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無所不能
“他回我信息了!”
身材高大的少年本來還躺在沙發上, 等看到手機上彈出新消息后,立馬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坐起,盯著那行字反復確認。
霍婭還坐在旁邊抱著平板玩塔防小游戲, 看著霍展言一副那么高興的樣子,忍不住露出個你就這點出息的表情。
“聞蕭哥哥說什么了?”霍婭也把平板放下, 走到霍展言面前, 想湊近去看,反而被對方伸手按住了頭, 往外面推。
霍展言一手按住霍婭的頭,另一只手把手機遠遠拿開,不讓她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內容。
“一邊去, 我跟聞蕭聊著天, 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
霍展言早就按照聞蕭的要求把頭發染回來了。
之前一頭紅毛不管走哪里都像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長得比較好的小混混。
現在把頭發染回黑色后,雖然還是看著不像什么好學生, 但是總歸是比之前順眼的很多。
霍婭今天放學回家看到家里頂著一頭黑發的霍展言,張了張嘴, 最后嘴里蹦出一句:“霍展言,你要從良了?”
結果話還沒說完, 就被霍展言掃了一眼,錘了一下頭。
霍婭捂著腦袋,心想霍展言還是那個霍展言啊。
聞蕭哥哥才不會喜歡他的。
“還有個消息,我,馬上就能去找他了。”霍展言露出一個笑容,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一想到聞蕭看到他震驚的樣子, 就忍不住又笑了幾聲。
“瘋了,真的是瘋了。”霍婭在旁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霍展言拿了手機上了樓, 剛好看到陳寧坐在二樓的窗臺邊上,手上還拿著一根煙。
看到他過來,陳寧就把煙給掐滅了,然后輕輕嘆了口氣。
“霍展言,你的出境申請被卡,明天可能沒法去西國了。”
霍展言的表情瞬間變了,他站在陳寧的面前,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為什么?”
“這是老爺子的意思,你知道你爺爺向來頑固,說你不能去,你就不能去。”陳寧站起來,然后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皺,走到霍展言旁邊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聞蕭回來也是一樣的。”
霍展言垂著頭,一雙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睛里像是醞釀著風暴一樣。
他握緊拳頭,而另一只手還抓著手機,冷聲道:“他憑什么?”
說完他直接扭頭下樓,卻被陳寧叫住了。
“霍展言,你個臭小子要去哪?”
陳寧抓著他的手,想把他拉住,“你要想去,我能幫你跟你爺爺說說,你現在跑去吵架可能結果更糟。”
哪次霍展言跟老爺子硬剛有好果子吃了,霍展言也完全不知道長記性。
“我要自己去。”霍展言頓了一下,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說,“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管我。”
陳寧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收回來,撩了一下額間的長發,輕輕嘆了口氣。
霍展言到底知不知道,說這種話會傷人啊。
“你是我兒子,那你的事,當然就是我的事,不然你這臭小子那么招人煩,誰管你。聞蕭愿意管你,可能是你上輩子給他擋了槍子兒……”
陳寧很清楚,她這個兒子,要說身上有什么優點,可能就是一身的莽勁,天不怕地不怕的,還真有可能一上頭就去擋槍又擋刀的。
等陳寧走下樓,只聽到一聲用力的關門聲,而霍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剛剛還傻樂的人,怎么突然怒氣沖沖地跑出了家門。
就這么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發生了什么?
“他怎么了?”霍婭從沙發上跳下來,走到落地窗前往外面看了一眼,發現霍展言早就叫司機開車走了。
“你別管他,先把衣服穿好,我們去看看。”
陳寧說完就給霍婭拿了一件小外套,穿好后給她梳頭,“你爺爺比較疼你,等等在爺爺面前就多說說好話,讓他消消氣,不然霍展言今晚可別想回來了,非得拿棍子給打一頓不可。”
“媽,你剛剛不是還說別管他嗎?”霍婭乖乖地把衣服穿好,然后被陳寧拉著出了門。
她說完就被陳寧輕輕彈了一下頭:“還會頂嘴了啊。”
霍婭看到陳寧去開車,站在門口盯著她的背影,然后低下頭盯著腳上的小皮鞋,在原地無聊地打轉。
心想明明媽媽也是關心霍展言的,卻從來不說。
霍展言那個大笨蛋。
本來爺爺是待在祖宅里的,不過最近說想來看看她,才來金海市小住一段時間,順便跟幾個戰友敘敘舊。
如果爺爺沒來,霍展言難道還要今天飛到北寧市,去跟爺爺對峙嗎?
爺爺最討厭別人頂撞她了,像她一直很乖,所以爺爺也很疼她。霍展言每次都會把爺爺氣得那棍子追著打。
所以霍展言為什么學不會服軟呢?
車剛開進莊園里,就有男傭迎接了上來,他們明顯能看到這個沖進來的高大少年一臉戾氣,今天來這里找霍老肯定不是因為什么好事。
雖然知道霍少爺的暴脾氣,但是他們還是堅持攔在了霍展言面前,微笑著說:“少爺,老爺還在棋室跟葉老先生下棋,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尤其是您”
“滾!”霍展言沒心思聽他的廢話,他這一路上風風火火地趕過來,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找到那個死老頭子問清楚。
霍展言眼里閃著兇光,就這么默不作聲地看過來時,讓人有點不寒而栗。
等頭發被染回來后,那股外放張揚的氣場好像都有點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沉至極的,藏在骨子里的桀驁和叛逆。
霍展言完全不顧那幾個男傭的阻攔,一路橫沖直撞到了棋室門口,一腳把門踹開。
砰的一聲,屋里兩個正在一邊下棋一邊喝茶的老人同時看了過來。
坐在左邊的老人眉眼跟霍展言有幾分酷似,卻容貌蒼老兩鬢斑白,但氣度不減。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看向霍展言。雖然沒出聲,但是那雙眼皮已經下垂的眼里卻依舊鋒芒畢露,端坐在桌前時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
雖然霍展言來勢洶洶,可在他面前卻還是矮了一截。
“你來做什么?”老者完全無視了霍展言臉上的怒意,“出去。”
完全是命令的口氣,讓霍展言心里那股火氣,蹭蹭蹭地就竄上來了。
“我偏不出去!”霍展言還把拉著他手的仆人給用力甩開,直接走了進去。
霍老爺子頭都不回,只是說了一句:“不出去,一切免談,有事,外面等著。”
霍展言剛邁開的步子突然一頓,緊緊地盯著那兩個下棋的老頭,雙拳握緊,甚至想狠狠地把他們的臭棋盤掀翻。
“沒聽懂嗎?出去等。”對方又強調了一遍。
依舊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霍展言聽著很不舒服,要換做以前,他早就原地發作了。
但是現在不行。
霍展言停下來,在原地站了一會,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從來沒感覺自己在這個老頭面前那么憋屈過,因為以前他從來不怕。
不管對方怎么罰他,他都無所謂,要么當個屁給放了,要么隨隨便便應付了事。
甚至把對方的話當耳旁風,置之不理,反正這老頭也不可能打死他這個唯一的孫子。
但是現在他怕了,他怕這個老頭還扣著他的出境申請,這樣他就沒法去看聞蕭。
他都計劃很多天了,怎么能因為這個老頭,半途而廢。
“好我等,你最好說話算話!”霍展言死死地盯著他,最后僵著身子扭頭出門,回到外面的休息室。
坐在霍老爺子對面的那個老人捏著棋子下在了棋盤上,然后看了一眼門口,笑著說:“你這孫子脾氣還真大。”
“還不是被慣壞了。”霍老爺子冷冷地說了一句。
“跟你年輕的時候倒是很像。”
“我年輕的時候可沒人慣著。”霍老爺子白了他一眼,氣得吹胡子瞪眼。
外面的休息室里,傭人站在旁邊,觀察了他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少爺,您要沒吃晚飯,我們讓廚房給您做點?”
“不吃。”霍展言抱著胸坐在椅子上,冷笑了一聲。
他怎么還有心情吃飯,一口都吃不下。
不一會陳寧他們也過來了,跟傭人了解了一下情況,就在霍展言旁邊坐下。
“霍展言,你還沒吃晚飯,你想餓著肚子去跟你爺爺理論?”陳寧坐在他對面,掃了他一眼。
霍展言沒吭聲,等聽到口袋里的手機傳出一道特別的鈴聲,他身子一僵,卻沒任何動作。
陳寧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不看看?”
霍展言猛地站起來,從休息室走了出去,走到了后面的院子里,才拿出手機查看信息。
他覺得自己的動作從來沒有那么慢過,因為他不是無所不能的霍展言了。
他姓霍,他的一切都是霍家給的,霍家讓他不能去,他就不能去,甚至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果霍家,到時候不讓他跟聞蕭在一起呢?
不行,這種可能性,絕對不能有。
可他憑什么保證不能有?他現在連去一趟西國,都得眼巴巴地坐在門口等著。
等著那個老頭子把棋給下完。
難道有什么事,他除了等沒有別的辦法,這就是無所不能的霍展言?
算什么無所不能。
霍展言有點垂頭喪氣,但是還是點開了聞蕭的信息。
聞蕭給他發的是幾張中餐的圖片。
[三只小貓:阿德勒夫人專門做的中餐,是不是看著很香。[圖片][圖片][圖片]]
霍展言盯著屏幕上幾張圖片,沒有第一時間回復,只是在輸入框里點了又點,也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聞蕭敏銳發現了不對,最后偷偷在桌子底下回了條信息。
沒人規定霍展言一定不能反復斟酌輸入的字句,可是在他印象里,這樣的霍展言,很反常。
[三只小貓:你怎么了?]
[帥到被通緝:蕭蕭,那些菜是什么味道的?]
聞蕭拿著筷子夾了一塊牛肉含在嘴里,然后看到這行字愣了一下。
[三只小貓:還能是什么味道,跟國內餐館的味道差不多吧,還更好吃。]
[帥到被通緝:我是說你吃起來是什么味道的。]
聞蕭看到霍展言這種奇奇怪怪的要求后皺了皺眉。
霍展言自己去吃不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而且他來描述味道,霍展言也不會知道。
雖然這么想,聞蕭還是耐著性子準備打字。
而坐在他對面的阿德勒夫人露出一個很受傷的表情,對聞蕭說:“聞蕭,是我做的菜你不喜歡嗎?不然怎么總是盯著手機”
聞蕭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因為在餐桌上總是看著手機確實不禮貌,尤其是這桌飯還是阿德勒夫人專門為他學做的。
他先稱贊了一下這些菜的味道比國內很多餐廳做的都要好,然后再解釋了一下剛剛自己為什么會總是盯著手機。
“你是說你在華國的朋友,現在有點不對勁,那你快去跟他說說,飯還能下次再做,跟朋友溝通的時機,錯過了就很難再有。”阿德勒夫人安慰他說。
比如朋友之間生出了誤會,不去溝通,等過去了最佳解除誤會的時間后,關系就很難恢復如初。
再比如朋友難受需要安慰的時候,他可能只是今晚需要你的幫助,而等你明天再去找他的時候,他未必需要了。
作為朋友,就要在對方需要的時候,能滿足對方的這種需要。
朋友和陌生人的區別就在于,當你難受的時候,你會去找朋友,而不是在街上隨便找一個不認識的人。
“那我馬上回來。”聞蕭說完就先離了桌,然后給霍展言描述了幾道菜的味道。
[三只小貓:油燜大蝦外皮很酥脆,味道的話,很有層次感,鮮香咸甜,油潤適口。]
[三只小貓:土豆燉牛肉牛肉滑嫩咸香、土豆軟糯,還吸收了牛肉的鮮味。]
[三只小貓:玉米雞翅煲醬香味很重,雞翅軟嫩多汁,味道偏甜,你肯定都吃過,為什么問我,你隨便預定個餐廳,不是要吃多少有多少。[貓貓疑惑.jpg][死亡凝視.jpg]]
霍展言回到休息室,找到剛剛那個問他需不需要用餐的傭人,認認真真地說:“我要吃油燜大蝦、玉米雞翅煲、土豆燉牛肉、雞蛋包豆腐”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那么堅定過,即使那個老頭子來晾他幾個小時,他都無所謂了。
霍展言,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霍展言。不計一切代價,他一定會讓那個頑固的老頭子松口。
一次不行,就非磨到他松口為止。
他甚至做好長達一輩子的準備,畢竟他和聞蕭的未來,是能用一生去考慮的事。
等聞蕭回到餐桌上的時候,也不過過去了幾分鐘。他剛坐下后,阿德勒夫人先關心了一下他朋友的情況。
聞蕭笑著說:“他沒事。”
畢竟認識霍展言那么久,基本沒人能讓霍展言吃癟,從小到大都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
“看起來你們的關系很好。”阿德勒夫人笑著說。
吃飯的時候他們很少說話,阿德勒夫人最后又稱贊了一下中餐有多好吃,對聞蕭笑著說之后餐桌上應該會經常出現中餐。
飯后聞蕭剛準備去莊園旁邊的公園里遛狗消食,就看到洛倫主動走過來對他說:“以前都是我帶著巴布羅出去,要不一起?”
聞蕭剛想拒絕,但是想著自己就這么拒絕,太冷臉了。看到阿德勒夫人還在廚房里忙活,聞蕭就點了點頭。
而且阿德勒夫人一家非常照顧他,他沒道理拒絕,反正他本來也是打算去遛巴布羅的。
外面太陽漸漸下山了,天空變為了深紫色,而在太陽剛落下去的地方,接近地平線的位置,還是一片橘黃。
道路兩邊的路燈也依次亮了起來。
“聽莉芙說你有幾個非常要好的朋友?”洛倫在旁邊說
聞蕭看到洛倫第一眼就覺得阿德勒夫人的大兒子是個非常風趣健談的人,剛剛說了幾句話也確實是這樣。
而且西國非常開放,就是開放。他在學校里認識的大多數人都比較開朗健談。
他點點頭。
“你們有多好?因為關系肯定也分程度的。”洛倫還體貼地解釋一下,“希望我的問題不會太冒犯。”
聞蕭知道洛倫的意思,因為朋友的含義太廣泛的,偶爾吃過一頓飯的飯搭子,也能說是朋友,打過幾次球的球友也能是朋友。
聞蕭不打算多提及這個,干脆回了一句:“像家人那種。”
洛倫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聞蕭會果斷地給出這個回答。
像家人一樣,就說明雖然沒有血緣關系,沒有生來就有的羈絆和聯系,但是卻同樣通過后天的相處,達到了這種類似骨肉血親,密不可分的關系。
“真讓人意外。”洛倫笑著說。
聞蕭不懂他有什么好意外的。
“我沒有朋友。”洛倫突然說了一句,還沒等聞蕭說話,他就率先笑著說,“只是有感而發,覺得很羨慕。”
聞蕭靜靜地聽著,而大白狗巴布羅還本來還走得飛快,現在也停下來在他們兩個旁邊左右搖尾巴。
“我其實并不是母親的兒子,是父親跟前妻的兒子,只是他們很早就離異了,那段時間父親一直忙著工作,把我丟給保姆照顧。”
“父親帶著我去過很多國家,我也轉了很多個幼兒園。”洛倫說到這里笑了一聲,“后面父親再婚后,母親也跟著輾轉了很多個國家和城市,直到我轉到萊羅學校,父親才在弗蘭頓城安頓下來。”
聞蕭算了一下,洛倫現在應該是二十一歲,轉入萊羅學校應該是十五六歲,那么在弗蘭頓總共待了不過五年。
“弗蘭頓已經是我待過的最久的一個城市。”
聞蕭低著頭,大概知道對方的意思。因為在每個城市都呆不久,所以當然也沒有很要好的朋友。
“而且我沒以前一直沒有朋友,還有一個原因。”洛倫看著正在草叢里東聞聞西聞聞的巴布羅,然后說,“巴布羅在羅馬語里是弱小的意思,巴布羅是撿回來的流浪狗,撿到的時候他瘦得像塊能被另一條狗叼走的骨頭。”
聞蕭覺得這個比喻很神奇,而且有點過分夸張了。
他看著巴布羅的大塊頭,想著就算巴布羅瘦成了竹竿,變成一塊排骨,其他的狗也叼不住那么大的巴布羅。
“我小時候跟巴布羅一樣,身材瘦小,加上總是是轉學生,有時候還語言不通,總是會被其他人欺負。”
公園里種著很多不知名的小白花,一朵朵的,開成了一片,在燈光下像是落在地上的一片雪。
聞蕭愣住了,大白狗巴布羅還在他面前跟他搖尾巴。
他蹲下來摸了摸巴布羅的頭,然后看著巴布羅說:“現在巴布羅不弱小了”然后抬頭看了一眼洛倫,自然地說,“你也不弱小了。”
洛倫一米八幾的個頭,而且模樣俊朗,很像那種大受歡迎的愛情電影里,男主角的長相,既風流又穩重。
“阿德勒夫人喜歡跟我說你在學校里的事,說你在萊羅學校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而且在學校里喜歡你的人,能從萊羅學校排到弗蘭頓大學”
洛倫的表情變得很奇怪:“母親真的這么說?”
聞蕭認真地點點頭,他從來不撒謊。
洛倫嘆了口氣:“萊羅學校跟弗蘭頓大學雖然都在弗蘭頓市里,但是距離大概有一百八十公里,恐怕把兩個學校的學生加在一起排隊,都不可能從萊羅排到弗蘭頓。”
“而且就算我再帥,也不可能男女通吃,人見人愛吧。”洛倫還打趣了一句。
聞蕭也沒想到萊羅學校和弗蘭頓大學離了那么遠,不過他還是回答道:“那說明,在阿德勒太太心里,你是最優秀。”
即使并不是親生兒子。
會不會人見人愛不重要,而是她覺得你值得被所有人喜歡。
“也是。”洛倫笑了一聲,然后說,“時候差不多了,我們準備原路返回了。”
聞蕭點點頭,牽著巴布羅走到前面,一邊又不明白洛倫為什么要單獨跟他說這些。
不過洛倫與愿意主動跟他說這些,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在無形之中被拉進了不少。
洛倫走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雖然他跟母親沒有血緣上的關系,可就跟母親對他很好一樣,他們之間仿佛無形之中有種默契。
母親很喜歡聞蕭,而他同樣的,也對這個來到他家的少年充滿好感。
“聞蕭,我能不能成為你在弗蘭頓的第一個朋友?”
當他來到弗蘭頓城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交朋友的興趣了。
而現在看到聞蕭后,這個念頭又冒了出來。
大概是過多了不穩定的生活,他也很渴望一段能維系的關系。
第82章 傻兒子
兩個小時后, 棋室的門才打開,霍老爺子從里面走出來,看到霍展言非但沒走, 反而還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森*晚*整*理玩手機,輕輕哼了一聲。
顯然也為對方能老老實實在外面等上兩個小時而感到意外。
霍展言把手機往旁邊一扔, 冷笑一聲:“舍得出來了?”
為了不驚動他爸, 他都沒說要用私人飛機,而是打算自己偷偷摸摸買了飛機票, 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西國。
這樣的話等他們發現后,他已經跟著聞蕭在西國度假了,想抓他回來都沒轍。
“說吧, 你來做什么?”霍老爺子在旁邊的一張梨花木椅上坐下, 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腰背依舊挺直,顯然精氣神很好。
等端坐好后, 才掀起眼皮看了霍展言一眼。
好像是對方等了這兩個小時,才勉強得到了一次跟他提出訴求的機會。
至于他同不同意, 是另一碼事。
“我不是來跟你商量的。”
霍展言氣勢上一點不輸。他靠在椅子上,雖然眉眼里還帶著幾分怒意, 卻很好的壓制住了,還勾了勾唇,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冷笑。
“你不讓我去西國,如果我非要去呢?”
霍老爺子喝了口茶,對方沒有上來就質問他憑什么自己不同意,為什么要在某些方面限制他, 而是直接跟他提要求。
意思就是,我非要去, 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種求人的態度,一看就是沒求過人。
坐在旁邊的陳寧聽了,差點沒扶額。
霍展言怎么死小子不能服個軟,說話夾槍帶棒的,非得惹人不痛快。
老爺子又是那種固執的性格,兩個人湊一塊,準沒好事。
“讓你去?國內還沒鬼混夠,還想出去鬼混,想得倒是美。”老爺子瞪了霍展言一眼,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霍婭在旁邊靈機一動,走到霍老爺子旁邊抱著他的手臂,小聲說:“霍展言他要去的是弗蘭頓,都說那個地方學術氛圍很好,而且霍展言想考弗蘭頓大學,提前去看看也很好啊”
老爺子聽了忍不住盯著霍展言,伸手敲了敲桌子,冷聲道:“你看他的成績能考得上嗎?而且霍家可不會幫他,他該去哪待著,就去哪待著。”
霍展言不屑地挑眉:“我用不著你幫,霍婭,你一邊去,我不是為了看什么學校,我就是去玩的!”
