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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坂口牌掃弟機 > 110-120
    第 111 章

    正在工作的坂口安吾被好哥哥的奪命連環call叫了回來。

    在泉先生揶揄的微笑中, 安吾默默上樓找種田長官批了請假條。

    為什么不找泉先生?

    說到這,那就讓我們恭喜安吾終于通過自己的努力擺脫了腦袋前頂著的‘實習’兩個字。

    現在身為異能特務科新鮮出爐輔佐參事官的安吾只能找頂頭上司種田長官批假條。

    提前收到了仁一的消息,很爽快的通過了請假審批的種田長官憐惜的拍了拍得力助手的肩, 一臉凝重。

    并不知道哥哥叫自己回去干嘛的安吾在感受到種田長官的目光后心中涌出了各種猜測。

    總不會是什么特別麻煩的家務事吧?

    但這種對于最壞情況的預設很快就被打破了。

    “上課安排???”

    比預想中的家務事還要麻煩的事出現了。

    “噓,安吾吾。聲音小一點。”

    好哥哥在安吾進家門的第一時間就攔住對方,然后把親弟弟扯到花園的小涼亭中。

    安吾一臉黑線的透過虛掩著的門縫看到了凝重的坐在沙發上的夏油杰。

    他敢肯定,杰現在心里想的一定是自己轉學到橫濱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再嚴重點,說不定還會懷疑仁一所說的學校到底能不能計入履歷中。

    好哥哥俯下身雙掌貼合在空中拜了拜。

    “現在只能靠你了安吾。”

    全家實至名歸的操心老媽子安吾嘆了口氣, 一屁股坐在長椅上開始了坂口兄弟一問一答。

    “學校地址就是近郊的那片新開發地皮?”

    好哥哥點頭。

    “是以祓除咒靈為最終目的,同時提供給那些有能力的小咒術師一個成長場所?”

    仁一思慮片刻,先搖頭, 再點了點頭。

    安吾默默劃去了心中想出來的嚴苛教學設計, 繼續問道:“聘請的老師都是各有所長的嗎?”

    坂口仁一徹底沉默了,甚至連點頭搖頭的動作都沒有了。

    安吾不可置信的看著哥哥:“哥!哥!你甚至沒有招募老師!!!”

    仁一眼疾手快伸手捋了捋安吾的頭毛, 無辜的解釋道:“我還以為有了學校, 老師自然就會出現在學校里面”

    安吾一口老血哽在喉間,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的哥哥確實沒上過學,但是他沒想到對方不上學的代價是連常識都沒有了!

    “家里難道就沒有”沒有人提醒過嗎?

    下一秒, 察覺到自己在說什么的安吾也陷入了沉默。

    家里好像真的,沒有,一個除他以外的人, 上過學

    聰明到無可救藥的亂步倒是上過幼兒園和小學,但由于對方實在是不適應普通緩慢的教學方式, 很快就不上學了, 由隆子小姐在家教亂步各種知識。

    至于綾辻行人被檢測到異能的時候就管控在異能特務科的人沒資格說這些。

    太宰那家伙怎么說以前也是津島家幺子,情況跟仁一一樣, 都是由家族聘請的家教上門授課。

    這么一看,安吾突然想到,有些人的聰明真是天生的。

    但如果這種聰明是用非常人的模式換來的他安吾寧愿不要!

    “總之”安吾揉了揉眉心,“先確定學校要教授的課程,之后根據課程聘請老師好了。”

    仁一恍然大悟,以拳擊掌。

    “安吾,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叮~你的好哥哥使用了甜蜜夸夸攻擊。

    安吾不自在的撇過頭,還小聲嘟囔著:“真是搞不懂為什么一遇到家里的事哥哥你就變成一個笨蛋了。”

    “實在不知道怎么辦可以聘請個校長和董事幫你做這些計劃啊”

    在仁一眸光大亮的注視下安吾趕緊在胸前比了個叉。

    “但!是!絕對不要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異能特務科的工作已經很讓我頭疼了啊!笨蛋哥哥!”

    仁一毫不遮掩他遺憾的目光,就這么領著安吾進門了。

    “喲~安吾!”太宰橫穿到安吾面前飛快的打了個招呼,然后再一次跑走了。

    “下午好,安吾。”緊跟在身后的中也同樣一閃而過。

    發現每次一回家只會讓自己頭更疼了的安吾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而后大聲道:“都過來!現在召開家庭會議!”

    作為家中權威的代言,安吾的話語權比仁一還要大。

    太宰悻悻的跑過來一屁股坐在餐桌上。

    織田作跟太宰坐在同一側,兩個人此時眼巴巴的瞅著站在一旁監督現場的安吾。

    中間空著的一張椅子代表兩人向安吾發出邀請。

    雖然嫌棄,但安吾還是乖乖落座。

    當初定制一個長餐桌的好處現在體現的淋漓盡致,在崽崽們都坐滿了的情況下桌子尾部還空了不少位置。

    “好啦。”仁一拍了拍手,把崽崽們的注意力叫了回來。

    “現在開始坂口家關于咒術中專的第一次特戰會議。”

    怪劉海少年一臉果然如此的坐在桌子前端,有些無奈的看了身旁興致沖沖的悟一眼。

    反正拐過來的杰已經知道了空殼學校這件事,仁一破罐子破摔,坦誠的開口問道:

    “杰,關于學校的課程你有什么建議嗎?”

    雖然是臨時家庭成員,但是作為唯一全程在上學的杰,他提出的建議可是很重要的。

    “我不太清楚咒術學校專門的課程,不過要是普通學校的話——”

    杰伸出手指一項項細數起來:“大概有各種文化課、體育課、興趣拓展課堂”

    最開始的文化課和體育課還好,等杰真的把烘焙課堂、家庭理療、保健衛生課全都算上了的時候,仁一面上的微笑徹底掛不住了。

    好哥哥退縮了:“果然還是找人當代理校長吧”

    安吾毫不客氣橫了哥哥幾眼:“肯在教育事業上付出的咒術師哪有那么好找。”

    “所以我就說,哥哥你做這項決定之前思考的還是太少了!”異能特務科參事官安吾發出了專業的聲音,最后一錘定音:

    “這就是過度溺愛的后果!”

    絕口不提自己的現在也是哥哥溺愛過來的產物,安吾一副小大人模樣。

    仁一眼神暗了暗,沒有跟安吾強調校長已經不需要找咒術師擔任了。

    橫濱獨立咒術中專建立的初衷更簡單一點,只不過是單純的想要滿足悟混在學校上學的愿望。

    咒術高專說是學校,其實不過是一個給這些記錄在內的學生們一個處理咒靈任務的平臺。

    與其說是學校,更像是不擔責的咒術師收容場所。

    沒有一點正常學校的氛圍不說,總監會派發下來的任務也沒有專人核實。

    很容易就給孩子們留下獨屬‘咒術學校’的陰影。

    這是絕對要杜絕的事情!橫濱中專絕對不要發生這種事情!

    至于咒術界的存在

    仁一已經跟貓咪老師商量過了,等到大選結束,自己擔任總理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揭開咒術界最后這層油膩臟污的布。

    而橫濱中專就是第一個試行點。

    仁一的指節有規律的敲動桌面,隨后想到了什么一般點起了頭。

    大項目上的難題交給自家老師好了!

    相信以貓咪老師的人脈,對方一定會找到最合適的校長和教育人選!

    突然間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也沒有那么重的好哥哥松口氣,樂呵呵的拍了拍手。

    “大體上我都清楚了。非常感謝,杰。”

    黑發少年眨眨眼,聳了下肩膀表示這沒什么。

    來都來了,不過是學校光有個場地、沒有老師、沒有課程表、同學還只有一個而已。

    區區這點難題!不足為懼!

    “聽起來好好玩!”太宰在杰開始列舉課外活動的時候就睜大了雙眼。

    家政課他一點都不感興趣,不過他好喜歡那節烘焙課!

    老師一定很厲害吧!

    可以教他做焗蟹嗎?!

    顯然有這個想法的人不止一位。

    仁一掃視全場,看到了不下三雙閃亮亮的眼睛。

    這個還沒找好老師的烘焙課好受歡迎喔,這樣的話要不要先把這門課和基礎教學一起抬上來?

    “亂步大人才不想去,亂步大人只想吃做好了的甜品!”

    “我也是我也是!”雖然沒有人問,但是悟咪依舊興沖沖的舉手道。

    “那怎么辦?”仁一攤手:“如果這堂課真的這么受歡迎,我還想著先開設在學校呢。”

    “先?”安吾抓住了重點。

    “因為學校比較特殊,找校長和董事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先從基礎的課程上起。”

    “比如?”

    仁一認真說道:“比如文化課、體育課還有關于咒術知識的理論課。”

    “不要——”

    聽到這些不敢興趣的課,五條大少爺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那”仁一換了個說法:“可以在不受五條家干擾的情況下在學校隨便玩,順便上上課?”

    “有甜品嗎?”

    仁一想了想烘焙課點頭:“有的。”

    “可以跟杰打架嗎?”

    仁一想了想體育課點頭:“也有。”

    橫濱中專最大董事家的大少爺滿意了,他拍板道:“我喜歡這個!”

    在悟和仁一達成一致的完美情景下,莫名其妙被當做什么衡量標準了的杰猶豫片刻后開口:

    “體育課老師會教授格斗術嗎?祓除咒靈來說體術也很重要吧?”

    “當然。”仁一微笑著拍拍杰的肩膀:“這個就放心好了,體術老師絕對專業,不信你問問中也。”

    杰疑惑的看向似乎想起來了什么,渾身不自覺僵硬起來了的小橘貓。

    橘發少年用一種‘祝你安好’的眼神惋惜的盯著杰。然后又覺得不過癮,一邊長長的嘆了口氣,一邊難過的搖頭。

    “怎怎么了”

    饒是一向冷靜夏油杰小朋友,這下子都有些慌了。

    “等你上課之后很快就會知道了。”中也思考了一下禪院甚爾那慘絕人寰的上課方式,默默給兩位即將遭罪的小伙伴點了支蠟燭。

    希望甚爾看在他們是‘老板的心肝寶貝’的份上會記得給他們留口氣。

    阿門。

    第 112 章

    禪院甚爾又一次從大老板那接到一個好單子。

    不對, 應該說老板給的單子全都是好單子。

    好像也不太對,老板給自己委派的任務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交易任務了。

    從另一個層面來說,這已經成為了禪院甚爾的固定工作。

    依照這位賞金獵人的格調, 放在以前這種需要固定踩點上班的工作他是絕對不會接的。

    不過老板承諾上班時間靈活可變,只需要每天都去就好。

    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的老板帶過來的完美大餅。

    甚爾爽快的跟仁一簽訂了‘橫濱咒術中專體育老師’的合同。

    榮升為無證上崗人民教師的禪院甚爾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發送給手機另一端的短炸毛女人。

    是的,甚爾答應仁一接下這份長期工作的一大半原因是因為田口小姐。

    經過長達半年的接觸,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這個活力過頭了的女人單方面的聯系,但甚爾依舊不可避免的淪陷在這片熱忱之中。

    目前已經確定了關系的兩人都在暗中準備一些更利于日后生活的籌碼。

    其中, 一份穩定安逸工資高的固定工作是很必要的。

    甚爾看到對面發來的‘要加油哦,甚爾君~’的消息后摁滅了手機屏幕,看著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的一黑一白兩顆貓貓頭。

    況且——

    有哪份工作上課可以暴揍學生啊?

    禪院甚爾抽開手中的釋魂刀, 獰笑的盯著面前的五條神子和千年難遇的咒靈操術。

    感謝老板, 今天的錢賺的也很輕松。

    操場上乒乒乓乓的打斗聲一時不斷,腳底傳來的震顫讓在屋內認真打工的諸伏景光面色漆黑。

    這位仁一欽點烘焙課老師現在正在替亂步烤小餅干。

    至于亂步為什么在這里?

    早就商量好了第一天要跟悟和杰一起來學校玩的坂口家崽崽極其自來熟的霸占了烘焙課教室。

    跟文化課老師相比, 受歡迎度高的過分的景光老師笑容苦澀的把這群不省心的孩子迎進屋。

    說起來

    他好像還沒見到過文化課老師?

    這個學校不會只有操場上那門打架課和自己這門廚師課吧?!

    景光的表情更奇怪了, 他開始后悔自己答應仁一的舉措了。

    “后悔也沒有用。”亂步費力從太宰手中搶過椰果罐頭, 發出了勝利的歡呼聲。

    “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中專是你目前最適合待的地方了。”

    這話倒是沒有錯,鑒于蘇格蘭已經死在那場席卷了整個大樓的火災中, 身為蘇格蘭的諸伏景光自然沒法在東京繼續潛伏下去了。

    依照琴酒的多疑程度,哪怕本人就死在他面前對方也要假裝走掉而后再跑回來開槍試探一下。

    所以即便萊伊的任務匯報完美到沒有任何漏洞,但由于港口Mafia的介入, 黑衣組織依舊會傾巢出動試探一下盤踞在橫濱的最大變量。

    很快就有人來橫濱的黑暗面攪局了。

    秉持著抓緊時間享受最后一點安寧的亂步果斷躲進了小餅干的溫柔鄉。

    別的不說,仁一眼光真好!

    老爹的笨蛋徒弟做飯真好吃!

    亂步左一口小蛋糕, 右一口小餅干, 勵志不給在外打架的悟留一滴糖分。

    “哼哼~亂步真是壞心眼。”察覺到亂步想法的太宰說道。

    但也只是動動嘴的程度,不僅沒有不好意思, 甚至還跟亂步同流合污的太宰抓起新鮮出爐的司康餅咬了一口。

    雖然對甜品不太敢興趣,不過黃油和堅果混合在一起烤出來的味道真的很香。

    只嘗幾口不會對他太宰造成什么負擔的!

    諸伏景光看著鐵皮桌上狼藉的慘狀默默加快了手里攪面團的動作。

    操場上的轟隆聲逐漸弱了下去,隱約還能聽到五條憤怒的喵喵叫,回應他的是甚爾極具辨識度的嘲諷。

    太宰站在凳子上,雙手張開搭在眉梢,翹著腳尖向外張望。

    卷毛咪總結道:“完蛋了,家里又要多兩個笨蛋大猩猩了。”

    亂步含糊的應了一聲。

    小伙伴的反應平平,太宰一下子從凳子上蹦了下去,在亂步身后繞過,坐到了另一邊的椅子上。

    “亂步——”宰咪開始扯小伙伴的袖口。

    今日沒有工作的名偵探咽下了最后一口小蛋糕,敷衍的回復:“嗯嗯,武力派含量要超標了。”

    “就是就是。”終于得到回應了的太宰開心起來。

    “家里馬上就要變成大猩猩的聚集地了!”

