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融入規則

    “元始道友打造這艘永恒之舟，應當也是耗費了不少心思。”

    萬丈霞光中，陳牧神色坦然的踩著霞光長橋，一步步登上永恒之舟，同時將目光投向整個舟體，僅僅只是簡單的審視幾眼，便解析出永恒之舟的許多構造。

    永恒之舟，表面上是以兩件渾源奇物鑄成，但實際上陳牧登舟之后，便能清晰的感知到，其所耗費的渾源奇物并不止兩件。

    或者說，

    永恒之舟的舟體，的確是由兩件渾源奇物為核心鑄造，但這艘永恒之舟在鑄成之后，元始殿主后來又曾不斷的搜集更多的渾源奇物，這些其他的渾源奇物，都被元始殿主鑄造成了永恒之舟的一個個配件，猶如陣法結構一般彼此嵌套在一起。

    匯集大量渾源奇物形成的這件渾源至寶永恒之舟，可謂是集攻防陣法、宮殿虛空為一體，已然自成一方世界，其內部本身就孕育著一方獨特的天地。

    “漫長輪回以來，一點一點積累鑄就。”

    元始殿主聽到陳牧的稱贊，搖頭感嘆道：“此舟雖蘊含些許威能，但終究只是外物，我欲從中探究出超脫之道，但至今仍是觸及不到。”

    陳牧微微點頭。

    到了元始殿主這種境界，他親手鑄就的渾源至寶，也蘊含了他的意志，蘊含了他所走的道路，這艘永恒之舟也正是其所行之道的體現。

    元始殿主是想要以堆砌的方法，一點點去解析渾源之力，解析三種本源大道各種繁瑣的融合方式，像是鑄造高塔一般不斷堆積，最后以此攀登天際，觸及至高穹天。

    寰宇之中的神靈們，他們所走的不朽之路其實就是如此，一步步積累，直至修成神君，爾后再去攀登大道尊者之路，只能說這種著重于積累，一步步夯實根基的方法并不是錯誤的，只是到了超脫這一步，它已然不再適用了。

    陳牧對于自己所行之道，堅信不疑，也對系統面板指引的道路絕對信任。

    以此為根基，

    他再去觀察元始殿主所行的道路，便從中得到更多印證自身理念的感悟。

    雖說漫長歲月，上百次寰宇輪回，元始殿主的積累已經不知道有多么渾厚，這一艘造化之舟也不知道蘊含了多少繁雜的大道融合手段，承載了多少種獨特的渾源之力。

    但哪怕是這樣的積累，在超脫這一步面前，依然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陳牧從造化之舟上，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超脫’的韻味，哪怕它蘊含了再多的渾源之力，都始終只處于大道尊者的范疇，無法觸及超脫之境。

    顯然，

    這更印證他的理念。

    超脫，要抵達那一步，積累是毫無意義的，無論積累再多，都無法拉近與超脫之間的距離，超脫之境不可想象，不可理解，故而其本質就代表著無窮無盡。

    以有限的積累想要去觸及無限，顯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超脫之境，無窮無盡，無空非空，無有非有。”

    陳牧登上了造化之舟，來到元始殿主身前，搖頭道：“以‘有’去觸及‘無’，以積累去觸及超脫，擁有越多，則離道越遠。”

    他的話語很是直截了當，闡明自身意志以及所行之道途。

    到了無上尊者的境界，各人所行的道路基本上都已明確展現，甚至都不需要以語言來說明，陳牧不需要去‘論’，元始殿主其實也已清楚陳牧心中所行之道。

    實際上，

    到了這一步，也根本無人會再去掩藏自己所行之道，因為各人所行之道，幾乎都各不相同，獨屬于每個人自身，而能成就無上尊者的存在，誰的意志會弱小？

    沒人會認為自己所行之道是錯誤的，所有人走到了這里，都不會去質疑自己的意志，質疑自己所行之道，也更不會去更改自身追求之路，最多就是從其他人展現的道路中，得到一些體悟，以此去完善補充自己所行之道的缺陷罷了。

    聽罷陳牧的話，元始殿主微微搖頭。

    “陳道友所言不錯，超脫的確是終極，是無盡，是無窮，是無極……窮盡世間再多的道，也無法觸及超脫，但若沒有這世間的無窮之道，又如何去窺探超脫之門呢？”