陳寧剛想說什么,就被霍老爺子打斷了,他盯著霍展言說:“看在今天你小子主動來找我,沒有躲在你媽后面讓你媽當說客,那我給你個機會。”
“二十公里二十斤負重跑,你要是跑完,就能去。”
陳寧立刻搖頭:“不行。”
這種強度都算得上武裝負重跑了,霍展言平時又沒有進行類似的針對訓練,上來就強度那么高的負重跑,霍展言的身體也吃不消。
別說跑不跑得完了,如果路上出事了怎么辦。
就算跑完,霍展言可能都累得爬不起來了,照樣沒法出去,八成還得在家里躺個兩天。
分明就是在刁難霍展言,又或者是用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刁難他,讓他低頭。
“討價還價就三小時內跑完。”霍老爺子補充了一句,陳寧立刻不說話了,只是眉頭皺緊。
霍展言直接把外套給脫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腕,無所謂道:“三小時就三小時。”
“霍展言,你知不知道多難跑?”陳寧拉下臉,盯著他。
霍老爺子完全就是拿軍隊里高強度的考核訓練,來刁難霍展言,就霍展言這個愣頭青,還敢一口答應下來,不怕跑斷腿。
“你要是中途撐不住了,隨時能放棄,我會派人全程跟著你。”霍老爺子剛說完,一名同樣上了年紀的管家走到老爺子身邊,靜靜地聽著他的吩咐。
“我已經讓人去安排路線,要穿過金海市最大的公墓。”
他剛說完,霍展言的臉色就變了一下,忍不住罵了一句:“你他媽有病”
“霍展言!”陳寧立刻打斷了他,沖他使眼色。
就算霍展言再怎么遲鈍,也能看得出這個一肚子壞水的老頭是存心想刁難他了。
他怕鬼,太陽現在已經下山了,所以他必須夜間穿過墓地,還得在三小時內跑完。
“你怕了?”霍老爺子靠在椅子上,盯著霍展言。
要換做以前,霍展言八成摔門就走,壓根都不會聽他這些種種刁難人的條件。他確實沒想讓霍展言完成考驗。
目無尊長,是該受點教訓。
跑步負重和不負重完全就是兩種強度,不負重只想快點跑完去休息,負重后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恨不得死在路上。
要是沒有鋼鐵般的意志和不動搖的決心,很難跑完全程。
更何況是霍展言這小子,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訓練過。要只是為了一個一時興趣做下的決定,很快就會放棄。
霍展言沉著臉,突然嗤笑一聲:“誰怕了,別忘了說到做到。”
起跑的地點就在離莊園不遠處的一條大路上,這里位于城郊,位置比較荒涼。
霍展言早就換了一身行頭,穿上了運動服,腿上和手臂都綁了沙袋,背上還背著沙衣。
剛剛已經按照他自己的習慣熱身過一遍,雖然是頭腦一熱直接應下的,但是他也沒想過放棄。
要是能直接跑完,那樣最省事,一定讓老爺子說不出話來。
旁邊還停著一輛車,上面坐著兩個穿著白袍的醫生,旁邊還帶著醫療箱。
前排是一個司機,副駕駛坐著個肌肉虬結的寸頭大漢,就穿著一件背心,看上去平時沒少鍛煉。
他指了指自己,對霍展言說:“霍少爺,等等車開不過去的地方,我下車跟您一塊跑,保護您的安全。”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快開始。”霍展言不耐煩地說。
陳寧走到霍展言面前,皺著眉盯著他看了半天,對著他的背就來了一拳,沒好氣地說:“讓你跟你爺爺服個軟不就行了偏不聽。”
“我服軟他就會讓我去?他說的?還是你說的?”霍展言挑眉道。
“”陳寧沒吭聲,因為是這樣的,霍老爺子也沒說只要服個軟就會答應霍展言的請求,她完全都是按照霍婭討老爺子開心的那套經驗來的。
“我不服軟,也不會輸。”
霍展言雙目炯炯有神,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一樣。他盯著前面那條筆直的路,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前方是明亮的路燈都照不清的盡頭。
車上的那個寸頭大漢按下計時器,然后喊了一聲,霍展言就背著沙衣和沙袋跑了出去。
車一下子就開了出去,陳寧看著霍展言越跑越遠,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越跑越遠,手也下意識地抓緊了。
“夫人,您要不要先坐在屋里休息?”旁邊的傭人輕聲道。
“不去,我就在這里等著。”陳寧搖了搖頭,還真的是打算在這里站上三個小時。
如果霍展言真的像他口中說的做到了,那她能第一時間看到對方跑回來。
她站在原地,盯著霍展言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道路盡頭,喃喃自語了一句:“真倔。”
霍婭在旁邊拉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手上抱著一件厚大衣對她說:“媽媽,外面冷穿這個。”
*
等到晚上八點,衛南星才從燈火通明的大樓里走出來。
雖然一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但是他臉上都陰沉的一點表情都沒有,看著非常不好接近。
在加上臉上的那絲疲憊,就顯得更加寡淡陰郁,就好像天生就帶著能隔絕一切的氣場。
他剛一出去,早就等在外面的司機給他拉開車門,對他說:“二少爺,是明天早上六點接您去機場?”
衛南星點點頭。
“現在是回衛家,還是去老宅?”
“老宅。”衛南星靠在后座的椅子上,車窗外透進來的斑斕燈光落在他精致的臉上,落在他黑沉的眼底,忽明忽暗。
司機并不意外,因為二少爺跟衛夫人一直不合,所以二少爺基本都不會去衛家,而是去衛老爺子在的老宅。
衛南星剛進門就看到一個年輕人坐在會客廳里,看到他后就沖他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這不是衛南星嗎?忙到這個點,做給誰看?”
衛南星好像沒看到他,把外套拿在手上,轉身準備上樓。
衛川還在他身后不依不饒,一手支在沙發的靠背上,扭頭盯著他的背影:“衛家是我的,你可別想跟他爭。”
“死變態”衛川低聲說了一句,俊朗的臉上還有幾分厭惡的神色。
雖然他說的小聲,衛南星還是聽見了,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走了回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剛剛說什么?”
“難道你不是變態?”衛川根本不會被他這副樣子嚇退,反而還因為挑釁成功而洋洋得意。
“喜歡男人的變態,你說我讓爸爸知道會怎么樣,讓爺爺知道會怎么樣,讓公司的股東知道會怎么樣?”
雖然現在衛南星早就不是剛剛被帶回衛家那幅瘦弱可欺的樣子,甚至個頭猛竄,比他還高。
在衛家這種地方,錦衣玉食養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條流浪狗,也養成貴賓犬了。
可他還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衛南星。明明以前看到他就要發抖,怕他怕得不行,只敢一個人躲在小房間里。
什么時候他還有跟他平起平坐的資格了?甚至還不把他放在眼里。
下一秒,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個拳頭直接朝他揮舞過來,他甚至能聽到耳邊刮起的拳風,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拳砸在臉上。
他慘叫一聲,吃痛地栽倒摔在了沙發上。
“衛南星!你敢打我?”衛川死死地盯著他,還捂著剛剛被打了一拳的臉。
“怎么回事?”衛老爺子聽到動靜走出來,一來就看到衛川被衛南星打了一拳的場面,皺緊了眉。
雖然他看衛川這個孫子也哪里都不順眼,但是衛南星這樣打衛川一拳,也讓他很難辦。
畢竟他明面上,他必須做到公正。
不過以他對衛南星的了解,肯定不會毫無理由的揍衛川,想必是衛川那張嘴又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衛川指著衛南星說:“我在這里坐得好好的,他進來就給我一拳,老爺子你這回總不能偏心了!”
衛南星默默站在原地,就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一下,也完全不打算解釋。
“衛南星,你有沒有要說的?”衛老爺子暗示了他,起碼給他一個正兒八經的借口,讓他好有個臺階下。
衛南星搖搖頭。
“那你今天晚上去禁閉室,關一晚上禁閉。”
衛老爺子沉思后發話了,衛川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還捂著剛剛被打了一拳的臉,咬牙道:“就一晚上?我可是被他打了一拳。”
“就這么定了。”衛老爺子冷哼了一聲。
衛南星對這個懲罰沒有異議,只是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我想去畫室看一眼。”
“要去快點。”衛老爺子說完就扭頭離開了,顯然不想再看他們兩個,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衛南星的畫室專門上了鎖,平時不讓任何人進去。
畫室里掛著很多畫,還有畫架,有些畫完成了,有些畫還沒完成,有的畫大大方方的展示著,有的畫還蓋著白布。
衛南星走到中間兩幅畫面前,手指捏住白布一角,心想這塊布被人掀開過了。
等他掀開,入目的就是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年。
透過樹葉灑下的斑駁陽光落在他的瑩潤如玉的身體上,白到近乎透明,甚至還帶著真實肌膚的光澤。
只要看到一眼,就能感受到畫下這幅畫的人,在畫里傾注了怎樣的欲望和凝視。
衛南星把白布蓋上,然后看向旁邊那幅沒蓋白布的畫。
畫上一半是星空,一半是花海,而畫面的左下角站著一個人,只有背影,而且看著畫得非常潦草和簡陋,明顯能感受到畫師并沒有耗費多少心思在這個人身上。
一道銀河橫亙漆黑的長空,無數繁星點綴在夜幕中。
天空和地面的交界處有漆黑的樹影,通過高低排布將焦點聚集在中心的位置。而地面上是一片花海,開滿了淺藍色的星之瞳。
只是中間畫面聚焦位置有點空,而左側的人影明顯就是在凝視著中間那片空曠的位置,好像那里應該站著一個什么人一樣。
衛南星最后走出了畫室,即使知道畫被人偷看了,也沒有一點表示,只是走進了一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房間很小,沒有燈,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椅子,床上也沒有被子。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沒有安排。
衛川站在門口看著他,一邊覺得這個懲罰太輕,但是起碼還是罰了,現在看到對方待在這個小房間里,嘴上還沒忘記冷嘲熱諷。
“太便宜你了。”衛川說。
衛南星走過來,面無表情地把門關上,直接讓衛川把他沒說出口的話,都哽在了喉嚨里。
本來他是來衛南星面前耀武揚威的,怎么他還反過來吃了閉門羹。
衛川黑著臉,盯著緊閉的房門,冷笑一聲轉身就走,然后看到有個女傭抱著一床鵝絨被過來,被衛川攔住了。
“你抱著這個去哪?”衛川皺著眉。
“老爺說禁閉室里沒有被子,現在天冷了,給二少爺加床被子。”
“不用了,里面有了。”衛川直接攔住了他。
女傭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低聲說:“可這是老爺吩咐的。”
“我說不用了,就是老爺子說的。”衛川盯著她的眼睛,看女傭還想去問問衛老爺子的意思,就率先開口,“他已經睡下了,你還要去打擾他老人家?”
衛老爺子因為年紀大了,總是睡得很早,一般八九點就睡了,這是整個老宅的人都知道的事。
“出了事我擔責,怪不到你頭上。”衛川看到女傭臉上還有猶豫的神色,更加不爽了,“我才是衛家的大少爺,未來整個衛家都是我的,我的話還沒分量?”
女傭最后只好低聲說了句:“是,大少爺。”
衛川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十月金海市的氣溫已經驟降,而到晚上會更冷,衛南星你就好好給我待在里面享受吧。
衛南星合衣躺在冰涼的床上,通過窗戶能看到外面的大樹,和透過樹照進來的月光,還有點綴在天空的星星。
禁閉室不能帶手機進來,但是為了盯著時間,他帶了一塊表,明天早上六點禁閉室的門就會打開。
也就一閉眼,一睜眼的事。
衛南星現在只能盯著窗外,睡意全無。
冷。
如果蕭蕭在這里會做什么?
會抱著他嗎?
不,他會抱著蕭蕭。
然后對他說:不冷了,我一直在。我是為你存在的所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對蕭蕭說這些話,就好像他感覺到蕭蕭一個人待在狹小漆黑的房間里。
又冷又餓,忍著身體不適,卻又固執地睜著眼睛,不讓自己倒下一樣。
但現在,我能保護你了。
一晚上過去,等鬧鐘的滴滴聲響起,衛南星的身體僵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感覺頭有點沉重。他抬手摸了一下額頭,卻摸不出來溫度,好像有點燙。
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發白,顯然到了六點的時間了。
女傭過來打開門,而衛老爺子也起得很早,等看到衛南星這副模樣后,皺了皺眉,過來拉過他的手,發現他的身體很燙。
“你怎么了,發燒了?昨晚沒蓋被子?”衛老爺子話還沒說完,衛南星已經憑著毅力簡單回房洗漱,然后出來又看到了衛老爺子陰沉的臉。
“你要去哪?給我老老實實看醫生。”
衛南星搖頭,直接往樓下走,看樣子是鐵了心要出門。
“我有事。”
“什么事不能明天說?”衛老爺子更加不滿意了。
老宅里有住家的醫生,是衛老爺子的私人醫生,衛老爺子一發話,他就立刻趕了過來。
“二少爺這是發燒了,這里有幾種退燒藥,二少爺今天還是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不宜外出走動。”
衛南星直接接過他手上藥片,拿出兩粒塞在嘴里,直接出了門。
衛老爺子面色冷沉,對著旁邊的女傭道:“給我把衛川叫過來!”
*
霍老爺子一晚上沒睡,就坐在自己的書房里,還在想自己的下屬給他匯報上來的情況。
二十公里二十斤負重跑,三小時內完成算合格,對于任何一個沒經歷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想完成就是天方夜譚。
他也想過霍展言要是太倔了,死活不愿意松口真的跑著跑著猝死怎么辦。
他們霍家就是做智能產品的,特意給霍展言手上套了一個環,能監測身體狀態,數據能匯報給車上的醫生。
要是感覺到霍展言的身體已經極限了就需要強制停止。
但是霍展言還是跑完了,中間一次都沒松口,用行動跟他無聲的抗議。
哪怕他最后已經松口了,霍展言還非得跑完不可,一副死腦筋的樣子。
他又想到剛剛跟他下棋的好友說過的話,霍展言的脾氣跟他年輕時一樣,所以他才想改改霍展言這個臭脾氣。
剛過易折,沒有人是百戰百勝,不會輸的。
而且他年輕的時候,可沒人慣著。
不過他年輕的時候沒人慣著,那時候年代也不一樣,現在時代變了,他為什么又不能稍微慣著一下霍展言。
而且霍展言這種性格,等經歷人生中一次重大的失敗,總會明白的,有的事由不得他自己,強求不來,更沒有跑二十公里負重二十斤就能達成的交易。
很多事情,連交換的資格都沒有。
“霍展言是想去看聞蕭那個小孩?”霍老爺子看到陳寧過來,才問了一句。
陳寧無奈道:“人家都是十七歲的人了,你還一口一個小孩。”
霍老爺子看著她,哼了一聲:“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看著誰不是小孩?”
“霍家的私人飛機有金海市飛往弗蘭頓城最近機場的航線,他動不了讓醫生用擔架把他抬上飛機,他要去就讓他去吧。”霍老爺子說完,還不等陳寧反應過來,就說,“沒事就回去,別總打擾老爺子我清靜。”
陳寧應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當她看到霍展言跑完回來,倒在地上的時候,都膽戰心驚,怕他當場休克過去。
她把這傻大個抱住,對方還喘了口氣,然后嘴里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
“聞……蕭。”
陳寧手上拍了他一眼,看上去一臉怒氣,哼笑道:“什么聞蕭,我是你媽。”
不過話這么說,她卻很開心。
“去找他吧。”
趁著還能喜歡的時候,多去喜歡。在最有熱情的時候,遇見最好的人,把熱情都交付出去。就算結果不完美,你也要享受這個過程。
去吧,霍展言,我的傻兒子。
第83章 真正的驚喜
早上莉芙一邊揉著眼睛, 隱隱約約聽到了一段小提琴聲,忍不住抱著娃娃循著聲音找了過去,走到了一樓專門布置的吧臺位置。
她把手按在玻璃門上, 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衣的少年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肩上架著小提琴, 另一只手拿著琴弓。
莉芙輕輕把門推開一個小縫, 然后悄悄走進去,坐在了聞蕭的旁邊, 把娃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趴在旁邊看著聞蕭。
聞蕭看到她后只是頓了一下,繼續手上的動作, 音符像水一樣傾瀉出來, 前奏清緩像淙淙的溪流。
等拉到一段曲子的時候,莉芙的小臉忍不住皺了起來,還把頭挪過去一點, 像小動物一樣蹭了他一下。
她覺得對方現在不太開心,為什么不開心她也不知道, 是在她家待的不開心嗎?
聞蕭放下琴弓,耳邊就響起了掌聲, 聞蕭的手微微一頓,一抬頭就對上了洛倫那雙湛藍的眼睛。
對方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安安靜靜地坐在離玻璃門最近的一張椅子上。莉芙也反應過來,跟著鼓掌起來。
聞蕭眼里帶著幾絲窘迫,默默把頭低下,開始把小提琴放回盒子里。
他現在的感受就和自己寫了一篇覺得不太行的作文, 被人念出來大聲表揚一樣。
洛倫突然笑了一聲,眼睛卻眨都不眨一下, 像是欣賞對方臉上的這副表情。
在他所在的環境里,大家都坦然地接受別人的贊美和掌聲,這就是華國人的謙遜美德嗎?
“你的小提琴拉得很棒。你喜歡拉小提琴嗎?”
“因為有個朋友喜歡。”聞蕭解釋道,宋景白也有教過他。
他站起來,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里,這是阿德勒夫人的小提琴,只是知道他會拉小提琴后,特意對他說如果想用的話,不需要跟她說。
這也是他來阿德勒夫人家一個月后第一次用小提琴。
可能是這個突然到來的雨天,讓他想起了之前的某一段經歷,因為過去太久,他都有些記不清了。
記不清宋景白在雨天的音樂教室給他拉小提琴的樣子,但是每當想起來的時候,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一種朦朧的感受。
而那種感覺一出來,就自動的讓他忽略了周圍的環境,就好像被帶入了音樂所營造的獨特環境之中。
這可能就是陶醉吧,所以他其實一直享受著跟宋景白相處的過程?
洛倫走到吧臺前調了一杯酒,等聞蕭回過神來,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推就把酒杯推到他面前。
透明的杯子中裝著的液體色澤夢幻得不像話,最底層是桃紅色往上過度成橘黃色和藍紫色。
聞蕭愣了一下然后搖頭說:“我不喝酒”
“這是格羅尼的幻想,主要是調和了藍柑糖漿和蝶豆花水,不含任何酒精,你可以放心。”
洛倫又轉身給自己調了一杯,然后走到聞蕭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笑著看向他:“我記得你們國家未滿十八歲不能喝酒,對嗎?”
聞蕭點點頭,然后端著那個杯子喝了一口,喝出了石榴味,酸甜口感,還帶著一點茉莉花香,很清爽。
確實跟對方說的一樣,這是沒有酒精的飲料。
“謝謝。”
“我特意了解過,因為西國的法定飲酒年齡是十六歲,跟你們的不同。”洛倫笑著說。
聞蕭聽到這個特意了解愣了一下,也不會自戀地認為洛倫是為了自己去特意了解的。
對方可能是比較好學,也樂于去了解其他國家的知識。
莉芙還趴在旁邊,左看右看后拉了拉聞蕭的衣服:“媽媽呢?”
