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應祥苦笑著搖頭下去了,蘇憶海便又將頭埋
蘇憶海抬頭,幾下擦干了眼淚,卻還是跪著垂眸到“爹爹,兒子不孝,古人云父母
他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倒是把蘇有容逗笑了“行啊你小子,能說這么溜啊,看來以前都是懶的,懶成了你都”
蘇憶海知道自家爹爹是
笑不出來,只是紅著眼眶一個勁兒地說自己不孝,蘇有容搖了搖頭笑到“行了,哪兒有生給自己加這么多罪過的,你以為爹娘送你出去是嬌慣縱容你何時看我嬌慣過你們三個”
他起身看看已經高出自己半個頭的兒子,笑著拍拍他肩膀“雖說我們是常常想念你,不過你不也是日日想著我們么,一家人最關鍵的是心
蘇憶海點了點頭,眼淚就又落了下來,剛抬手擦了擦,屋里簾子一撩,卻是蘇應祥端著個盤子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眼睛紅紅的蘇應禎。
應祥給自家兄弟遞了碗清火的湯水,應禎就
慢慢走到蘇有容身邊,把頭放
“囡囡,去看了你娘親了”蘇有容輕嘆一聲。
“嗯,娘親很傷心”
“唉”父女二人相視一嘆,蘇應禎又到“爹爹,女兒也很傷心我嬌寵慣了,沒有爹爹誰寵著我,若是李念恩欺負我,我找誰揍他去”
蘇有容笑著摸摸她頭
蘇應祥抬頭看看淚眼迷離的自家妹子,唇角挑起一絲微苦的笑意“啊,放心,多沉我都接著你!
通往京師的官道上,一騎快馬飛奔著濺起落
花,馬上的男子一身輕甲,低頭看看懷里面色
“不必了,趕緊回去!眿D人輕輕閉上雙目,兩行清淚沿著雙頰落下,卻不是為著這一路的顛簸。
控馬的男子嘆了口氣,輕拉韁繩讓馬兒放慢了些速度,雖然他身上的腰牌清晰地刻著“正六品武毅將軍蘇舒彥”,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最早的一個名字,叫做“書硯”,詩書畫棋,這是公子定的。
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十年,他卻總是記得自己
慌不擇路地,他一路跑到了三層樓的頂上,再無路可走了,也只能閉眼一跳,劇痛里再抬頭,看到的卻是高高揚起的馬蹄,和馬上那個和自己同樣驚恐,也差不多是同齡的少年。
他強忍著折了骨頭的疼痛看他同鴇兒一頓唇槍舌劍,最后掏了二兩銀子買下自己,他心里又慶幸又好笑,慶幸的是,無論做什么苦工,也比做男妓強
好笑的是,這小公子真會算計,付給鴇兒的銀子,竟比三年前他賣身的銀子還少了一兩
之后的日子,好的讓他不敢想,非但沒有他擔心的那些,那小公子還請了大夫幫他接了骨,又高床軟枕地讓他養傷,他養著養著心里就
“買了你做什么我也沒想過我先想想”
愣愣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公子又笑了
“我缺個小廝,你好好養著,養好了傷給我當小廝吧”
后來隨著他回到京城,自己就成了國公府三公子的小廝,和聰明又缺根筋兒似的墨香一起,伺候著公子的飲食起居,書房筆墨,十幾年,公子教他們書,習武,也教做人的道理,公子也曾笑著說宰相門房七品官,自己二人至少也該中個舉人。
后來,又被公子帶到了戰場,立了戰功,還了身契,若非公子說讓他給自己帶親兵,他是怎么都不會同意除籍的
結果到了最后,到底還是分開了。
自家娘子接了夫人的信,一路哭著到營里來找他,他看了也愣了,再回過神兒,淚也打濕了盔甲,生怕年前一別成了永訣,他拉了匹好馬就要往京師趕,自家娘子卻也定讓他帶上自己,他想了想反正她這點小斤兩還沒自己的兵刃重,索性也就馱著她一起朝京師趕,一路星夜兼程,總
算是快到了。
想著往昔種種,他又摟緊了懷里的娘子“魚兒,坐穩當些,咱們得快點兒了”
從仲春,到暮春,蘭陵侯府這一個多月以來,可以說是門庭若市,可短短的一個月,又能敘多少別情呢
烏衣巷兩側的桃花落了,蘭陵侯命人關了大門,謝絕一切賓客,他要陪著家人過這最后的幾日。
蘭陵侯蘇有容的最后幾日,也沒什么特別的,便同許多休沐的日子一樣,兒女繞膝,佳人
兩輩子都算不上壽終正寢,他不太理解垂暮的含義,雖說現
只是心里,也說不上有什么遺憾,或是恐懼
,或是不甘
可能是天性隨遇而安吧,他總覺得自己之前逃了那么多次,這一次逃不過了,也是人之常情。
夜沉了,打
“箏兒,我再給你畫一次梅花吧。”
如箏看著自家夫君的笑顏,愣了愣又笑到“好!
