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動身回長安城的日子還有三日。
江窈和劉姨娘碰過一次面, 當時她丟了一對釵,不是什么十分貴重的首飾,也不是旁人相贈, 便息事寧人, 她正拉著連枝四處找。
沒想到會誤打誤撞迎面碰上劉姨娘, 劉姨娘見到她先是一愣, 很快沖她行了官婦的大禮,“見過建章公主。”
“跟
劉姨娘臉色一白,那日自己和鄭侯策馬同游, 建章公主分明是見過自己的。都說建章公主天真爛漫,說話最是直率乖巧, 原來也是分人的。她先道明自己的身份,再稟明道,“鄭侯過來給太后娘娘請安,便帶我也過來”
江窈平靜的打斷道“太后娘娘這是不樂意見你畢竟皇祖母并非是個人就會見的。”
說罷拂袖離去。
她實
這日,江窈正
全憑謝槐玉教過她幾個訓馬的小伎倆, 不然她連馬背都不敢上, 看起來挺簡單, 實際上她一個不恐高的人都有點慌。
連枝被她支開,跟一幫太監宮女們等
等下月中秋一過,沒有多時便是她及笄之日。
江窈琢磨著,她其實不想早早的嫁人的, 可是如果夫婿是謝槐玉
馬忽然像魔怔似的尥蹶子。
江窈起初沒
她慶幸沒有讓謝槐玉給她找匹什么大宛駒了。
然而江窈再也來不及思考。
耳邊有呼嘯的風,連枝的驚呼漸行漸遠。
鬼使神差的像
情急之中,她只好緊緊抱著馬鞍。江窈差點從馬上摔下來,迷迷糊糊中,她被一雙有力的長臂擁入懷。
再等江窈神智清明,近
她剛想開口和他說什么,謝槐玉悶哼一聲。
“你還是不要待我這么好了。”江窈手腳并用,從他身上爬起來,“你以前不是從來把自己放
“窈窈。”他朝她攤開掌心。
江窈順勢將手搭上去,“可是傷到哪里了”
她能看見他額鬢的虛汗,更加手足無措,想仔細查探一番,也不顧什么止乎于禮,等她意識到自己像
謝槐玉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看著她,“你再為我掉一滴淚,信不信我”
經他提醒,江窈才察覺到臉頰上的涼意。
“你怎么樣”她捧著他的手背,貼
江窈有時
然而這一次,謝槐玉卻不知說何是好。
“等你好起來,我跳支舞給你看,只給你一個人看。”江窈道。
謝槐玉不再瞞她,不然小姑娘又該掉金豆子,到頭來不好受的倒成了他,“那你只好跳舞給我看了。”
江窈看著面前長身玉立的男人,若無其事的整理衣袖。
她輕哼一聲,
總之他沒事就好。
眼下才是最大的窘境,山澗嶙峋,連最起碼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天色漸晚,二人達成共識,明兒一早再回去,連枝看得真切,稟明后光熙帝也會派人來尋。
謝槐玉就近找了處山洞,升起柴火,他將外袍鋪
次日她病了,大清早就是被自己的噴嚏給咳醒的,她從謝槐玉懷里悄咪咪的爬出來。
反轉來得猝不及防,反觀某人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
江窈想想昨兒和他說過的話,一度懷疑自己拿錯臺詞,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好
好不容易回到行宮,被告知光熙帝已經動身回長安城。本來鄭太后說什么都要見到江窈再說,一聽謝槐玉當時也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江窈全程一身輕,旁人不知道,謝槐玉這一路上給她騎大馬。
她坐
一路到城郊,江窈玩心大起,非要鬧著去拜訪謝清嶸。她才不想待
二人到了雅舍,忙著曬書的小廝告訴他們,謝清嶸云游四方去了,臨走前并沒有說明歸期。
江窈提出小住一夜,謝槐玉似乎看出她的意圖,一口應下。
她雖然意外他的妥協,照她的預想里,謝槐玉一定會義正言辭的拒絕,使各種手段讓她死心塌地跟著他回去。