“阿德勒夫人一早出去了。”
洛倫喝了一口酒笑著說:“母親說今晚要半個派對,放心不會叫其他人來,母親只是喜歡派對的氛圍。”
聞蕭還是不太懂,為什么要專門辦派對。
“我剛好放假回家,你也來我們家快一個月了,對母親來說,這個理由足夠了。”洛倫說完就把杯子里的酒給喝干凈了。
“你就這樣告訴我?”聞蕭想到阿德勒夫人走之前都沒跟他說這個事,可能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現在洛倫直接告訴他了,不就沒有驚喜了。
“告訴了你就沒有驚喜了嗎?”洛倫笑著說,“希望今晚的派對給你的快樂,大過你得知這個驚喜的瞬間。”
聞蕭點點頭站起身,看到窗外的雨已經停了。
“你要出去?”洛倫看他穿戴整齊,多問了一句。
“我想買點禮物給阿德勒夫人。”畢竟這段時間承蒙照顧了,而且他不止想買送給阿德勒夫人一家的禮物,還想買點寄回國內。
他稍微想了想,就覺得需要送東西的人比較多。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洛倫看出聞蕭想拒絕,繼續說,“如果送給母親的話,我應該能給你參考一下。”
聞蕭想想也是,畢竟他并不知道阿德勒夫人喜歡什么,既然是送禮物,最好還是要投其所好,就點了點頭。
“而且你剛來這里,對弗蘭頓城應該還不是很熟悉,我知道一些商店,里面的東西一定會讓你滿意。”
“那就麻煩你了。”
他們這里距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聞蕭干脆就給張寅打了個電話。
張寅的要求他要去哪的話一定要跟他說,不然總擔心他會出什么事。
所以他打完電話沒多久,張寅就開著車過來了。
洛倫還是第一次見到張寅,聞蕭就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張寅看到這個年輕人,撓了撓頭,也沒多問,扭頭走過去開車了。今天跟著張寅一起來的,還有方助理。
聞蕭上車的時候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覺得今天很奇怪。
今天那幾個家伙竟然都沒給他發信息。平時話最多的霍展言,今天都安安靜靜的,也沒來打擾他。
他坐在車上盯著手機屏幕看,忍不住皺了皺眉,難道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洛倫還問了一句。
聞蕭搖頭,然后把洛倫說的地點,告訴了方助理,張寅就老老實實開車,不過聞蕭還是能感覺出,對方好像很開心,還在哼小曲。
“張叔,有什么好事嗎?”聞蕭好奇道。
張寅立刻否認道:“每天不都這樣嗎?沒什么。”
剛下完雨,遠處的山都霧蒙蒙的,草地都好像被重新涂抹上新綠,即使隔著一面玻璃窗,都仿佛能嗅到那種混雜泥土和草地的清新氣味。
等車停在一家紀念品商店前的時候,洛倫主動給聞蕭把車門拉開,說:“就是這里了。”
聞蕭抬頭一看,發現這家店的裝潢比較復古,但是里面陳列的公仔很可愛。
而且里面不止有各種玩偶公仔,還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如果讓他找還不一定能找到這里。
他扭頭一看,發現張寅還在發消息,見他看過來連忙說:“小少爺,你自己進去逛吧,我們在外頭等你。”
聞蕭沒多想,直接進去了,這家紀念品商店有兩層,價格的話偏中等,并不高奢但是制作依然華麗精美。
他打算先把阿德勒夫人的禮物給買了。
“阿德勒夫人喜歡什么?”聞蕭看一樓的東西不適合總給阿德勒夫人,就上了二樓,這里的東西不那么花里胡哨,更適合商務男士和成熟女性。
“香水,絲巾還是巧克力。”聞蕭還在猶豫,洛倫在旁邊說,“你送給母親什么母親應該都會喜歡的。”
聞蕭最后決定還是送一個最穩妥的,送香水的話可能沒人能拒絕好聞的氣味吧,而且就算不用,漂亮的小瓶子擺在柜子上也很好看。
他拿的香水,氣味比較淡,清新而優雅,白色的橘花味,有種田園生活的感覺。
“那就這個。”聞蕭還扭頭提醒了洛倫一句,“你別提前說。”
因為洛倫有提前透露派對的前科,禮物的事,他還是不希望讓阿德勒夫人先知道。
等挑完了香水,聞蕭打算給父親母親還有哥哥,以及宋景白他們幾個,都選一些與眾不同的小禮物。
還有莉芙,剛剛還在家里的時候就吵著要禮物。
“有我的嗎?”洛倫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讓聞蕭猛地回過神來。
他如果送了阿德勒夫婦和莉芙禮物,不給洛倫買肯定說不過去。
“有。”聞蕭點點頭,不過他要買的東西那么多,對方肯定也猜不出哪個是送給他的。
等回到一樓,聞蕭開始盯著那些小玩意看個不停,視線突然停在了幾只動物公仔上。
他伸手摸了一把,這種毛絨公仔很仿真,甚至它們的毛發,都接近撫摸小動物的手感了。
聞蕭拿起一個橙紅色的小狐貍,最吸睛的是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自然垂落下來,非常蓬松。聞蕭立刻決定就這只。
旁邊還擺放著垂耳兔、查理熊和雪狼。大小坐高都差不多在30cm。
洛倫看到他在挑娃娃,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想送給家里的小孩嗎?”
因為送給莉芙的話,用不著那么多個。
聽到家里的小孩,聞蕭腦海中又想起那幾個個頭一路猛躥到比他高上半個頭的家伙,尤其是衛南星,都看不太出來小時候的影子了。
畢竟以前瘦巴巴的,跟現在這副脫衣有肉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不過只要他想,還是能想到他們幾個小時候的樣子。
“嗯。”
反正他們都沒成年,一律算成小屁孩好了。
聞蕭發現給他們幾個選禮物的時候,自己心里沒有一點顧忌,也不需要去考慮對方喜不喜歡。
這種感覺聞蕭也說不上來,就好像已經足夠了解和熟悉到不在乎這些了。
“你不問我喜歡什么類型的禮物嗎森*晚*整*理?”洛倫在旁邊說。
聞蕭發現對方雖然是陪他過來的,但是也在看一些東西。
“畢竟要送禮物,方面問會不會不太好?”聞蕭微微皺眉。
“我要求的只有一個。”洛倫湊近了一點,然后又看了一眼聞蕭手上抱著的狐貍。
“希望你給我選禮物的時候,像選這幾只公仔時一樣,不要猶豫,選你第一反應覺得適合的……”
洛倫又想到對方剛剛抱著那幾只公仔的時候,眼里好像在發亮。
他知道并不是這幾個禮物有多吸引人,也許是心里想到了將來會收到禮物的人,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情緒。
“好。”聞蕭雖然不太懂對方口中,希望像選動物公仔一樣給他選禮物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洛倫也想要公仔?
可是對方看著不像會喜歡這種東西的人。
突然掛在貨架上的一面金屬懷表盤上倒映出了一個人影,聞蕭的余光掃到后,身子猛地一僵,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回頭。
金屬懷表盤上倒映著的影子比較模糊,讓聞蕭粗略一看覺得像,卻又不敢回頭看。
如果是他看錯了,那不是太一驚一乍了。
“聞,你怎么了?”洛倫在旁邊發現聞蕭的不對,不過對方還是一聲不吭,就盯著懷表盤又過了幾秒鐘。
“蕭蕭,這算是驚喜嗎?”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讓聞蕭的大腦都空白了一瞬,他這才想起,宋景白昨天是說要給他驚喜。
原來是這個?
第84章 告白場景
耳邊突然聽到音色悠揚純凈的小提琴聲, 不是店里的,好像是這家店隔壁還有一家咖啡館。
聞蕭不太清楚,是他一直沒聽清楚這從外面飄進來的音樂聲, 還是因為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帶著對周圍環境音的察覺都敏感不少。
沒等聞蕭猶豫太久, 早就注意到宋景白的洛倫先開口了。
“聞, 你們認識?”
聞蕭干脆轉過身,剛好就對上宋景白那雙帶著笑意的狐貍眼, 眼角下方的那顆淚痣點綴的也恰到好處。
他覺得世界上的人千千萬,把宋景白渾身上下給遮了,就留著一雙眼睛, 把對方往人群里一丟, 都不用那雙眼睛看過來,他也能從人群里,把宋景白一眼認出來。
宋景白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 外面是一件白色的外套,上面還帶著銀色的蓮花暗紋, 顯得更加貴氣沉穩。
“他是我的朋友,應該是專門過來找我的。”聞蕭直接把剛剛手上在看的東西放下, 朝著宋景白的方向走了兩步,用英文跟洛倫介紹。
“也就是說,你在華國的朋友,跨越五千英里跑來找你,那你們的關系可真好。”洛倫笑著說,然后率先對宋景白伸出手。
他的年紀要比聞蕭宋景白都要大, 主動跟對方打招呼,也是表示他對后輩的照顧。
宋景白笑了笑, 然后握住了他的手,笑著說:“你是洛倫·阿德勒吧,我是蕭蕭的朋友,宋景白。”
洛倫盯著眼前這個身形挺拔修長的少年,雖然對方年紀看起來并不大,可是身高跟他相差無幾,但因為年齡放在這,臉上多少還帶著些稚嫩。
但因為他身上那副總是穩重從容,游刃有余的氣質,連帶著那份稚嫩也被沖淡了。
而且他除了知道這個人是聞的朋友,對他的身份包括名字都一無所知,對方卻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你跟聞一樣叫我洛倫就行。”洛倫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還有心思打趣一句,“看來你真的很喜歡聞,都追到這里來了。”
“我是非常喜歡他,所以不管是五千英里,還是一萬英里,我都得來。”宋景白露出一絲笑容。
兩個人的手一觸及分,但是他們聊的內容,總是讓聞蕭有點不敢仔細聽。
宋景白看了一眼聞蕭手上拿的那些東西,挑了挑眉:“蕭蕭,你在選禮物?”
“阿德勒一家很照顧我,所以我想挑點禮物送給他們。”
聞蕭盯著宋景白看了半天,最后還是嘆了口氣沒說話,畢竟現在洛倫還在邊上。他有太多話想問,可要問的太多,反而不知道從哪里問起。
“那我幫你。”
聞蕭沒有拒絕,然后發現宋景白盯著他手上拿著的狐貍公仔,像是在思考什么。
很快宋景白抬頭,語氣有些意味深長:“蕭蕭,你的禮物只是買給阿德勒一家?”
聞蕭把狐貍公仔塞在他手上,然后白了他一眼:“當然不止,來那么久,當然要買點紀念品回去,每個人都有。”
宋景白沒聽到想要的回答,畢竟他想聽到的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話,就算是禮物,他也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或者拿到蕭蕭送給自己的唯一的禮物。
不過難度有些大。
宋景白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個橙紅色的小狐貍,小狐貍的大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卻并不顯得狡詐,反而還很憨厚可愛。
他無所謂地笑了一聲,跟著聞蕭一起去挑禮物了。
聞蕭最后給父親母親分別選了一條領帶和一塊絲巾,這些都是平時能用得上的,父親母親應該都會喜歡。
至于冷舒城他們的,聞蕭一樣選了公仔,覺得這幾只放在一起整整齊齊的,很好看。
而且這個品牌,國內很難買到,所以很多人基本上都會選這款公仔當做紀念品。
宋景白扭頭看著聞蕭的側臉,對方因為太過投入,沒察覺到邊上有人在看他,細長濃密的眼睫在眼瞼下方投射出一片陰影。
他突然很想伸手碰碰他,那么久沒見,怕不碰,又碰不到了。
眼角的余光卻掃到了站在聞蕭旁邊的那個棕發青年,同樣在盯著他們兩個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覺到宋景白看過來的視線,對方也只是微笑著跟他點點頭。
“蕭蕭,你是不是長高了?”宋景白說。
聞蕭愣了一下:“有嗎?”
宋景白伸出沒拿著公仔的那只手,用食指和拇指夾著比劃,笑著說:“長高了那么多。”
“就長高那么點,你看得出來?”聞蕭皺著眉,一邊把手上挑好的禮物交給店員打包,就聽到宋景白輕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看得出,你身上任何一點點變化,我都看得出。”
聞蕭半天沒說話,最后擠出了一句:“你就吹牛吧”
雖然話是這么說,聞蕭心里還是有點緊張,他從來沒忘記他為什么要來一個陌生的城市,跑那么遠來進行交換學習。
聞蕭問了店員店里有沒有幫忙寄件的服務,等得到肯定回答,聞蕭拿著店員給他的單子開始填寫國內轉運倉庫的地址,又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他把剩下的要給阿德勒一家的禮物交給了洛倫,看著他說:“可能要麻煩你幫我把這些禮物帶回去了。”
洛倫搖搖頭,主動把幾個盒子接了過去。
“我還怕你不來麻煩我。”他看向站在聞蕭旁邊的宋景白,也不難猜到聞蕭的打算,“你是想跟朋友到周圍轉轉吧,那玩的開心。”
聞蕭點點頭,干脆看向宋景白:“有空嗎?要不要一起走走?”
宋景白瞇了瞇眼睛,壓低聲音說:“蕭蕭邀請我,我當然求之不得。”
等他們從店里走出來,張寅就走上去準備幫聞蕭拿東西,看到聞蕭遞到他面前的包裝盒還有點愣住了。
“張叔,給你的。”聞蕭說完又把手上的另一個盒子給了旁邊的方助理,“方叔,這個給你。”
張寅也意識到這是聞蕭送他的,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也不矯情推脫,笑著說:“小少爺還知道我喜歡喝酒。”
他自己沒事的時候會拉著方助理去弗蘭頓的小酒館喝一杯,既然是小少爺送的,那酒的味道肯定也不一樣。
聞蕭送給張寅的是弗蘭頓生產的威士忌,口味圓滑柔順,苦甜交織,張叔應該會喜歡。
“張叔,你先回去,我跟他在邊上走走,有事給你打電話。”
張寅還想說什么,就聽到宋景白微笑著說:“我會照顧好蕭蕭的。”
知道這兩個孩子分開那么久,八成有很多話想說,張寅也干脆點頭,最后要開車的時候還把車窗搖下來叮囑一句:“別走偏的地方,就在著街上看看就行了,等等我過來接你們。”
洛倫也跟聞蕭招招手:“逛完了記得帶朋友回去坐坐,我想母親也很高興看到你的朋友。”
聞蕭點點頭,跟他揮手告別。
等車開走了,聞蕭就拉著宋景白進了街道拐角處的咖啡廳。這個轉角咖啡廳很大,因為特殊的地形導致咖啡廳外面是三角形的門面,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還能看到咖啡廳里面的樣子。
咖啡廳里里外外還布置了很多花草,顯得更加清幽。最深處還有個表演區,有穿著黑西裝的侍者拉著小提琴,而咖啡廳里喝著咖啡的顧客都有些陶醉在音樂聲中。
店內的空氣混雜著咖啡和花香,讓人陶醉又清醒。
聞蕭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先給自己點了杯拿鐵然后自然而然地去問宋景白:“你要拿鐵還是美式?”
“拿鐵。”
宋景白手上還拿著那只毛皮蓬松的小狐貍,瞇著眼睛看向聞蕭時,讓聞蕭有種自己被兩只狐貍給盯上的錯覺。
而且宋景白好像很喜歡那只狐貍公仔,一路上不知道把玩了多久。
聞蕭輕輕咳了一聲然后說:“你怎么來了?剛剛還有其他人在,所以不方便問。”
“蕭蕭,還需要理由嗎?”宋景白突然笑了一聲,“如果一定要我說個理由,就是太久沒見,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想到金海市都沒意思了。”
這句話從宋景白口中用這個自然的語氣說出來,卻讓聞蕭有些招架不住。
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宋景白,不,宋景白根本沒給他留下疑問,只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而已。
“蕭蕭,那你想我嗎?”宋景白突然說。
“我當然想。”聞蕭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撒謊,非常干脆地點點頭。
“那蕭蕭是更加想我,還是想他們”
宋景白微微低下頭,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伴隨著他們身后飄來的悠揚的小提琴聲,像是水面上輕輕泛起的漣漪。
纖長的眼睫劃過眼角那點淚痣,垂落下的陰影將眼底的情緒遮掩地干干凈凈,卻產生了跟往常截然不同的危險感。
聽著好像跟之前一樣,又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聞蕭愣了一下,宋景白這個問題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因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很快服務生把咖啡端了上來,宋景白輕輕抿了口咖啡輕笑著說:“味道還不錯。”
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剛剛聞蕭沒答上來的那個問題。
此時遠處拉提琴的侍者把小提琴放下走下臺,而其他正在喝咖啡的客人還在給他送花。
這家咖啡廳里經常會請人來演奏小提琴和鋼琴,有時候是侍者,當然其他有興趣的客人也能上臺演奏。
而咖啡廳還出售花束,如果聽到了能打動自己的曲子,在這里喝咖啡的客人也不吝嗇去買一束花,來表達自己對這場音樂演出的喜愛。
聞蕭看到那個走下來的侍者收了好幾支花,就發現自己手上突然被塞了一只狐貍公仔,抬頭看過去,就對上了宋景白的微微瞇著像是憋著什么壞水的眼睛。
“蕭蕭,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說完宋景白就朝著剛剛侍者拉小提琴的地方走去,在椅子上緩緩坐下,也不用看曲譜,架好小提琴后,手腕輕輕一動,帶動琴弓和琴弦的摩擦震動,悠揚明亮的琴音在咖啡廳內響起。
聞蕭看到咖啡廳內很多人突然抬頭朝著宋景白的方向看了過去,就好像被吸引住了一樣。
剛開始是幾個短促的曲調,后面緊接著蹦出了幾段悠揚歡快的音符,就像是水一樣緩緩流淌,卻隱隱能感覺出在這些輕緩動人的曲調背后里蘊藏著仿佛隨時會爆發的情緒。
就好像隨著水流的壯大,就更加變幻莫測,池淺時風平浪靜,如果換做是大江大海,能掀起的狂瀾巨浪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聞蕭手上抓著那只小狐貍,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坐在臺上的宋景白,揪住了狐貍毛茸茸的尾巴。
突然小提琴的聲音漸漸越拖越長,像是有意識地在調動聽眾的情緒,讓人連心情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最后聲音漸漸低下來,像是落入低潮,略微停頓了一秒后,突然在短時間變幻了數個音調,顯得緊湊綿密,夾雜著喜悅和緊張的情緒。
但是宋景白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宋景白剛剛問他的那個問題,他更想誰?
他今天起來拿起阿德勒夫人的小提琴的時候,他想的是誰,聞蕭忍不住皺著眉,然后看到旁邊那桌有兩個男生,竟然就著這個音樂聲互相親吻,忍不住別扭地把視線移開。
西國同性婚姻合法,而且這個國家對于性也更加開放,聞蕭多少也有了解過,只是他不經常出去,平時不是待在學校就是待在阿德勒家,也不會一個人到處亂跑。
有侍者來詢問他需不需要買花,聞蕭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花束,有大紅的玫瑰,還有色澤鮮艷的月季花,還有顏色夢幻的繡球……
聞蕭最后看到有一支白茉莉花束,花束很小就一朵,旁邊還有很多小的花苞,一串串的。
等音樂聲漸漸落下,聞蕭聽到咖啡廳內響起了掌聲,現在也沒人會覺得在這種安靜優雅的環境下響起掌聲是否有些突兀,因為好的演奏家值得這些掌聲。
聞蕭也輕輕地鼓掌,心里有點驕傲。
宋景白的母親趙安雅是國際小提琴演奏家,但是在聞蕭看來,宋景白小提琴演奏水平,絕對不會遜色。
所以鮮花是值得的,掌聲也是值得的。
他其實很愿意作為一個觀眾,看著宋景白,又或者是其他人,站在自己應該站著的舞臺上,盡情地像世人展示自己的獨一無二。
而他只是一個觀眾,當他們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時,他們其實割裂成了臺上和臺下兩個世界。
他不知道他們在臺上想的什么,他們也不知道他看著他們時的心情。
甚至他自己都弄不明白。
宋景白收到了一大束的花,甚至還有侍者專門捧著一大束的玫瑰花然后走到宋景白面前,在跟他說什么。
聞蕭看到有一個黑色吊帶裙的金發女人大方地對宋景白眨了眨眼:“小帥哥,要不要跟我喝一杯?”
