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VIP] 第 221 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賴萬軍就點頭跟季老太太說:“奶奶如果不嫌我煩,那我就在這兒過年了,不過部隊那邊我也得看著點, 也就在這兒待一兩天吧!
季老太太自然說不煩,她年紀大了,喜歡家里熱鬧點,小輩再多來幾個, 她都不會嫌煩的。
飯后沒多久,季深和季野等人就都回了房間休息。當天晚上, 天黑之前,張言從招待那邊步行出來。但他腿傷還沒有完全好, 走不快, 還不能像以前那樣跑跳, 所以他才走出來幾百米, 就被他父母給追上了。
張言媽見到兒子一身狼狽, 身上還有撲倒時沾上的雪粒子,立即感到一股火往頭上沖,腦瓜子也嗡嗡地, 她喘著粗氣指著張言, 咬著牙說道:“小言, 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有點骨氣?人家都不愿意嫁到咱們家了,你還去找她干什么?”
“該說的媽都跟你說過了, 要不是因為她對你這么好,這門親事我就不能同意。也不想想,她年紀都多大了?都快三十了, 比你還大三歲,這么大歲數, 再不嫁,還打算找什么樣的?現在我已經做出這么大讓步了,也跟他們說明,彩禮絕對不會少,可她跟她家人還不樂意,是不是過分了?”
“他們什么意思你還沒看明白嗎?人家根本就不想照顧咱們這些老的。這樣的媳婦你娶回來,以后等我跟你爸老了,是不是都得躺在那兒等死,都指望不上你跟她啊?”
“人說養兒防老,我挖心挖肺地把你跟你哥拉扯到這么大,我就不能圖你們照顧我嗎?我有什么錯?你至于跟我生這么大的氣?你看看他們家那個態度,這是嫌咱們家麻煩事多,全是累贅呢!
“你要非去找她,也行,那你先跟我和你爸斷絕關系,就當我們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到張言臉上,他聽著他母親說出斷絕關系的話,知道他母親不會讓步,季婉也不會讓步。一個是他最愛的人,一個是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人,左右拉扯著他,幾乎要把他撕成碎片。
張言心里充斥著絕望和無力感,如同刀扎一樣,看著遠處季家大院所在的方向,感覺自己看不到光了。
他木然地站在雪中,也不說話,仍想往季家所在的方向走。最后他是怎么被他父親拉走的,他已經記不清了。
回到招待所,他就發起燒來。第二天一早,他爸去買了火車票,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燒得渾渾噩噩的張言去了火車站,坐上了返程的列車。
這些事,季婉當然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她跟季老太太交待了一聲,就去了原來她在臨川這邊工作過的單位。那邊她還有不少熟人在,她一說,季老太太就知道季婉這是準備調動工作了,她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東南某省,回臨川這邊工作。
對這件事,她當然是樂見其成的,只要季婉離開那里,以后不再跟張言見面,時間長了總會好的。
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它幾乎可以撫平一切創傷。
沒過幾天,季婉就把調動工作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她在兩個地方都有不少熟人,很多人跟她關系還相當不錯。甚至都不需要她專門回一趟東南,只要把相關手續郵過去,讓那邊的老同事幫著找領導蓋章,再給她寄過來,調動手續就能辦上。
但全部手續要辦完,怎么都得等到年后,所以這一段時間季婉都在家里閑著。
陳凝則照常上班,直上到三十前一天,陳凝才開始放假。賴萬軍和季深在三十這一天也都過來了。賴萬軍不好意思吃白飯,來的時候帶了不少禮物,到了之后又幫著季野和季婉他們一起準備午飯。
等到下午兩點多鐘,季家人和賴萬軍在一起吃了頓豐盛的大餐,飯后幾個年輕人又湊在一起磕瓜子、打撲克,其間季婉因為心不在焉,連輸了好幾把,數她臉上貼的紙條最多。
陳凝想活躍氣氛,就打趣道:“二姐,你再輸下去,臉上就貼滿了!
季婉笑了下,說:“再打幾把看看,我就不信我會一直輸下去!
接下來的幾把,她果然連著贏了好幾回。到后來連她自己都奇怪了,有時候她的牌明明不太好,怎么也會贏呢?