    亂步瞇著眼睛上下掃視太宰一圈,目光觸及到對方鼓鼓囊囊的口袋之后問道:“你今天怎么沒跑出去?”

    太宰從口袋中掏出自己滿橫濱流浪的口糧——蟹罐。

    然后極其寶貝的把它們攤開擺在桌面上。

    “我本來還想拿著我最喜歡的罐頭誘拐那只流浪貓,結果今天滿大街都沒有找到對方的影子嘛~”

    太宰有些興味的撬開一個罐頭,拿出勺子舀了一大口塞進嘴里。

    至于吃過早飯和司康餅還能不能吃得下罐頭?

    宰型生物跟亂步、五條這種甜品控一樣!有一個專門的胃用來裝各種蟹味食品!

    “貓咪才不會吃蟹肉罐頭。”亂步貓貓往旁邊挪了一下。

    太宰撇了撇嘴,“但是我會吃!那只三花貓也一定會吃的!”

    “絕對不會!而且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會逃走!”

    “亂步好過分!”

    雖然小伙伴說的是實話,但是才不承認自己栽到一只貓身上了的太宰惡狠狠地用勺子戳了戳蟹罐下面的鐵皮。

    “滿橫濱抓貓的游戲你還沒玩夠嗎?”亂步瞇起眼睛問道。

    “根本玩不夠——”太宰整個人趴在擺開的蟹罐上,伸手在空中比劃起來。

    “亂步你不知道!那只貓真的很心機!每當我不想找他玩了的時候就會出現在我眼前晃悠一下!”

    像是想到了那個場景,少年直起身子不滿的拍了拍桌子。

    “這不是明晃晃的挑釁嘛!”

    他太宰能受得了這口氣嗎?!

    當然不能!

    于是開始跟三花貓以橫濱為場地打游擊的日子越來越多,逐漸改變了他白天沒事就窩在家里日常。

    亂步哼哼了兩聲,思索片刻放棄了深究一宰一貓的橫濱游戲。

    橫濱的三花貓可是很特殊的,既然對方對太宰有興趣,其中自然是有什么更深層的目的在。

    太宰有數就好!

    亂步恢復了之前無腦糖貓貓的可愛表情。

    把小伙伴變化的表情盡收眼底,太宰冷不丁詢問:“綾辻自己在家沒事嗎?”

    “雖然在橫濱可以找我們陪同,但他的外出權還握在仁一手里呢!”

    看著亂步一種大可放心,他不會影響我們的架勢,太宰放心的打開了另一罐罐頭。

    然后剛吃了一口又覺得不太過癮。

    打算把自己來中專一趟能薅到的所有羊毛納入懷中,太宰舉著罐頭點餐。

    “蘇格蘭師傅!我想吃罐頭做的蟹肉料理!”

    猝不及防被叫了酒名的景光嘴角抽搐,認命的接過蟹罐,開始琢磨起太宰喜歡吃什么。

    剛剛的司康餅對方只是咬了幾口就放下了,餅干和小蛋糕更是嘗都沒嘗。

    看起來不是個甜黨啊

    蘇格蘭師傅掃視一圈臺面上堆滿了的面點食材犯了難。

    太宰還睜著亮晶晶的鳶眸看著他,不想掃孩子興的景光默默掏出手機撥打外援的電話號碼。

    就決定是你了!

    深得蘇格蘭師傅做飯真傳的波本!

    對方還當過一段時間坂口家的保姆,絕對知道坂口崽崽們的口味!

    不知不覺間在自己主業上越跑越遠的hiro聯系上了幼馴染。

    對方電話接的很快,四周很安靜,甚至能透過有些失真的聽筒聽到對面的呼吸聲。

    蘇格蘭擰起眉毛,他記得zero的偽裝工作是咖啡廳的服務員吧?這點怎么說都在備貨,怎么可能這么安靜?

    雖然逃離危險有幾天了,但是對于異常的警覺依舊刻畫在男人心底。

    察覺到不對勁的景光問道:“你在哪?”

    隨后他聽到了幼馴染明顯壓低了音調的回答:“我在應聘”

    應聘?

    景光拿下手機看了一眼電話號碼,確定自己沒打錯之后又一次問道:“咖啡廳的工作不做了嗎?”

    在這個節骨點上換工作不會讓zero被組織盯上吧?

    “就是新工作。”

    聲音小到像是耳語,同時hiro察覺到了從聽筒處傳來的有節奏的敲擊聲。

    是組織在特殊情況下設定的聯絡信號。

    景光謹慎的解析起zero傳達的意思,一邊分神想著組織臨時變更給波本的任務是什么。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在hiro得到‘組織讓波本去港口Mafia臥底,探查對方關于東京行動的始末’這一信息后zero掛斷了電話。

    被臥底組織下達臥底任務的降谷零看著推門而入的森鷗外,謹慎的打量起對方。

    港口Mafia的新首領看起來并沒有那么足的壓迫力,反倒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

    但一想到組織內部關于森鷗外接任后港口Mafia近半年飛一般的發展速度和暴漲資金盤,波本就不得不拿更小心的態度來面對這個笑面虎。

    森鷗外新奇的看著神情陡然嚴峻的波本,揮揮手撤走了房間內的護衛。

    男人踱步到兩米開外的地方,維持雙方一個舒適交流的安全距離。

    “安室先生?”森鷗外舉起手中的資料,“您想應聘我空缺的秘書職位?”

    “是的。”zero點頭。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港口Mafia的秘書職位不是內部選拔而是對外招聘,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偽裝一份絕對完美的資料。

    無論是行跡還是履歷都沒有任何漏洞,如果順利的話僅憑這份組織提供的資料波本就能拿下實習資格。

    森鷗外草草翻看了幾眼,然后緩緩開口:“很完美的履歷,看起來十分附和我找秘書的標準”

    來了,實習資格。

    降谷零緩緩勾起嘴角。

    “恭喜你,現在就可以直接轉正到崗了。”

    降谷零還沒完全勾起的嘴角僵在了臉上。

    嗯?實習期呢?

    港口Mafia的待遇現在好到可以招收一個不知底細的外來人員了?

    第 113 章

    安室先生一臉懵的跟著森鷗外走到秘書辦公室。

    辦公室內的陳設很新, 桌子上甚至還貼著沒撕下來的塑封膜,屋內充斥著一種好聞的木質香。

    臥底先生沉默了。

    這哪是待遇好的辦公室啊?!

    這根本就是挪了塊地方,從庫房拿來新的桌椅臨時搭建出來的辦公室啊!

    感覺自己掉進狼窩了的zero警覺的轉身后撤兩步, 直到看清森鷗外的站位后才松了口氣。

    “別這么緊張,安室先生。”森鷗外關上秘書辦公室的門,含笑站在門口。

    他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害,嘴里卻毫不客氣的說著跟自己行為截然相反的話。

    “港口Mafia很歡迎您的到來,波本先生。”

    降谷零的瞳孔在對方話音落下的瞬間緊縮, 而后條件反射的摸向后腰的配槍。

    手下傳來堅硬的金屬觸感讓臥底先生回神,他想到了違和的地方。

    港口Mafia大樓進出有搜身制度,并且要上交一切尖銳金屬物品。而自己報上名號之后就有專人領著上樓, 流程快到讓人選擇性忽略了搜身這回事。

    放任一名不知底細的人士面見首領可是很危險的事情。

    對方要么就提前調查好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要么就知道自己真實的目的。

    但總歸,都是在向zero表示港口Mafia沒有惡意的示好行為。

    降谷零抽出手木倉的手頓住了, 但依舊謹慎的按在木倉柄上。

    將臥底先生的一系列動作和面部表情盡收眼底的森鷗外笑瞇瞇開口:“我可以用我個人名義保證, 我們有著相同的目的。”

    “比如?”

    “比如你剿滅黑衣組織的打算?”森鷗外瞇起絳紫的眸子, “這分量夠了嗎?”

    足夠大,并且足夠有誠意。

    降谷零收回手直起身,他想起了師傅先前的交代, 而后慎重的點點頭。

    “啊呀~這可真是太好了。”森鷗外拍了下手。

    綢布的白手套隔絕了擊掌聲,但zero還是從這輕巧的響聲中聽出了對方現在輕松的心態。

    “既然我們達成共識了的話,接下來一段時間還要麻煩你了。”

    “啊好。”還不清楚具體要怎么麻煩的波本跟在森鷗外身后。

    對方推開了秘書辦公室內側的門, 入眼的就是港口Mafia首領辦公室。

    辦公室四面都是落地窗,從港口Mafia的高樓下看去幾乎可以將大半個橫濱盡收眼底。

    不過讓新晉秘書更驚訝的是對方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 層層疊疊摞在一起, 其中甚至有著一看就沒翻閱過的新紙張。

    想到自己應聘的工作崗位,一種不妙的預感涌上zero心頭。

    從沒有覺得自己預感這么準的波本先生下一秒聽到了港口Mafia首領不負責任的聲音。

    “那么這些工作就麻煩你了, 秘書官?”

    啊?

    他聽到了什么?

    什么工作?

    新晉秘書一臉菜色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森鷗外,雙眼中明晃晃的寫著難以置信。

    森鷗外置若罔聞,反倒是想起來什么一樣驚訝:“哦呀,有些內部的工作不太方便你親手過問。稍后會有人把外部事務的文件送到你的辦公室。”

    看起來森鷗外還有點良心,zero稍微松了口氣。

    只要自己不會被巨大的工作量壓死就好。

    等到港口Mafia成員通知自己辦公室內的一切布置都準備好了,需要處理的工作也都搬到秘書辦公室內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抽空跟幼馴染交流了一下情況,并且告訴了對方自己總結出來的坂口家崽崽們的喜好食譜后,喜得一份新工作的秘書官鼓足精神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看著跟森鷗外的桌子沒兩樣,堆滿了文件的辦公桌,zero悟了。

    上司的場面話聽聽得了,現在哪有說什么就做什么的良心老板在了。

    降谷零大體翻看了一下需要處理的文件,十分鐘后默默打開了首領辦公室的門。

    果不其然,首領的辦公桌上空去了極大一部分,只剩下零散的幾個文件夾。

    降谷零淡定點頭。

    哦,這些應該是自己處理不了的內部事物。

    不過——

    男人撐著門,橫著站在中間。左看看自己需要處理的堆成山了的外部公務,右看看首領需要處理的寥寥幾張港口Mafia內務。

    他記得,港口Mafia是地下世界中能跟黑衣組織對打的中黑/手/黨組織來著,為什么他們的工作全都是一些苦手的公文啊?!

    成功身擔兩份臥底任務的波本先生被工作推進了深淵。

    ***

    與此同時,橫濱某家甜品店內。

    間接導致zero深陷工作地獄的仁一此時正看著坐在對面,直接導致zero深陷工作地獄的罪魁禍首——森鷗外。

    “森先生,您今天沒工作嗎?”

    “多虧坂口先生的提議,我聘到了一位絕對好用的秘書幫我處理工作。”森鷗外笑瞇瞇的切下一塊蛋糕放在愛麗絲的盤子里。

    洋娃娃般的女孩‘啊嗚’一口吞下了奶油蛋糕,開心的用叉子叉起上面的草莓放在阿敦盤子里。

    小老虎眨了眨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左側的仁一和綾辻看,似乎在思考自己應該把這塊草莓先送給誰。

    “你自己吃就好了。”仁一摸了摸對方的短發。

    “愛麗絲可是很少跟同伴分享小蛋糕呢,看起來她很喜歡你。”

    森鷗外的話得到了愛麗絲毫不客氣的一腳,女孩拿著自己的蛋糕挪離了原本的位置。

    綾辻行人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側著靠在墻壁上,默默翻了一頁書。

    他才不想管港口Mafia的首領心中的小九九,綾辻只想找個陽光充沛的角落安靜看書。

    但森鷗外要是不動點奇怪的小心思,他就不是森鷗外了。

    已經充分享受到了收容有用的下屬的益處,森首領笑瞇瞇的試探道:“坂口先生今天是陪著弟弟出門?”

    “不,我這是出門視察工作。”仁一大言不慚,把逃班這件事說的錦上添花。

    森鷗外被噎了一下,把這個新穎的說法記下來后應和道:

    “是擂缽街那邊的項目嗎?旗會跟我報告說馬上就要竣工了,正好一起去瞧瞧?”

    仁一瞅了一眼乖乖吃蛋糕的阿敦。

    每次一見到仁一就要貼在大家長身邊的小老虎舉手表示仁一去哪我去哪。

    綾辻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收進懷里,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于是幾人爽快的轉移陣地,一同朝著擂缽街深處前進。

    “仁一哥哥,這里有好多房子!”

    第一次來擂缽街的小老虎牽著仁一的手新奇的左看右看。

    從立項實施開始一直到現在,長達半年多的時間讓擂缽街的居住環境和周邊生態有了很大的改善,對于沒見過擂缽街先前景象的男孩來說,這片在獨特地貌上搭建出來的樓房和商鋪實在很稀奇。

    仁一不是第一次來擂缽街視察了,但跟以前帶著記者和相關人士比起,悠閑的帶著家里的孩子們來還是第一次。

    有些眼熟的工程人員迎了上來,他舉止夸張湊到仁一身邊:“市長先生,您今日怎么親自跑來了。”

    “不用在意。”仁一擺擺手,“只是正好路過來看看而已。”

    仁一不笑的時候冷冰冰的,墨一般的黑眸從男人身上一掃而過。

    工程人員訕笑兩聲,打消了本想跟在市長身邊陪同的念頭,灰溜溜的離開了。

    仁一公事公辦的態度一定程度上讓遠遠觀望情況的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將注意力放回自己的工作上。

    誰都知道能搭上仁一的線是絕好的差事,但目前還沒有人想觸了他的眉頭。

    成功用一個小動作讓身邊清凈不少的好哥哥長舒一口氣,牽著綾辻和阿敦往更中心的位置走去,那邊是旗會負責的地界。

    “走吧,我們去看看中也。”

    “好!”阿敦捏緊仁一的手,從接觸處傳來的溫感讓小老虎渾身暖暖的。

    綾辻瞥了一眼明顯對仁一有孺慕之情的中島敦,又看了看仿佛沒有發現這件事一樣的仁一,默默松開了仁一的手。

    咦——

    本性暴露的徹底了呢,仁一。

    好哥哥遺憾的放任綾辻松開手,一邊用乖巧的阿敦安慰自己,一邊開始期待稍后rua小橘貓的場景。

    滿手都是崽崽的好日子!我來了!