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就送玫瑰,邀請對方喝咖啡太冒犯了,不過在西國這些都很常見。
只要看對眼了,就能快速出手。
對方雖然說的是“喝一杯”,背后的意思絕不是喝一杯那么簡單。
這相當于是示愛和約會的邀請了。
“我有男朋友了。”宋景白用流利的英文說道,然后讓侍者把玫瑰花退了回去。
他抱著剛剛收到的其他花束朝著聞蕭走了過去,那雙狐貍眼中漆黑的瞳仁像黑水銀一樣晶瑩剔透,像是能清晰倒映著聞蕭的樣子。
聞蕭腦海里想著的,一邊是季凌對他的暗示,一邊是跟宋景白一起做咖啡的時候,宋景白也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他是我男朋友”。
宋景白停在他面前,輕輕開口。
“對嗎,小男朋友?”一半是蠱惑,一半像誘哄一樣。
他抬手把聞蕭手上那只小小的茉莉花從手中抽了出來,然后拿到鼻尖,緊抿的雙唇輕輕碰了碰,像是落下一個很輕的吻。
本來西國的同性婚姻就合法,在路上也經常能看到同性情侶走在一起,看到他們兩個后,坐在聞蕭隔壁桌的那對,就先興奮地起哄起來。
而剛剛還對宋景白表白過意思的漂亮女人挑了挑挺秀的眉,笑了一聲坐下,讓侍者把紅玫瑰分給整個咖啡廳的人,多的能送給路過的行人。
用流利的當地的方言說了一句:“祝你們幸福,勇氣可嘉的小男生。”
她剛剛是被這個少年拉小提琴中流露出的情感給打動了,所以現在知道那種情感的源頭是什么了。
聞蕭睜著眼睛,甚至連眨眼的頻率都慢了,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甚至都不需要他再懷疑。
“你喜歡我嗎?”聞蕭半天問出這么一個問題,本來是他之前很在意并且一直沒有問出口的,卻在此時顯得太多余了。
“喜歡。”宋景白點點頭,突然把身上的大片花束都丟下,只拿著那束茉莉然后抱著聞蕭,“我喜歡,不過我怕你又跑了。”
“所以蕭蕭,你會跑嗎?”宋景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直到被對方抱住的時候,聞蕭還沒有從發懵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他睜大的瞳孔輕輕顫動了一下,卻什么都沒說。
“不過你跑不跑都無所謂,我的心在你身上,你去哪,我就去會哪。”
聞蕭依舊沒說話,由于背對著窗,也沒看到窗外站著一個人。
對方臉上還有些病態的蒼白,咖啡廳的侍者還給他送了一支嬌艷欲滴的紅玫瑰,不過對方就跟沒看到一樣,手死死地按在玻璃窗上,卻隱忍地咬著唇。
宋景白把聞蕭松開,揉了揉他的頭,在他心里對方沒有過激推開他,就已經是對他最好的回答。
他一直知道,蕭蕭并不是對他全無感情,對方能接受他,就怪不得他得寸進尺了。
因為人一直是不滿足的,一旦得到了一點,就像要更多。
“蕭蕭,你記得我們以前看過的狐貍和王子的故事嗎?”宋景白坐下來摸了摸聞蕭身前這杯咖啡,發現涼了,又讓服務生重新上了一杯。
聞蕭點點頭,這本童話書的發行量僅次于圣經,被譯成三百多種語言,影響力可謂不小。
他當然也看過,只是不記得是幾年級看的了。
“馴化的意思是創造關系,蕭蕭,在你把我馴化成只屬于你的小狐貍的時候,在我眼里,你就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了,七十億人里,只有你獨一無二。”
“其他人今天換了件漂亮的衣服,新買了一支貴重的手表……又或者做出了什么重大的科學創造,寫出了什么著作可能論接近性上,都比不上你輕輕皺眉”
“因為我喜歡你。”
第85章 朋友游戲
聞蕭大腦瞬間宕機, 下意識說:“如果是朋友和家人的喜歡,也很正……”
一邊告訴自己,宋景白會不會是開玩笑, 就跟……上次一樣。
但是他心里還有一個更加強烈的聲音,在提醒他。
這不是玩笑, 不管是這次, 還是上次,全都不是玩笑。
宋景白是認真的。
聞蕭還沒說完, 宋景白就輕輕笑了一聲:“不是哦。”
他把聞蕭手上的那個小狐貍公仔拿了過來,修長勻稱的手指在柔軟的玩偶上捏了捏,那雙深邃的狐貍眼直勾勾地盯著聞蕭。
“和朋友的喜歡不一樣, 和家人的喜歡也不一樣。”
宋景白頓了一下, 好像在一本正經思考什么,“不過如果是那種雙方通過結婚來確定的另一半組成新家庭的家人關系,好像也可以”
他看了一眼皺眉的人, 笑著說:“這跟我設想過的告白場景很不一樣……不過我覺得還不賴。”
“你”聞蕭推了他一把,然后扶著旁邊的桌子。
一想到咖啡廳里還有那么多人盯著他們的方向看, 本來對旁人視線毫不在意的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有種要被視線給點燃的灼燒感。
好熱。
而且還有種, 喘不上氣的感覺。
心也跳的也快。
聞蕭直接扭頭,看也不看宋景白,直接走出了咖啡廳。
倒不是他不想看宋景白,只是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應,用什么樣的眼神,來直視宋景白那雙, 寫滿了他看不懂的情緒的眼睛。
宋景白對咖啡廳里其他人微微一笑然后就往聞蕭的方向追了過去。
只是離開前掃了一眼旁邊的落地窗,看到落地窗前沒有熟悉的人影, 才收回視線。
剛剛他看到了
宋景白有些漠然地轉過身,他們一起長大,什么他都不介意讓。
如果覺得對方需要這個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地讓出去,唯獨這件事,他不會讓。
“蕭蕭。”
宋景白出去后跟聞蕭并排,側過頭看著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臉,微微一笑:“你的臉有點紅,是剛剛那個咖啡廳太熱了嗎?”
聞蕭聽了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臉也更紅了。
因為宋景白就用一句話,把他弄得那么狼狽,自己反而像沒事人一樣。
還跟他談笑,難道難道為這件事情緒混亂的人,只有他自己嗎?
又或者他現在作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只是找個方向轉移注意力而已。
“你自己清楚。”聞蕭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那么久沒見面,你上來就說這些,讓我”
讓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本來他心里還有一絲僥幸,僥幸宋景白只是把他當朋友,而那絲僥幸,也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失落。
“就是因為那么久沒見面,我才會說這些。”宋景白突然拉住了聞蕭的手,帶著他往一條上坡路走。
“你要去哪?”聞蕭愣住了。
“蕭蕭你想去哪?”宋景白反問一句,看聞蕭沒說話,輕輕豎起手指放在唇邊,“如果沒有,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聞蕭看著宋景白拉著他的那只手,有瞬間的晃神,然后又把頭抬起,看向宋景白的側臉。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掃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等他往那個方向一看,卻沒看到人。
“蕭蕭,你看到什么了?”宋景白順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聞蕭搖搖頭,他剛剛好像看到了衛南星,當然也可能是看錯了。
聞蕭拿出手機,給衛南星發了一條信息。
[最愛小白貓:你來西國了嗎?我剛剛好像看到你了。]
聞蕭發出去后皺了皺眉,知道衛南星可能并沒有看信息,所以并沒有回復他,只能把手機放回口袋里。
他還沒抬頭就感覺有人湊了過來,距離近到他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感受到打在個頸側的鼻息,讓聞蕭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感覺脖子有點癢。
“好狡猾。”
聞蕭聽到宋景白繼續說:“蕭蕭,你不想回答剛剛的問題了?還是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然后繼續跟我玩一個做好朋友的游戲。”
宋景白拉著聞蕭的手,跟他的眼睛對視,然后露出一絲隱秘的微笑。
“蕭蕭,你知道為什么會有朋友游戲嗎?”宋景白拉著他順著路旁的石階,一步一步往上面走。
“這種我們只是朋友的朋友游戲源于害怕,因為怕越過一步,連朋友都做不成。”
聞蕭的手下意識握得緊了一點,然后才想起來,他現在還被宋景白拉著,他的這點小動作,肯定也被察覺到了。
不過
宋景白的手心,有點濕,是出汗了?
聞蕭愣了一下,然后抬頭,有些錯愕地盯著宋景白的臉。
對方臉上依舊掛著跟往常沒什么兩樣的笑容,一副好像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從容不迫。
看似好像跟他的慌張緊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他重生了,他作為一個書中的炮灰通過重生,擁有了本來不敢奢求的一段新的人生。
可是他沒有任何戀愛經驗,他沒有喜歡過誰,也沒有被誰喜歡過。
如果是前世,有個人說愛他,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他肯定會想,那就在一起吧,試一試不吃虧。大不了不合適就分開,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現在不行。
因為變得在乎,因為不想傷害在乎的人,他想對重要的人負責。
不合適就分開,怎么可能有那么簡單。分開對彼此本來就是一種傷害,沒決定好的話,一定不可以隨隨便便開始。
所以他喜歡宋景白嗎?
宋景白跟他一樣,也會緊張,也會憂慮。雖然臉上還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掛著跟往常分毫不差的笑容,但是宋景白緊張了。
即使手心出汗,也還在下意識抓緊他的手。
是因為朋友游戲,是因為害怕。
不知不覺,宋景白也扭頭跟他對視,看到聞蕭看著出神,并沒有提醒他。
見聞蕭回過神,才笑瞇瞇地說一句:“蕭蕭,你覺得我好看嗎?”
聞蕭掃了他一眼:“看不出你那么臭美。”
“我們到了。”宋景白開口道。
聞蕭發現宋景白帶他走的上坡,通向山上的小教堂。
這里并不高,如果能開車的話,沿著道路可以直接開車上去,只用幾分鐘,步行也就十幾分鐘。等上了山后,視野更加開闊了。
山上還有一顆大樹,就在教堂的正門前面。
“為什么來這里?”聞蕭被宋景白拉到那顆大樹下,耳邊能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清爽的涼風鋪面而來,驅散了心底的躁意,讓人的心都跟著平靜了下來。
剛剛分明是陰天,在他們上山了后,聞蕭看到厚重的云層漸漸散開,溫暖的陽光像是驅散了天空的陰霾,讓昏暗的天空變得透亮,像牛奶一樣白。
他好像知道宋景白為什么帶他來這里了。
突然一個柔軟的東西,圍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景白站在他面前,把圍巾套在他的脖子上,一圈兩圈的裹好,動作很認真,兩個人湊近的時候,就好像一對親密的戀人。
甚至旁邊還有人看著他們,偶爾會有一些低聲交談的聲音,傳進聞蕭的耳朵里。
在宋景白靠近的時候,他好像變得異常敏感。
他變得對氣味敏感,對聲音敏感,對視線敏感這也是正常的嗎?
“宋景白。”
“好了。”宋景白松開手,盯著聞蕭上下看了看,“這樣就不容易著涼了。”
聞蕭看了一眼他們身后的教堂,問道:“不去教堂嗎?”
“誰說我是要去教堂的?”宋景白笑了,“剛剛跟你說了那些,我現在難道要去教堂,去求神,讓你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
我來這里,只是因為剛剛街上人太多,蕭蕭,你好像不像被人打量注視,所以我只好帶你來一個人少點的地方。”
宋景白感覺出來了。
雖然在西國,兩個男生在街上親密地接觸,都不算什么,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也不會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也不會有人用好奇或者探究的眼神看著他們。
但是只要被看到,面對那些視線,他不可能一個個猜測,對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蕭蕭,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所以我想更了解你。”宋景白最后這句話,就好像一個小錘子,輕輕敲在了聞蕭的心口上。
他微微低頭,看到宋景白拉著他坐在樹下的草地上,因為在山上,他們腳下是弗蘭頓城的屋頂,能看到街道兩旁來來往往的人群,和奔馳的汽車。
其實他不懂,宋景白為什么會喜歡他呢?
不知不覺,聞蕭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宋景白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拉過來了一點,直到讓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
“這個問題”宋景白突然笑了,然后盯著前方,“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你變成我才能完完全全感受到。”
“宋景白喜歡聞蕭,世界上只有一個宋景白,他對聞蕭的喜歡也只有一份,是獨一無二的,無法跟人分享的感受。”
“要是硬要給喜歡找到理由,那人為什么會一見鐘情?”
聞蕭看著他,皺眉說:“因為長得好看?見色起意?”
“還有一種說法,一見鐘情是靈魂認出了對方,很浪漫的對不對?”宋景白笑著說。
“你還相信有前世?”聞蕭以為宋景白是那種相信科學的。
本來聞蕭也不相信,但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本來就很難用科學來解釋。
又或者這些都是存在于他腦海里的臆想也說不定。
“有也好,沒有也無所謂。”宋景白的聲音好像融入了風里,“如果有,那我想每一次都對你一見鐘情,如果沒有,那就讓這一世,過得比一百世還要精彩。”
“蕭蕭,我不想做朋友游戲了。”
聞蕭愣了一下,想到剛剛宋景白說的,朋友游戲源于害怕,因為害怕連朋友都做不成。
其實他也一樣。
現在宋景白徹徹底底地把這個問題撕開,攤在了他們面前。
要么接受,朋友變成戀人,要么拒絕森*晚*整*理,各退一步,甚至連朋友都做不了。
宋景白那雙常常帶著笑意的狐貍眼,少見地沒有笑容,只是靜靜地看著聞蕭,像是在等著他的答復。
聞蕭下意識手攥緊了。
“如果當不成戀人,我們也不做朋友了嗎?”聞蕭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總之肯定不會好看。
“對。”
在聽到宋景白吐出這兩個字后,聞蕭突然感覺自己的眼前起了一層霧。
他的身體比他的大腦反應的還要快,并且被身體誠實地表現了出來,他并不想失去宋景白這個朋友。
聞蕭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哭了。
有那么難過嗎?
突然宋景白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另一只手直接緊緊抱住了他,將他的身子都抱在懷里。
聞蕭感覺到對方的手在擦掉他眼角流出來的眼淚,一遍一遍地在他耳邊低聲說話。
“對不起蕭蕭”宋景白壓低了聲音,輕聲說,“我騙你的,我怎么可能不跟你做朋友。我那么努力跟你當上朋友,怎么可能說放開就放開。”
不過這是最殘忍的一種情況。
如果蕭蕭拒絕了,就意味著,要笑著看自己被剔除在對方的幸福之外。他希望蕭蕭幸福,但更希望自己是帶給他幸福的人。
“對不起。”宋景白又重復了一次,然后從草地上站起來,“是我剛剛太心急了。”
宋景白感受到自己手心的汗,自嘲地笑了一聲。他也會害怕,甚至怕蕭蕭拒絕,情急之下,用朋友的身份來威脅對方。
你要不答應,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又卑鄙,又狡猾,這就是他。
宋景白剛準備離開,就被人拉住了手。他的身子一僵,像一塊木頭一樣,杵在原地。
“宋景白,你還記得以前英語課上的繪本故事嗎?”
聞蕭拉著宋景白的手,借著他手上的力道站了起來。
“你說會和我一起長大。”聞蕭抓緊他的手,然后走到他面前,“明年二月你就要成年了,我想那個時候告訴你絕對給你一個負責任的答案。”
山上的風要更大一些,教堂尖頂上振翅而起的白鴿帶動了風的軌跡,翅膀的拍擊聲像是煽動了心臟,感官也像是被這些飛上高天的白鴿帶上了高處。
宋景白突然笑了,反握住了聞蕭的手,然后把他的手拿起來,放到了唇邊,語氣有點無奈。
他嘆氣道:“蕭蕭,你是想凌遲我嗎?”
現在是十月,距離明年二月六日還有四五個月,如果不過農歷,只過公歷生日,提早一個月過生日,那也還有一百二十七天,三千零四十八個小時。
“我有那么殘忍?”聞蕭挑了挑眉。
宋景白笑著說:“不過聽到你說想負責,我還是很高興,那我等你負責。”
聞蕭覺得宋景白的理解能力肯定沒有問題,會這么說還是故意的,不過他也不跟宋景白計較這個了。
被人喜歡的感覺很美妙。這話并不是他說的,對一些人來說,愛和被愛都會上癮。
被愛是無條件的肯定,那在被愛的時候,也要讓對方給他的這份愛,變得值得。
他會提出這個提議,是因為
“蕭蕭,你這么說,是不是因為,你對我,并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宋景白輕輕笑了一聲。
聞蕭張了張嘴,再次懷疑宋景白是不是有什么讀心術之類的東西。
他扭頭往山下走,低聲說:“回去吧。”
“好。”宋景白跟了上去,只是在聞蕭沒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眸子多了幾分深沉。
蕭蕭并不是對他沒有一點超越朋友的好感。
如果能在四個月里,將這種好感放大,蕭蕭就不會在四個月后,說出拒絕他的話。
但是這四個月,同時還要應對變數。
宋景白突然想到了在咖啡廳外閃過的身影。
“你在想什么?”聞蕭好奇地看了一眼。
“想你剛剛的眼淚是什么味道。”宋景白還輕輕舔了舔唇,露出一絲堪稱迷人的微笑。
聞蕭突然盯著他,耳朵有點紅,最后瞪了他一眼,就走到前面去了。
“我剛剛沒哭,只是眼睛進沙子了。”
宋景白也不想戳破他這種小兒科的謊話,小跑幾步,邁著大長腿追上了聞蕭,笑著說:“蕭蕭,你剛剛說英文繪本,我想起來了,當時應該還有一句。”
“哪一句?”聞蕭看宋景白主動轉移話題,直接很給面子地接了話茬。
“等我長大了,我還要跟他在一起。”宋景白沒注意到聞蕭的表情,微笑著說,“那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是不是能編一個新的?”
聞蕭低著頭:“明明整個故事,都是你編的。”
過去那么多年,想到那天的英語課,想到那本翻開的繪本。
他已經不記得那本名叫《When I Get Bigger》的繪本里的內容,但是卻能清晰地記起宋景白當時對他說的話。
耳邊聽著宋景白的聲音,好像跟腦海中那個有些稚嫩的聲音重合起來,而那道稚嫩的聲音,在他腦海里說:“等我長大了,我會繼續跟他在一起。”
讓他有些分不清,宋景白當時有沒有說過那句話了。
阿德勒太太剛剛從商店里出來,就看到一個臉色微紅的黑發少年蹲在一家名叫Brick LaneBookshop的書店門口,好像很不舒服。
他旁邊還有個年輕的男人站在他身邊,跟他交談,不過這個少年好像什么都聽不到一樣。
衛南星盯著地上的水洼,即使感覺頭已經發暈,看不清水洼的輪廓了。
可一想到剛剛他在咖啡廳里看到的那一幕,這點不適已經不算什么,只是他感覺頭更加沉。
他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想去找蕭蕭。
因為他不想讓蕭蕭看到他這副樣子,不想讓蕭蕭擔心。明明剛剛下車來找他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卻突然嚴重了。
他不想用這個病懨懨的樣子去見他。
即使知道宋景白那個家伙,正跟蕭蕭待在一起。
阿德勒夫人上前試探地問了一句,不過少年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她轉而跟少年身邊的男人說話。
她只是覺得這個孩子,有跟聞一樣的黑發,讓她一見就心生好感。
“你是他的監護人嗎?他好像很難受,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阿德勒夫人小心地拿出手機,一邊用眼神詢問他們的意見。
而站在少年旁邊的中年男人剛準備開口,就聽到少年咬著牙吐出一個字。
“不……”他的聲音很輕,卻有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我不去。”
像是對醫院這個詞非常抵觸。
中年男人聽了后皺眉,用阿德勒夫人陌生的語言跟少年交流。
“小少爺,你這樣如果讓老爺知道了……”
阿德勒夫人見少年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下意識說:“如果不想去醫院,要不要去我家?”
她像是也覺得這么突如其來的邀請會顯得很冒昧,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因為我也有三個孩子,小女兒經常生病,所以有家庭醫生,如果你不喜歡醫院的環境……可以讓我的家庭醫生幫你看看嗎?”