這時候季野看了眼賴萬軍,沒說什么,可是等牌局結束之后,季野卻悄悄告訴陳凝:“剛才賴萬軍偷偷給二姐喂牌了…”
陳凝驚訝地說:“真的…你怎么知道?”
季野不以為然地說:“總共就54張牌,很容易記的。我會記,賴萬軍和我大哥也會記,他肯定給二姐讓牌了!
這時候他們倆在樓下自己房間說話,樓上的季深和賴萬軍也回了房間;匚葜,季深就隨意地問道:“剛才你是不是給季婉喂牌了,玩個撲克還使這小心眼,當我們看不出來呢?”
賴萬軍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季深,欲言又止,看上去像是有什么話要跟季深說。
季深見狀,便追問道:“你干什么呢?掖著藏著的,有話痛快點說。”
賴萬軍見狀,走到門口把門關上,然后他說:“前幾天你跟我說過你妹和張言分開的原因,回頭我想了想,如果我有個妹妹,她碰上這樣的親事,那我也不會同意的!
季深心里隱約猜出點什么,但他也不確定,就說:“你怎么忽然提到季婉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賴萬軍臉有點紅,他兩只手在一起搓了搓,最后他心一橫,就跟季深說:“我這些年其實一直想找個心善的媳婦,只要她人好,愿意跟著我好好過日子,我把心挖出來給她都成。我…我覺得你家季婉就很好,真的,特別好。像她這樣的姑娘很難找,我要是下手慢一點,說不定哪天她就被別人搶走了。所以我想問問你,我跟季婉在一起,你看行不行?”
他的話說的其實已經很明白了,季深不可能裝著聽不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怎么會突然這么說,你是什么時候有這想法的?”
賴萬軍聽他問,臉更紅了,不過他也是豁得出去的人,就直說道:“就上次我在你家住的時候,半夜我有點餓,餓醒了睡不著,無意中我往窗戶外邊看了一眼,當時都后半夜一點多了。外邊有月亮,地上還有雪,能看清外面都有什么人,你知道我當時看到什么了嗎?”
“我當時看到你妹一個人在后院貼著柱子在那哭,哭得身子都在抖。她可能不想讓你們看到,自己又受不了,所以半夜出來在沒人的地方哭,當時我心里特別難受,一宿都沒睡著!
“從那之后我就有了這想法,我這人你也知道,雖然有時候想得不是那么周到,可我不是壞人,沒有那些不良習氣,不會打罵女人,家里也沒人能給季婉氣受。我條件是不如你家,但我手里也存了不少錢,夠花了,你就說我夠不夠資格做你們季家的女婿吧?”
季深:…
賴萬軍這個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得他猝不及防。
他確實想在自己的戰友里給季婉找個合適的人,賴萬軍其實就挺合適的,但他沒想過會這么快,他一時反應不及,竟愣在了那里。
賴萬軍見他不動,又催了一句:“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什么人你知道,你覺得我能不能配得上季婉?”
季深卻反問他:“你現在也是個副團長了,賺得不少,大可以找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為什么就想找季婉?”
賴萬軍卻道:“我都快三十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小姑娘哪有季婉這么善解人意?你妹妹長得還好看,是我稀罕的類型,我還怕她看不上我這大老粗呢,哪兒敢挑她毛?你就幫幫忙,幫我問問吧。她就算現在不同意也沒事,只要她愿意給我個接觸的機會也行啊,別一下子就把我給拒了。”
“說句不害臊的話,我這么大歲數了,能不想媳婦嗎?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啊?以前是沒碰上順眼的,總不能隨便劃拉一個往家里領吧,那肯定得找個稱心如意的,F在既然碰上了,那我巴不得早點結婚!
他這話說得夠直白了,季深瞪了他一眼,然后告訴他:“你等一下,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下,這事兒太突然了。你這可真夠直接的,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第222章 [VIP] 第 222 章
賴萬軍笑了下, 說:“不快點能行嗎?等過完年季婉去上班,單位里肯定有沒結婚的小伙,說不定哪個就看上她了。我要是不早點把出手, 回頭她又跟別人定下來,到時候我想買后悔藥都沒地兒買去。”
季深對他這話倒是挺認同的,季婉工作單位里年輕小伙特別多,如果她愿意, 她想找到對象并不困難。
不過他覺得賴萬軍的情況的確很不錯,他沒有亂七八糟的家人和親戚添亂, 身體特別好,不亂花錢, 更沒有其他不良習慣。至于人品, 自然是靠得住的, 那是在戰場上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如果季婉能嫁給這樣的人, 只要他們倆人沒有太大的性格不合, 基本上這一生就穩了。
想到這些,季深也就想通了。他也知道賴萬軍很忙,不可能常過來, 既然這事他覺得可以, 那不妨就趁著賴萬軍還在這兒, 把這事跟家里人溝通一下,看看家里其他人和季婉能不能同意。
因此他點了下頭, 跟賴萬軍說:“既然你能看到季婉的好,那我就幫你問一下。不過這件事成不成得聽季婉的,誰也不能強求, 得看她愿不愿意!