    但仁一期待著的中也崽乖乖等在一邊的場景并沒有發生,好哥哥看著面前有些難以理解的現狀后知后覺——哦,他忘了自己沒有提前跟中也說過自己要來了。

    所以——

    中也之前的穩重和頭頭是道果然是裝的吧?

    好哥哥看著扒在樓層外構架板上對著地上阿呆鳥怒吼的中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阿呆鳥!你個笨蛋!這棟樓是官方掛牌的服務中心!不要把‘舊世界’的新牌匾放在這里啊!”

    “為什么?只有這棟樓最符合我們的格調!”

    阿呆鳥不死心的操控著升降機,勵志把‘舊世界’的牌匾掛在大樓的最頂側。

    帶著安全帽的中也發出震天的怒吼,漂亮的橘發被草草團在帽子里,從臉頰兩邊漏出來幾根發絲不羈的亂翹著。

    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的監工中也又一次上前搶過‘舊世界’牌匾。

    今天之內已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這樣一來一回的行為,實在是無奈的中也決定尋找老大哥撐腰:“鋼琴師,你看看”

    鋼琴師沒空回答他,旗會的組織者此時正在應付首領的閑話。

    一向能坐著就絕不站著的外科醫生都端正的立在幾人身后。

    在看到森鷗外身邊的仁一瞪著豆豆眼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表情,臉皮薄的小橘貓瞬間爆紅。

    中也夾著牌匾,踩著阿呆鳥的‘新寵’落到地面上,還不忘把腦子缺根筋的阿呆鳥一起帶下來。

    “仁一哥,你怎么來了?”

    中也有些心虛,尷尬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仁一。

    好哥哥盯著中也腦瓜頂上的安全帽,思考怎么才能把這個礙事的東西從乖弟弟的腦袋上挪下去,然后讓自己捏咕捏咕中也的圓腦殼。

    做的太明顯的話,中也估計會怕自己長不高回家多喝幾杯牛奶吧?

    但是牛奶喝太多好像也不太好

    看在弟弟身體健康的份上,仁一遺憾的打消了rua貓貓的想法。

    這下才回神的青年回答了中也剛才的問題:“今天正好沒事,碰到了森先生,他提議可以來這邊看看。”

    中也‘唔’了一聲,想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倒有些拘謹。

    “中也哥哥!”

    敦到底還是小孩子,大人之間太過嚴肅氛圍讓他有些不舒服,此時男孩揪住少年的衣角指著不遠處的角落。

    貓科動物直覺上線的小老虎發現了窩在泡沫建材角落的貓咪。

    感覺自己跟坂口家孩子犯沖的夏目貓貓從陰影中跳了出來,一只長長的貓條出現在仁一的視野中。

    沒想到在這能看到貓咪老師的仁一幾步迎上前。

    但最近跟太宰打太極實在有些心累的夏目貓貓看到不省心的徒弟就頭疼,漂亮的三花貓甩甩尾巴,踏著小步子遠離前來尋貓的仁一。

    “貓咪老師?”

    跟著老師走到圍欄邊上的仁一一拐彎就挨了當頭一手杖。

    “你什么時候能把這個稱謂改一下我就謝天謝地了。”夏目漱石沒好氣的白了自家徒弟一眼。

    仁一揉了揉額角,嘿嘿開口:“老師您怎么在這?”

    “老夫還想問你呢。”夏目漱石敲了一下手杖,“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清閑的角落,誰成想又一次被你收養的孩子發現了?”

    “我還以為您在阿治那邊呢。”仁一聳聳肩,大有種不負責任的架勢。

    “那孩子應該還在中專。”

    對橫濱特殊人物的行跡幾乎了如指掌的夏目漱石轉過身,面朝仁一詢問道:“你今天又把事情都甩給清源君了?”

    “都是一些日常工作,清源能處理好的。”

    得到預想中的答案,夏目漱石嘆了口氣,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

    “現在已經十月初了,不要覺得橫濱最重要的任務竣工就可以放松了,候選人登記就在兩周之后,你”

    “我知道我知道。”仁一攤手,把老師念叨了無數次的叮囑重復了一遍。

    徒弟很聰明,什么道理都懂,但就是絲毫看不到對方緊張的樣子。

    雖然良好的心理素質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但在一些特定的情況下,一定的壓力可以促使人達到良好的狀態。

    坂口仁一缺少這種狀態,夏目漱石難免有些頭疼。

    據他所知,山本徹平可是緊繃到了極致,依照對方凡事親力親為的架勢,一定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放松一點,老師。”

    仁一聲音輕快,笑瞇瞇的給了夏目漱石一顆定心丸。

    “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足夠讓山本的名聲一落千丈了。”

    第 114 章

    橫濱的十月像是進入冬天的信號, 溫度幾乎是一夜之間降了下來,明明不久前還可以賴在小涼亭曬太陽,現在沒有一個崽崽想踏出房門半步。

    總之就是很冷。

    沿海城市為數不多的不便利在冬天提現的淋漓盡致。

    “好冷——”太宰裹著小毯子坐在椅子上打了個噴嚏。

    很不幸, 由于太宰不按時換保暖衣物,目前已經有了感冒的征兆。

    “吃藥。”安吾端過來一杯熱水放在太宰面前,一同而來的還有五六粒藥片。

    “我才不要!”

    像是受到驚嚇的貓,太宰竭力把自己往椅子后方縮,企圖遠離桌子上白白的藥片。

    “快點吃!”安吾一把按住貓貓頭, 連帶著椅子一起往前推去。

    “如果你不想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經歷鼻塞、喉嚨痛、嗓子啞等等不舒適癥狀的話,就乖乖把藥吃掉!”

    不得不承認,安吾話語間透漏的警告意味很濃, 太宰悻悻的撇撇嘴, 打算垂死掙扎一下:

    “這些藥混在一起吃不會中毒吧!”

    “不會的,太宰。”織田作認真的觀察了一番藥片后開口, “這些應該是從晶子那里拿過來的藥。”

    晶子出品, 必屬精品。

    這下太宰沒有任何理由不去吃藥了。

    少年皺著眉頭艱難的咽下了最后一粒藥片, 仿佛吃下了什么難以理解的毒藥,夸張的揮舞起手臂:“織田作!水!”

    織田作看著離太宰之間半個手掌距離不到的水杯,沉默片刻, 把已經變成溫水了的水杯遞了過來。

    “要我說織田作,你實在是太慣著他了!”

    旁觀了全程的安吾譴責的目光讓天然紅毛少見的疑惑起來。

    “略~”太宰吐了吐舌頭,抱著水杯對安吾做了個鬼臉。

    “只有安吾不僅婆婆媽媽的還很嚴厲!明明是親兄弟, 為什么仁一不這樣!”

    “因為哥哥那個笨蛋滿腦子都塞滿了溺愛兩個字。”安吾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原來安吾是這么想我的嗎?有些傷心欸——”

    姍姍來遲的好哥哥遺憾的嘆了口氣,佯裝傷心的樣子。

    罕見的沒有在起床第一時間就下樓的仁一此時換上了品牌定制羊毛精紡手工正裝, 硬挺的面料從雙肩處鋪展而下, 滑面暗紋隨著肢體的擺動綻開,正裝中央的銀扣給有些素的衣服平添了幾絲貴氣。

    毫無疑問, 仁一穿西裝是很好看的。

    這點從崽崽們盯著他目不轉睛的目光中就能看出來。

    眼前這幾個始終跟隨他舉動轉動的眼珠說不出的搞笑,仁一勾起嘴角問道:“怎么樣?”

    “好帥!”五條悟最先舉起手給了一個好評。

    就連家中審美能力最高的綾辻行人都給出了一個中肯的夸贊。

    我們就不提雙眼亮晶晶,只會無腦感慨的阿敦和有些臉紅的小銀了。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宰的反應。

    少年摩挲著下巴,難得認真道:“真的很帥欸,不過要是做大一點當做披風一定更帥!”

    “咳咳”安吾被小伙伴的發言嗆了一下,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吐槽道:“正裝就應該貼身啊!”

    “你不懂啦安吾。”太宰擺擺手,開始給安吾描述自己的想法。

    “就要那種可以搭在肩上,長長的,走起路來呼呼作響的感覺!”

    “你是什么中二少年嗎?”安吾嫌棄的瞥了太宰一眼。

    聽到太宰的想法,仁一像是想起來什么一樣。他忽的一笑,路過揉了揉太宰的微卷毛,決定把太宰的想法變為現實。

    “好啊,我稍后找人來給你訂做。”

    “好耶!仁一萬歲!”又一次許愿成功的太宰伸出手,小毯子順勢滑到地面上。

    “哥哥!”某只安吾發出了無法理解的聲音。

    仁一一邊對著落地鏡別上胸針,一邊應道:“嗯?安吾喜歡的話一起訂做一套好了。”

    “我才不喜歡!”

    “好啦好啦。”將別針卡進凹槽,好哥哥掃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回頭對著家里的孩子們道別。

    “我要出門咯。”

    安吾這下也安靜了下來,少年認真的看著哥哥,所有想法都簡單質樸的匯成兩個字:“加油。”

    仁一歪頭笑了笑,推開門走進了清晨的曦光中。

    清源野沒來充當司機,仁一也沒開車,青年順著大小的主干道往市政府走去。

    這大概是來到橫濱之后第一次這么悠閑又仔細的漫步,仁一感受著腳底傳來石棱的質感,漫不經心的發散思維。

    候選人登記在兩天前已經截止了,而今天將是候選人第一次進行理念宣講,結束之后還會進行面向民眾和媒體的采訪。

    總之不是什么簡單好應付的差事。

    仁一吐出一口濁氣,仰頭望著已經隱隱能看到全貌的政府大樓。

    銀亮的反光板貼滿了建筑外部,像是延擴出來的天空。

    他的辦公室在最上層,四面都是落地窗,明顯到稍微注視兩眼就能發現它的所在地,甚至還不拉窗簾。

    這種毫無保密程度可言的辦公室不止一次被清源野吐槽過,但這些話全被仁一當成了耳旁風,聽聽就過去了。

    副官哪都好,但就是婆婆媽媽的叮囑跟貓咪老師一樣永遠少不了。

    仁一走的不慢,時間卡的剛剛好。政府門口的名牌版周邊擠滿了人,仁一腳下步子一轉,繞過大半個建筑走到后方的小門。

    “坂口仁一!”果不其然,清源野正蹲守在那里。

    同樣一身新正裝的副官在看到老板的第一時間就怒吼著迎了上來,但礙于現在特殊時期,副官的嗓門明顯比之前小了不少。

    “我還以為你開車來的?看你遲遲不到,問過安吾我才知道你竟然沒開車?!”

    清源野幾乎想暴揍老板讓他清醒一點。

    在大選的特殊時期!獨自上街!沒有任何看護人員!

    他甚至還沒有跟自己的親副官報備這件事!

    氣的牙癢癢,恨不得上前揪住老板的衣領狠狠把他腦袋里除了‘弟弟,弟弟’以外的水全甩干凈。

    “我這不是成功走到目的地了?”仁一聳聳肩,看著清源野的抓狂更上一層樓。

    副官狠狠瞪了老板一眼,然后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老板腦子有問題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清源野切換了認真工作模式開口道:“快點上樓吧,已經準備好就差你了。”

    應仁一的要求,直播地址在他樸實無華的辦公室,電視臺的人已經架好了儀器,清源野貼心的布置好了上鏡背景。

    四周光禿禿的玻璃臨時按上了薄紗窗簾,只留下東側一面能照進來陽光。

    由于場合的特殊性,除去掌機的電視臺工作人員外,屋內只剩下副官和一位把自己塞進西裝里的高壯男士。

    清源野打量了可疑男士幾眼,心中升起的疑惑在看到仁一自若的跟對方打招呼的那刻熄滅了。

    老板總認識一些奇怪的人,這也很正常。

    在心中把對方合理化的副官沒有注意到男人始終站在機子的側前方,同時避開了東側窗戶陽光的輻射范圍。

    這明顯既不是電視臺的工作人員,也不是跟在仁一身邊職員常有的反應。

    跟仁一的站位和電視機方向呈死角,這是無論任何情況下都能快速做出反應的位置。

    仁一默默遞給全場最違和的人一個眼神,而后走到攝像前。

    無證上崗人民教師,今日份兼職保鏢的甚爾君抿起嘴角,唇側的疤痕上揚,森綠的眸子瞬間凌冽起來。

    在仁一面帶微笑站上講臺的那一刻,直播開始了。

    “快來!”

    做足了準備,蹲守在電視機前的崽崽們難得團結一次。

    明明剛分別沒有多久,但上一秒還在現實中見過的和煦哥哥下一秒就跑到電視里換上了穩重又勝券在握的姿態。

    第一次對這種恍惚的反差有著實質性感受的織田作感慨道:“仁一真厲害呢。”

    “當然了。”安吾看似平靜的推了推眼鏡,但是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激動內心。

    夏油杰深有同感,作為整個家中跟正常社會接軌最多的人,十分清楚如果仁一當選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他的寄宿宿舍是總理家欸!

    這是什么大型成長爽文!

    看不懂杰的咒力為什么突然波動起來了的悟疑惑歪頭。

    悟咪環視家里一圈,發現每個人都專注的聽著仁一講話,不想被落下的小貓咪轉過頭同樣開始盯著屏幕中的仁一。

    隨著宣講的進行,電視右下角的小屏幕還貼心的跟著講話內容事實變化一些佐證圖像。

    那都是一些往日進行的加精采訪,其中不乏有一些民眾感受和號票短視頻。

    可見無論是用心程度還是發言精度,坂口仁一都有著絕對的優勢。

    清源野看著手機中大幅上漲的比例條,開心的好像仁一給他批了不限期帶薪休假一樣。

    “哥哥好厲害!”安吾盯著公示界面雙眼放光。

    “照這個趨勢,等到兩分鐘結束之后票型還會有一個大增長。”

    掃了幾眼,記下了大概數據的亂步咬著餅干棍棍點頭。

    聽不太懂的阿敦湊到一旁驚嘆著‘哇’了一聲。

    他雖然聽不到哥哥們在說什么,但是他能看懂仁一的名字,和仁一名字下面比其他人都高的數字!

    同樣一知半解,但是絕不會像小老虎一樣暴露個徹底的芥川干咳兩聲,認真的看著電視。

    由于表情太過嚴肅,在其他人眼里更像是仇視電視機。

    中也抽了抽嘴角,放棄了糾正芥川的別扭。

    隨他吧,誰糾正都沒用,等什么時候太宰良心發現教教學生就好了。

    目前有著薛定諤良心的太宰懶散的坐在地毯上,霸占了中也的單人沙發悠哉開口:“你們以后誰也別跟我爭仁一最喜歡的弟弟這個稱號!我要憑此稱霸全世界!”