興沖沖地拿了她端過來的小楷和胭脂,他撐起身子小心地
如箏含淚笑著點頭,將東西拾好,輕輕坐
蘇有容卻是笑著搖搖頭“我還想跟你說說話呢!
“你說,我聽著呢!边@樣簡單的一句,是從前多少個同床共枕的日子里甜蜜的點綴,如今卻是
蘇有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了壓想要咳嗽的沖動,慢慢開口說到“箏兒,我對不起你。”
如箏笑著搖頭,淚卻滴落
蘇有容抬手替她拂去淚滴,勉強笑了笑“我箏兒大度,不怪罪我,咱們相識二十九年,即便是成親以后,也還是聚少離多,我總說要
角就沁出一絲血跡,如箏趕緊拿帕子給他擦了,急急言到
“你別說了,休息一下吧!
蘇有容卻是搖搖頭,閉目吸了口氣,又到“當初,我
如箏聽著他這番話,哭著猛地搖頭“不是,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你是世間最好的夫君,王瑤算什么,你不說,我都忘了如今又不是你愿意的”她摟緊了懷里的愛人,輕輕伸手撫上他臉頰
“不許說了,我告訴你,我是大盛前數五百年,后數五百年,最幸福的女人,自年少初相見,我得你真心相待,嬌寵愛惜到老,這是別的世家女子想都不敢想的福氣,這一輩子你心里只有我,哪怕是性命攸關的時候,也不愿意舍了咱們
的情分來換解藥,我還有什么不知足的,若說現下的情形,不也是為了我,為了咱們的情意么所以你別說了子淵,今生能遇到你,成為你的妻子,是我最榮幸,最幸福,最知足的一件事!
蘇有容已經沒什么力氣了,輕輕點了點頭“你一向如此,容易滿足,也好這么好騙,下輩子想來也是很容易到手的,嘿嘿”他撫上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箏兒這輩子,我沒欠人什么債,也算是,對得起舉頭三尺的神明什么的惟獨欠了你好多好多的情,這樣我再許個愿”他慢慢合上眼睛“下輩子吧,下輩子我還你!
如箏早已是泣不成聲,強忍著點點頭“好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不猶豫了,只要你來,我就跟你走”
她一句話,逗得蘇有容輕笑了一聲“那敢情好”說完這一句,他慢慢沒了聲音,如箏捂
住嘴,輕輕低頭看著他,卻沒想到他唇角泛起一個極好看的笑,依稀讓她想到了那年祖母壽宴上的初見,彼時豆蔻,就被這樣一個笑攪亂了心房
那時他說“林世妹,別來無恙”此番依然是那樣笑著,聲音卻微不可聞,卻是一字一句都落
“說定了下輩子我呀,還沒跟你過夠呢小箏兒”
如箏感到自己的懷抱一沉,他的手也無力地垂下,她以為自己會痛哭,沒想反倒笑了
“好,說定了我也還沒過夠呢,子淵”
她扶著他慢慢躺下,如同安放稀世珍寶,輕輕地,小心翼翼地
“你睡吧累了這么久,好好睡吧。”她除了外衣坐
己也掀開被子鉆進去,找到他胸口那個最熟悉的位置,把臻首輕輕貼了上去“睡吧,明日”
卻突然淚流滿面。
大盛承平二十六年四月二十八日清晨,蘭陵侯世子蘇應祥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弟弟妹妹輕叩自家爹娘的臥房,這事情
久扣不應,蘇應祥伸手搓了搓臉“爹,娘,兒子進來了!
他輕輕推開門,撩簾子走了進去,不多時里面便傳來他壓抑地一聲哽咽
“禎兒,小海你們進來”
門外的蘇應禎一聽自家大哥這話,一直忍著的眼淚就落了下來,順著門框慢慢跪坐
“禎兒,去把娘親喚醒吧!
蘇應禎哽咽著點點頭,上前輕輕推了推自家娘親,卻是愣了愣,再俯下頭喚了一聲,便驚呼道“大哥,快請大夫,娘親娘親她”
蘇憶海一下竄上去,拉住如箏的手,許久卻搖了搖頭,屈膝撲到了床邊,放聲哭到“爹爹,娘親”
蘇應祥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娘親,也慢慢跪
“找人將這床拆了,不要驚動父親和母親,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