季深終于表了態,賴萬軍也松了口氣, 他連忙說:“那你先下去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看在咱們兩兄弟關系不錯的份上,你一會兒看到季婉,能不能幫我說幾句好話?我是真心想跟她過日子的,她要是愿意跟我好,以后家里事都她說得算,錢也是她管。”
季深見他說得這么痛快,一時有些無語,回頭問賴萬軍:“你就不怕真成了,季婉把你管得死死的,一分錢都不給你?”
賴萬軍笑著露出白牙,說:“不會,季婉不是這樣的人。”
這回季深沒話說了,因為賴萬軍沒說錯,這種事季婉還真做不出來。他這個老戰友算是把季婉的性格給吃透了,難怪當初他們首長都說賴萬軍是個鬼機靈,這家伙心里明白著呢。
他頓了頓,說:“行,那你先在這兒待會,我下去跟我奶他們說一聲!
季深下了樓,見堂屋里只有季老太太一個人,他就先去敲了季野的房門,把季野和陳凝都叫了出來,跟他們倆說:“先出來一下,有件事要跟你們商量商量!
季野和陳凝這時候還沒有休息,見季深神情鄭重,兩人連忙走到季老太太旁邊坐下,等著季深說話。
這時季婉剛好從房間里出來,她看到季野他們湊到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事,她下意識問道:“你們說什么呢?有事啊?”
季深見她也出來了,干脆也沖著她招手,叫她過來:“你來一下,說點事,跟你有關,既然你來了,也聽一聽。”
季婉奇怪地走過去,坐在陳凝身邊,見人都齊了,季深這才開口說道:“剛才賴萬軍跟我說,他看上季婉了,想跟季婉結婚!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別說季老太太和季婉,就連季野和陳凝都石化了。幾個人愣在那兒,你看我我看你,終于確定他們都沒聽錯,季野最先問道:“這也太突然了,他什么時候有這個想法的?他真看上二姐了?”
他問的也是季老太太他們想問的,至于季婉本人,一時間則有些荒謬的感覺。
季深吸了口氣,說:“上次他來的時候,半夜醒了,看到季婉一個人在外面哭,當時他就有這想法了!
這回輪到季婉石化了,她臉色乍紅乍白,萬萬沒想到,自己半夜去哭的事居然被賴萬軍給撞上了,這也太尷尬了。
季老太太聽季深這么說,嘆了口氣,知道季婉面上不顯,其實心里還是很難受的。但她并沒有提及這個,免得讓季婉難堪。她就問季深:“他具體怎么說的?你都說清楚!
季老太太在短暫的驚愕之后,其實已經想明白,賴萬軍是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現在她最想確認的就是賴萬軍對季婉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她得知道,賴萬軍是真心看上季婉了,還是因為年齡到了,覺得季婉條件合適,這才有這樣想法的。
如果是后者,那季老太太就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季深便把賴萬軍剛才跟他說的話都說了一遍,然后他特意跟季婉說:“賴萬軍這人主意挺多的,但他說話還算實在,我感覺他是真看上你了,并不是因為年齡到了隨便找個差不多的人結婚!
“他這人各方面綜合起來,還不錯,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別一下子就把他給否了。就算你現在心里還轉不過彎來,也可以先了解一下。又不是剛認識就結婚,如果哪天覺得真不合適,那再分也不是不行!
季野和陳凝對賴萬軍的印象也很不錯,倆人就看向季婉,想看看她是什么樣的反應。
季婉垂著頭,露出白晳的脖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季家人都知道,以她現在的情況,要說馬上就會喜歡誰,這個也不現實。
見她不說話,季老太太就說:“小婉,張家那邊既然不成了,那咱們總不能因為這事就把你的未來給耽誤了吧。你能為小張做的都做了,對他們家你沒有任何虧欠。既然已經兩清,那你也該考慮下自己以后的生活,萬軍這孩子我看著還行,也還算有誠意,我覺得你可以給他一個接觸的機會!