    官方認證親弟弟安吾吾冷哼一聲,把視線從電視轉移到手機上。

    仁一的講話已經接近尾聲了,在最后一句話落下后,實時波動的票數在第一階段會有個小定型。

    肯聽直播投票的大多都是最關注政壇的人,這部分人有著極高的影響力,高票型在一定程度上綁定了先手優勢。

    就在安吾刷新出界面時,仁一剛剛鞠躬直起身。

    最后一句預想中的“謝謝大家”伴隨著玻璃被打破的脆響和電視頻閃雪花的‘呲呲’聲傳進安吾耳中。

    大腦接收完信號,因為交感神經的作用處理訊息比往常更快一點的安吾猛地回神看向電視。

    信號頻道已經丟失了,但留存的成像由上至下滾動,飽和的色塊占據了大部分屏幕。

    仁一剛剛直起身的微笑還照常掛在臉上,仿佛一切被定格在熒屏上一樣。

    但先前殘留下的聲音依舊籠罩在安吾身邊。

    大腦清晰的告訴安吾,他確實聽到了玻璃破開的脆響。

    少年的目光一寸寸挪到電視景象上,哥哥東側的窗戶停散在半空中,陽光折射過的路徑清晰可見。

    安吾看到了致使玻璃破碎的元兇。

    那是一顆子彈。

    第 115 章

    仁一腳下脫力, 踉蹌的扶住講臺。

    現實世界的時間凝滯了。

    眼前的景象還停留在子彈呼嘯著向他飛來,甚爾暴起一刀劈開彈頭的同時還不忘破壞連接著直播的機器。

    飄動在空中的玻璃碎片在異能空間中依舊保持著原本的透光機制,透過平面的折射, 仁一能在那上面看到模糊的吊繩影子。

    時機卡的剛剛好。

    青年回神,望著自己的副官,他的身體依舊保持著向前撲的趨勢,面上凈是驚異和惶恐。

    有幾個還沒反應過來的電視臺工作人員正疑慮的抬頭,最前方的掌機人已經察覺到了現狀, 身子后跌坐在半空中。

    要把未來的某個時刻和事情發生的瞬間切割到現在是很細致的活。

    絲絲縷縷的始末被猶如上帝一般的大手撥弄著,在觸及到清源野焦急的面容,青年的動作微不可查的一頓。

    仁一的眼神暗了下去, 但最終還是揮了揮手。

    象征著此刻的絲線被消磨, 斷裂在空中的聲音像是蹦開的彈力筋。

    伴隨著這沉悶的聲音落下,現實扭曲著回歸現狀。

    禪院甚爾投擲短刀出去的手還停在空中, 在確定直播機器已經被破壞后, 男人收回了手。

    但是以往宛如流水般輕松自如的體感在收手的這個動作中出現了不自然的凝滯。

    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很有自信的甚爾揉了揉大臂肌肉, 皺起了眉。

    是因為昨天沒有休息好嗎?

    思來想去也沒弄明白為什么自己的手臂會有微脹的感覺,甚爾暫時將疑慮壓在心底。

    男人扭頭看向站在講臺前的老板,用眼神詢問對方下一步行動。

    仁一將甚爾剛剛的動作盡收眼底, 青年若有所思的開口:“先把在場這些電視臺的人打暈好了。”

    雖然有些人沒有完全目睹事情的經過,但是以防有人清醒后把現場情況傳播出去,最好的方式是物理上限制他們的行動。

    “這位也要?”甚爾指了指昏在地上的清源野。

    “不”仁一搖頭, “他馬上就會醒來。”

    最能證明仁一身份的人就是跟著他多年的副官,如果清源野也跟工作人員們一樣遲遲醒不過來就麻煩了。

    “了解。”甚爾擼起袖子, 一拳一個工作人員。

    然后扯下四周輕薄卻有韌性的紗窗, 將他們綁起來放置在了東側窗戶邊上,還貼心的把柜子推過來做掩蓋。

    趴在樓頂的降谷零通過地上的反光玻璃看到了屋內堪稱疊羅漢的場景。

    自來到橫濱后對任何奇葩現狀都可以坦然接受了的男人默默將視線移開。

    他摸向身側足夠穩固的尼龍繩, 將一端固定在天臺的圍欄上,而后摁住耳麥詢問:“萊伊,可以行動了嗎?”

    “可以。”赤井秀一沉聲應道,“琴酒安排的另一位定點狙擊手已經被我解決了,目前沒有人盯著大樓外部看。”

    Zero松開耳麥,電流的聯系聲弱了下來。

    他將繩子的另一側綁在腰間,而后順著牽引繩從天臺一躍而下。

    感謝黑衣組織對這次行動的重視,配備的子彈在穿透玻璃的瞬間就把它完全崩裂,這才方便降谷零全身而入。

    屋內的甚爾警覺轉身,一把長刀在降谷零落地的瞬間就駕到了他的脖子上。

    而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就動手,是因為甚爾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老板這是?”

    雖然zero的易容技術還不錯,但甚爾依舊從細枝末節察覺到了違和的地方。

    仁一也湊上前,新奇的打量著偽裝成自己的降谷零。

    “這是接下來一段時間要替我在橫濱出面的替身。”仁一圍著僵硬的zero繞了一圈,摸著下巴詢問甚爾的意見。

    “甚爾還覺得有哪些不夠完美的地方嗎?”

    要別人來看,仁一跟降谷的偽裝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光從外觀上很難找到其中的差異。

    不過這根本難不倒天與咒縛的眼睛。

    在甚爾的糾正下,降谷零很快就革新成了坂口仁一2.0。

    “這下很完美了。”仁一滿意的點頭。

    “所以之后”終于得空說話的zero喘了口氣問道,“我應該做什么?”

    “我的副官會告訴你。”仁一利落的脫下身上的正裝遞給zero,隨后他想起來了什么,糾正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應該是你的副官。”

    等到兩人成功的完成換裝已經過去過去五六分鐘了,期間清源野的手機全程不停息的傳來震動。

    仁一敢保證,除去各方焦急想要打探情況的勢力外,還包括不少需要開門秘鑰的聯絡電話。

    將最后一只胸針別在衣服上,清源野已經有了蘇醒的跡象。

    降谷·仁一2.0·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變換表情。

    仁一摸上了內部電梯門,按下了下行鍵,同一時間樓層外側的大門傳來了門鎖解開的電子音。

    嘈雜的聲響瞬間涌進了幾人的耳中,人群蜂擁的踏步聲層疊放大,混雜在一起的話語一聲比一聲響亮。

    在這堪稱高昂的音調中,清源野猛地睜開眼。

    從逐漸閉合的電梯門中,仁一看到了對方驚惶找尋自己身影的神情。

    雖然兩人的日常相處方式大概是好不尊重的互懟,但清源野怎么說都是仁一心目中位列第一的副官。

    在把原本未來中的景象切割到降谷零版仁一的現在,抓取子彈射向他的那一瞬間的心悸附著在清源野的情感上,很容易就可以達到讓最了解自己的副官把降谷零當成仁一的目的。

    沒有必要讓自己的副官知道這出戲碼。

    清源野只需要用他能嫻熟處理任何事務的能力做好后續的工作就夠了。

    而在直播現場遇害這件事是記錄在信號上傳播出去的,這是不可改變的不爭事實。

    最完美的處理方案是第一時間安撫擁護者,并且隨后在橫濱街道跟民眾游行見面。

    對于經歷過真實混亂的橫濱人民來說,官方口頭承諾沒有任何可信度,只要讓他們親眼看到坂口仁一無事的現狀,才能抓住那種失而復得的慶幸。

    第一次刺殺失敗的行動絕對會刺激到山本,在他的選票僅低于自己的情況下,除掉礙眼的人才是達成目的最好的手段。

    組織的附庸差一步就可以奪得最高的總理席位,哪怕有些激進,但黑衣組織依舊會鋌而走險再次行動。

    地點就在橫濱,在眾目睽睽之下。

    這是山本和黑衣組織想達到的目的,同時也是坂口仁一想達到的目的。

    永遠走一步看兩步的仁一邁出電梯,扣上了衛衣寬大的帽子。

    停車場停著降谷零開過來的車,一位金發少年此時靠在車身側方,漏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半張臉。

    “綾辻,你來了。”仁一輕巧的招呼了一聲。

    少年抬頭,他今天沒有戴眼鏡,枯桔色的眸子陰沉沉的,鎮靜又沉默的看著仁一。

    平日里綾辻也總是面無表情,但自打加入這個家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認真的跟仁一對視。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講,那個目光稱得上是‘觀察’。

    仁一的舉動絲毫沒有被綾辻的視線影響,好哥哥甩了甩車鑰匙,拉開車門。

    對于坂口仁一,哪怕是跟辻村深月學習過一段時間的綾辻也沒辦法讀取對方不想表達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道堅固的鐵壁,里面罩著的絕對是驚天的秘密。

    少年在車外躊躇片刻,最后還是坐上了副駕。

    仁一好似沒有覺察到有些奇怪的氛圍,嘴里哼著輕快的調子打緊方向盤。

    “安吾急瘋了。”綾辻冷不丁的開口。

    仁一扭頭的動作一頓,方向盤松開了半圈。

    “我知道。”青年的聲音低低的。

    綾辻抱起肩膀,緩慢的把家里的情況娓娓道來,“他想直接跑去政府找你,但是被太宰攔住了,險些跟太宰打起來。”

    “有阿作在,他們兩個打不起吧。”仁一恢復了平時的音調。

    綾辻點頭,算是肯定了仁一的推測,隨后話鋒一轉,“但是織田作也很想去政府,不過看他的表情應該是去找那個定點狙擊位。憑他的本事,抓個兇手還是輕輕松松的。”

    “但你知道他不會去的,對嗎?”

    回答他的是青年的沉默。

    像是有些厭倦了這些閑聊,少年直接了當的說道:“我們都很不滿意你這種鋌而走險的行為,明明有其他更保險、更溫和的手段,為什么你要在東京忙前忙后還不忘刺激山本徹平脆弱的神經?”

    “或者換句話說,那顆子彈會殺死你嗎?”

    綾辻注意到仁一的手開始敲動方向盤,那是他思考的時候會不經意做的動作。

    少年扭過頭,認真的等著仁一的答復。

    “不會的。”仁一好像有些疲倦,他嘆了口氣隨后開口:“我本以為最先問我的會是亂步呢。”

    “啊,他現在應該在家里一邊氣鼓鼓一邊思考接下來的安排。”

    仁一瞇起眼睛,好像已經想象到了把自己團成一團的貓崽。

    得到了模棱兩可回答的綾辻也安靜了下來,他靠在椅背上合上眼。

    車子疾馳在公路上,車載新聞忠實的播報著關于最得勢的候選人坂口仁一直播時遇刺消息。

    仁一還從中聽到了清源野說下午民眾見面會照常進行的快訊。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軌跡向前運行,青年握緊方向盤。

    開著降谷零的車全程超速前進到東京的仁一將車子停在了內務省的樓下的停車場。

    那是一個足夠偏僻的角落,車里哪怕坐著人都沒有那么快被發現。

    仁一把車鑰匙留在車內,方便綾辻打開車窗透風,青年帶好帽子口罩拉開車門。

    “動作快一點,東京不太適合我待。”綾辻睜眼看著仁一的背影道。

    深知自己特殊性的綾辻鮮少踏進這種命案高發地。

    在得到好哥哥的答復后,少年掏出手機消磨時間。

    幾乎所有咨詢軟件都在討論坂口仁一的事,綾辻擰著眉頭刪掉最后一條推送后,手機自動彈出了橫濱電視臺的預約直播。

    預約觀看人數遠超首次投票人數,看來有絕大一部分人在知道這件事之后都想來湊個熱鬧。

    但不管事有心人士還是無心人士,在這種備受矚目的情況下,只需要用些漂亮話表達一下自己在遇刺那一瞬間的揪心和自己想到還有那么多沒有完成的愿景,就可以輕松的拉的大半票數。

    依照仁一說話的藝術,寫出一片漂亮的通告交給替身簡直輕而易舉。

    下午的直播會很關鍵。

    綾辻行人默默點亮了預約按鈕。

    沒有讓人們等太久,當數值增長到一個穩定的峰度后,民眾見面會的直播開始了。

    第 116 章

    再怎么說, 降谷零都是能從警校數千人中脫穎而出的尖子生,過硬的專業素養讓對方裝扮成坂口仁一時倒真有些像模像樣。

    “仁一。”清源野嚴肅的跟‘老板’對視,“一會要說什么你應該很清楚吧。”

    “嗯。”降谷零點頭, 在腦中過了一遍仁一交給它的通告文。

    每每這個時候,zero都免不了贊嘆一下對方極高的業務水平。

    坂口先生很清楚用什么樣的措辭能牽動聽眾的情緒,配上zero那張特意化妝出來有些蒼白的臉,只要稍加一些感情

    這絕對稱得上是因禍得福,穩賺不賠的買賣。

    看著‘老板’一臉游離, 即便知道對方大概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但清源野依舊叮囑了起來:

    “別去想別的了,好好想想接下來的發言和輿論處理。尤其是”

    清源野難得一把拍在‘仁一’雙肩, 然后兩只手拼命搖晃:“安吾被種田長官叫去了特務科, 你家其他孩子們現在也很安全。你現在要把全部的經歷投入到接下來的直播中!!!”

    被迫聽了清源野埋怨的zero干咳兩聲,迅速做出了仁一該有的反應:“我知道。”

    得到肯定后的副官松開手, 開始替‘老板’整理剛剛被自己弄亂了的衣料。

    Zero抬手正了一下胸針的位置, 不由得感慨起清源野的專業。

    坂口先生的副官也好敬業, 不管是語調還是邏輯模式,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他是在對一個根本不認識的替身做這件事。

    橫濱真是臥虎藏龍!

    不知道仁一計劃的副官認真的跑去溝通流程;以為副官知道仁一計劃的zero轉身踏出了政府大樓。

    在推開門的那一刻,直播開始了。

    蜂擁而上的記著舉著話筒懟到‘仁一’面前, zero掛上了最得體的微笑面朝鏡頭,開啟了坂口仁一一日限定生活體驗。

    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嘗試過在如日光一樣耀眼的閃光燈下對著全國人民演講的!