    “魚躍龍門，得道升天，終還是要有‘道’可得。”

    “超脫之道的玄奧，便隱藏在寰宇輪回的至高規則之中，而至高規則的體現，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寰宇生滅，窮盡寰宇生滅所極，演化完整寰宇，便打破了桎梏，跳出了樊籠，必然能夠跨出超脫那一步。”

    元始殿主說罷，輕輕一揮衣袖。

    剎那間，

    永恒之舟上泛起萬丈霞光。

    透過那霞光看去，赫然能夠看到，在永恒之舟的內部，蘊含著一方恢弘浩瀚的寰宇，這一方寰宇是如此的巨大浩瀚，甚至比陳牧之前隱約窺視的還要更為龐大完美，幾乎已經真正接近了至高規則所開辟的星穹寰宇了。

    陳牧甚至能夠清楚的看見，這一方寰宇之內，有著無數波瀾壯闊的世界，有一片片仿若洪荒般的大陸，有著無數的生靈在其中孕育，彼此爭鋒。

    元始殿主開辟了那一方寰宇，在其中正是開天辟地的造物主，被世間尊為元始天王。

    “小洪荒。”

    陳牧凝視著那一片寰宇，心中若有所思的低喃一聲。

    這一片由元始殿主所開辟，以造化之舟為基礎，構建而成的浩瀚寰宇，在他的視線中，頗有幾分蒼茫洪荒之感。

    元始殿主的道路，表面上看，是想要以積累來參悟超脫之路，但實際上，元始殿主的道路比那要更為廣闊一些，他要做的是窮盡積累，以自身之力，開辟一方完整寰宇！

    超脫的奧妙，就蘊藏在至高規則當中。

    而至高規則運轉之下，展現出來的正是寰宇一次又一次的生滅。

    倘若能以自身之力，開辟出一方真正完美的星穹寰宇，與至高規則駕馭的本源長河所開辟的外界寰宇完全一致，那必將能以此而登臨超脫！

    這就是元始殿主追求的道路！

    “可惜。”

    只是此時此刻，觀摩著那一方寰宇，陳牧心中仍然輕輕嘆息。

    他隱約間能判斷出，元始殿主的追求并沒有錯，倘若真能以自身力量，開辟一方和外界寰宇完全等同的大宇宙，那的確是能夠悟透大道，立地超脫。

    可問題在于，要做到這一步太難太難，僅僅只憑借觀察寰宇的生滅，觀摩渾源之力的演變，搜集渾源奇物……依靠這些是不夠的，不足以開辟出完美的大宇宙。

    唯有融入大道，身化大道，切身體會寰宇的運轉，大道的演變，至高的規則，這樣才有可能成功，而這樣做的話，就又回到了他所行之路的起始點。

    “若能開辟完美寰宇，當能立地超脫。”

    陳牧這次沒有反駁元始殿主的理念，而是對其后半部分點頭，表示認同。

    聽罷陳牧的話，元始殿主也是微微一笑，他對陳牧的反應也并不意外，每一位無上尊者都有自己所走的道路，而他與渾源領主、時空島主等人論道，所有人對他欲圖開辟寰宇，自立至高規則這一步，意見都是統一的，都認為若能做到，則必然超脫。

    “我自證道以來，見證漫長輪回，歷經一百二十七次寰宇生滅，見識無數道路，陳道友所行之道，我也曾見過，只是能走到陳道友這一步的，這一百二十七次生滅輪回以來，卻是只有陳道友一人。”

    元始殿主凝視著陳牧，此時緩緩開口。

    一百二十七次寰宇生滅，每一次寰宇生滅都能誕生至少上百位大道尊者，也就是說他所經歷過的，見識過的尊者級存在，數量已經超過上萬。

    如此之多的大道尊者，各有各的所行之路，其中當然也有如陳牧一樣，追尋‘無為而為’這條道路的存在，只是其中絕大部分，連完全掌握造化、虛空、歲月三種大道都做不到，即使是掌握了三種大道的那些，也最終止步于此，無人能夠窺探出一絲大道融合的本質，登臨無上尊者的層次。

    唯有陳牧，一百二十七次寰宇生滅以來，唯一一人。

    “元始道友所行之道，其中部分我很認同，不積跬步則無以至千里，在完全掌握三種本源大道之前，自當窮盡積累，厚積薄發，直至得道。”