季婉低頭掐著手指,過了大約兩三分鐘,她總算抬起頭來,跟季深說:“大哥,你把賴副團長叫下來,我想單獨跟他談談。”
她能這么說,就表明這事還是有希望能成的,季老太太巴不得孫女跟賴萬軍處一處,她馬上就讓季深上樓去叫人。
賴萬軍很快就下來了,他下來時多少有些緊張,連季老太太都能看出來。
她慈祥地朝著賴萬軍笑了笑,然后跟他說:“小婉想跟你單獨聊聊,你們倆先去那房間待會,有什么話你可以跟小婉說!
賴萬軍眼神落在季婉身后,隨后又挪開,輕咳了一聲,點頭道:“好,那我就先過去了。一會兒出來,你們有什么想問的都可以問。”
這時季婉已經先進了屋,門開著,賴萬軍連忙跟進去,然后他又把門關上了。
頭一次跟季婉單獨相處,又是在這不大的房間里,賴萬軍感覺自己身上明顯熱了起來,緊張中夾雜著激動,抬眼小心地看了眼季婉。
季婉明顯要比他平靜,但神情也算柔和,看上去對他并沒有反感。
季婉自己坐在床頭,給他拿了個凳子,說:“你坐這兒吧!
賴萬軍見她一時沒說話,便從自己上衣兜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季婉,說:“你看看吧。”
季婉狐疑地接過信封,從里面拿出來個紅色的存折,她頓時愣住了,說:“你給我看這個干什么?”
賴萬軍看了她一眼,然后說:“這是我當兵這些年存下來的錢,拿來給你看,是想讓你知道我是個能好好過日子的人,也想表達一下誠意。如果你愿意跟我好,這東西以后都歸你管。”
他這操作把季婉的思路都給打亂了,她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然后打開存折,翻了翻。在看到那個數字的時候,她揉了揉眉心,驚訝地說:“賴副團長,你挺能攢錢的,真的。我工作年限也不短了,但我攢下來的錢連你的六分之一都不到!
賴萬軍見季婉愿意跟他說話,他不禁笑了笑,說:“那沒什么,姑娘家要買衣服買鞋,還得買擦臉的,花的肯定要多一些。我一年到頭吃住都在部隊,衣服也都是軍裝,又不用養老人,想花錢都沒地方。”
“所以我賺的錢就都剩下來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季婉原本想說的并不是這些,但賴萬軍這么說,倒讓她不好把話說得太無情。她想了想,才說:“賴副團長的心意我明白了,不過我的情況你也了解,短時間內我恐怕…”
賴萬軍生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來,連忙說:“沒事,我明白,我不強求你馬上就同意。你只要愿意給我機會就行,我可以等。”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季婉多少有些不忍。她心里也清楚,以賴萬軍這樣的條件,他想找什么樣的年輕姑娘都好找,多的是人愿意嫁給他。在她面前他能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這么低,足以表達出他的誠意了。
季婉咬了咬唇,最后她把那存折放回信封,遞給賴萬軍。
賴萬軍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變得煞白,手心里都開始冒汗。他咽了咽唾沫,問季婉:“我,我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還是你沒看中我這個人?能不能…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
季婉也沒想到,她只是做了這么一個動作,就讓他出現這么大的反應,這她心里多少也有些觸動。
她連忙解釋道:“不是,你誤會了,我覺得我奶和大哥說得都有道理,我同意跟你處。”
“這存折你先拿回去,現在關系還沒定下來,我要你存折干什么?”
她說到這句話時,隱隱帶有嗔怪之意。但賴萬軍卻感覺自己從懸崖又回到了平地上一樣,心跳得厲害,嗓子眼里一陣干渴。
剛才那一刻,他心里真的出現一種恐慌的感覺。
聽到季婉愿意跟他相處,他不禁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面帶驚喜地朝著季婉笑著,說:“剛才真是嚇死我了,還好,你總算同意了。我太高興了,簡直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說到這兒,他又要把存折塞到季婉手里,說:“你拿去,回頭買點衣服鞋!