    感覺自己回公安復職后提交的工作報告會比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厚的zero用微笑掩蓋心中的苦澀。

    這通過直播頻道傳播而來的, 僅有幾個像素點之差的微笑被圍在直播面前亂步批判了。

    “差評!”亂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要是仁一的話, 他這里一定會說”

    被迫承擔起臨時家長職責的種田長官沉默的看著把自己的會客沙發當成了床的亂步。

    江戶川平井已經先一步到東京跟‘零組’的成員會面, 并且開始著手東京的布置,大部分警備力量已經開始了暗中轉移。

    礙于黑衣組織加派到橫濱的人手, 時刻顧及家里弟弟們安全的仁一把照顧小孩這一重擔交給了種田長官。

    不過——

    能不能管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異能特務科的安全系數是有絕對保證的,但這也僅限于坂口家孩子們安安分分,肯乖乖待在辦公室的情況。

    種田長官看著面無表情的安吾,又看了看不滿的亂步,還有分不清情況,真的以為電視上這個人是仁一的年幼孩子們。

    “仁一沒事!”阿敦發出了小小的歡呼聲。

    “太好了。”小銀握緊自哥哥手,亮晶晶的盯著屏幕。

    芥川輕咳兩聲回握住妹妹,而后來了一波經典發言:“在下早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會有事的!”

    小老虎撇撇嘴,無語的瞥了芥川一眼。

    不知道情況,也分不清真假仁一的孩子們很好哄;大一點的孩子也很好哄

    額

    好哄吧?

    種田長官罕見的在安吾身上犯怵。

    “種田長官,想說什么直接說就好了。”安吾抱著肩膀直視前方,眼神都沒分給上司一個。

    “我是說”禿頭中年人下意識抬頭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殼。

    這是他陷入無所適從的尷尬時才會做的小動作。

    安吾這下終于舍得分三分之一的目光給種田長官了。

    “太宰他們呢?”種田接上了先前的話,問剩下幾個沒在這里的人。

    “不知道。”對方說的不是自己想聽的話,安吾利落的拒絕回答。

    亂步舉起手替安吾長了張嘴:“我知道我知道!”

    “太宰他們幾個現在正在打地鼠!”

    這又是一個新穎的形容,但聯想到辻村深月實時交互給他的橫濱近幾日驟然增多的人員名單,種田長官又理解了。

    大選期間異樣的人口流動全部都記錄在案,辻村深月親自上陣給這些人的藏匿地點打上標記。

    亂步說的打地鼠估計就是他們據此研究出來的新活動吧

    但是異能特務科已經在行動了啊!

    “把他們叫回來吧。”

    種田不免一陣頭疼,感覺自己精心養護了大半年的毛囊又一次全部閉死了。

    他揉著額角說道:“我們已經聯系軍警了,等黑衣組織進行下一步行動之際就會把這些潛伏在橫濱的成員一網打盡。”

    “軍警?”亂步擰著眉毛重復了一遍,心下驚疑。

    作為日本最強的武裝部隊,駐扎在橫濱的軍警數量確實不少,在大部分警力都埋伏去東京了的情況下,拜托他們出手是最好的選擇。

    不管是已知的線索還是成熟的邏輯鏈都在告訴亂步沒有任何問題。

    唯一的異樣是情感上的怪異。

    ‘軍警’這個詞這段時間實在是出現在周邊的次數過多了。

    最初始于晶子難得高興致的跟自己說遇到了立原幸秋這件事,而后是安吾回家后對于這兄弟部門斷斷續續的吐槽,其中不乏中也跟旗會的小伙伴打電話時傳達出來的地下訊息。

    很奇怪。

    但精密的大腦告訴他從現狀來看,這一備案堪稱完美。

    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亂步苦惱的擰緊眉毛,直起身子打算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來了。”沒注意到小伙伴異樣的安吾盯著直播說道。

    仁一2.0的發言已經結束了,現在正隔著兩側拉起的警戒帶微笑的對著兩側的市民打招呼。

    他伸出手,緩緩靠近涌上來想跟他握手的市民。

    別不的說,仁一這張臉是絕對好看的,在天與咒縛眼睛的微調下,堪稱換了張嚴絲合縫的皮。

    降谷零頂著仁一版微笑,悠哉的邁著步子走向幾乎要把警戒線擠斷的人群。

    幾名保安舉著透明的防爆盾抵在前面,zero高舉手臂從縫隙中伸出手,回應了熱情的民眾。

    直播視頻晃動了一下,舉著機器的男人收回手臂,把視頻重新調整到水平面。

    Zero從男人收回的動作中看到了對方寬大袖口之下一閃而過的銀色。

    預感到發生了什么的臥底先生收手,借著挽起耳邊碎發的動作打開了耳垂后方的微型通訊器。

    最先聽到的是琴酒壓抑著憤怒的低音:“別動手!又一次在直播的時候動手,你們是想讓山本那個蠢貨直接找上門來嗎?”

    這顯然是公共頻道的訊息,扛著攝像機的男人身形抖了一下。

    遮掩過的黑眸從男人身上劃過,波本把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通訊設備上。

    琴酒好像接入別的信號從而切斷了聯絡,耳麥傳來了單方斷聯的沙沙聲。

    但很快男人就重新上線了,他暗自咒罵了一聲,隨后更新說話:“備好多輛車,交接著來,把人帶到據點,山本要親眼確認。”

    這幾乎可以替代行動指令。

    Zero第一時間跟民眾撤開兩步,在清源野疑惑的目光下對著攝像頭點了點頭,結束了下午這場萬眾矚目的直播。

    安保已經在組織兩側的民眾有序撤離了,從無人機的視角來看,在人流中逆行而上的身影異常明顯。

    種田山頭火跟辻村深月一同下達了行動指令。

    僅僅差個幾秒,但無限聯絡的信號延遲很好的解決了這一點。

    Zero利落側身,躲過了直直刺過來的匕首。

    單論體術,實力還不錯的警官先生直擊關節,把對方的匕首擊落在地。

    他大開大合的動作幾乎把他不是坂口仁一這件事暴露了個徹底,但此時已經沒有需要繼續偽裝下去的必要了。

    從行動開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日本公安降谷零了。

    “你”清源野神色恍惚的看著‘坂口仁一’突然暴起的行動。

    眼前的景象沖刷著被改寫過的現實,覆蓋在此刻之上的未來悄然抹去。

    瞬間恢復了以往認知的副官這才遲遲察覺到仁一替身先前躡腳的模仿。

    混蛋老板!

    業務能力滿點的清源野立刻做出了基于當下形式最正確的判斷。

    他立刻聯系上了種田長官,同時指揮著現場安保以最快的速度疏散人群。

    逆流而上的不速客已經近在眼前了。

    Zero皺著眉頭看著一些眼熟又不眼熟的面孔,依照這個規模,組織可以說是派了大半人手轉移到橫濱了。

    僅僅是為了殺死一個人。

    為了山本能順利當選,兩方暗中勾結來殺死山本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他還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曾調查過的組織旗下異能研究所中實驗人員。

    大概是念及橫濱這一地界的特殊性和港口Mafia先前不明不白的態度,組織對這次行動的謹慎程度可謂是拉滿了。

    而正牌坂口仁一不在,這些火力全部是沖著現在的坂口仁一來的。

    也就是自己。

    Zero面色凝重的攥緊拳頭。

    “異能特務科的人馬上到。”清源野躲在路邊的廣告牌后朝老板替身喊道。

    “好”話沒說完,左側方就傳來了子彈破空的聲音。

    男人順勢后仰,一個側滾轉移到了草垛之后。

    但子彈的目標并不是他,狙擊彈擊中了襲擊者的大腿,對方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Zero眼前一亮,調換了無線電頻道。

    “hiro?你來了?”

    “我來了,zero。”確保一旁的科恩短時間內不會醒來后,景光拿過對方的狙擊槍。

    “你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一發子彈救了你,你現在應該沒法和你的公安好同事在這閑聊了。”

    兩人的聊天頻道突然插入了全新的音頻,赤井秀一擦拭了一下目鏡淡淡開口。

    降谷零面帶微笑,不管對方能不能看到,他還是翻了個白眼。

    “來吧——”

    赤井秀一倒也不指望說出來單純是為了惡心惡心降谷零的話得到回答,他重新架起槍。

    男人眉眼深邃,盯著瞄準鏡開槍,水平方向的后坐力被很好的化解了,只留針織帽下露出幾縷顫動的碎發。

    “來吧,組織。

    第 117 章

    射程七百碼+可不是說著玩的。

    人不在現場, 但現場卻處處都是他橫飛而來的子彈。

    赤井秀一一邊聽著耳麥里琴酒的布局,一邊分神一槍一個小朋友。

    “干得不錯啊,赤井君。”通過瞄準鏡同樣能觀察到現場情況的hiro夸贊道。

    回應他的是對方貼著zero身子擦過的子彈。

    “萊伊!!”

    降谷零怒聲道, 他叫的是代號,妄圖在雙方已經開誠布公的現在給予對方一點殺傷力。

    熱流略過皮膚帶來的戰栗還殘留在官感中,講真的,那感覺稱不上好受。

    “有什么吩咐?波本先生?”

    赤井秀一絲毫不受影響,在自如回應的同時還能兼顧射擊。

    聽著幼馴染和前同事火藥味十足的對話, hiro默默壓低槍口。

    反正兩人隔著六百多米,現在也打不起來。

    大概也是這么想的,降谷零不耐的‘嘖’了一聲, 轉向不遠處的清源野:“你說的人什么時候到?”

    直播的地方較為開闊, 這就導致沒有什么方便藏匿的掩體。

    雖然這廣闊的視野給狙擊手減輕了不少工作量,但對現場人士來說絕對稱不上友好。

    一個兩個還好對付, 知道了‘坂口仁一’所在地蜂擁而至的人群單憑zero一個人解決要乏力不少。

    “異能特務科武斗派的人已經在外圍了, 調配軍警還需要一段時間。”

    清源野抽空打開異能特務科內部檢測軟件, 閃爍著編碼的異能者全部在向中心匯集。

    當然,其中也有半數橫濱沒有登記過的異能波動。

    了解到目前的形式,副官先生利落的切掉界面, 在退出界面的最后,男人瞟到了發生了變化的管理員列表。

    位列第一的是他很眼熟的人。

    安吾?種田長官這是把這次行動交給他指揮了嗎?

    年少有為幾個字還沒感慨出來,副官先生就先一步見識到了安吾的鐵血手腕。

    啊, 應該說是在小伙伴buff加持下的鐵血手腕。

    混亂的地界突然開進來了一輛車。

    開這個字用的可能不太準確。清源野面無表情的糾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因為司機可能根本沒把車當成一輛車來開。

    總之,一輛通體漆黑的轎車就這么前輪打滑、后輪急剎的闖進了所有人的視野。

    它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發動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嗡鳴聲。清源野敢保證, 司機絕對不會開車。

    確實不會開車,也不想系統學習, 只是粗淺的了解了哪個是油門哪個是剎車就上路了的太宰打開車窗,發出了開心的感嘆。

    “哇呼——”

    少年松開方向盤,半個身子從車窗探出去,目光精準的鎖定在戒備的zero身上。

    “太宰啊啊啊啊啊!”坐在副駕上的中也一手抓緊安全帶,一手穩住方向盤。

    “你個混蛋!我還在車上啊!”

    “反正你又沒出事。”太宰心不在焉的向后擺擺手,然后摸向方向盤狠狠右打滿。

    后輪在地面上滑出一匝痕跡,而后擺停在zero面前。

    太宰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保姆先生!”

    Zero站在原地,遲疑的抬手小小‘嗨’了一聲。

    “太宰!別打招呼了!都什么時候了!”

    外側的中也恨不得把車門卸下來扔在太宰頭上。

    被迫坐上了太宰的車,幾乎整個人都在車里三百六十度玩飄移的小橘貓渾身都炸起來了。

    “嗨嗨~”太宰應了一聲,隨后帥氣的向后甩頭,示意zero上車。

    降谷零拉開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車子后座早就備好了醫療箱,臥底先生還在其中發現了化妝工具。

    “這是”男人指著多出來的用具問道。

    “亂步認為你絕對需要。”太宰興沖沖的掃視著面前的包圍圈,似乎想找到一個好突破的出口。

    大多都是一些高壯的黑衣大漢,但也能見到一些有明顯外部異能的特殊人員。

    “這些人留著,太宰。”安吾的聲音從無線麥中傳出來。“異能特務科需要把他們記錄進檔案。”

    更縝密的成年人從側面的車窗觀察起這個逐漸縮小的包圍圈。

    估計是琴酒的戰術指導,想要從內部找到突破口可不簡單。

    Zero切換了通訊器頻道,萊伊正在跟琴酒匯報現狀。

    “科恩和基安蒂的信號波都消失了,狙擊位現在是什么情況?”琴酒問道。

    “是港口Mafia的人。”赤井秀一毫不掩飾自己的動作,收槍的聲音被收錄進琴酒的耳麥中。

    琴酒不悅的問道:“你在干什么?萊伊。”

    “哼?”赤井秀一發出氣音,“這很難理解?山本不是需要親眼見證坂口仁一的死活嗎?我正打算過去搶人呢。”

    “萊伊,行動”

    “我知道。”男人壓低聲線,倒真有種不滿和憤怒的情緒體現在其中。

    “不然等著那群廢物全部失手?跑到人家大本營大動干戈還想著全身而退?”

    不論基于情感還是現狀,琴酒都不得不承認萊伊總能指出問題的最關鍵所在。

    這次行動最初的目的是刺殺,走人。干凈利落的兩個環節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但在山本無期限增加的附加條件中演變成了一場聚集在橫濱的爭斗。

    橫濱的勢力本就錯中復雜,本土的異能者就足夠棘手了,更別提還有立場不明的港口Mafia。

    哦,現在挺明的了。

    依照萊伊的說法,對方既然開始對代號成員動手,就說明是站在擁護橫濱那一面的。

    朗姆那個家伙把所有難搞的局面都甩給他,然后一個人隱身在后,表示全力支持山本的提議。

    琴酒煩悶的掐滅了手中的煙,做出了一個讓他后悔大半輩子的決定:“萊伊,那些底層成員和研究所的人死活不用管,優先把坂口仁一帶過來。”

    “不需要你強調。”萊伊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切斷聯絡。

    監聽了全程的zero勾起嘴角,紫灰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剛開口想說這件事就被前座扔過來的手機打斷了。

    亂步的聲音驟然響起:“記得整理一下仁一的臉!你們組織的專車馬上到。”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直升機主槳的響動從斜側方傳來,于此同時還有遠方駛來的轎車。

    Zero一眼就看到了開在最前面的組織配車。

    太宰一掃剛才沒有興致的表情,掛擋松剎車一氣呵成。

    中也牢牢握住座位上方的扶手,視死如歸的目視前方。

    “織田作——”沒有起步階段,少年一腳油門踩到底,“你來的太慢了!”