第86章 微妙的關系
“星星, 到了新家記得聽話。”老人摸了摸小孩的頭,然后把衣服疊好,幫他塞在背包里。
小孩的東西不多, 又或者是根本沒人愿意給他買多余的衣服,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瘦弱的小孩透過門縫悄悄往客廳看, 能看到老舊的破電視機柜前站著幾個人, 有的人在背對著他,大聲嚷嚷著一些他聽不懂的東西。
“兩百萬。”一個穿著格子衫的男人緩緩開口, 衛南星知道,這個人是他的“爸爸”。
“我們把他養到那么大,吃穿住哪樣不花錢?附近的幼兒園也不便宜, 這些年, 我們可都是把小星當成親兒子來養。”旁邊的女人皺著眉,一邊附和著,語氣有些尖銳。
而穿著一身筆挺西裝的男人扶了扶眼鏡, 然后點點頭:“可以。”
女人愣了一下,本來以為他們還得多磨一下嘴皮子, 沒想到對方就那么干脆地答應了。
“這樣就行了?不需要跟衛總說一聲?”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怎么說現在的兩百萬也是一筆巨款,衛家真不愧是財大氣粗, 竟然讓一個助理就這么輕易定了下來。那是不是還有加價的余地。
女人眼里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
西裝男人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冷聲說:“衛總已經將這件事全部交給我來負責,只要將小少爺帶回衛家就行。”
小孩透過門縫盯著他們,然后又輕手輕腳地走到老人旁邊,小聲說:“他是爸……”
說著說著還憋紅了臉,老人拍了拍他的背, 安撫道:“別急,乖孩子, 慢點說。”
“是爸爸?”小孩低著頭,一邊想著突然來到他家里的那個人。
那個人要帶他走,是他的爸爸嗎?從小就有人說他不是親的,那現在他的親爸爸,是不是來接他了。
老人聽了后愣了一下,渾濁的雙眼里涌現出幾分憂慮,還是笑著說:“他不是你爸爸,因為星星的爸爸工作太忙,所以讓其他人先來接你,等他忙完了就會來看你,馬上星星就能看到爸爸了。”
小孩本來聽到外面那個人不是,還有點失落,可聽到后半句后,馬上又低下頭,抓緊了自己有點短的衣服,像是不太好意思。
爸爸會喜歡他嗎?
別人都說他爸爸媽媽因為他不是親生的,所以不喜歡他,如果他真的是親生的,那爸爸肯定會喜歡他。
“別擔心,星星那么可愛,星星的爸爸一定會喜歡星星的。”老人給他把衣服上的褶皺撫平,一雙眼睛溫和地看著他,“而且不喜歡,為什么要接星星回去,所以肯定是喜歡你的。”
小孩紅著臉,被那個西裝男人帶著離開了破舊的筒子樓,小心翼翼地鉆進了來接他的車,忐忑地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色,看著車開進了氣派的莊園里。
別墅前面有個花園,而門口早就站著一個比他高大很多的少年。
對方看到他后露出一絲惡劣的笑容,對著身后的女人說:“媽,爸爸帶回家的小狗來了。”
小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女傭潑了一身水。因為身材瘦小,水潑在他身上的時候,讓他像是被水流推了一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因為被水打濕,緊緊地貼在身上,讓他看起來更瘦,像是一塊掉在地上的排骨。
“這樣才對嘛,不洗干凈,怎么進我家的門。”少年穿著干凈漂亮的小禮服,從頭到腳都收拾得一絲不茍,即使是鞋尖,都锃光發亮。
“而且狗狗用兩條腿怎么站得穩?”他哈哈大笑。
女人輕輕咳了一聲,看了小孩一眼,對著旁邊的女傭說:“帶他下去洗洗,把衣服換了,在一樓隨便收拾一間房給他住,免得說我虐待他。”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畢竟是昭澤帶回來的,我這個做母親的,當然也得,好好照顧他!”
雖然嘴上說著作為母親會好好照顧他,但是眼神里分明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和仇恨,讓小孩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這個女人是他的媽媽,而他的爸爸,之后一星期都沒出現
“衛南星?”
聞蕭盯著這個躺在床上的少年,對方不僅臉色發白,而且身上都在冒冷汗,一縷縷的黑發都黏在了臉上,鎖骨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做噩夢了?
他聽到衛南星沒有血色的雙唇微微開合,發出了很輕的呼喚聲。
聞蕭微微俯下身,想聽聽他在說什么。
耳中傳來兩個模模糊糊的字眼,像是夢中的囈語。
“蕭蕭”
聞蕭的手頓了一下,還是去試探了一下對方額頭的溫度,發現沒有之前那么燙了,才松了口氣。看來已經開始退燒了。
正準備把手抽回來,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聞蕭順著看過去,看到衛南星依舊緊閉著雙眼,但是手卻下意識地抓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還用頭無意識地蹭了一下。
聞蕭本來上樓只是看看衛南星的情況,看完就打算下去,看到這一幕后沉默了一下,就干脆坐在了床邊,仍由一只手讓他拉著。
他抬頭看著天花板,因為房間里有人在休息,所以遮光很好的窗簾,早就被拉嚴實了,只有縫隙里能透出一點光出來。
“嗯。”聞蕭輕輕嗯了一聲,一邊說,“我在呢,記得下次生病,不要在外面亂跑了。”
聞蕭低頭看了衛南星一眼。今天他回阿德勒夫人家的時候,看到了衛家人,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看到衛南星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樣子,他還是給嚇了一跳,幸好聽家庭醫生說了對方只是發燒,沒什么大問題。
“如果沒記錯,你已經有好幾年沒發過燒了,這次又是什么原因?”
聞蕭知道衛南星沒醒,雖然自己這樣自言自語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不過在靜謐無聲,仿佛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空間里,更適合把心聲說出來。
“你要是再不好起來,不會好不容易來一次西國,得在床上睡過去吧,那多可惜。”
“我問了送你來的那個衛家人,知道你在老宅碰到了衛川,你不會那么大了,還會被衛川欺負吧,要是他欺負你,記得一定要欺負回去。”
“我記得你以前很怕衛川,聽到他的名字都會發抖,不過你也不是以前的衛南星了,反而是衛川還要怕你。”
“爺爺的忌日在下個月吧,我暫時回不去,拜托你幫我在墓前放一束白菊花。如果他還在的話,看到現在的你,一定會很欣慰。”
聞蕭又想到衛南星躺在床上的樣子,補充一句,“不過你要是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生病,他會更欣慰。”
房間里充斥著聞蕭一個人的聲音。
聞蕭覺得差不多了,準備把手抽出來起身下樓看看,就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抓得更緊了。
剛站起一點,就被人拉得坐下,緊接著有一只手從后面環住他的腰,抱住了他。衛南星不知道什么時候坐起來了。
后背緊貼上一具炙熱的軀體,耳邊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你在擔心我嗎?”
聞蕭嘆了口氣,反問他:“換你你擔不擔心?”
衛南星沒出聲,只是抱得更緊了,室內的光線很暗,越是這種時候就好像越能放大欲望。
他微微睜開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暗芒,一邊把頭埋得更深。
“那蕭蕭,你對我是哪種擔心?”
沒等聞蕭回答,他就繼續說,“我會快點好起來,雖然看到你擔心我,我很開心”
“你知道就好,等等我給你倒杯水。”
聞蕭說完就掙開衛南星的手,走到床頭拿著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剛剛聽到衛南星說話,就知道對方的嗓子都干得不行了。
衛南星看著空落落的掌心,一言不發,然后接過了聞蕭遞給他的水杯。
他喝得很慢,因為知道聞蕭正看著他,只要他喝得慢,對方的視線就會一直放在他身上。
看到衛南星把空杯子放到床頭柜上,聞蕭才松了口氣,一邊說:“你怎么會剛好被阿德勒夫人帶回來,我剛剛看到你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不記得了。”衛南星搖搖頭,因為發燒,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帶到這里來的。
很快他抬起頭,仔仔細細地盯著眼前這個人,低聲說:“我還以為我在做夢。”
“什么做夢?”
“能看到你,像做夢一樣。”
聞蕭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說:“那我們認識那么久,難道這些年你一直在做夢?”
衛南星心想,能遇見你這件事,本身美好得像一場夢。
“那換個說法。”
聞蕭知道衛南星從小的腦回路就異于常人,他想了想繼續說,“要怎么樣,你才覺得不是做夢。”
真正擁有你的時候。
衛南星沒有把話說出來,而是有些不自在地把臉撇開,眼角的余光卻一直盯著聞蕭的方向。
他一直想跟對方做更親近的事,可一想到今天在咖啡館外看到的那一幕,頓時眼神一暗,本來垂落放松的手掌,又緊握成拳。
聞蕭知道衛南星的心里其實一直有種不配得感,所以總覺得當下的美好太過不真實,比起普通人更難獲得安全感。
他按住衛南星的肩膀,把他推回床上,衛南星還沒反應過來,只能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聞蕭,不過他還沒看幾眼,就被對方拍了拍頭。
“是不是沒休息好才愛胡思亂想?你先好好休息,而且沒有夢能做那么久。”
聞蕭拉起被子給他蓋上,等出門的時候,又把門小心的關好,剛出來就看到宋景白靠著墻,見他出來的時候沖他微微一笑。
“你怎么在這里?”聞蕭現在看到宋景白,心里還有點別扭。
“喜歡的人跟其他男生待在一個房間,你說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宋景白輕輕嘆了口氣,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聞蕭左看右看,沒看到其他人,才放松下來。
宋景白自從跟他表白后,在這方面是更加明目張膽了。
而且即使表白了,宋景白對他的態度好像跟往常也沒什么不同,讓人有些不敢細想。
所以宋景白以前就不是把他當成朋友一樣相處,而是當成喜歡的人?
他忍不住問道:“那,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不知道。”宋景白這么說讓聞蕭很意外,很快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第一次做春夢夢見你是兩年前”
“停!你不用說了。”聞蕭感覺自己臉上像火燒一樣,立刻捂住他的嘴,宋景白也不攔著,只是一雙狐貍眼笑得更加狡黠。
聞蕭壓根不敢細想這個夢的含義,只能急匆匆下樓。
宋景白盯著對方如同落荒而逃一樣的背影,剛準備跟上去,就發現旁邊的門打開了。
已經穿戴整齊的衛南星面無表情地走出來,似乎是沒聽到剛剛發生在外面的談話,只是看到宋景白的時候,漆黑的眸子驟然一沉。
“他……答應你了嗎?”衛南星壓低了聲音,那雙還帶著些許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陰郁的神色。
“你指的是什么?”宋景白挑眉。
“在咖啡廳的時候,我都看見了”衛南星說到這里忍不住咳了一聲,眉頭皺緊了。
宋景白想到今天看到對方的手掌按在咖啡廳的玻璃窗上,那雙如同失去了色彩的眼睛,讓人覺得他仿佛是某種易碎品本身。
不過越是這樣,他才越不能退讓一步。
他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蕩漾開,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你猜。”
*
聞蕭剛到樓下,就聽到洛倫喊了他一聲:“聞,有人找你,說有你的包裹。”
他的語氣聽著還有點古怪。
等聞蕭走到門口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況了。
主要不是包裹的問題,而是送包裹的人,穿著一個巨大的棕熊玩偶服。就好像是游樂場里,會穿著玩偶服來招攬游客的工作人員。
穿著這個送包裹,沒問題吧,不難走嗎?
而且他想不出會有誰給他送東西,盯著眼前這只巨大的棕熊玩偶,聞蕭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還沒等他印證自己的猜測,就看到那只大棕熊邁開步子沖著他跑了過來。
不過這個大棕熊跑得一瘸一拐的,沒走出幾步就摔倒撲了出去。
聞蕭睜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跟這只笨重的大棕熊一起摔在了玄關的位置。那只大棕熊對著頭套扯了半天,最后把那個頭套取了下來,往旁邊一扔,居高臨下地看著聞蕭,然后咧嘴一笑。
“霍展言我就知道是你,趕快起來。”聞蕭揉了揉眉心,然后用膝蓋頂了對方一下,示意對方快點起來。
“我動不了了。”霍展言稍微挪了一下腿,英挺濃密的眉毛就皺緊了,還吸了口氣。
“你跟人打架了?”
聞蕭盯著霍展言,發現他真的按照之前的約定,把頭發染回來了。雖然沒有一頭紅發那么扎眼,但是卻更加突出了他侵略性十足的五官。
“能打贏我的人還沒出生。”霍展言不屑地笑了一聲,十分硬氣地站了起來,咬牙說,“還不是被某個老頭子給整了。”
就算他體能再好,沒經過特殊的訓練,就這么跑也夠嗆,也得虧是他,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死在路上了。
已經把吧臺布置好的阿德勒夫人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看到霍展言的時候還很驚訝。
“聞,他也是你的朋友?”
聞蕭點點頭:“抱歉,我的朋友們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阿德勒夫人笑著說,“本來今天晚上的派對,就沒打算請其他人,如果請一些你不認識的人來,怕你不習慣,現在有朋友來陪你,那太好了。”
她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看著聞蕭,微微一笑:“聞,歡迎你跟你的朋友們,來到西國。”
洛倫看出聞蕭心里似乎有負擔,在旁邊說:“母親一直很享受派對的氛圍。為你做這些,她也很開心,所以聞,你不用有負擔。”
霍展言看到這個男人主動跟聞蕭說話,立刻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儼然一副一上來就要針鋒相對的架勢。
“蕭蕭,他是誰?”
聞蕭簡單介紹了一下,就把霍展言拉開了。
他們現在畢竟在阿德勒夫人家里,怕霍展言等等非要跟洛倫對著干,還會顯得很沒有禮貌,也會給阿德勒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來了這里要聽我的。”聞蕭說。
“行了行了。”霍展言擺擺手,突然一拍腦袋想到什么,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把地上的包裹給撿起來,放到了聞蕭手上。
“你給我的?”聞蕭手上捧著這個盒子。
“這個東西還挺好玩的,如果不是想給你選個禮物,準備一下這身行頭,我肯定早就到了”剛好看到宋景白他們從樓上下來,霍展言瞪了他們一眼,聲音聽著愈發不是滋味。
“不然我肯定比他們兩個早到。”
聞蕭打開手上那個盒子,抽了抽嘴角。
他把盒子里的綠色僵尸水杯拿了出來,杯蓋是綠色僵尸的頭蓋骨,當把杯蓋掀開的時候,就好像是把綠色僵尸的腦袋給掀開了一樣。
而當你用這個杯子喝水的時候,就好像在喝僵尸的腦漿。
他把水杯塞回霍展言手上,差點沒有翻個白眼。
“你什么時候能送點正常的東西這個還是你自己留著用吧。”
“這個杯子多有創意。”霍展言還有點不死心。
宋景白笑著說:“霍展言,送這種東西,難道你的腦子真的被僵尸給吃了?”
衛南星沉默地坐在了聞蕭旁邊的沙發上,看都懶得看霍展言一眼。
又多了一個礙事的人,讓他的心情更糟了,雖然霍展言遠不如宋景白有威脅。
“你這么快就下來了?不再休息一下?”聞蕭問道。
衛南星搖搖頭說:“我沒事了。”
霍展言在旁邊涼涼地說:“某個病秧子還是回床上躺著,別在這硬撐了。”
聞蕭掃了霍展言一眼:“你現在半身不遂,怎么好意思說別人。”
霍展言瞪大眼睛,直接把手臂搭在了聞蕭的脖子上,幾乎把大半的體重壓在了聞蕭身上。
“蕭蕭,你還幫他說話。”
“我沒幫誰,也不拉偏架,我都是實話實說,你把手拿開。”
“我偏偏不拿。”
“都到了這里,你能不能消停一會”聞蕭還發現洛倫在看著他們幾個的時候,露出了一絲好像在看戲的表情,頓時有點窘迫。
好像自己是那個沒有把喜歡亂跑拌嘴的小朋友管好的幼兒園老師。
從霍展言進了這個門口開始,耳邊就嘰嘰喳喳個不停,比平時吵多了。
霍展言到底有沒有一種自己在別人家里的自覺啊。
等想到以前霍展言去他家的時候也是這樣,頓時無話可說。
莉芙也跑了過來,趴在沙發的靠背上,好奇地盯著他們幾個。
霍展言把手伸進口袋里,像是在摸什么東西。
“既然蕭蕭你不喜歡這個,我還準備了別的,不喜歡杯子的話,那這個總行吧。其實我本來就是打算一起送給你的。”霍展言說完就拉過了聞蕭的手,然后迅速的把一條手鏈帶了上去。
手腕上多了一個東西,聞蕭下意識地抬手一看,發現這條手鏈完全不像霍展言的風格。
是一條復古的翡翠玉牌手鏈,而且這塊翡翠玉牌上還有精致圓潤的玉蘭雕花,種水極好,像皎潔的月光一樣潔白通透,散發著瑩瑩微光。
聞蕭完全無法把霍展言跟這條翡翠玉牌手鏈聯系再一起,怎么都不像是霍展言會挑來送人的東西。
而且這種玻璃種翡翠,一定價格不菲。
他剛想把這個摘下來,就被霍展言按住了手。
“你不要,我就直接把它扔了。”霍展言看到聞蕭愣了一下顯然聽進去了,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這是我送給你的,你不要我難道還送給別人?”
聞蕭沒想到霍展言能那么敗家,不過這也確實像霍展言能做出的事。
這條手鏈的款式,看上去更像是給女孩子戴的。雖然一條翡翠玉牌手鏈而已,也沒什么男女之分,翡翠飾品也不是只有女性才能佩戴。
霍展言看到聞蕭沒有再把手鏈給取下來的打算,這才放下心。
他來西國的時候,他媽把這條翡翠玉牌手鏈給他,說是他們霍家祖傳的。
雖然陳寧跟他說了,這個要結婚的時候才能送給另一半,但是霍展言早就想好了,他總不會想跟除了聞蕭以外的人結婚。
至于其他,霍展言完全沒有考慮過。
衛南星盯著聞蕭手上的手鏈,臉色有點黑,端著玻璃杯的手又緊了幾分。
聞蕭想了想說:“不過這條手鏈我可能不會一直戴著。”畢竟他平時并不喜歡給手上戴東西。
“你收下就行。”霍展言無所謂道。
阿德勒夫人還在餐桌那邊忙活,聞蕭走過去幫忙把香薰蠟燭給點起來。
這種香薰蠟燭有各種款式,燭臺像透明的玻璃杯,點燃中間的燈芯,燭光就在杯里搖曳。
香薰蠟燭是黑加侖的氣味,帶著厚重的熏木味和濃郁的芳香。
聞蕭扭頭一看,發現阿德勒夫人手上端著香薰蠟燭,笑容在她臉上綻放開的時候,就好像在蠟燭的燭光里,回到了少女時代。
阿德勒夫人注意到聞蕭的視線,捧著臉有些不好意思,聞蕭還聞蕭了一絲熟悉的香氣。
“您噴了香水?”
“聞,你今天給我送的香水,那個味道我也很喜歡,謝謝。”
聞蕭把蠟燭放好,小聲說:“您喜歡就好。”
“我聽洛倫說了,那幾個都是你的好朋友,而且我也能看出來,他們來了以后,你比之前開心多了。”阿德勒夫人笑著說。
聞蕭愣了一下,還以為阿德勒夫人誤會了什么,解釋道:“我之前也沒有不開心。”
“我知道。”她點點頭,“不過沒有不開心,也不意味著開心。而且你臉上的表情明顯更多。”
人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毫無顧忌地流露情緒,同樣是一種放松的表現。
聞蕭沉默了一下,往宋景白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說:“您真的覺得,我很開心嗎?”
“當然,這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是騙不了人的,而且家里也很久沒有那么熱鬧過了,聞,我還要謝謝你,今天就跟朋友在這里好好玩吧。”
阿德勒夫人又走進了廚房,把做好的披薩端了出來。
聞蕭站在窗戶邊,往外看了一眼,回過頭不知道宋景白什么時候走到了他旁邊。
“蕭蕭,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冷舒城是不是沒來?”聞蕭下意識把自己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宋景白他們利用假期跑來找他,完全是一個意外,甚至他們幾個并沒有提前串通好。
那這樣冷舒城沒來也不是沒可能。
宋景白笑著說:“蕭蕭,你在我面前想別人,就不怕我吃醋?”
聞蕭愣了一下,覺得從今天以后,他和宋景白的關系真的徹底變得微妙了。好像沒有變化,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開個玩笑。”宋景白摸了一下聞蕭的頭,在對方察覺之前又迅速地收回手,“冷舒城如果來了,他肯定會來見你。”
這一點,我比你更加清楚。
第87章 特別對待
聞蕭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一趟萊羅森*晚*整*理學校的圖書館。雖然是周末, 但是圖書館里也有不少人在看書自習。
他把手上的磁卡在機器上掃了一下,就把已經掃描好的書,放進了還書口。
“滴。”
他之前借的書快到期了, 因為已經看完也用不著續時間,干脆找個時間趁早把書還了。超時的話會扣除額外費用, 還會影響其他借書的人。
昨天晚上宋景白和霍展言并沒有在阿德勒夫人家留宿, 衛南星倒是繼續在客房住了一晚上。
聞蕭走出圖書館,經過體育場的時候, 剛好碰到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
本來聞蕭還沒有注意到他,但是架不住對方看著他的視線,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你認識我?”這個人的反應讓聞蕭皺了皺眉。
作為一個剛來了不過一個月的交換生, 除了對同班的同學有點模糊的印象, 對其他人都一概不認識。
而且他也不拋頭露面,也不參加校內活動,應該很少有人知道他。
“沒有沒有”那個男生連忙搖頭, 看著聞蕭的時候還有點心虛,“我只是覺得你有點眼熟, 在哪里見過。”
聞蕭覺得更奇怪,不過他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可能是哪節課見過也說不定。
他剛準備離開, 就聽到對方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后用手指著他,發現自己的動作好像有點冒犯,立刻又把手縮了回去。
“你是那個”
聞蕭停在他面前,皺了一下眉,只是語氣沒有什么很大的變化, 不會顯得很咄咄逼人。
“什么?”