季婉怎么肯要,她連忙又把存折塞到他手里,說:“你這存折只能在寧山那邊用,我在臨川呢,還能去你們寧山取錢嗎?你先拿回去吧!
兩個人推讓之間,賴萬軍感到季婉的小指//尖在他手心里劃了下,雖然只是很短暫的接觸,卻讓他身上又熱了起來。他活到這么大,還從來沒跟女孩子拉過手呢,更不用提別的了。
但他現在什么都不敢做,就怕把季婉惹惱了,回頭這事又黃了,那他找誰哭去。
季婉則有些頭疼,她不是沒見識過相親,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在相親時就把存折交給女方的,說起來這事既讓人感動,又有點好笑。
她嘴唇忍不住翹了翹,最終還是忍了回去,然后她跟賴萬軍說:“存折你先收著吧,要不要給我以后再說。”
賴萬軍連忙點頭,喜不自勝地說:“行,沒問題,要不哪天我接你去寧山那邊轉轉!
說到這兒,他又從兜里掏出一個扁扁的硬紙盒,之后他把那紙盒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銀絞絲鐲子,遞給季婉,說:“既然你同意了,那這鐲子就先給你吧。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是我媽臨終前交給我的,說以后給我媳婦戴。”
季婉一時有些無語,她瞥了他一眼,說:“不是說好了先了解下嗎?現在就給我不合適,你拿回去吧。”
賴萬軍只好又把鐲子放回去,跟季婉說:“那等你哪天覺得可以給你的時候,你暗示一下也成!
季婉不理他了,站起來把門打開,自己先走了出去。
她出去的時候板著臉,季老太太一看,心里就擔心起來,心想這事不會沒談成吧。
要是沒成,還真是挺可惜的,要再找個賴萬軍這樣的,其實并不容易。畢竟跟季婉年齡相當的小伙子,大都結婚了。
這時,賴萬軍也從屋里走了出來,他臉上隱隱帶著歡喜。季老太太一時有些弄不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忙問道:“萬軍,怎么樣,這事你倆是怎么談的?”
第223章 [VIP] 第 223 章
賴萬軍笑了, 說:“季婉同意跟我處,以后我有時間就會過來,也可以接季婉到寧山那邊轉轉, 讓她看看那邊的環境!
老太太一聽,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這陣子季婉難受,她也難受。
現在季婉能想開, 愿意跟賴萬軍這樣的人接觸,這可是好事啊。
但她在賴萬軍面前不想表現得那么明顯, 她就微笑著說:“那敢情好,那你倆就好好了解下, 如果覺得可以, 再商量婚事!
“季深, 你先陪萬軍在這兒聊著, 我腰有點不舒服, 讓季婉陪我回屋,幫我揉揉!
眾人一聽,就知道季老太太有話要單獨跟季婉說, 因此誰也沒跟進去, 任由季婉陪著季老太太進了屋。
至于進屋之后他們要聊什么, 其實在場的人都能猜出來,老太太無非是想知道賴萬軍都是怎么跟季婉說的?
兩個人進屋后, 季婉倒也沒隱瞞,跟老太太說了賴萬軍要把存折給她的事。季老太太聽了,也不禁覺得賴萬軍是真看上季婉了, 事情明擺著,他在來之前就有了跟季婉結婚的想法, 要不然也不會隨身攜帶著存折和銀絞絲鐲子了。
他們家不缺這些東西,但這份心意難得。
季老太太再次出來的時候,心情好了不少,還特意讓季婉坐到離賴萬軍不遠的地方,倆人雖然沒單獨說話,賴萬軍卻可以時不時近距離打量著季婉。
十點多鐘的時候,季野去煮了一鍋餃子,大家圍坐在桌邊,都吃了一點。季老太太還特意給賴萬軍夾了幾個,讓賴萬軍頓時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因為這代表著季老太太心里接納他了。
賴萬軍笑著謝過老太太,夾起餃子連著吃了好幾個,正吃著,他忽然聽到季婉問他:“你吃餃子不用蘸醋或者醬油嗎?”