    “唯有三種大道盡皆參透，窮盡寰宇，學無可學，悟無可悟，方可追尋無為而為，無有而空，以至超脫。”

    陳牧看向元始殿主，語氣坦然的開口。

    在他之前，沒人擁有能與他一樣的天賦資質，自然無人能走到他這一步，同樣在他之前，無人得到系統面板這件超脫至寶的指引，對于自身道途也無法像他這么明確。

    “無為而為，無有而空……只怕太難了些。”

    元始殿主搖頭說道。

    他尋求積累，尋求感悟，尋求渾源，至少是有實質的道路在走，但陳牧所追求的路，卻是根本虛無縹緲，只依靠所謂的冥冥自然，在他看來更不切實際。

    “的確很難。”

    陳牧此時也微微點頭，道：“故而，欲無為而為，當上善若水，循規則之運轉。”

    元始殿主聽罷，頓時一怔，凝目看向陳牧道：“陳道友可知此行之兇險？”

    他乃無上尊者，只聽陳牧一言，便知曉陳牧要走怎樣的道路，一時間心中也是驚異難言，觀這世間所有大道尊者，誰不想在寰宇生滅之中，保持本我永恒不滅？

    誰不全力抵御本源大道的侵蝕，避免自身被大道規則同化？

    可陳牧，竟要主動去融入至高規則，循大道之運轉，即使陳牧的境界已經是無上尊者，這樣主動去融入，也絕對支撐不了多久，恐怕短短一次寰宇生滅，所承受的大道侵蝕就會超脫上百次寰宇生滅的效果！

    本來至少能屹立本源長河之上，超過百次輪回，但若是這樣去做，則存在時間將大大縮減，甚至有可能縮減到不足兩次輪回，還不及那些同時代最普通的大道尊者！

    “不能超脫，寰宇百次輪回，與寰宇一次生滅，又有何區別？”

    陳牧語氣平靜。

    元始殿主深深凝視了陳牧一眼，他知道能走到他這一層次的存在，每一位都是窮盡許多次寰宇輪回才能誕生的絕世生靈，寰宇寂滅也不可奪其意志。

    一旦做出了決斷，自然是不會更改。

    眼見陳牧對于如此危險的事情，態度如此淡然平和，元始殿主心中輕嘆，不論陳牧能否成功超脫，至少一顆問道之心，已經超然于物外，超然于寰宇之上。

    ……

    永恒之舟中，

    一處宮殿內。

    陳牧與元始殿主相對而坐。

    陳牧手中端著一只茶盞，茶盞中是一杯金色的靈茶，他輕輕一口抿盡，爾后放下茶盞，起身說道：“與元始道友此番論道，受益匪淺，在下也該告辭了。”

    元始殿主起身，將陳牧送至舟頭。

    陳牧屹立永恒之舟的舟頭，目光遙望向那片正在逐漸開辟的星穹寰宇，眼眸中倒映出寰宇萬物的景象，他看到了有許多星辰之上，已然開始誕生生命。

    他也看到一些被尊者們庇護的神君存在，降臨這片新生的寰宇，在這里探索游歷，尋求各自的機遇。

    他也看到許多大道尊者們，正在觀摩這片新開辟的寰宇，從中感悟大道。

    他最后看向自己在始源星辰上布置的天尊殿，以及陳玥、陳瑤等一個一個身影，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后，陳牧的眼眸中，光芒逐漸收斂，化作一汪漆黑幽深的深潭。

    “元始道友，不必相送了。”

    陳牧看向一旁的元始殿主，沖著對方輕輕頷首。

    話音落下后，

    嗡！

    悄無聲息之間，陳牧的身形就這么化作夢幻泡影，一點點的散去。

    在常人眼中，陳牧只是施展了什么身法，離開了永恒之舟，但在元始殿主的眼中，他卻清晰的看到，陳牧的本我意志悄然淡化，整個人一瞬間躍入本源長河之中。

    本來修成大道尊者，本我意志顯化命星，都已經能夠漂浮在本源長河之上，可以主動抵抗本源長河和至高規則，不會隨著長河而隨波逐流。

    但現在，

    陳牧散去了那份力量，不再抵抗本源長河，不再抵抗至高規則，主動化入規則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