江窈萬萬沒想到,謝槐玉會親自給她煎藥,她挑了一間泊水的院落,剛躺
行吧。看
還不如回公主府,試著忽悠連枝,不至于這么慘苦唧唧的喝到一滴不剩。
過去連枝和她說良藥苦口,她常常不信。
如今她信了。
之所以提出小住一夜,說老實話她有一部分出于私心,一來既答應過謝槐玉跳支舞給她,她便不能食言,擇日不如撞日。二來么
所謂
江窈就這么一個芝麻大小的心愿,她想的純粹,能抱著睡一睡滾一圈阿呸,沒有后面那個。
總之她才不是見色起意的人。
想法很美好。
江窈正打著小算盤,該怎么和謝槐玉開口,他替她掖被角,她聽見輕輕合上門的聲音。
于是她不爭氣的睡過去了。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江窈睡了一覺起來便大好。
然后就開始
千里開花一夜風。
浮萍朝露,清潭里倒映出一段纖腰。
謝槐玉面無表情的推開窗,便瞧見這樣一幕。
江窈倚欄而坐,一襲玉色襦衫,青絲飛舞,腳踝清瘦,裙裾拂風而去,隱隱約約的瑩白。
枝蔓芳華的荷葉柄,搖搖晃晃,被她散漫的捏
她的身段一直很好,婷婷裊裊。
一輪滿月高高掛。
腰上佩的金鈴,叮當作響,清脆、怡人。
飄啊飄的,像極了天上的云霧。
水潤飽滿的腳背,蕩起漣漪。
從前常有人評價她,除了有張臉一無是處,像一件只可遠觀的藝術品。
她十分樂意聽到旁人這樣的說法,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動聽的話咳咳。
其實江窈并非沒有業務能力,她也算科班出身,信手拈來,一顰一笑都有著禍國殃民的資本。本來
沒有想到
光用來跟人你儂我儂了。
江窈許久沒有拿出看家功夫,難免有點生疏。
謝槐玉走到她跟前,三兩下替她綰起
她
連他屈膝
她看著他的
謝槐玉又替她拾好羅襪。
他的指肚微涼,摁過她的腳踝,很快又松開。
江窈老老實實伏
隨處可見的紳士手。
江窈心底暗戳戳的欲哭無淚。
是她不夠風華絕代了,還是他太飄飄然了。
“莫要再受了寒氣。”謝槐玉將她放
“你說得這是什么話”江窈順勢抱住他的胳膊,“盛夏時節,我好著呢。”
“早些歇著。”謝槐玉道,“明兒回長安城,我和你一道兒先去見陛下,說明前幾日的周折”
江窈看著他不解風趣的背影,不悅道“你回來。”
“可是想吃什么”謝槐玉低眉問她。
江窈后悔叫住他,像她有所圖謀似的。
她看到他耳根清晰可見的酡紅,噗嗤笑出聲,濃密的眼睫像流螢般開成扇,“我好不好看”
謝槐玉一怔,“好看。”
“那是自然。”江窈笑吟吟道,“樂坊里的那些女子,統統跳得不及我。”
“窈窈,沒有人能拿來和你相提并論。”謝槐玉告訴她,“無論是誰也好。”
“茶。”江窈伸手一指。
謝槐玉給她斟一杯茶,伺候老爺似的呈給她。
江窈被他故意的動作逗笑,越
“什么”
“你欠我一幅畫。”江窈道,“國子監遇刺,我該拿的沒拿到,被刺客毀于一旦。”
她擺出筆墨紙硯,大半張臉埋
他提筆揮毫,
錦團攢花枝的肚兜,頸后有紅繩兒,軟綢附著瑩白,搖搖欲墜。
江窈覺得,當初敬他謝師茶,也不是全然沒有半點好處。
他剛畫到一半,她忽然顫了兩下。蝴蝶骨上生出栩栩如生花瓣。
換成以往,謝槐玉必然不會肯同她這般胡鬧的。她笑得嬌憨,梨渦淺淺,他想到初次和她打照面那日,她笑得也是同樣生動,告訴自己她名喚連枝,連理枝的連枝。
一聲軟軟糯糯的公子。
謝槐玉不得不承認,他答應她這件事,實
他起身欲離去。
她卻看不得他落荒而逃。
江窈無辜極了,咿咿呀呀的軟語,想都不想幾乎下意識的去揪他衣袖,“我不是有意的。”
他終究還是有始有終。
落下最后一滴墨。像鍍了一層清露,花開時節
繾綣的月色里,一切都水到渠成。
他的細吻落
瞧這話說的。
胡來的可不是她。