也許是聞蕭這副并不強勢的態度讓對方稍微放松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之前不小心撿到過冷舒城同學的手機, 如果沒認錯的話,他的鎖屏好像是你的照片。
因為看著不太一樣,一開始也不敢確認照片上的你,怎么說,看起來年紀更小。”
看到聞蕭一直沉默著沒吭聲,他摸了摸頭,哈哈一笑,想沖淡尷尬的氣氛。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鎖屏放對方的照片什么的”
“這很奇怪嗎?”他聽到這個漂亮的東方少年笑著說,“在手機里存好朋友的照片,也很正常吧。”
“如果和好朋友分開了很久,正常人都會想的”
正常人會想好朋友,這是真的,不過把對方的照片設置為鎖屏,怎么都感覺脫離“正常”關系范疇了。
聞蕭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開口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
實際上他大腦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不過對方也沒有跟他說太久,看出聞蕭不想聊這個,他也很識趣地離開了。
剛走出校門,聞蕭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優雅的女聲。
女人的聲線聽起來很冷清,帶著一股獨特的韻律,讓人在談話中,好像不自覺地就會被帶入對方的節奏之中。
“聞,要來希爾德的莊園用早餐嗎?”
聞蕭眨了眨眼睛,給他打電話的竟然是希爾德小姐。
在西國的時候,冷舒城的母親因為他是冷舒城的朋友,也給了他很多照顧。
有時候也會邀請他去用早餐和晚餐,如果時間不沖突的話,他不會拒絕,不過宋景白他們一會肯定會去阿德勒夫人家去找他……
察覺到聞蕭似乎是想拒絕,電話那頭的女人輕輕一笑。
“另外幾個孩子是不是也來了,不如你們一起過來,我讓尼克先來接你,你們好不容易來一次西國,我作為舒城的母親,也想盡一下地主之誼。”
聞蕭還在想希爾德小姐突然打這個電話過來到底是什么意思,會不會和冷舒城有關。
他以為冷舒城沒來西國,可如果他來了呢?
這里畢竟算是冷舒城的故鄉,他在這里生活了更久,對這里也更熟悉。可如果來了的話,又為什么不跟他說。
還有剛剛在學校里碰到的那個陌生的同學,對方的話總是在他的腦子里揮之不去。
冷舒城到底是怎么想的。
希爾德小姐的邀請跟冷舒城有沒有關系,他去看了就知道了。想到這里,聞蕭索性答應了。
“我等你們。”電話那頭的金發女人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長裙,端著咖啡,坐在真皮沙發上,視線剛好落在那個推門而入的金發少年身上。
冷舒城站在門口,皺著眉:“母親?”
金發女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喜歡我干涉你的事,不過我的兒子不會像這樣擰巴地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去做。”
“我沒有。”金發少年低下頭,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我沒有什么都沒做。”
“就算你察覺到了一些東西,讓你感到不安了”瑪麗安娜盯著冷舒城,“可就跟比賽一樣,不是不報名就不會輸了。”
看到金發少年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瑪麗安娜緩緩把杯子放下,旁邊的管家把空杯子收進托盤里,正準備端下去。
走之前卻忍不住說了一句:“小姐,小少爺是不是太在意那個孩子了。”
“舒城很少有能讓他愿意靠近的朋友,有了一個,對他特殊一點也很正常。”
瑪麗安娜低頭沉思了一會,“不過到底是什么關系,我們猜來猜去也沒用,他要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一輛白色的轎車緩緩駛入這座位于弗蘭頓城南部的莊園。
這里依山傍水,還緊臨弗蘭頓城最大的湖泊,即使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他也不是沒看到過各種精美的莊園,可再次來到這里的時候,都會覺得無比震撼。
兼具規模和藝術性的豪華莊園,一磚一瓦好像都承載了這個傳承五百年的古老家族的歷史。
手機的通話還開著,宋景白的聲音傳了出來。
“希爾德家的莊園是西國南部最大的莊園,占地超過六英畝,如果要參觀的話,可能一天都逛不完”雖然宋景白不在面前,但是就好像像個盡職盡責的導游一樣,跟他介紹各種莊園的景致。
等車開進莊園的大門,沿著半圓形的大路穿過森林,就緩緩駛入了鋪滿鵝卵石的車道。
遠遠能看到盡頭處的別墅大門和比莊園建筑還高的噴泉。莊園的大門口建筑有六根高立柱支撐,上下兩端還有雕刻精美的粱托。
“你先進去,我馬上就到。”宋景白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聞蕭把手機放回口袋里,覺得宋景白的動作不是一般的快,可能跟他也就是前后腳的程度。
霍展言要慢一點。
剛剛霍展言一聽要去希爾德家,即使看不到對方的臉,聞蕭也能想象出霍展言垮著臉的樣子。
本來還不想去,聽到他們都來,終于還是戰勝了抵觸。
“那家伙的家有什么好看的。”霍展言在電話那頭說,“你都沒去過幾次我家。”
霍展言總會在這些奇怪的地方上較勁,聞蕭最后只是無奈的說了一句:“你如果不想來,就待在酒店里休息,反正我們也不會待很久。”
“不行,我要去!”
就這樣,本來一臉不情愿的霍展言還是決定過來。
下車后,早就在門口等著的管家給他領路。畢竟莊園的房子太大,如果沒有人領著很容易迷路。
聞蕭一邊看到走廊兩側的草坪,一邊裝作不經意間問了一句:“冷舒城回來了嗎?”
“少爺如果在的話肯定早就來見您了,畢竟夫人說了,您是少爺最好的朋友。”
聞蕭猜測對方這么跟他說,冷舒城可能是真的不在。
心里不由得嘆了口氣,他來之前還發信息問了冷舒城,不過對方還沒有回復,不知道有沒有看到。
如果冷舒城不在的話,他心里也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像昨天晚上一樣有點遺憾。
管家說完,領著聞蕭走進了會客廳。
“早餐馬上準備好了,您可以在這里稍作休息。”
會客廳旁邊的半封閉隔間里還擺了一架鋼琴,三面都是落地窗戶,仿佛是單獨從會客廳里分出來的一塊特殊的地域。
而且透過玻璃窗能看到窗外的綠植,在綠色的襯托下,黑白琴鍵也沒有那么單調乏味了。
管家看到聞蕭盯著這架鋼琴看,在旁邊解釋:“少爺經常會一個人在這里彈琴。”
“我可以用一下嗎?”聞蕭盯著這架鋼琴,心里一動。
從來他西國交換的開始,總能從別人口中聽說到冷舒城的事跡。冷舒城本身在學校里就非常有名,從別人口中聽說的話,雖然有些分不清真假,但他眼前卻能也跟著浮現出畫面。
就好像他如今經歷的東西,走過的路,總會在某個瞬間跟冷舒城的過去重疊一樣。
這里都是冷舒城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畢竟跟他這個初來乍到的外來者不一樣,這里是冷舒城的家,對方是真真正正在這里地方生活了十年之久。
而且別人口中的冷舒城,跟他看到的不太一樣。
在萊羅學校的學生眼里,冷舒城是成績優異的優等生,可是能力多強,性格就有多糟糕。從不參加集體活動,對人對事都很冷漠。
雖然為人傲慢,但是依舊影響不了對方在學校里的受歡迎程度。
聞蕭卻一點都不意外,冷舒城這種人,要是不受歡迎那才奇怪。
“您可以隨意使用。”管家說完就退了出去,很快會客廳就只剩下了聞蕭一個人。
聞蕭坐著有點無聊,就走到了那架鋼琴面前,將手指放在琴鍵上,腦子里想到了一段曲調,不知道怎么就彈出來了。
是之前冷舒城在克里斯蒂劇院給他彈得那段鋼琴曲。
因為印象太深刻,他回去的時候還特意查了這是哪首曲子,因此也記住了一段。
他相信每首曲子都包含了創作者獨特的思想,而這首叫時間停止。
我把時間停在此刻,希望你能回來。
在彈這首曲子的時候,他聽到的曲子又包含身為演奏者的冷舒城什么樣的思想。
聞蕭的手停在琴鍵上,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并不是剛剛管家的那種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也不是希爾德小姐的那種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清脆聲音。
宋景白那么快就過來了?
聞蕭扭頭往會客廳的方向一看,剛好看到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而同時對方的眼睛也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從對方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那一刻起,對方的視線也牢牢鎖定住了他。
看到冷舒城的時候,聞蕭眨了眨眼睛,有點沒反應過來。
剛剛管家的意思是冷舒城并不在當然也可能是他理解錯了。
冷舒城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領口處的扣子也沒有系好。
可能因為是在家里,發型有些沒怎么打理的凌亂。
聞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冷舒城,畢竟對方之前看到對方,哪怕頭發絲都是精致到一絲不茍。不像現在這樣,略顯得凌亂的碎發,讓他的氣質都軟和了下來。
還沒等聞蕭開口,冷舒城就先一步出聲:“蕭蕭,剛剛那幾秒鐘,你想看到的人不是我。”
“如果是的話,你就不會看著那么驚訝了。”冷舒城那雙像翡翠一樣的碧綠色眸子輕輕閃動了一下。
即使在他家,而在蕭蕭心里,會出現的人也依舊是其他人。
“因為我以為你沒來。”聞蕭低聲說。
他剛準備站起來,就看到冷舒城按住了他放在鋼琴上手,兩個人的手疊在一起的時候,由于下壓的力道,發出了一聲很混亂的音調,顯得很不和諧。
“蕭蕭,把它彈完吧。”冷舒城彎著腰,低聲說。
“可我后面不會彈”聞蕭的視線落在冷舒城的那只手上,對方的手指要稍微比他長一點點,幾乎完完全全地跟他的手掌重疊在了一起。
“那我們一起。”
聞蕭沒出聲,手被對方帶著,指尖不由自主地就按在了不同的琴鍵上。
他的視線盯著冷舒城放在旁邊的手機,還在想著剛剛那個同學說的話。
冷舒城的手機鎖屏,會是他的照片?
不過對方的手機現在的完全黑屏的,他就算把眼珠子都看出來,也看不出什么東西。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去印證一下這句話的真假。
“蕭蕭,你分心了。”冷舒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聞蕭的手指猛地一頓,然后被對方抓得更緊。
冷舒城覺得自己很久沒有和對方靠得那么近了,心里的那份不甘心也更加強烈。
因為他發現,蕭蕭對他和對宋景白是不一樣的。
今天知道蕭蕭要過來,他甚至都沒時間拾掇自己,畢竟昨天晚上也幾乎沒有睡。
他的眼睛微微瞇著,感受到身體接觸到的體溫,莫名有些困意上涌。
突然身后傳來了鼓掌的聲音,冷舒城一回頭就看到宋景白在不知道什么時候靠在了墻上,那雙總是帶著無害笑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聞蕭也聽到了,剛好曲子彈完,聞蕭反射性的站起來,好像凳子上裝著個彈簧一樣。而且總覺得眼下的氣氛有些微妙。
“來了也不說一聲,你這樣可是會錯過很多有意思的事。”宋景白笑著說。
冷舒城的態度就冷漠多了,畢竟他一直跟宋景白不一樣,對人對事向來都是不假辭色的。
“我來自己家,恐怕用不著跟其他人說。”
“那蕭蕭也是其他人?”宋景白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可是卻讓人嗅到了幾分危險的氣息。
當看到蕭蕭和其他人親密無間地靠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被人壓抑的陌生的一面,就要摧枯拉朽一般破土而出。
就像那天在游泳池,看到他們輕松自如的相處一樣,畫面和諧得好像沒人能插足進去。
剛剛那一幕也是。
第88章 向你靠近
“你昨天沒休息好?”在被管家領到餐廳的時候, 聞蕭忍不住看了一眼宋景白。
總覺得對方現在的心情有點凝重,雖然臉上的表情和往常沒什么不同。
宋景白聽了他的聲音后,眉眼彎了彎, 看著聞蕭時,神色卻更加認真了。
他笑了一聲, 若有所思地說:“想到第二天就能看到你, 是有點睡不著。”
聞蕭呼吸一滯,突然有點后悔問宋景白了, 瞪了他一眼。
“還能開玩笑,看樣子是挺好的。”
霍展言聽了揉了揉手臂,露出了一個很嫌棄的表情, 一邊對聞蕭說:“蕭蕭, 你怎么不問我休沒休息好?”
“你?可能地震都震不醒你。”聞蕭掃了一眼霍展言,對方今天走路的時候,沒有昨天那么一瘸一拐, 看樣子擦藥還是有用。
而且霍展言一直都是倒頭就睡,畢竟沒心事, 沒煩惱,頭腦簡單, 四肢發達,當然一睡一個香。
總有使不完的勁,還有說不完的話。
雖然不知道霍展言身上發生了什么,不過既然是霍家的家事,還有關霍展言的爺爺,那他還是少管為妙。
他們在餐廳的長桌前坐下, 剛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紗裙的金發女人,已經在桌前坐好, 看到他們進來時,露出了一絲極淺的微笑。
“母親。”冷舒城微微斂眉,然后率先在金發女人的對面坐下。
聞蕭小心翼翼地盯著這對母子,然后看了一眼桌上豐盛的早餐,有些猜不準為什么希爾德夫人會突然邀請他們過來,八成是因為冷舒城。
想到這,他往冷舒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好撞進了一雙通透的碧綠色眼睛里。
而冷舒城察覺到他的視線后,突然低下頭,雖然坐得筆直,可這份筆直中好像帶著點僵硬。
有希爾德小姐這個長輩在,霍展言在餐桌上也沒有那么吵鬧了,不過嘴上沒說話,手腳上的動作一點都不少。
聞蕭能感覺到桌子底下有人用腳蹭他的鞋,等第三次后終于忍無可忍一腳踩了下去,把那只不安分的腳給踩實了。
他一點都沒減輕力道,明顯能到霍展言吸了口氣,瞬間屏住了呼吸。
“霍展言,你怎么了?對早餐不滿意嗎?”聞蕭盯著霍展言,一邊踩著他的腳,微微一笑,故意發問。
霍展言先把嘴里的吐司面包吞了下去,突然裂開嘴笑了。
“滿意,當然滿意。”說完他的眼睛里亮了幾分,莫名顯得有些銳利,仿佛跟平時那副傻里傻氣的模樣有些判若兩人。
他看著聞蕭,壓低聲音說:“我還有更滿意的”
聞蕭沒搭理他,直接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干凈了,剛覺得吃得差不多,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聞蕭,吃完愿意陪我到花園里逛逛嗎?”坐在椅子上的金發女人拿著餐巾擦了擦嘴角,語氣溫和有禮。
即使過去那么多年,希爾德小姐好像也沒多少變化,依舊美艷動人,還多了幾分沉穩從容的氣質。
聞蕭點點頭:“當然可以。”
他剛說完,就被人抓住了他的手腕,等他疑惑地看過去時,宋景白好像如夢初醒一樣,突然回過神。
金發女人看了微微一笑,對著宋景白說:“等你們吃完了,我讓尼克領你們過去,花園里的花開了今年的最后一季,這幾天不看,想再看就要等明年了。”
宋景白把手松開,輕輕笑了一聲:“那我一會去找你。”
等他們走了沒多久,霍展言就把杯子往地方一放,立馬站起來。
“我吃完了,你們就在這里慢慢吃吧。”霍展言扯出一個笑容,邁開步子大步流星往外走,可他剛走到門口,還沒開門,門就自己開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推門進來,看到他們后露出一個絲毫不意外的表情。
“弟弟,你回來了?”這個身材高大容貌硬朗的青年率先開口,一邊看向宋景白和霍展言,“還帶了朋友?”
他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小眼睛體格健壯的寸頭少年。
因為他們并不是說的中文,霍展言聽得一頭霧水,不過論個頭,他給人的壓迫感還是要更大。
“你不是不回來了嗎?”那個小眼睛少年說。
霍展言只覺得這幾個人杵在門口擋路,半天都不帶動的,忍不住皺了皺眉,心里點不耐煩。
“讓讓。”
他這副樣子,看著不像是來做客的,更像是來找茬的。這種居高臨下的俯視,讓人莫名覺得,對方完全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
“你說什么?”那個小眼睛少年立刻怒目圓瞪,因為聽不懂,就自動把對方的話當成是挑釁了。
旁邊的青年拍了拍肩膀,安撫了他一句:“他是要出去,并沒有說別的,冷靜點。”
旁邊的管家適時開口:“兩位少爺,他們都是小姐和二少爺請來的客人。”
宋景白看了臉色不太好看的冷舒城一眼,突然笑著說:“你在家里好像并不是很受歡迎。”
冷舒城冷冷地看著他:“跟你無關。”
那個小眼睛少年還是有點不甘心,被少年拉著往旁邊站,給霍展言讓出了一條路。
他想到對方剛剛看他的眼神,心里很不舒服,在對方經過時小聲用西國的語言說了個詞。
還沒等他露出得意的神情,領子就被人一把揪住了。霍展言勾起唇角露出一絲冷笑:“你剛剛說什么,敢再說一遍嗎?”
雖然霍展言并沒怎么學習過西國語言,不過因為個人愛好,各國帶點罵人意思的話,他都聽得懂。
剛剛那個單詞,翻譯過來就是,滾的意思。
小眼睛少年體格不小,身高體型和霍展言都相差無幾,同樣都是暴脾氣,突然給人揪住領子,也有一把火從心里蹭蹭地冒了出來。
他不屑地笑了笑:“有什么不敢說的。”
冷舒城已經聽不下去了,面無表情地開口:“夠了!”
“如果你們覺得我出現在這里會威脅到你們,那你們就準備好夜不能寐吧。”冷舒城把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看都不看他們就往外面走。
宋景白是最后一個離開的,他慢慢站起來,好像一點都不著急。等經過他們時突然用流利的西國語言說了一句話。
“希爾德老爺對你們兩個都不滿意,對不對?”他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讓他的表情看著比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更加明媚,但是口中說的話卻讓這兩個希爾德家人面色一變。
“現在看,你們兩個確實不太行。”
宋景白走出餐廳,本來他只是跟著蕭蕭來希爾德家用個早飯,一點都不想摻和進希爾德家的事,希望蕭蕭也不要。
而且希爾德家有繼承人資格的,也不止三個人。
*
聞蕭跟著金發女人來到后院,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月季園。
風吹過的時候,月季在風中搖曳,翠綠的枝葉搖搖晃晃的。澄澈的天空藍得像寶石,襯得這片月季更加純白無暇。
拂過耳邊的風,帶著花的醉人香氣。
他穿行在月季園里,忍不住問道:“您為什么單獨叫我出來?”
剛剛在餐廳的時候,他也能感覺出來,對方是特意叫他出來的。畢竟等其他幾個人吃完,也用不了多久的時間。
“因為我有一些話想單獨跟你說。”瑪麗安娜突然停下來,手指輕輕撫摸著月季的花瓣,“是關于我的兒子的。”
聞蕭聽到答案也并不意外,畢竟排除對方是冷舒城母親這個身份,他跟這位尊貴的女人沒有任何的交集。
“這片月季花,直到舒城回華國,都是他自己在打理,最開始種的只有一小片,是不是很美。”
聞蕭點點頭,只是覺得這樣的月季園,他似乎還曾見過。
在很久以前,出席衛家的晚宴時,在后花園里看到的。冷舒城走了后,來西國種了這片花?