    “抱歉,太宰。”

    在幾人專線頻道內,少年沉穩的聲音響起:“剛剛接了個人。”

    “哼哼~那我就原諒你好了。”

    在中也看向太宰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心情值高峰的少年彎都沒拐,開著車迎上載著赤井秀一的織田作。

    他開的真的很快,坐在后座的降谷零甚至連個安全帶都沒有。

    Zero學著中也緊緊抓住扶手,但他的身體依舊因為加速前進而東倒西歪。

    看著視野中逐漸放大的組織內部的配車,zero瞳孔緊縮。

    喂喂,不是吧。

    真的要撞上了。

    幾乎預見到車輛碰撞瞬間升騰而起的煙霧和炸開的音波,公安先生蜷起腿,用手肘護住耳朵。

    他不自覺閉上了眼睛,身體前傾,盡量減緩一會即將發生的沖擊帶來的震蕩。

    “刺——”

    車輛急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而后身體猛地向前,頭

    嗯?

    身體停住了?Zero睜開眼。

    駕駛座的車門開著,太宰治不見蹤影。從中也手心處蔓延開的紅色異能覆蓋住了車身,讓他們將將錯開組織配車。

    勞苦功高,成功避免了一場車禍的中也長嘆一口氣。

    少年回頭對著后座還沒搞清楚情況的zero說道:“上車,旁邊那輛。”

    警官先生側過頭,身旁停著織田作開過來的組織配車。

    這應該就是亂步說的組織專車。

    理清現狀了的zero對著中也點頭致謝,而后利落下車坐到另一輛車的副駕上。

    司機是前不久還互嗆過的前同事,波本對著萊伊冷哼一聲。

    赤井秀一挑眉沒搭腔,示意對方坐穩,隨后給琴酒發去一條訊息。

    憑借萊伊的工作能力,在規定時間內做到最好才不愧為能讓BOSS都看中的男人。

    琴酒回復的很快,示意萊伊立刻開回東京的臨時據點,附帶的一條定位。

    Zero凝神,將具體位置信息告知了一早就去東京了的江戶川平井。

    師傅回復了一個大拇指表情包。

    降谷零盯著這個代表著鼓勵和肯定的表情包,感覺自己一路以來被迫害的怨念全都煙消云散了。

    感動的差點哭出來的zero吸了吸鼻子,堅毅的盯著前方的道路。

    “我們走吧。”

    “哦,這個還需要等一下。”一張毫無表情的臉突然從車頂探了下來。

    紅色的短發依舊整齊的貼在腦袋上,只有一根呆毛在重力的作用下伸平。

    織田作歉意的看了一眼被嚇了一跳的zero,然后放下手中拎著的太宰。

    “中原中也!”太宰雙腳觸地的第一時間就要找把自己扔下車的兇手算賬。

    “沒長腦子的蛞蝓!要不是織田作先翻上車接住我,我就要骨折了!骨折!”

    “哈?”中也叉腰回懟,“但凡你開車稍微正常一點,我也不至于為了自保把你扔下車!”

    “你那不是自保!是謀殺!”

    啊

    織田作不知所措的站在兩人旁邊,徹底忘了自己要跟降谷先生說什么。

    “你們兩個消停一點!”

    坐在種田長官的監視器面前,少年把收聲筒抵在唇邊怒聲道。

    還點是安吾,人雖然不在現場,但是威名無處不在。

    聽到安吾發火的下一瞬間,中也和太宰立刻安靜了下來。

    窩在旁邊椅子上,但因為同樣帶著聯絡器而被誤傷的亂步不滿的哼唧兩聲。

    只有兩聲,不能再多了,不然自己就要承受安吾大魔王的怒火了。

    “降谷先生。”

    隨著安吾的示意,織田作把聯絡器開至外放模式。

    “從這通往黑衣組織據點的路線規劃已經傳輸至這輛車的車載系統中,期間異能特務科會對沿途的監控做處理,確保對方不會通過監控察覺到任何異常。”

    “但這個權限僅限橫濱到東京這段路途,進入東京市內請不要在車內有任何交流。副駕駛前方有兩個特質的聯絡器,可以接收到江戶川先生的訊息,并且不會被任何檢測裝置探查到。”

    Zero翻出兩個磁扣大小的耳麥,扔給赤井秀一一個。

    “我們知道了。”警官先生應道,隨后打開車載系統。

    白色的指示箭頭順著道路延伸出去,沒入地平線。

    “還有最后一件事。”安吾的聲音弱了下去。

    “麻煩你們把我哥哥帶回來了。”

    第 118 章

    內務省頂樓, 山本徹平辦公層。

    橫濱的直播中斷后他就一直在辦公室等著琴酒的消息。

    墻上掛著的時鐘滴答作響,比起預示時間的流逝,山本認為那更像是在昭告自己命途的倒計時。

    或許自己就要成功了。

    又或許即將迎來臨門一腳的失敗。

    這種驚疑充斥了整個心臟, 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跳頻率增快的山本按住胸口。

    原本沒什么血色的臉此時呈現一種病態的粉紅。

    “山本先生,先休息一下吧。”副官端上來了一杯咖啡。

    山本徹平不耐煩的揮開杯子。

    他現在沒有一點喝東西的欲望,即便自己的口腔已經干涸到開始粘稠。

    “我們和黑衣組織合作過那么多次,對方的能力還是有保障的。”

    知道這個轉移注意力的辦法行不通,副官附身開口。

    “您才會是最后摘得桂冠的那個人。”

    “只能是我。”山本幽幽開口。

    他的手肘撐在桌面上, 頸部彎曲,額頭靠在手背喃喃自語:“從我殺了前議員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剩下的內容被他囫圇的含進嘴里, 已經聽不到清晰的字節了。

    但作為跟著山本徹平一路攀升到現在的副官來說, 這些過往種種不是什么難理解的秘密。

    忠心耿耿的副官很清楚說什么話最能穩住上司。

    “山本先生,放心好了。即便黑衣組織真的失手, 我們不是也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嗎”

    這句話像是點醒了他, 男人猛地抬頭。

    副官繼續說道:“橫濱的福地先生遞上來的多次審批不都是您給通過的嗎, 我們之前猜測他可能并不是坂口派的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遠在橫濱的坂口仁一可謂背腹受敵。

    只要死對頭過得不好,自己就開心了的山本松下半口氣, 心情好了不少。

    與好心情一同而來的是聯絡手機突然收到的訊息。

    山本一把拿過副官遞過來的手機,打開鎖屏映入眼簾的就是琴酒的回復。

    很有對方的風格,或者說琴酒的風格有些過于強烈了。

    更像是刻意凹出來的語調。

    但山本此時已經沒有多余的心思去細想這些事了。

    他盯著琴酒發過來的地址瞪大雙眼, 心緒牽引而動的心跳鼓動聲在耳邊驟然放大。

    男人收了手機,下一秒就往門口走。

    剛走出沒兩步, 他想起了什么, 回身翻出了一整套全黑的行頭。

    副官同步收拾好了需要攜帶的東西,然后先一步站在門口等著山本徹平。

    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

    山本徹平深吸兩口氣, 推開了門。

    陽光透過玻璃撒進了走廊,折射出來的半扇光影就這樣直直的鋪在地面上。

    簡直就像在給自己腳下的道路鑲金一樣。

    這種小征兆很好的取悅了山本,男人扯著扭曲又滿足的微笑抬頭,看向了通往成功的大門。

    通往樓層電梯的走廊暢通無阻,右側的窗戶一扇扇向外延伸,在靠近電梯口的位置佇立著一道黑色的剪影。

    嗯?

    山本的笑容消失了。

    那個幾分鐘前還在琴酒通訊中看到過的臉此時正站在自己面前。

    揣著那永遠從容不迫的架勢,鮮活又凌冽的回望過來。

    同等普照了所有人的陽光給他的發尾鍍上了一層金光。

    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山本可悲的發現老天所有的偏愛從來都是自己的臆想。

    “好久不見,山本先生。”坂口仁一悠哉向前邁開步子,目光在山本身上掃視一圈,而后倏地開口:“看您這身打扮,是要出門嗎?”

    山本松開手,手機落在了鋪滿地毯的走廊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他不是什么沒腦子的蠢貨,故而很清楚現狀。

    剛剛過分喜悅的情緒讓他忽略了琴酒生硬刻意的措辭,現在回想起來那微微有些違和的話術幾乎已經明示了自己的失敗。

    在二選一的局面中,趨利避害的本能促使他將所有注意力全放在那一點微弱的可能性中。

    萬一那只是琴酒在忙碌中分神打出的話呢?

    而這一點小小的念想在不斷的暗示中被放大,直至說服了理智,侵占其成為了本能。

    從自己因為坂口仁一主動來東京而慌神的那一刻,就已經走進了對方的圈套中了。

    山本徹平這下再清楚不過了。

    夢到過無數次自己登頂巔峰,接受加冕和稱贊的場景悉數碎裂。景象中一個個阿諛奉承的官員全部扭過頭,面目可憎。

    這想法幾乎是瞬息間充斥在腦中,于是一同而來的是能把他溺斃在此的絕望。

    但當重重復雜的情緒真的擠在腦層皮下等待他處理的那刻,男人奇怪的冷靜了下來。

    山本看著仁一悠哉的邁著步子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像邀請了老朋友來參觀一樣跟在對方身后走進門扉。

    他辦公室風格跟仁一倒有些相似,除去一些重要的文件資料柜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用物。

    山本沉默的跟著仁一的足跡小幅度遛彎,在仁一即將伸手摸向辦公桌抽屜夾層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

    “我看了你的直播。”

    “啊?是嗎?”仁一收回手,饒有興致的反問:“感覺怎么樣?”

    “是很完美的演講。”

    有時候來自對手的肯定能大大促使人產生滿足感,仁一顯然也是如此。

    青年心情頗好,又像是最后施舍的一點憐惜,仁一跟山本聊了起來。

    “其實那是我寫好的通告文,一切都是替身一字一句念出來的。”

    大概猜到是這樣的山本點了點頭。

    仁一遲遲沒有說正事的意思,為了維持住自己最后的顏面,山本直截了當的開口詢問:“你現在還待在我的辦公室是為了什么?”

    “啊”仁一聳聳肩發問,“你也很清楚,我在記錄罪證。”

    隨著肩膀的抖動,穿著衛衣但依舊別在胸前的胸針表面劃過無機質的光。

    山本徹平盯著那個疑似錄下了仁一剛剛翻閱過的所有資料的微形記錄儀笑了起來。

    “你在等著拿著你調令的警備過來對嗎?”山本伸手向下指了指,“把這里以跟黑色產業勾結的罪名封死,然后徹查一下我可能拜托過幫忙的人,最后跟檢察院遞交全部罪證。”

    沒等仁一回答,他又繼續開口道:“我很清楚這件事,當初你處理津島家走的就是官方檢舉的路子。”

    提及津島,這下仁一終于肯正眼看山本了。

    對方默默將手伸向抽屜的夾層,掏出來一把手木倉。

    山本把子彈上膛的動作還有些生疏,但是神情果決、動作堅毅。

    男人調轉槍口,對準站在走廊門外的副官,緩緩開口:“我早就研究透了你的手段,所以知道我勾結黑衣組織的人只有我的副官。”

    “坂口仁一。”山本笑了起來,“最有力的人證你可能得不到了。至于那些整合和收集都需要一段時間的物證”

    男人扣動了扳機。

    他的副官始終站在那里,坦然的迎來自己上司賜予自己的死亡。

    山本徹平養了一條好狗,這只狗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一路喂養成忠誠的護衛犬。

    副官的身子直挺挺倒下了。

    “民眾會知道我骯臟的手段,但你也別想逃掉。”山本沒有停頓,下一秒調轉槍口朝向自己。

    “你會是他們眼中把對手逼上絕路,心狠手辣的利己主義者,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得到民眾的擁戴。”

    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涌上心頭,事態超乎想象的從指縫間錯開。

    聽覺信號最先傳進大腦,仁一聽見了槍聲和子彈橫穿大腦攪破內里的悶響。

    緊縮的瞳孔將山本徹平僵在嘴角的微笑一幀幀記了下來,在仁一的視野中還能看到自己急著伸出的雙手。

    再然后是橫穿時空而來的紫色刀刃。

    *

    有港口Mafia的幫助,在橫濱作亂的武動分子很快就被押送到了異能特務科。

    太宰興味的側坐在車里,雙腿搭在打開的車門上。

    “啊啊啊啊,我還以為能多玩一會呢!”宰咪不滿的把自己卷成一只毛團。

    織田作看著被他開廢了的兩輛車,感受到了良心在隱隱作痛。

    即便是他織田作!都覺得自己沒辦法昧著良心告訴太宰可以繼續玩了!

    “太宰。”織田作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腦袋,“差不多該回家了呢。”

    “唔”得到安撫的宰宰在椅背上靠了一會,然后猛地起身。

    “那好吧!我們去找安吾,然后等著仁一回家好了!”

    看在安吾心情真的很不好的份上,自己就勉為其難的乖乖聽話好了!

    不然他就要替仁一分擔來自安吾的怒火了。

    才不要呢!

    太宰幸災樂禍的吐了吐舌頭。

    織田作在得到太宰的回應后就跑去了中也那邊。

    小橘貓此時按著耳麥跟安吾總結現狀:“港口Mafia的人回去了,異能特務科的武斗派成員已經在返回的路上了”

    因為耳麥共頻,太宰同樣聽到了中也的匯報。

    已經撩架撩出本能了的太宰摁住耳麥插話:“小蛞蝓~你怎么沒跟那些大猩猩的暴力分子一起走。”

    “閉上你的嘴!太宰!”中也果斷上鉤,中斷了給安吾的匯報。

    能從耳麥和遠處聽到中也怒音二重奏,太宰哼哼著音調,打算從后方繞過去。

    “喵~”

    但是少年轉變路線的步子被一只貓攔了下來。

    太宰低頭看著熱衷于跟他玩躲貓貓的三花掐了自己一把。

    他沒看錯吧?這只貓竟然主動跑出來找他了!

    原本還有些無聊的太宰瞬間打起精神,鳶眸亮晶晶的盯著沖著他喵喵叫,似乎在引路讓他過去的三花貓。

    心中涌出各種猜測的同時,太宰跟了上去。

    沒有太宰打岔,中也中規中矩的匯報已經到了尾聲。

    耳麥中能清晰的聽到安吾的總結,還有亂步卡擦卡擦的咀嚼聲。

    在安吾以武斗派成員和港口Mafia兩方勢力作為結尾時,亂步吃東西的聲音停了下來。

    短短幾個瞬息間,名偵探大人的聲音驟然慌亂了起來。

    “安吾?!”雖然不太沉穩,但是一向可靠的少年厲聲問道:“軍警的人呢?”