“公子。”這兩個字繾綣極致,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烏
唇舌是旖旎。
她咬著唇,貝齒如榴,扼制住險些脫口的嚶嚀,眼眶里的淚珠兒順著睫毛滾下來。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她一時吃痛,推開他,“江湖再也不見了公子。”
她看到他諱莫如深的神色。
他將人往懷里撈了撈,蜻蜓點水般自她恬靜的眉眼吻過她的臉頰,停駐
半晌才放開她。
江窈欲蓋彌彰的披一件褂子,問他“你還好么”
她這時候能和他說什么,總不能和他稱兄道弟,企圖萌混過關吧。
江窈自己也緊張的不行,努力不表露出來,她用余光看他,所謂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若是地獄風景都似她,她不介意身先士卒。江窈鼓足勇氣道“我幫你。”
“不用。”謝槐玉道,“你若是倦了,便先歇著。”
江窈看著他轉身去了凈室。
她懊惱的鉆進被褥,又悔又臊。
連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等她睡眼惺忪的醒來,天色將亮,正值黎明,看來她也沒有沒心沒肺到真的睡過去。
“我”她看著榻邊的男人,結結巴巴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槐玉剛拾完一地狼藉的筆墨,意有所指的吐出兩個字“聘禮。”
“才不要。”江窈道,“這個不作數。”
“為何”謝槐玉問她,“不喜歡么”
江窈抱緊小被子朝里挪了挪,明晃晃的藕臂半露,大大方方的一拍枕邊。
謝槐玉看了她一眼。
江窈卡
直到她看著和自己心有靈犀的枕邊人。
江窈告訴他“喜歡得緊。可是我想要的么,比如說要比你之前給我的那些小玩意兒,更寶貝才好。”
她說完才
“你么”謝槐玉道。
江窈心下暗松一口氣,若是謝槐玉她可真是沒臉見他了。
總而言之,她以后再也不要放飛自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窈道,“是你自己說的,我就當你變著法兒的夸我啦。”
“回長安城后,我會向陛下求娶你。”謝槐玉
“若是我父皇不肯呢”江窈心里的小算盤又重新作響,“那就只好委屈你,我去和皇祖母說兩句好話,再找個吉日,接你進府。”
“不肯”謝槐玉對她的下半句恍若未聞。
“對呀。”那就先祝賀她喜提駙馬吧。
“那我便聚義接桿,殺進崇慶門,直到金鑾殿上。到時第一件事便是和你成親,”謝槐玉老神
江窈“”當她沒問過。
她尥蹶子似的想要蹬他,被他握住。
“什么小性子”謝槐玉道,“我逗你一句而已。”
“可見男人上了榻,句句沒真話。”江窈煞有其事道,“男人的嘴,虛偽的鬼。你做什么要拿這種話哄我嚇的我心驚膽戰,怕不是沒幾日便小命不保。”
“越說越荒唐。”謝槐玉評價她。
“你知道就好,不樂意聽你還聽”江窈背過身,“你比我更荒唐。”
“我若是沒記錯,有人起初見了我就跟見天敵似的,抱頭鼠竄是不是你”謝槐玉道,“整天拿我當十惡不赦的仇人看待。”
“是這樣抱頭鼠竄么”江窈想了想,大人不跟小人斗,很快又轉過身,靠
本來定好要即日回長安城復命。
江窈快活似神仙,渾身都是神,就跟剛睡完唐僧似的,非要纏著他說東說西。謝槐玉伏低做小的哄她,她不依,又要他給她講塞北的風情人土。
日上三竿,江窈這才撐不住睡了。
就這樣,小住一日便成了兩日。
江窈不介意往日繼續
她甚至有點理解謝清嶸老人家的想法,這簡直世外桃源啊,不知比住
作者有話要說兄弟們先睡吧,還有個大長章,估計會晚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