他記得冷舒城本來就是喜歡白月季的。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有那么在意的東西。”花園的盡頭是一個可供休息的亭子,視線穿過花園的鏤空圍欄,能看到遠處的草坪,樹林和湖泊。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他的,但是身為母親,我有必要讓你知道,他是怎么看待你的。”
瑪麗安娜在椅子上坐下,緩緩道,“雖然你們也許有十年沒有再見面,不過我知道他其實一直關注著你的事,他關注你,勝過關注他自己。”
“雖然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但是我也是世界上第二了解他的人,所以這一點,我非常確定。”瑪麗安娜露出一絲不太明顯的笑容,語氣輕緩溫和。
聞蕭突然想到對方和過去有哪里不一樣了,以前對方的氣場和摸樣都要更銳利一些,讓人感覺非常不好接近。
雖然現在還是看著不好接近,但是給人的感覺比過去親切許多。
尤其是在說起冷舒城的事的時候。
對方就不是希爾德了,而是瑪麗安娜,作為一個孩子的母親。
“為什么是第二?”聞蕭問道。
作為母親,瑪麗安娜應該是最了解冷舒城的人。
“第一了解他的人,當然是他自己選擇的,他喜歡的人。”金發女人突然笑了,本來有些冷清的面容,變得尤為明艷奪目。
“因為有的東西,如果他不想告訴你,你是無從得知的,只有他真正愿意敞開心扉,全身信賴的人,才能能稱得上是第一了解……換句話說,需要雙向選擇。”
愛需要雙向的選擇。
“而且他選擇回到華國也放棄了這里的很多東西,我說這些并不是想讓你感到有負擔,只是有些希望你的視線能多放一些在他身上。”
“你會看到一顆心,十年如一日地向你靠近。”
聞蕭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打鼓,但是并不是因為對方這個突如其來的笑容。光是對方說的話,就已經讓他無暇思考了。
瑪麗安娜看到遠處有人找了過來,她最后說道:“白色月季花意味尊敬、純潔和崇高,有很多種類,而那些是他最后種下的……”
金發女人抬手指了指遠處那片花,“它們有個很美的名字——婚禮之路。”
婚禮之路?
突然聞蕭聽到遠處有人叫他,他才猛地反應過來,等再看到這片月季花的時候,都有些無法直視這些開得正好的月季。
它們在陽光下,散發著瑩潤的輝光,卻又冷冷清清的像一朵朵月亮。
而在他眼前,莫名浮現出了一個幼小的身影,在這里親手種下種子,然后用心里的愿望,作為澆灌他們的養分。
不管是瘦弱的孩子,還是高大的少年,都不愛說話。
可等風吹過的時候,花朵在風中輕顫,風中吹來花的香氣,它們的存在,好像就是一種無聲的回答。
等聞蕭走出月季園,瑪麗安娜讓人把準備好的法棍面包交給他們。
“你們如果有時間,去那邊的湖里幫我喂喂鵝吧。”
冷舒城把那塊面包接了過來,視線卻一直盯著瑪麗安娜,一會看看聞蕭,仿佛想問什么又不好開口。
“快去,等等太陽大了就不好了。”瑪麗安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宋景白手上拿著法棍,挑了挑眉,突然彎了彎眉眼笑了:“看來我們被拉來充當免費勞動力了。”
他們走到湖邊,湖面上有十五只大白鵝。周圍都是樹林,樹木的倒影落在湖面上,讓整片湖看著都是墨綠色的。
隨著大白鵝們的游動,在他們身后拉出一條條細長的水痕。
聞蕭腦子里還想著剛剛聽到的那些話。一邊把面包塊丟進水里,那些大白鵝立刻游到了岸邊,爭先恐后地爭奪食物。
不過他們帶的分量足夠,應該夠這些大白鵝吃飽了。
霍展言一邊掰著面包塊,一邊說:“本少爺還是第一次給野鴨子喂吃的,都給我吃干凈,一點都不許剩。”
“這不是鴨子,是鵝。”聞蕭白了他一眼。沒想到霍展言這種對小動物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人,也會跟過來喂鵝。
而且看著好像還樂在其中。
“鵝和鴨子,看起來不都差不多嗎?蕭蕭,你看那只鵝霸王!就他吃得最多!”霍展言指著一只明顯大了一圈的鵝,雙眼放光。
等喂累了,聞蕭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盯著他們幾個,突然又想到了衛南星。
衛南星沒有來,剛剛跟他通電話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對方的糾結。
最后聞蕭主動讓他好好休息。畢竟發高燒也沒有那么快好,就算好了,也總會有些疲憊感在身上。
而且他知道,衛南星不想去別人家里,甚至還討厭回自己家。
不過讓衛南星一個人待在阿德勒夫人家里好像也不太合適。看到喂得差不多了,聞蕭站起來,把最后一點面包塊扔進了大鵝堆里,兩下就被鵝群吃干凈了。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聞蕭突然看向冷舒城,本來想跟對方道個別,可是等和對方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對視,腦海中浮現出的與瑪麗安娜的對話讓聞蕭總覺得這雙眼睛,就跟他身后遠遠的那一片月季花一樣。
在無聲地傾訴。
金發少年站在湖邊,跟他隔了幾步的距離,突然他快速走了幾步,站在聞蕭面前低聲說:“我跟你一起走。”
霍展言立刻皺眉:“這里不是你家嗎?你不呆這里去哪?”
冷舒城冷冷地掃了一眼:“這里已經不是我家了。”
月季的壽命很長,盆栽月季有三到十年,地栽月季的壽命往往都有十年以上。
那些年親手栽下的月季還在這里開著,就在他身后,而他最想念的人就在眼前。
種滿園的月季是因為想你,但當最獨一無二的那朵就在眼前,其他的花都不重要了。
霍展言張了張嘴:“這家說不要就不要了?”
“希爾德家的孩子滿18歲就要出去自立門戶,而且這里本來就不算是家。”冷舒城不想說更多,在西國的大家族里,關系錯綜復雜,不同的族系之間都保持著嚴格的等級秩序,這里生活的又不是只有他和他母親。
想到家族給他的條件,冷舒城毫不留戀地往外走。
這是一個無法同時接納他和他喜歡的人的家族。
就像四處都是精美鐵柵欄的花園一樣,種在花園里的花,只能通過拼命生長,才能從屏障中探出枝條。但是也僅此而已,因為花不能脫離它的根。
希爾德家就是這么一個花園,而他的花,不應該開在這種地方。
冷舒城突然看著聞蕭,低聲說:“而且我姓冷。”不姓希爾德。
雖然發色不同,膚色森*晚*整*理不同,但是蕭蕭我有跟你一樣的,屬于那個國家的姓氏,將來也會在有你的土地上長久的生活下去。
他肯定母親一定跟對方說了什么,即使他無數次的強調讓對方不要干涉他的事。現在不知道蕭蕭知道了多少,又是怎么看他的。
要不要試探……
冷舒城還在考慮怎么開口,就聽到對方說:“走吧,一起回去。”
“好。”
……
等他們回到阿德勒夫人家的時候,就看到洛倫在院子里逗狗,看到他們幾個的時候,視線在冷舒城身上停了格外久。
“你也是聞的朋友?”
聞蕭沒想到他們還會認識,不過想到冷舒城比較還在這里上了那么久的學,他們兩個還讀同一所高中,認識也不奇怪了。
而且冷舒城這樣的人,見過應該都很難忘記。
不管冷舒城是好接近,還是不好接近。不管留下的是好印象,還是不好的印象。之所以難忘,也只是因為這個人,足夠深刻。
看出聞蕭在找人,洛倫摸了摸下巴說:“母親在畫室,對了你那個朋友也在。”
聞蕭知道阿德勒夫人是畫家,畫室就是她的工作室,來了一個月他都沒有進去看過,但是衛南星卻進去了。
他們上去的時候,發現畫室的門是開的。
能隱隱聽到里面傳來的聲音,聞蕭聽到阿德勒夫人說:“你畫的真好,不過”
阿德勒夫人還沒說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他們,笑著說:“你們回來了,聞,你的朋友畫的很好,他是有專門學過嗎?一個有想象力的小天才。”
聞蕭還是比較在意剛剛阿德勒夫人沒說完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明明她對衛南星的話贊不絕口,又為什么要說個“不過”。
聞蕭看到畫布都被濃重的油彩占滿了,作話人的用色十分大膽,用暗淡的深色和明艷高飽和的顏色的組合,給人的視覺沖擊也很大。
而衛南星畫畫不愛用高飽和的顏色,大多數都是暗淡平穩的。
不過這幅畫上有一個非常鮮紅的心,旁邊是一個魚缸,魚缸里有條形狀奇怪的怪魚,伸出魚唇一樣的東西,在親吻玻璃內壁。
“走吧,也該準備做中餐了。既然他們都回來了,就跟朋友一起下去玩吧。”
阿德勒夫人笑著說,然后突然看到了冷舒城,眼里有些意外,“聞,你還帶了個新朋友過來?都是大帥哥,我們的聞,只跟帥哥做好朋友嗎?”
聞蕭介紹了一下冷舒城,在阿德勒夫人打趣的眼神中,表情有些窘迫。
他們陸陸續續退出這間畫室,阿德勒夫人關上畫室的門時,視線又放在了那張筆觸非常簡單的畫上。
好像畫畫之人并沒有用太多的心思,可就這么寥寥幾筆,越是隨手之作,越能突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雖然只是一幅畫,但是她看到了。親吻玻璃缸內壁的魚,再怎么樣都觸碰不到那顆耀眼的心,最后這條魚會因為絕望而死。
所以那孩子,有一個非常喜歡的人,那個人就在面前,但是他卻碰不到
阿德勒夫人看著他們幾個人下樓,當視線放在那個頭發微長的少年身上時,看到對方側過頭時,眼底流露出的情緒,比親吻玻璃內壁的魚更讓人動容的情緒。
渴望和絕望,就跟生與死一樣密不可分,形影不離。
她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不過,在你的畫里,我感受不到幸福。
第89章 越來越習慣
“這么說, 你們跟聞從小都是一起長大嗎?不知道聞小時候長什么樣,真想看看。”阿德勒夫人有些遺憾。
“沒什么好看。”聞蕭不知道飯后閑聊的話題竟然都關于他。而且還要看他小時候的照片,莫名讓人覺得羞恥。
他的視線落在跟阿德勒夫人相談甚歡的宋景白身上, 突然有些出神。
對方這副溫文爾雅,溫和有禮的樣子, 非常容易獲得其他人的好感。隨隨便便幾句話, 就把阿德勒夫人逗得開懷大笑。
恐怕也沒人會討厭宋景白。
可是這樣的宋景白,喜歡他
聞蕭把杯子湊近唇邊, 突然低頭看了一眼杯中的倒影。隨著他微微呼出的氣,杯中的倒影像被吹碎了一樣,掀起一道道波紋。
“我這里有蕭蕭小時候的照片, 您想看看嗎?”
宋景白說完后, 不止是阿德勒夫人,連聞蕭都猛地抬頭盯著他,露出一個震驚的眼神。
“蕭蕭, 這很奇怪?”宋景白沖著聞蕭露出一個有些狡猾的笑容,聞蕭都擔心他下一秒就會說出讓人驚掉下巴的話出來, 瘋狂沖他眨眼睛。
“真的可以嗎?”阿德勒夫人驚喜地拍了一下手,本來她只是說說而已, 沒想到對方還真的有照片,就連洛倫和莉芙都湊過來一起看。
聞蕭感覺自己的臉微微發燙,忍不住說:“真的沒什么好看的”
雖然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但是他總不能真的從阿德勒夫人手上把手機搶過來。
“聞這是在過生日嗎?還有這張,好像是運動會的時候?”
聞蕭也愣了一下,然后聽到宋景白在旁邊說:“他沒有參加運動會, 全程都很乖地坐在觀眾席。”
他不參加運動會當然是因為小時候身體不太好,不過他記得, 宋景白他們倒是有參加,而且還很幼稚地打賭,看誰能獲得第一名。
而且霍展言還一個人非常自大地報名了所有項目,把自己累了個半死。
“還有這張,是在做南瓜燈嗎?好像都沒有注意到鏡頭”
聞蕭聽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邊盼望著這場審判能快點結束。他的眼角余光一瞟,發現衛南星一直在盯著他看。
“剛剛看你沒有吃多少,是沒胃口嗎?”聞蕭皺著眉,想到衛南星昨天發高燒的樣子,一般人感冒了都沒什么食欲。
這樣的話,不知道衛南星今天還方不方便出門。
衛南星搖搖頭:“我沒事。”
他盯著聞蕭,緊閉的雙唇微微動了動:“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要跟著你。”
因為說的是中文所以阿德勒夫人也沒有在意,只是盯著一張照片,捂著嘴笑著說:“這是你們的合照嗎?”
面對聞蕭疑惑的眼神,阿德勒夫人還把那張照片對著聞蕭展示了一下。
聞蕭立刻反應過來是那張照片了,不過這張照片宋景白為什么會有,他記得溫老師給他們拍的,而且宋景白什么時候要的照片。
這張照片,完全就是一個意外他也沒想到當時溫徐來回突然給他拍照。而且他當時的表情可臭了。
“聞還有這種表情啊?看起來好像很意外,是抓拍嗎?”阿德勒夫人笑著說,卻突然咦了一聲,“不過這里面好像少了個孩子,這張合照上只有四個人啊。”
冷舒城一言不發地端坐著,臉上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揣摩不出他的真實想法,搭在腿上的雙手卻下意識緊握成拳。
他剛剛也看到了那張照片,但是他沒法回答,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那張照片,是什么時候拍下的。
在他不在的那段時間里,他們之間出現了那么多的空白,就好像被排除在那段時間外的人只有他一樣。
想到這里,冷舒城那雙碧綠色的眸子瞬間一暗,變得深邃起來。
霍展言在旁邊幸災樂禍:“畢竟這家伙馬上就跟著媽媽出國了,也就蕭蕭記性好,不然誰記得他。”
冷舒城掃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地跟能掉冰渣子一樣,語氣淡漠:“以后我會一直在。”
絕對不會缺席聞蕭人生中的任何重要的場合了。
“某個人確實從小到大都喜歡死皮賴臉地黏上來,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宋景白笑著說,“如果沒記錯,拍這張照片時,也是你求著要一起去的。”
“宋景白,你說誰不要臉!”霍展言冷笑一聲,盯著他時身體微微前傾,額頭上青筋暴起,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猛獸。
本來在他的設想中,他是獨自背著另外幾個人偷偷過來找蕭蕭,沒想到其他幾個人也是這么想的,讓他的獨處計劃瞬間泡湯了。
想到這里他的臉色更黑。
“你們等等想去哪里玩?剛好今天天氣也很好”阿德勒夫人突然問道。
聞蕭看到其他人都朝著他看了過來,輕輕咳了一聲:“去去湖邊,坐船觀光。”
弗蘭頓城的西部是溫尼奧湖,是一片被層巒起伏的群山圍住的湖泊。湖面清澈透明,兩岸有很多小鎮和綠道,還有觀光游船。
“看來你早就提前想好要和朋友們去哪里了,聞果然很可靠,那祝你們玩得開心。”
聞蕭剛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洛倫在洗手臺前洗了個手,看到聞蕭打算出去,突然開口道:“這樣沒問題嗎?”
“什么沒問題?”聞蕭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洛倫抽出旁邊的可吸水紙巾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把手按在了聞蕭的肩膀上,勾了勾唇:“聞,你知道不知道有時候你真的很遲鈍。”
不,也有可能不是遲鈍,而是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不可能,然后心里就真的放松了下來,沒有再把這些當一回事。
再加上,可能某種程度已經習慣了。習慣了這種超出界限的過分親近。
看到聞蕭還是一副懵然的樣子,他笑著說:“那我就直說吧,你們的關系,完全不像是一般的朋友。你那個最不愛說話的朋友,一頓飯下來,除了你,好像都沒看過其他人。”
聞蕭愣了一下,不愛說話的朋友,指的是衛南星?
察覺到聞蕭微微睜大的眼睛,洛倫知道自己這番話必然給對方帶來了沖擊,他突然笑了一聲。
“哈,那么你有沒有交過普通朋友?”
聞蕭沉默了片刻,因為他確實沒有其他朋友。
不管怎么在腦海中絞盡腦汁地想,在他的身邊,好像一直都是他們幾個,不管他想做什么都有人陪他。
他很少感到孤單,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被他們幾個纏著,他也基本上不可能有時間去找其他人。即使過去那么多年,都沒有彼此厭倦。
而其他人,大多都是點頭之交,很少發展出更親近的關系。
“看來是沒有。”洛倫一副不出他所料的樣子,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們讓你不能跟其他人交朋友的,又或者他們完完全全把你放在自己的領地里,和外界隔開了”
“很強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是不是?”
剛剛看了那些照片,他發現照片里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另外幾個人的影子。而有的人從小就有猛獸般領地的意識,恐怕就算有人想靠近你,也會被那幾個人逼退。
直接一點的,像剛剛那個身材高大喜歡臭著臉的男生,是不是從小讓人離你遠點,讓你只能跟他一起玩。
而那個總是面帶微笑的少年,是不是每當你跟其他人說話,就會插入進來,然后順理成章地把你帶走。
這樣就在你身邊織出了密不透風的網。其他人都不能靠近。
洛倫本來還想繼續說什么,就被耳邊的聲音給打斷了,他垂眸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眼睛,微微一愣。
當視線都集中在這雙眼睛上時,對方細長的眼睫都根根分明。跟他們西國人的眼睛不同,是漆黑如墨的,像黑曜石一樣。
語氣堅定地反駁他時,眼神沒有半分動搖。
“不是這樣的。”
聞蕭把他的手拍開,突然笑著說,“為什么是他們把我和外界隔開,而不是我選擇和他們一起,花掉我的時間,就跟人不一定要合群一樣,我又不是靠交朋友和外界聯系的。”
洛倫頓了一下,把手收回來,微微一笑:“那看來是我想錯了。”
等聞蕭走到門口,突然聽到身后又傳來了洛倫的聲音。對方姿態放松地靠在門上看向他。
“所以聞,你是同嗎?”
“你們在聊什么?”宋景白突然走過來,拉住了聞蕭的手說,“蕭蕭,就等你了,不是要去湖邊嗎?”
聞蕭點點頭,而洛倫剛剛那個問題,又像一道驚雷把他炸得暈乎乎的。
也不知道對方的話題怎么會跳轉得那么快,以至于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怎么就突然問他是不是同性戀了?他難道……很像嗎?
要是以前,他肯定要說自己不是,甚至他對自己是一本耽美小說里的炮灰相當地有意見。
現在他不能確定了。
如果宋景白他們對他做的事,完全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疇,但更要命的是,他其實都不討厭。
“蕭蕭,你不用在意他說的話。”宋景白突然說。
“只要你不反感我的親近。雖然不知道這種不反感是因為相處久了的習慣,還是因為是宋景白這個人,你才不會拒絕……”宋景白拉著他往外走,聞蕭發現對方的手像一個鉗子一樣,抓得很緊。
一邊看著他,好像在等著他回答一樣。
宋景白到底讓他回答什么啊
還是說嘴上讓他不要在意,其實心里還是在意的?
在意他心里那種不排斥,是因為相處久了的模糊習慣,還是出于對宋景白這個人的態度,比如說喜歡。
“那你想讓我說什么?”聞蕭打算直接問,直接讓宋景白透答案給他。
“說喜歡我。”
聞蕭看了他一眼,宋景白重復了一句,一邊看著早就站在院子里的幾個人,霍展言他們馬上就要注意到他們要出來了。
他甚至能聽到霍展言的聲音:“去個洗手間去了那么久?”
“快說喜歡我,不然就要在他們幾個人面前說了。”宋景白瞇了瞇眼睛,眼神有點戲謔。
“我為什么要說”聞蕭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熱,甩了一下宋景白的手,沒甩開。
不是說好,等宋景白成年的生日上,再給他答案嗎?