他連忙說:“蘸的,我喜歡往醬油里倒點醋!闭f著,他就要自己動手,往面前的醬油碟子里再倒點醋。醋瓶離他比較遠,他正打算站起來去夠瓶子,季婉已經起身,越過桌面,把那瓶子給他推了過去,讓他稍微伸伸手就能夠到。
賴萬軍喉嚨動了動,把瓶塞打開,往碟子里倒了點醋。
他已經多年沒有感受過這種家庭氛圍,更沒有人給他夾菜遞水,這些事情雖然小,卻讓他心里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情緒。他不想讓人看出來,便掩住那股突然出現的情緒,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季深在旁邊跟他說:“多吃點,得吃飽了,省得半夜又餓醒了。”
陳凝則噗嗤一笑,跟賴萬軍說:“大哥說得沒錯,這回你可千萬要吃飽了。別像上次那樣不好意思吃,結果半夜餓得睡不著覺。”
賴萬軍:…
季老太太歲數到底大了,這次只象征性地吃了兩個餃子。等大家都吃完,她也累得撐不住了,季婉便扶她回房間休息。
其他人把桌子收拾好,也都各自回了房間。他們家在除夕時要守夜,一般是守到半夜十二點。回房間后,季野怕陳凝累著,就跟她說:“你先睡吧,我守著,到點了我再去睡!
他在床邊坐著,陳凝脫去外衣,靠在他肩膀上,打了個哈欠,說:“我先陪你一會兒吧,待會一起睡!
季野見她不睡,便問她:“季婉和賴萬軍的事,你怎么看?”
陳凝想了想,就說:“挺合適的啊,賴萬軍這個人像一團火一樣,是個很有溫度的人。他這樣的人能把二姐的心給捂熱。”
她這個說法倒是挺特別的,但季野一想,還真是這樣。
可他忽然想到了他和陳凝,他有點想知道在陳凝心里,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他就問道:“那我呢,我不熱嗎?”
陳凝這時候真的困了,意識不太清晰,因此沒能聽出來季野隱含著的一點比較的心理。
她迷迷糊糊地說:“你啊,你跟他不是一樣的。你像一座山,就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那種山。遠看是一種感覺,近了又是一種感覺。挺有層次感的,反正內涵很豐富,挺吸引人就是了。”
季野看得出來,她這時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說的應該就是她心里的真實想法。
他心里得意得不行,嘴唇上挑,笑意在唇邊蔓延。一時情動,便把陳凝攬過來,在她唇邊一下一下溫柔地吮吻,像是在吮著一件珍貴的寶物。
沒過多久,他的大手便已經把陳凝的衣服一件一件挑開,露出白晳緊致的小腹,那起伏的曲線在他眼中比平時更多了幾分誘人。季野小腹一陣抽痛,忍不住覆上去,讓兩個人緊貼在一起,以最快樂的方式來度過年終歲尾的最后一個時辰。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大年初三,陳凝和季野在初二那天回了一趟老家,帶著禮物去看了二叔二嬸一家人,第二天一大早,陳凝就得回醫院上班去了。醫院就是這樣的工作性質,什么時候都有病人,過年時期因為家家戶戶都大魚大肉地,得病的人反而比平時還要多了些。
所以陳凝回醫院上班之后,又連著忙了好幾天,直忙到正月初七上午,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臨走之前,她跟周揚說:“明天一早我七點就到醫院,你到時候也把行李都準備好,我們兩個人再一起去火車站,跟萬大夫匯合,再一起去首都。晚上你把行李都檢查一遍,錢分幾個地方放,介紹信一定要收好!
萬大夫這次要跟他們倆一起去首都,他也是去參加全國優秀青年醫生表彰大會。他是省會城市選出來的西醫大夫,陳凝只知道他是一位普外科醫生,年齡35歲,其他情況并不清楚。
周揚頭一次出遠門,還是去他一直想去的首都,心里又激動又緊張。他連忙向陳凝保證:“放心吧師父,東西我肯定不會落。”
陳凝沒再多說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季野把她送到六院,他們倆到的時候,周揚已經到了。季野本來是不放心陳凝一個人跟那位素未謀面的萬大夫進京的,見有周揚陪著,他心里多少放心了一些。
他單位還有事要忙,把陳凝和周揚送上直達火車站的公交車后,他才離開車站。
其實跟陳凝分開的時候,有件事他是想跟陳凝說一下的,但轉念一想,這事也不太確定,他怕陳凝失望,就沒說出口。
陳凝和周揚坐的公交車上人不算特別多,兩個人順利地到了火車站,到站以后,陳凝叮囑周揚:“行李拿好了,萬大夫在一號候車室東邊等咱們,咱們先過去找他吧。”
周揚手里提著兩個包。一個是他自己的,一個是陳凝的,陳凝自己只提了一個小一點的行李包,兩個人一起往一號候車室走。他個子高,體格也不錯,就算是提了兩個包,也不覺得沉。
兩個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就到了一號候車室,周揚仰頭在一號候車室東側賣茶水和書籍的地方轉了一圈,也沒看出來哪個是他們要找的萬大夫。
他一時有些奇怪,不是說好了要在這地方匯合嗎?怎么不見人。
陳凝也在向四周張望著,這時她注意到,就在他們旁邊不遠的地方,有個男人正蹲在地上翻看著一本書,那人手邊放著綠色的帆布包,從身形看,像是中等個子,側臉看上去也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陳凝便試探著走過去,在那人旁邊問道:“你好,請問你是不是大夫?”
