話:
“去摸魚?”
……
摸魚是真的摸魚。
這是他們倆很拿手的技能了。
生來吃魚的仙鶴,和從小主動尋找食物的貧苦少年,在這方面都極有優勢。
一人一鶴結伴來到瀑布下潭水旁,看著水面上蹦出來的鮮活大魚摩拳擦掌。
如今是春日,天氣溫暖,下水倒也不會覺得冷。
沈宴淮挽了褲腳,從淺水處緩緩往里走,玄露則站在潭上橫出來的一截粗壯老樹枝上,蓄勢待發。
四周山壁上,三三兩兩的仙鶴圍觀著下方情況,不敢動一動。
潭中魚很多,不然鶴群也不會每天都過來打牙祭。玄露屏息凝神,透過水面,不一會兒就看見了不少倏然游過的影子。
“來了。”沈宴淮低聲,看準魚影猛地一抓,指尖已然聚上靈氣。
那魚被驚得竄起,正好蹦到早已等候在那的玄露面前,她長喙一張,死死叼住了這條蠻有分量的大魚!
“做的不錯。”沈宴淮擦了下額頭濺上的水,抬頭看了眼玄露嘴邊的魚,“這條有些小,我們再抓幾條。”
聽見這話,玄露當即精神起來。
一條魚的確吃不太飽,沒想到沈宴淮竟如此懂她……好吧,估計只是歪打正著。
玄露見沈宴淮招手,下意識將魚遞過去,看他利索地用草葉將魚鰓串起,掛到枝頭。
即使許久沒見過了,還是覺得努力做飯的男人真是賞心悅目。
她盯得太過出神,都沒發現注視著水面的少年微微勾了勾唇角。
“小鶴,來。”隨即,沈宴淮一聲低喚,玄露繼續配合他摸起了第二條、第三條……
每一條都很順利地抓到了,當樹枝掛了滿滿一串魚后,玄露站在樹干上,心中滿是震撼。
配合得有點太好了吧……!?
直到他們回到院子里點起火,玄露都沒回過神來。
她狐疑地看向身旁的少年,她記得他們最開始摸魚摸得很狼狽啊?
但見沈宴淮連篝火都不會搭,玄露只好安慰自己:這都是巧合,巧合。
接著是刮鱗、剖腹、穿棍、灑香料……一番折騰后,沈宴淮把烤得有點焦的魚遞過來,“好了,嘗嘗看?”
玄露看著臉上被灰沾花了的少年,有些忍俊不禁,連忙掩飾性地低頭啄了一口烤魚肉。
沈宴淮笑道:“我以前很少烤魚,烤得有些過了。若你喜歡,以后多烤給你吃,好不好?”
嗯……
確實沒有后來烤的好。
玄露又啄了一口,抬眼看向笑靨如花的少年,能從他臉上發現一抹期許。
這是在賄賂她嗎?
呵,也太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