“蕭蕭,你跟我一起的時候,開心嗎?”宋景白問道。
聞蕭覺得這個問題不難回答,用另一只手握拳抵住唇角,輕輕咳了一聲:“開心”
肯定是開心居多,因為宋景白不會惹他生氣,除了有時候是很讓人難為情。
宋景白露出一絲笑容:“那就是喜歡。只要跟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再無聊的生活都會變得有趣。”
“你覺得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就是喜歡我,所以你看,這兩個字其實并沒有那么難說出口。”
聞蕭突然發現宋景白帶著他走了另外一個門,看樣子是想繞路到前門去。他沒有問宋景白為什么繞路,因為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宋景白還有話想對他說。
“蕭蕭,我喜歡你。”宋景白說完,看著聞蕭的眼睛,然后又繼續看著前面的小路。
他們從別墅側門出來,繞著別墅旁的小路,往前門走,這樣能把路線拉長。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昨天不是才說過我喜歡你這種話。可是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每天都喜歡你。”
他抬手捏了一下聞蕭的耳垂,瞇著眼睛看著他時,語氣里透著幾分狡黠:“我以后每天都會說,你不習慣可不行。”
聞蕭沒吭聲,任由對方拉著,其實心里早就在咚咚打鼓。宋景白自從昨天跟他說了那些話后,存在感越來越強,讓人想忽略都難。
又或者宋景白的目的就是,讓他無法忽視。
宋景白的聲音突然低了幾分,語氣不像平常那樣輕松帶笑,反而有些落寞。
“蕭蕭,在冥冥之中好像有種預感,我的生活因為你才變得不一樣,是不是很奇怪?每個人的人生不是都只有一次,就是當下的人生。”
“這種不一樣,好像是脫離了原本的軌跡,可另一段軌跡,不是意味著兩段人生?”
再無聊透頂的生活里,也有了能稍微期待一下的事,所以完全不能想象沒有你的生活。
聞蕭瞳孔一縮,如果按照他重生之前的軌跡……宋景白并不會跟他有太多的交集。
“我會一直說,直到你也對我說出這幾個字為止。”
宋景白的眸色突然深了幾分,半開玩笑地說,“所以蕭蕭在給我答復之前,不許答應別人,不然我會瘋了的。”
聞蕭突然覺得宋景白這句話不像在開玩笑。
宋景白的視線突然看向了遠處的金發少年,對方好像也有感覺,抬起一雙碧綠色的眸子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等到了前院,聞蕭發現宋景白的手已經松開了,只是手上還殘留著對方的體溫,和緊握時的力道,讓他忍不住縮了縮手指。
“蕭蕭,你怎么才過來,是不是宋景白這個家伙把你堵在廁所了?”霍展言皺著眉,對著宋景白怒目而視。
“把人堵在洗手間這種事,霍展言,你是不是把你自己想做的事說出來了。”宋景白笑著說,“我只是路上跟蕭蕭說了點悄悄話。”
“蕭蕭,你的臉”冷舒城突然開口,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仿佛不受控制般地開了口,“這個地方有點紅。”
不止是臉,還有耳朵。
十月份,天氣已經轉涼,今天是涼爽的陰天,總不可能是熱的。冷舒城感覺自己略微有些遲鈍宕機的大腦在進行緩慢的思考。
宋景白對你說了什么?
第90章 去買糖
溫尼奧湖離這里并不遠, 有張寅他們開車,差不多半小時就到了。
視線透過車窗,遠遠就能越過山坡下低矮的建筑, 看到湛藍的湖面。
遠處起伏的山巒也因為隔著幾層霧氣,被渲染成了霧藍色。
“小少爺不是我想跟著你們, 主要是就讓你們幾個出來大家都不放心。畢竟你們就是看著再可靠, 也就是一群沒成年的孩子”張寅握著方向盤笑著說,他今天穿著休閑裝, 顯得年輕了幾分。
“所以你們就當我們都不存在,敞開了玩!后面就交給我們這些大人。”
小少爺在西國的這段時間,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西國跟華國不一樣, 有合法持槍途徑,肯定沒有再國內時安全,當然要有備無患。
沒有什么比小少爺的安全更重要。
等車停下來, 聞蕭先推門下去,然后回頭盯著駕駛座, 開口道:“我知道張叔你們跟過來是擔心我們的安全,不過今天出來玩的又不是只有我們, 張叔你也沒來過這”
雖然來了一個月但張寅肯定也不敢擅離職守到處亂逛,就算他上學的時候也是在附近隨時待命的狀態,晚上回去還得跟父親匯報他的情況。
雖然他有時候也疑惑,到底需不需要那么緊張。
“所以張叔,你們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聞蕭給了他一個眼神。
張寅把車停好了才下車,好一會才對旁邊的方助理說:“老方, 你剛剛聽見沒,小少爺還叫我好好放松, 昨天還送我瓶酒,少爺大了真的是越來越懂事了。”
方助理推了推眼鏡,涼颼颼地看著他說:“你覺得小少爺以前不懂事?”
“不是這個意思,你來聞家晚,你不知道以前小少爺不愛說話,總是生病,成天就喜歡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先生和夫人都因為小少爺的事情發愁。”張寅嘆了口氣,把車鑰匙收好,朝著聞蕭的方向走過去。
方助理沉思一會說:“的確是第一次聽說。”
他剛來聞總身邊的時候,偶爾也會見到聞總的小兒子。雖然是被寵大的,卻一點都不鬧脾氣,不喜歡惹是生非,乖巧得過分。
就連向來不茍言笑,冷酷嚴苛的聞總,碰到和小兒子有關的事,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氣質都會軟化下來。
“所以當時先生夫人就懷疑,小少爺不止是身體不好,可能這里也有問題。”說完張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
“心臟不好?”方助理皺眉。
“什么心臟,我說得是心理問題!”張寅忍不住笑了。
“你指的地方就是心臟。”方助理面無表情地說。
“算了不跟你個老古板計較這個。”張寅就看向了走在前面的幾個少年,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所以我很慶幸他們幾個能陪著小少爺長大。”
畢竟在他心里,小少爺確實是在學校里交到了朋友后,才慢慢改變的。
他掏出手機對著前面拍了個照片,然后十分狗腿地點開一個窗口發了過去。表明自己十分敬業地盯防著小少爺身邊的情況。
[yx:?]
[yx:那幾個人怎么在?他們什么時候過去的?現在要去哪?]
張寅沒想到對方是這個反應,立刻解釋。
[寅虎:他們都是昨天來的,小少爺看到他們的時候還很開心(微笑.jpg),正準備去溫尼奧湖坐觀光船。]
[yx:開心?]
聞鈺夾著書站在走廊里,盯著手機上這行字反復看了半天,又皺著眉順著張寅的話想象了一下他弟弟開心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了。
最后他嘆了口氣,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了幾下。
有人出教室迎面朝他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剛出教室就臭著個臉,誰招惹我們大少爺了?”
聞鈺掃了他一眼把手機放回口袋里,拿著書朝著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張寅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提示他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yx:看好他們,別讓他們把蕭蕭給帶壞了,還有放假放完了讓他們趕緊滾回去。]
聞鈺盯著窗外的陽光,一邊揉了揉自己跳個不停的右眼皮。
總覺得不好的事已經發生了,比如蕭蕭給他們幾個帶著確實染上了什么不良陋習,走上了歪門邪路
想到這里他又點開了置頂聯系人,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半天,等信息發出去的時候他才盯著自己發出去的那行字,怔愣出神。
[yx:玩的開心。]
[三只小貓:謝謝哥哥。]
聞鈺本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心情不錯地勾了勾唇角,讓剛剛跟在他旁邊的那個青年都驚呆了,余光瞟了一眼他的手機。
“又是你弟?你弟弟是不是那個什么華佗轉世,這招妙手回春是真的絕啊!”
“你能不能別用學來的中文說這種屁話。”聞鈺冷笑一聲,直接繞過他往樓下走。
“不過你們兄弟真奇怪,一般的兄弟都沒有關系那么好吧。
不為了分家產翻臉就已經算不錯了,你先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家就我一個,我可不知道有個兄弟是什么感覺”
“不想就閉上嘴。”聞鈺夾著書頭都不回地走了。
外面有幾棵樹的葉子已經掉光,剛走出教學樓迎面吹來秋天的涼風,讓聞鈺駐足了一會,接住了一片落下的枯黃葉子。
他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羊毛衫,外面披著過膝的毛呢大衣,出眾的長相時不時引得匆匆路過的人看上一眼,又因為過于冷漠鋒銳的氣質,讓人不敢輕易上前搭話。
最開始對弟弟好可能確實有點愧疚的成分在里面,畢竟因為他,弟弟才意外早產,才從小體弱多病,容易被人欺負,再加之讓人心疼的心理問題。
但是現在早就已經不是了。
他可以不帶任何負擔和愧疚地去愛護這個親人,他們彼此的陪伴比父母陪伴的時間要更長。
生來就帶上的血緣關系,只有到死才會結束,是上天賦予的,不被外界動搖的長達一生的羈絆。
這就是兄弟。
聞鈺木著臉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
雖然很不情愿,這事倒也怪不了宋景白他們,要他有時間,他也能去西國看弟弟,問題就是沒時間。
都怪學業太緊,一天天教室圖書館實驗室,而且還有聞風在當地的分公司,幾頭跑沒完沒了。
聞蕭他們這邊人有不少,所以包了一艘觀光船。
張寅跟在他們后面不遠的地方,旁邊還有幾個一身腱子肉,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看樣子是保鏢,不過打扮得不怎么起眼,不引人注目。
等上船的時候,張寅指了指船后說:“小少爺甲板那邊觀光位置更好,你們去那邊玩,我們就坐這邊。”
張寅一邊拉住了想往里面走的男人,對方是跟著宋景白一塊過來的,而且看樣子還有點眼熟,笑著說:“這不是老趙嗎?來來來,我們坐這邊。”
對方是宋家的司機,兩家孩子玩得好,他們當司機的沒少互相開車接人。
他這些年也開車順路搭了那位宋少爺不知道多少回。沒想到現在在異國他鄉還能碰上,可不是緣分嗎?
被他拉住的人還有些莫名其妙,畢竟他得到的命令就是看好少爺。
“你傻啊,現在跟過去干嘛,這幾個孩子好不容易見個面,敘敘舊,我們就別去湊熱鬧了,還讓他們不自在,沒必要打擾他們。”
張寅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背,“在這種人家里做事,這點眼力見還是要有的。”
“哦。”莫名其妙被人喊老趙的男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觀光船很大,他們坐在里面都有點空,等聞蕭穿過兩旁的座位從觀光船的船艙里出來,視線瞬間開闊。
甲板上圍著一圈欄桿,防止人掉下去。旁邊還有樓梯,能夠上第二層。
船體劃過明鏡一樣的湖面,在兩側掀起水浪,往后看能看到一條長長的白色細線,耳邊能聽到水浪嘩嘩的聲音,人也跟著船體小幅度地搖晃。
他知道為什么有人喜歡游輪旅行了。從船離岸開始,水域就把他們跟陸地隔開,直到船再次靠岸。
從離岸到靠岸這段時間,船上自成一個不受打擾的世界。
等下船的時候才會有一種回歸現實的感覺。
“溫尼奧湖是西國的第四大湖,有人說這里是現實中的伊甸園,許多有名的電影都在這里取景,一些商界名流都以在湖畔有一棟別墅為傲……”
宋景白說到這里輕輕皺眉,停頓了一會才說,“宋楷之也在湖的北邊置辦了別墅。”
“那你昨天為什么還要住酒店?”
“離你太遠。”
宋景白說完,聞蕭才想起來剛剛他們坐車都坐了半個小時,將近五十公里。要是再繞湖半圈,花的時間就更多。
“你們是不是后天回去,明天我要上課。”聞蕭掃了他們一眼,“我不像你們有假,還有閑工夫大老遠跑過來。”
霍展言在旁邊無所謂道:“明天就不能不上課了嗎?”
宋景白毫不客氣地嘲笑他:“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逃課家常便飯。”
“我現在每節課都有上。”霍展言惡狠狠地瞪了宋景白一眼,又扭頭跟聞蕭解釋,“真的每節都上了。”
說完還盯著聞蕭,微微低頭盯著他的樣子,讓聞蕭皺了皺眉。
這不會是希望自己能表揚他吧?
聞蕭決定直接祝他好運,以他那個稀爛的成績,除非這一年被學神附體了,不然申請弗蘭頓學校八成是申請不上的。
“蕭蕭,你們學校什么時候會停課?暴雨預警?下冰雹?恐怖襲擊?”霍展言還在耳邊不依不撓。
“停!”聞蕭立刻讓他打住,“你別越說越離譜了,這些都不可能。”
他覺得他們幾個人過來就是影響他學習的,剛準備再說點什么,就被人抱了個滿懷。霍展言一邊抱著他,語氣聽著跟平時很不一樣。
“就看兩天怎么夠。”
宋景白下一秒就揪住了霍展言的后領,把他用力往后面撤,一邊笑著說:“霍展言,你是還沒斷奶?”
“宋景白,你是想打架?”霍展言咬著牙,一邊握緊了拳頭,不過還沒等他發怒,拳頭就被人握住了。
對方的手比他要小一些,指骨修長勻稱。可就這么被人輕輕一握,他那點氣就全都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麻麻癢意。
不僅怒氣全消,還開始胡思亂想,心猿意馬。
“能不能別總是想著用打架解決問題?”聞蕭確定霍展言不會因為沖動在船上做一些危險行為才松開手。
“我沒想打架,我嚇唬人他呢”霍展言抓了抓頭發,把頭發抓得有些亂糟糟的,跟他的心一樣亂。
蕭蕭剛剛是在哄他?
耳邊傳來宋景白一聲嗤笑,霍展言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跟那家伙計較,要維持自己在蕭蕭心目中的形象。
聞蕭發現衛南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著本子不知道在畫什么,剛走過去,衛南星就瞬間抬頭盯著他。
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衛南星拿著本子涂涂畫畫了。
而且他早就知道衛南星有用畫來記森*晚*整*理日記的習慣。這也讓衛南星的日記,一般人都看不懂。
他指著本子上那只站在船頭的小貓,挑了挑眉:“這個是我?”
衛南星點點頭。
聞蕭越看越覺得新奇,這還是衛南星第一次主動給他看自己在日記上畫的東西。他知道這是衛南星從小養成的習慣,但是一直保留了下來。
“它在唱歌?”
衛南星繼續點點頭,看出了聞蕭的疑惑,他低聲道:“感覺你想唱歌。”
聞蕭愣了一下,剛剛他一踩在甲板上,握住護欄時,確實有種很想對著平靜遼闊的湖面大喊一聲的沖動。
不過并不是想唱歌。
但是其中的情緒都是一樣的,都是興奮。他來西國一個月,都沒有像現在那么開心的時候,即使今天并沒有太陽,是陰天,天空是灰色的。
他雖然說他們來找他影響了他學習,一邊又切實地感到開心。聞蕭都想拍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什么時候可以對自己誠實一點。
等結束了湖上的觀光航行,船停靠在那邊,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碰撞聲。
聞蕭下船的時候,船身突然搖晃了一下,旁邊剛好有個人拉住了他。
聞蕭扭頭一看,果然看到了冷舒城。
“小心。”冷舒城說。
等收回手,聞蕭腦海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冷舒城剛剛的那個眼神,他感覺冷舒城是有話想對他說的。
“你好,我可以給你們拍張照嗎?”突然有個卷發女生拿著相機靠近他們,主動進行了自我介紹。
卷發女生笑著說:“我是抓拍,不會占用你們太多的時間,好嗎?”
因為他們剛好和大部隊隔了幾步距離,所以聞蕭很確定對方的話是對他和冷舒城說的。
聞蕭剛想拒絕,就看到冷舒城又拉住了他的手,在聞蕭不解的視線中,緩緩道:“我想跟你拍。”
“那張合照里,沒有我,所以我想”冷舒城定定地看著他。
也許那張照片的事,其實一直讓他有些耿耿于懷。
他也想要跟聞蕭的合照,即使在很多人看來,不過是一張照片而已。他收集了很多聞蕭的照片,但是那些照片里,都沒有他。
但也就是一張不起眼照片,能讓他記掛那么久。喜歡會讓人變小氣,變得善妒。
聞蕭定定地看了冷舒城一眼,才對那個卷發女生說:“麻煩你了。”
“抓拍……就這樣就行了?”
對方見他們答應了,連忙點頭,然后舉起相機找好角度開始拍。
“自然一點就行,半分鐘就夠了。”卷發女生對他們比了個手勢。
聞蕭盯著冷舒城,知道那張過去的照片已經不能補拍,所以冷舒城是想通過新的照片,走進他的生活?
他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只要能理解一點就好了,拍了這張照片,應該能讓冷舒城開心一點。
“拍完了。”卷發女生抱著相機過來,還送了他們一人一張拍立得。
聞蕭拿起照片表達了感謝,就聽對方說:“你們是戀人嗎?”
他拿著照片的手微微一頓,剛準備搖頭,就看到霍展言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站在卷發女生面前,壓迫感十足。
霍展言磨了磨牙,目露兇光,跟要吃人似的,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你看他們哪像了?”
說完就拉著聞蕭的手,想把他拉開。
卷發女生看著聞蕭他們的背影,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問什么了,連忙小跑過去。
“這組照片能發在我的ins賬號上嗎?”
聞蕭想著反正在國外也沒人認識他,就答應了,甩開了霍展言的手,一邊揉手腕一邊說:“你的手怎么跟個鐵鉗子一樣,到底吃什么長大的?”
霍展言突然盯著他的手,皺著眉說:“弄疼你了?我太用力了,對不起……”
“你還會說對不起?”聞蕭有點狐疑。
“我會的事多著呢……”霍展言把眼睛看向別處。
“你們要再不走,就坐不了山頂纜車了。”本來默不作聲的宋景白突然開口,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聞蕭立刻上前一步,在他旁邊低聲問了一句:“你不高興了?”
“那蕭蕭,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不高興?”宋景白說。
“因為剛剛那個人說的話?”說他和冷舒城是不是戀人什么的。
宋景白會因為這個生氣嗎?
突然他聽到了對方的輕笑聲,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對方那雙狐貍眼里閃著微光,亮得有點驚人。
他覺得如果不是還有其他人,宋景白甚至可能會大笑出聲。
對方用一種更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蕭蕭,當你這么想的時候,你沒發現我們已經是戀人了嗎?”
如果你會因為被人誤解成和別人是戀人,而擔心另一個人會因此不高興。
對方要不是在你心里有某種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為什么要在乎對方的情緒會不會受到這句話的影響?
聞蕭瞪大了眼睛,一邊覺得宋景白在詭辯,一邊又覺得有點被對方說服了,本來就不明不白的心意,有些被對方牽著鼻子著走。
等回到阿德勒夫人家里的時候已經五點鐘。
看到他們回來,阿德勒夫人先是問了他們玩得怎么樣,然后就拿出了模具準備做巧克力。
“不過糖好像不夠了,這樣做出來的巧克力會很苦,聞,我記得你喜歡吃甜一些的巧克力。”阿德勒夫人手上拿著裝白砂糖的罐子,不過罐子已經空了。
“我去買。”冷舒城突然說,“我對附近比較熟悉。”
他主動提出去買糖,也只是因為聽了這位夫人的話,希望蕭蕭能吃到更加符合他口味的巧克力。
不需要去市中心的商業街,在附近五百米遠的地方,就有一家小型的百貨超市。好歹也在這里生活了將近十年之久。
等走出別墅,冷舒城輕輕吐出一口氣,手上拿出剛剛被人贈送的拍立得,照片上面能看到他和聞蕭牽著的手。
拍照人的技術很好,剛好捕捉到了他們對視的瞬間,兩只手緊握時,真的就像是親密無間的戀人一樣。
他把照片小聲收好,一邊覺得自己變得非常不像自己。
為了讓喜歡的人吃上甜味的巧克力,他主動提出去買糖。
這種上趕著獻殷勤的感覺,以前他覺得不屑一顧,現在覺得,能為喜歡的人做點什么,即使只是去買點白糖,心里都是幸福的。
也有可能不是冷舒城變了,而是聞蕭讓冷舒城學會了直面內心。
不一會,聞蕭發現外面不知道怎么天色就黑了,并不是那種夜幕自然降臨的感覺。
天上仿佛陰云密布,把不多的光線都給遮擋住了,空氣也變得非常沉悶。
不一會就下起了傾盆暴雨,豆大的水珠拍打在玻璃窗上,力道很重,像下冰雹一樣,在耳邊噼里啪啦炸響。
“冷舒城的電話打不通。”聞蕭皺著眉,一邊拿著傘準備出門,“我知道他去的哪家店。”
“這么大的雨,他應該是沒聽見鈴聲。”霍展言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無所謂地聳肩,“而且那么大的人,總會知道躲雨。”
“我們跟你一起去找。”宋景白沉思片刻說。
張寅聽說后也冒著雨開車過來了,一般他把聞蕭送回阿德勒夫人家就會回去跟先生匯報工作。
聞蕭盯著打不通的電話,把雨傘撐開,心里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蕭蕭,不會有事的。”宋景白少見地沒有笑容。
這是入秋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雨,就連天氣預報都沒有預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