那人手里仍拿著那本書,聞聲突然回頭,看到陳凝的臉。他頓時回過神來,來回打量了陳凝好幾眼,然后問道:“對,我是大夫。你是不是姓陳?你哪個醫院的?”
陳凝知道他們找對人了,她便說道:“我就是六院的,姓陳,你貴姓?”
那人一聽,就知道他要等的人來了,他臉上馬上露出笑意,把書攏在手中,跟陳凝說:“我就是你們要找的萬鈞,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我想著離發車還有兩個小時,沒想到你們會來這么早,一時沒注意,讓你們找半天吧?”
陳凝馬上搖頭,說:“沒事,我們也是剛到。我們怕堵車,所以來得早了一點。”
“剛才你在看什么呢?我看你挺入迷的?”陳凝離得遠,只感覺那書挺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書,竟能讓這位萬大夫看得這么著迷,身邊來人了都不知道。
第224章 [VIP] 第 224 章
萬鈞把手里的書合上, 給她看了看封皮,上面寫著《論持久戰》幾個字。陳凝看完之后,驚訝地說:“萬大夫, 你對這種軍事書也感興趣啊?”
萬鈞長得比較斯文,鼻梁上戴著一副眼鏡,他掂了掂手里的書,說:“年輕時很感興趣, 沒少看。近些年忙著工作的事,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病人和資料, 已經很久沒看了。剛才在這兒等你們,正好碰上, 就拿過來翻了翻。這一看就忘了時間, 害得你們兩個一頓好找!
說著, 他看了眼周揚, 顯然對他的身份感到奇怪, 因為他知道,這次本省跟他一起進京開會的只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女醫生,并沒有別人。
陳凝就告訴他周揚是自己的同事, 應首都梅家人的邀請進京, 是自費的。他們兩人正好是一個單位的, 就選擇了同行。
萬鈞感覺這個叫周揚的小伙子很遷就這女孩,似乎不僅僅是一般的同事。但他跟陳凝也不熟, 知道點到即止,就沒多問。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萬鈞就回頭把那本書買了下來。之后幾個人就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來等車。
萬鈞為人比較持重, 跟不熟的人談興并不濃。陳凝長得雖然好看,但他也沒有多看, 只跟陳凝簡單聊了聊各自醫院的情況,就低下頭來繼續看書,顯然不是很想說話。
陳凝也沒有跟陌生人深談的習慣,她更喜歡有事說事。萬鈞說話點到為止,并沒有讓她覺得受冷落,反而讓她更自在。
周揚頭一次坐火車出遠門,對什么都挺好奇的。他坐在陳凝旁邊,不時悄悄打量著周圍的人和環境。那種表現,竟讓陳凝想到第一次參加春游的小學生。
快要檢票的時候,萬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陳凝和周揚說:“一會兒上車到中途站?,或者車速較慢的時候,盡量不要把車窗打開。”
他沒說原因,周揚和陳凝都有些疑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周揚想著,年后臨川這邊的氣溫已明顯回升,如果空氣不好的話,開窗透透氣也不會冷的,為什么就不能開窗呢?