    被亂步驚起嚇了一跳,安吾說道:“軍警的人可能沒有趕到吧,畢竟有港口Mafia的幫助動作還是很快的。”

    同樣聽到安吾說辭的太宰怔在原地。

    即便眼前的貓已經停了下來,并且身子逐漸拉長在他面前變成了一個活脫脫的人,太宰都沒有精力去關心了。

    一種遲遲頓悟的恍然沖刷著大腦,零碎的線索和行為攪在一起,此刻像是不相容的顏料在水的作用下蜿蜒出原本的顏色。

    亂步慌亂的呼叫綾辻的聲音跟面前男人的聲音一同響起。

    “或許你已經察覺到異常了。”夏目漱石眉頭緊縮,面色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不知道仁一有什么打算,但我來是想告訴你們一條訊息,他的”

    太宰主觀覺得自己應該是聽到這句話了,但是面前男人一開一合的口型中卻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耳麥中綾辻那頭雜亂的聲音中。

    太宰分辨出了急促的呼吸聲,腳踩在地面上快速奔跑的聲音,還有綾辻行人難得有失風度的咒罵。

    “該死,仁一根本就不打算讓我上去。”

    停車場的電梯怎么都摁不亮,金發少年原地踏步返回車中拔下了車鑰匙。

    見崎鳴都罕見的沒有捧在懷里,此時被他放在副駕駛上,小裙子亂蓬蓬的。

    “走樓梯啊!”亂步驚慌又急切的聲音傳進綾辻耳中。

    “我正在撬鎖。”綾辻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然后認真又迅速的掰開掛著車鑰匙的鐵環,用不低于太宰的伸手撬開了鎖著的樓梯間。

    山本徹平的辦公室在頂樓,只有停車場的電梯是不能運作的。綾辻抓緊機會,從一位部門主管的身上扯下了頂樓權限卡。

    綾辻行人從沒覺得人類科技文明能慢到這個地步,在電梯剛開了個小縫的瞬間,少年就靈活的擠了出去。

    幾步路遠的辦公室門口躺倒著一句尸體,少年身形頓住了。

    許久沒有動靜的異能運作起來,幾乎逃離不了的命運死死將綾辻行人的身影摁在原地。

    “綾辻行人!”亂步的聲音從加裝了同樣頻道的手機中響起。“動起來啊!”

    真是該死。

    少年咬緊牙,往辦公室門口跑去。

    即便不想,但是不可抑制的視野范圍依舊將尸體的狀況盡收眼底。

    男,山本徹平的副官,一處槍傷,一處刀傷。

    槍傷致其大出血,但沒致死。致死傷是更新鮮的刀傷。

    兇手還在屋內。綾辻行人的大腦開始精密的運作起來。

    只要自己推開門,只需要將屋內所有人和事物盡收眼底,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綾辻行人雙手附在門板上,用力向里推門。

    但門紋絲不動,甚至還聽到了屋內落鎖的聲音。

    貼著外衣口袋放置的手機緊貼著門板,遠在橫濱的孩子們同樣聽到了這清脆的聲響。

    “仁一!”

    綾辻拍打著實木大門,喊著大家長的名字。

    坂口仁一第一次沒有立刻回應弟弟的話。

    青年單手捂住肩膀上的刀傷,另一只混著血液的手死死扣住屋內的門鎖。

    他盯著這個第三次見面的就要取走他性命的男人笑了出來。

    “好久不見,福地先生。”

    “確實好久不見了,坂口先生。”白發男人甩下雨御前上的血跡,飛濺的血滴以圓滑的弧度濺射在墻上。

    依舊是那種熟絡的態度,福地櫻癡看著手中的刀開口:“我很少用這把刀殺人。”

    “那我很榮幸?”仁一語氣輕松,絲毫不緊張。

    “我很欣賞您的這一點。”福地櫻癡的表情莫名有些哀傷。

    “您確實是個很稱職,很完美的政客——做過的所有決策都是正向積極的,頒布的所有制度都是合情合理的。”

    “您甚至照顧到了各種特殊人群,包括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士兵,還有原本應該淪為三不管地帶的擂缽街。”

    福地櫻癡將刀橫在胸前,即便他知道這樣的行為是錯誤的,但他早就做好了承擔一切罪責的準備。

    天花板角落的攝像頭亮起了紅燈,而后毫不遮掩的轉向坂口仁一的方向。

    福地櫻癡并沒有發現這悄無聲息的變化,但仁一的目光拂過男人的白發直視著冰冷的攝像。

    這角度幾乎跟自己在咒術總監會面見山本徹平時看向攝像時一模一樣。

    好像想到了什么,仁一的眸子軟了下來。

    把他神情盡收眼底的福地櫻癡舉起刀,好心的進行了最后的宣判。

    “坂口先生,您說不定會成為連任最久的總理。不過很可惜,世界不需要政府。”

    刀身直直的刺了過來,紫色的寒光逐漸充斥了整片視野。

    綾辻喊聲透過薄薄的門板清晰的傳進仁一耳中,仁一恍惚間還聽見了對方手機中傳來其他孩子們的聲音。

    啊,安吾。

    坂口仁一后知后覺的想到,這下子不知道安吾要多久才會原諒自己了。

    但原本想說的話堵在舌尖,不管喉嚨怎么發聲,仁一都開不了口。

    好哥哥最后只是嘆了口氣。

    電話那頭的鬧喊聲吵吵嚷嚷,但這聲輕飄飄的氣音卻好像有魔力一般被所有崽崽們聽到了。

    所有人的聲音都消失了。

    不管是現實還是手機,都只剩下沒緩過來的呼吸聲和嗡嗡的雜音。

    隨后安靜的世界被刀劍的穿透□□的聲音撕裂了。

    綾辻行人目光怔愣的看著穿出門板的刀劍,順著刀身滑下的血液滴落在地毯上。

    少年低頭,腳下暈開一片濡濕的痕跡。

    通過監控觀摩了全程的費奧多爾放下了手中的紙筆,絳紫的眸子盯著顯示器上的畫面。

    他緩緩起身,伸出右手行了個禮。

    像是舞臺劇落幕。

    第 119 章

    有哪里不對勁。

    一定有什么事情悄悄發生了。

    綾辻行人從未如此清晰的體會到這一點。

    門被推開了, 少年后撤一步。

    理智在不斷的叫囂著,讓他抬頭、睜眼、看清開門的那個兇手。

    但更感性的,隱秘的情感支配他低下頭, 竭力透過兩扇門的縫隙看向屋內的地面。

    血液從眼前滴落的景象像是卡碟的磁帶,一圈圈在眼前輪換。

    那片被濡濕的痕跡在向外漫延、擴大,直至帶著血氣的溫濕攀上他的骨縫。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停下了。

    視線的落點順著殘留在門板上的刀痕向下,綾辻不斷強迫自己看向屋內。

    那里——

    什么都沒有?

    少年愣在原地,有些恍惚的眨眨眼。

    沒有他預想中躺倒在地上的身影, 沒有他抗拒過無數次發誓絕對不會再看的尸體。

    空落落的,只有一灘溫熱的血液。

    這種超乎常理的事情跟理智相違背,綾辻行人不自覺后退一步。

    而這一舉動被福地櫻癡自動解讀為懼怕。

    白發男人換上了名為獵犬隊長的假面, 發出肆意又爽朗的笑聲。

    他拍了拍綾辻的肩膀, 力道之大讓少年止不住顫抖起來。

    “小子,你不是那個異能特務科關押的‘殺人偵探’嗎?怎么翹掉了監視人員跟到了這里。”

    殺人偵探。

    這個名號在仁一把他接回家里后就再也沒有人提及過了。

    少年猛地抬頭, 看向整條走廊除他以外唯一一個活人。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 哪怕這個人死于非命后自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觸及到某位官員脆弱的小心臟而又一次被要求處死。

    但是沒關系, 那些都無所謂了。

    綾辻行人過去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如此渴望自己的異能生效。

    可自仁一那聲微不可查的嘆息之后,仿若全世界都發生了變化。

    異能并沒有生效。

    就像屋內根本沒有仁一的身影在一樣。

    『another』安靜的蟄伏在某處,沒有任何動靜。

    福地櫻癡低頭打量著這個金發少年, 而后倏地開口:“既然這樣,那稍后等軍警的人到了順道把你送回特務科吧。”

    男人絲毫沒有問責的意思,而是自顧自的領著綾辻行人下樓。

    他掩上了門, 關閉電梯,將頂層發生的一切封鎖在了現場。

    樓底此時圍滿了人, 綾辻從中看到了熟悉的警備服飾, 還有一些不熟悉的軍裝。

    那些人應該就是軍警了。

    福地櫻癡上前跟他們說了些什么,周遭的背景音有些雜。綾辻默默松開緊緊攥在口袋里的手機, 將口袋向前伸。

    一些人耳沒法分辨出來的話語說不定可以通過電子設備記錄下來,即便現在還不清楚有沒有用,但綾辻依舊不放過任何可能會得到情報的機會。

    相信同頻道的那些家伙總有人會立刻對收錄下來的信息進行分析記錄的。

    福地櫻癡很快就交代完了后續事件,他招呼了幾個武裝人員把綾辻行人送回橫濱。

    “等等。”綾辻行人制止了武斗派想要押他上車的行為。

    少年按住口袋里的手機,手掌下傳來有節奏的盲震。

    橫濱那邊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但這種以節奏作為傳輸信號應該是亂步臨時想出來的辦法。

    果然,有什么事情在東京和橫濱同步發生了。

    先前那種奇怪的感覺并不是錯覺。

    少年在武裝人員回看過來,帶著詢問的眼神中示意:“我的見崎鳴還在停車場,我要先把她拿回去。”

    負責押送綾辻的幾人互相看了幾眼,然后跟了上去。

    從正門走到停車場需要繞過大半個內務省大樓,期間無數攝像頭靈活又精準的時刻捕捉到綾辻行人的身影。

    那種來自機械無感情、不間斷的監控讓綾辻行人打消了偷偷溜走的想法。

    他步子沉穩的向目的地走去,腦中在不斷推演著亂步傳遞過來的訊號。

    亂步想表達什么?

    亂步為什么當機立斷的制止了所有人通過頻道說話?

    為什么亂步明明就在最安全的異能特務科,卻傳達出一種草木皆兵的緊張感?

    不,這更像事情以一種超乎想象的方式發生了,但一時沒有應急備案去解決的謹慎。

    那么,超乎現象的事情是什么?

    可能是因為異能具有絕對上帝視角的原因,綾辻行人的思考方式也不自覺抽離出去。

    他把理智放大數倍,不斷清理著腦中留存下來的所有疑點。

    異能沒有發動、‘殺人偵探’的名號、福地櫻癡先一步叫來的軍警、頂層的辦公室內根本就沒有坂口仁一的身影

    不僅限于辦公室。

    綾辻眉頭緊縮,思考起自己剛剛見到的種種。

    哪怕是異能特務科的成員都沒有一個人想著去找坂口仁一匯報工作。

    他們臨時聽取了兄弟部門老大福地櫻癡的意見進行了下一步動作。

    這種流程理所應當到仁一好像不存在一樣。

    也或許不是好像。

    少年枯桔色的眸子充斥著復雜的情緒,現實反饋出的信息的確很明了了。

    這就是亂步想要告訴他的事情?

    坂口仁一的存在就像被人為抹消了一樣,僅存的痕跡就是他們腦中的記憶。

    不完全準確,或許還有

    綾辻加快腳下的步伐,幾乎小跑到停車場的角落。

    仁一開過來的車還停在那里,車門保持著打開的狀態。少年故意從駕駛座爬進去,妄圖找到一些仁一可能留下的痕跡。

    但什么都沒有,駕駛座的位置干凈的像是從沒人開過的新車一樣。

    唯一跟仁一有關系的物品是見崎鳴身上的小裙子。

    綾辻行人沉默片刻,而后默默伸出手。

    他抱起見崎鳴,從車里出來原地站定,對著追上來的護送人員開口:“走吧,回橫濱。”

    押送特危險級異能者的專車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坐過了,原本留著給自己找樂子的座位現在絲毫不能引起他的興趣。

    少年就這樣側過頭看向車窗外的世界。

    和他來時一樣,窗外的風景沒有絲毫變化,行人來往,車水馬龍,所有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

    環境才是促使人們安穩生活的動力源,那么讓橫濱的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改變的仁一怎么就這樣不知所蹤?

    更可怕的是異能特務科成員對福地櫻癡的信賴程度。

    這絕對是最不妙的局面了。

    跟綾辻行人想法相同的亂步吃餅干的心思都沒有了。

    少年此時一臉嚴肅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太宰,詢問他那只三花貓最后到底說了些什么。

    太宰抱緊腦袋,額頭抵在餐桌上瘋狂思索。

    織田作嘆了口氣,自覺跑去安撫更小一點的孩子們的心情。

    他們此時在家里,安吾在異能特務科跟種田長官大吵了一架,然后被不明所以的種田長官遣返回家。

    萬幸的是,家還在。

    跟種田長官據理力爭的安吾靈光一現,非要種田長官查詢一下坂口家產權所屬人是誰。

    房子是仁一買的!仁一布置的!記錄在數據庫中的信息一定是坂口仁一這個人!

    感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的安吾下一秒就被種田長官遞過來的信息表打臉了。

    不僅是產權所有人,房本上也只有坂口安吾一個人的名字。

    看著安吾備受打擊的表情,種田長官好心的解釋道:“這估計是你父親添置在外的不動產,好在坂口家出事的時候有備無患。”

    現今的坂口家有沒有出事他不知道,但是坂口安吾一定出事了。

    少年自看到房本上的名字之后就一聲不吭。

    他敢肯定房本上的名字是自己跟哥哥一起去登記的,他親眼看到哥哥遞交身份證后低頭對他粲然一笑。

    這么想來,或許當時哥哥交給工作人員的就是自己的身份證。

    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跟聚集在一樓的小伙伴們不同,安吾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關在臥室里。

    他沒有去書房,也沒有去參與樓下亂步與太宰的討論,而是沉默的坐在仁一特意給他裝配的小辦公桌前。

    辦公桌是仁一得知他開始在異能特務科實習之后特意按照自己辦公室的配置一比一仿制的。

    安吾伸手規整了一下自己先前帶回家的文件。

    因為哥哥的影響,他連辦公桌的布置都完全效仿了無所不能的坂口仁一。

    不管是墨水瓶的位置、處理好的文件放在哪側桌角、還有隨手可用的鋼筆擺在哪

    坂口兄弟的辦公習性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安吾摩挲著手中的鋼筆,這是上次哥哥惹他生氣之后最后送給他的賠禮。

    是仁一用了很久的筆,鋼筆表面有不少劃痕,品牌的logo被磨得有些看不清了,筆身圓圓胖胖的,安吾還記得自己最開始用的時候怎么也握不住它。

    但從未有過的固執讓安吾把這跟筆用的越來越順暢,直到現在可以像哥哥一樣游刃有余的握著它批改文件。

    他一直在拼命向著哥哥靠攏,而現在對方卻不知所蹤。

    沒有留下任何印跡,他輕飄飄的一聲嘆息,帶走了所有人腦海中的自己。

    除了坂口家的孩子們。

    安吾吸吸鼻子,習慣性的轉起了筆。

    沒有完全摁牢的筆帽被甩了出去,砸到墻面,回彈到手上。

    安吾一把接住筆帽蓋上,停頓片刻把這支基本不離身的筆放回筆筒中。

    完成了著一些有些列莫名其妙的舉動,安吾脫力一般靠在椅背上,視線卻依舊在辦公桌上徘徊。

    他什么都沒想,純粹是看著面前堆滿了東西的辦公桌。

    從文件頁到桌面,再到只有兩三根筆的筆筒。

    然后視線頓住了。

    安吾猛地起身,推緊眼鏡,瞪大眼睛望向筆筒。

    第一次放進筆筒中的鋼筆隨性的支在一側,筆和筆之間的大折角讓安吾觀察到了從沒注意過的事情。

    哥哥送給他的這根筆比其他筆都要粗。

    尤其是手指握住的筆身部分。

    少年難得有些慌神,他幾乎是撲向桌面,由于大力的舉動筆筒跌落在地面上,幾根零散的筆散落一地。

    心思全在鋼筆上的安吾抖著手拔下筆帽,然后用拇指磨搓著筆身。

    先前一直以為是劃痕的觸感此時異常明顯,有一道橫圈一周的刻痕基本跟墨囊的位置齊平。

    安吾擰下半截筆桿,然后費力順著刻痕拔出筆桿內側的金屬殼。

    他從里面抽出了一節紙。

    白色的,什么字都沒寫,有著明顯的被撕下來的痕跡。

    安吾捏緊白紙,推開門就往樓下跑。

    “太宰——”

    跟安吾的呼喊聲一同響起的是綾辻打開大門的聲響。

    金發少年抱著裙子亂蓬蓬的見崎鳴出現在大門口。

    與此同時,窩在沙發上流眼淚的小老虎若有所感的抬起頭,看向安吾手中的紙張。

    第 120 章

    中原中也此時正在擂缽街。

    這里沒有任何變化, 新修繕好的高樓,一些政府組織建造的官方救助站,還有要掉不掉的‘舊世界’招牌掛在門前。

    一切都跟不久前竣工樣子一模一樣。

    橘發少年的目光略過了街角處幾位偷懶的黑西裝成員, 直奔目的地。

    酒吧安置在門口的迎客鈴響了起來,盤踞在此的旗會成員抬頭望向趕過來的中也。

    “喲,中也。今天怎么來這么早?”

    阿呆鳥坐在轉椅上,雙腳蹬地咕嚕到中也面前。

    “我問你。”少年一把摁住了阿呆鳥雙肩,急促的呼著氣。

    “什么?”阿呆鳥墨鏡下的豆豆眼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疑惑。

    “我問你”中也嘴唇抽動了幾下, 最后選擇了更直接的措辭:“擂缽街為什么要進行修建?”

    阿呆鳥的表情一怔,隨后面色古怪的說道:“中也你年紀大了嗎?忘事好快,擂缽街明明是”

    “明明”

    中也扒在阿呆鳥肩膀的手不自覺用力, 骨節隱隱有些泛白:“明明什么?”

    阿呆鳥頓了下來, 腦子里像是被攪成一團漿糊,他怎么也沒辦法從中辨別出什么來。

    這種感覺悶在腦子里很難受, 阿呆鳥努力回憶著更久遠的細節。

    “這就別問阿呆鳥了。”坐在調酒臺上的鋼琴師插話, “估計他根本沒有好好看當時的文書。”

    中也的注意力果不其然被吸引了。

    鋼琴師微微蹙眉, 思索片刻開口:“好像是政府下發的文件,森首領察覺可以從這個羸弱的空權政府中拿到不少好處,半是威脅半是強硬的接下了這個差事。”

    雖然過程有些變化, 但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依舊是港口Mafia協助政府完成了項目建設,依舊是旗會代勞,依舊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唯一變化的是為了滿足中也心愿花費了大半精力, 熬了數不清的通宵的仁一。

    此時此刻,在熟悉的朋友面前, 聽到他們的話, 中也這才對做夢般不真切的現狀有了認識。

    小橘貓吸了吸鼻子,拼命抑制住有些發酸的眼眶, 他抖著聲線追問:“那政府呢?是誰提的想法?”

    “你怎么問這么奇怪的問題?”鋼琴師不解。

    “突然有些好奇。”

    這是幾乎不加遮掩的借口,旗會的氛圍突然沉寂了下去,屋內的幾人以一種試探、疑惑、思慮的眼神盯著橘發少年。

    中也沉默著等待他們的回應。

    鋼琴師嘆了口氣,在其他幾人的默許下說道:“雖然只是傳聞,但從內部消息來看,大概是那位獵犬隊長提的想法,然后付諸給下屬實施。”

    誰?

    獵犬隊長?

    中也在孤兒院見過的大大咧咧的白發男人在腦中一晃而過。

    仁一和福地櫻癡隔著人群遙遙對視的場景至今還回憶的起,當時被忽略的,但在回憶中無比清晰的是福地櫻癡眼底的凝重。

    這太荒謬了。

    中也收回手,后退一步,環視著熟悉又陌生的現實。

    旗會的朋友們各個眼帶擔憂的看著他,真摯的情感此刻卻讓中也覺得汗毛倒豎。

    “阿呆鳥。”少年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急切的叫著伙伴的名字。

    “嗯?”阿呆鳥難得摘下了墨鏡,認真的看著中也。

    “我們在東京遇到的那次,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金發少年歪著頭回答中也的問題,“不就是我出差做任務的那次嗎”

    “那之后呢?”

    “我們修了車,聊了會天,結束之后”

    “結束之后你送我去找仁一了。”中也脫口而出。

    他湛藍的眼睛閃著光,就這樣一眨不眨的盯著阿呆鳥看。

    阿呆鳥張了張嘴,上顎和舌尖好像黏在了一起,本想脫口而出的‘仁一是誰’被生生扼制住了。

    在中也略帶祈求的目光中,他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以往不著調的少年難得沉寂下來,他拋卻了腦海中叫囂著的理性,將唇邊的話吞咽,而后重新吐出來。

    帶著旗會所有人的份,阿呆鳥開口詢問:“仁一是你很重要的人,對嗎?”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東西無形的碎裂。

    他們選擇相信中也的念頭開始生根發芽,以超現實的規格成長到足以遮蔽陰影的大樹。

    根基動搖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們會幫你一起找的。”

    藍色的湖面泛起漣漪,中也咬緊下唇,眼眶酸澀到有些腫脹。

    幾乎下一秒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堆積在眼角,中也抽氣,給了阿呆鳥一個擁抱,隨后奪門而出。

    他要去找蘭波哥。

    他要一點一點找回仁一的存在。

    他急速奔跑起來。

    腳下的路中也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哪塊石磚的縫隙中長著雜草,哪棟大樓的保溫板是他貼的,哪個街角可以曬到最好的太陽

    擂缽街的一切都充斥著仁一的影子,而最能印證這一點的就是中也和旗會。

    少年拐過下一個路口,朝著港口Mafia的五角大樓跑去。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中也沒有去接。

    那邊的人似乎很急,鈴聲不間斷的響了三四遍都沒能制止他的腳步。

    直到留存的頻道中冒出亂步的聲音,中也急剎在原地。

    “中也。”亂步的聲音隱隱帶著點歡欣,“現在回家,不用特意跑去港口Mafia了。”

    ‘家’。

    這個詞似乎給了熱血上頭的少年當頭一棒,中也看著近在咫尺的港口Mafia,咬咬牙轉身往家走去。

    剛剛頻道中要是太宰的聲音,他一定要讓對方當場用一千字表達一下有什么重要事需要自己現在回家。

    但那個人是亂步,小橘貓甩甩腦袋,以最快的速度折返。

    是熟悉程度不亞于擂缽街內部的路線,中也遙遙看到緊閉的大門,而后大力推開。

    餐桌旁圍滿了人,除去顯眼的白毛和總被白毛粘著的怪劉海君,其他人都在。

    中也這才后知后覺到悟和杰被仁一叮囑過的五條家強硬帶到中專看管了。

    “中也!這邊。”亂步揮了揮手,把中也叫到旁邊坐下。

    阿敦和安吾正圍著一張紙看,一向注重格調的綾辻身上灰撲撲的,罕見的沒有去換衣物。

    他看起來也剛回家不久。

    中也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角,那里還皺皺的,殘留著自己抓出來的指痕。

    “對了亂步。”小橘貓開始匯報見聞,“阿呆鳥他們說獵犬隊長”

    “啊”亂步瞇起眼睛,抬手打開電視,“這個的話我們大概猜到了。”

    雖然不知道仁一現在是什么情況,但目前還在大選期間這件事是不會被改變的。

    電視上正在進行福地櫻癡的直播采訪,白發男人在電視上看起來認真又嚴肅,他正在以自己積累下來的虛假的功績為擔保,給電視機前的人們揭露最有力競選者山本徹平陰暗的作為。

    收視率高到離譜,中也一連換了四五個臺都是福地櫻癡的畫面。

    少年耐著性子聽了半天,沒太聽懂,然后疑惑的歪頭想問亂步要一個總結。

    “簡單來說就是——”亂步吸了口氣,“所有話都在明里暗里的抨擊掌握大權的人手段骯臟,勾結殺人無數的犯罪組織。他站在民眾的立場上,代表和平向人民傳達一個思想。”

    “政府真的應該存在嗎?”

    “好像在洗腦啊”小橘貓擰緊了眉頭。

    “就是在洗腦啊。”太宰蔫噠噠的聲音從一側響起。

    中也嚇了一跳,連人帶椅子挪動了五公分。

    “混蛋太宰!你怎么在這?什么時候過來的?!”

    “他一直在。”名偵探瞥了面無表情的太宰一眼。

    先前安吾拿著半頁紙跑下樓找他們,太宰好奇的想接過去,但在碰到白紙的剎那就松開手呆愣在原地。

    晃晃悠悠在空中飄動的紙被安吾寶貝的接住了,在小伙伴探尋的目光中,太宰若無其事的回神。

    他牽強的扯開一個微笑,避開圍在一起的人群躺在了并排的椅子上。

    亂步猶豫片刻,還是坐在前方遮擋了一下太宰的身影,這也就導致中也側方落座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太宰的存在。

    炸毛的小橘貓打量起渾身上下透著違和的死對頭說道:“你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太宰罕見的沒有因為中也的話生氣,沉著鳶眸看著安吾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中也挑刺的話停了下來,亂步看似耐心的坐在一旁,但擺弄手指的動作將他焦躁的內心暴露了個徹底。

    亂步在等他開口。

    太宰一面焦急的整理措辭,一面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張紙帶給自己的事實。

    不,那不僅僅是一張紙,那是『書』的一部分。

    是坂口仁一放在安吾那里很久了的保險裝置。

    猝不及防接觸到世界真相的沖擊還沒有完全緩解,小伙伴們眼中的剎那,是太宰眼里幾乎無限延長的一眼。

    他看到了許多不同的世界,像是一本打開的書的書頁一樣摞疊在一起。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脫離這萬物之源不斷上升。

    速度并不快,但是軌跡穩定。

    得益于此,太宰可以將所有世界中此刻發生的所有事情盡收眼底。

    他看到了穿著沙色風衣的大號自己正在水里漂流;看到了自己穿著中二的黑大衣縮在集裝箱的角落;看到了坐在吧臺前跟安吾和織田作喝酒的自己

    所有世界中的所有太宰,無一例外都是自己,但自己卻不是他們。

    太宰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光潔的手腕。

    那里沒有繃帶,或者說,沒有什么需要繃帶遮掩的疤痕。

    所有已知的世界中,只有自己是不一樣的,太宰無比確信這一點。

    少年神色恍惚的想從中探尋到仁一留下的蹤跡,但是意外的并不能主動翻找觸碰這些正在運行的世界。

    『書』不抗拒自己的觀看,但拒絕為自己提供任何搜索引擎。

    就在太宰以為要無功而返的時候,他在這片虛無之地感受到了視線的降臨。

    有人在看他。

    機靈的卷毛咪翻身回頭,兩雙一般無二的鳶色眸子看到了彼此。

    帶著紅圍巾的自己死氣沉沉的,他似乎在竭力漏出一個稱得上溫和的表情,然后壓低聲音說道:

    “——”

    “什么?”亂步第一時間察覺到太宰嘴唇的張合。

    “向上看——”

    屋內安靜的只有太宰喑啞的語調回蕩,偏偏這句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樣,幾人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

    樹影婆娑的透過陽光和玻璃,甚至連窗戶框都投射在天花板上。

    從低處看去,倒像是前往另個一個世界的通路。

    太宰回憶起自己在『書』中同步抬頭看到的景象,喃喃自語。

    當時自己看到的確實是另一個世界,更模糊不清,更接近本源的上位世界。

    而坂口家孩子們存在的世界在不斷攀升接近,并且隱隱有著擴大吞噬的意味。

    所有訊息幾乎一瞬間涌入自己的大腦,坂口仁一的目的、想法、緣由

    在那一刻昭然若揭。

    太宰仰頭呼了口氣,坐直身體看著面帶疑惑看著他的小伙伴們。

    福地櫻癡的采訪還沒結束,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沒有聽下去的必要。太宰抬手關了電視。

    少年嚴肅的盯著安吾,然后又看了看圍在最前面的中島敦。

    “敦,家里還有跟安吾拿過來的書頁一樣的東西嗎?”

    本質并不清楚太宰哥哥說的書頁是什么,但莫名就理解了他意思的小老虎將目光放在綾辻行人的人偶身上。

    “見崎鳴,見崎鳴的這件裙子是仁一哥哥換的。”

    在太宰說出‘書頁’的存在時,就飛速構建出事情大體框架的綾辻行人一怔。

    他低頭望向仁一今早特意給簡一鳴換上的田園風蓬蓬裙,從裙子兩層內襯夾縫中掏出一張半截手掌大的紙張。

    跟安吾的大小相似,撕裂的痕跡也能拼接上。

    太宰用一種復雜到安吾看不懂的眼神直視著對方鏡片下黑色的瞳仁。

    而后,少年的聲音響起:

    “安吾,對它使用墮落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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