陳凝沒想明白,周揚也想不通,這時檢票員已經開始檢票,旅客們全都拿著票,提起了沉重的行李往前涌。周揚就沒再追問為什么。
他們倆跟在萬鈞身后往檢票口走,幾個人穿過擁擠的人群順利上了車,也找到了座位。因為是預訂的坐票,他們幾個人的座位挨在一起,陳凝和周揚對坐,挨著車窗,萬鈞則坐到了周揚身邊。
車上的人越來越多,到開車的時候,火車走道上都已經站滿了沒買到坐票的旅客。
火車出發兩個小時左右,陳凝放下手里的書,不經意間將腳往車座底下勾了勾,忽然感到車座底下好象有什么東西。
她連忙彎腰往底下看了一眼,竟發現車座底下有一條人腿。陳凝吃了一驚,這時萬鈞注意到她的反應,便低聲跟她解釋:“沒事,不用害怕。就是有人沒地方坐,太累了,鉆到座位底下睡覺呢,你把腳往前伸伸就好了!
陳凝頓時明白了,她知道這時候坐火車很擠很遭罪,但她還是沒想到,有人會鉆到車座底下睡覺?磥磉@時代出行是真的不容易。她便把腳往前伸了伸,沒去打擾車底下睡覺的人。
又過了半個小時,車輛減速,馬上就要到達中途的一個站點。這時候周圍也不知道是誰吐了出來,一股酸腐味在車廂中蔓延出來,不少人被熏得捏起了鼻子。
陳凝天天坐診,什么樣的病人都見過,適應性倒是很不錯,并沒有露出明顯的不適,萬鈞看過去時,見她臉上沒有一點異樣,好象沒聞到那股味道似的。
他便好奇地問道:“小陳大夫,味兒有點大,你有沒有不舒服,要喝點水嗎?”在這幾個人里,他最年長,就算他不喜歡跟不熟的人說話,他也會適當關照下同行的小姑娘的。
陳凝搖了搖頭,說:“沒什么,不用喝水。我平時給人看病,見過很多比這還要嚴重的情況,這不算什么。出門在外,忍著吧!
萬鈞有些驚訝,多看了陳凝幾眼,心想這年輕女大夫定力真的很不錯。
周揚卻說:“車窗都關著,這味散不掉,得忍多長時間啊?師父,還是散散味吧。”
他一時間竟忘了萬鈞告訴過他的話,直接把車窗掀開了。
萬鈞這時候沒注意到他的動作,所以他一時半會兒也沒來得及去阻止。
結果周揚剛把車窗打開不超過十秒,一根扁擔便從車窗外快速伸進來,從周揚與陳凝之間插/入車廂里。兩個人促不及防之下,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用布包成的包裹便被人丟了進來。緊接著,一道穿著藍布衣服的身影躬著身子從狹小的車窗外翻了進來,動作相當熟練,就好象練過多少遍似的。
周揚膽子再大,這時候也被驚得呆坐在座位上,眼睜睜看著那人從車外跳到他和陳凝中間的小桌上,緊接著又跳到火車兩側座位中間的走道上。
陳凝:…誰能告訴她,這是不是鐵道游擊隊里的場景…
季野是跟她講了一些上車下車要注意的事,但也沒說到這個,大概他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吧?
這時周揚和陳凝總算注意到,在車窗外還有好幾個人往這邊沖過來。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往車窗邊跑,這些人不會像剛才那個人一樣,也要跳進來吧?
周揚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要去關車窗。萬鈞比他反應快,周揚剛伸出胳膊,他已經快速起身,把車窗關上了。
窗戶關好之后,車窗外那幾個徒勞地拍打著窗戶,有個人兇巴巴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往車后邊跑了過去。
萬鈞關好窗戶就坐了回去,他面色明顯不太好,看了周揚一眼,然后他說:“小周,剛才我告訴過你,到站和減速時不要開窗。碰到剛才那樣跳車進來的還算是好的,最怕碰到搶東西的。你看車下邊那幾個人,手里什么都沒拿,那些人說不定會把你的包給搶走!
“真讓他們把東西搶走了,火車再一開,你上哪兒找他們去?到時候你沒錢沒介紹信,也沒證件,你打算怎么辦?”
周場和陳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對這時候出門的風險有了深刻的意識。
陳凝出門的經驗很多,但現代治安比這時候好多了,所以她以前的經驗并不能完全套用在這個時代。至于周揚,更是沒出過遠門,即使有些警惕心,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啊。
看著那些人都跑遠了,周揚長吁一口氣,心知自己剛才差點闖了禍。
這次出門,他本來想好了要照顧好陳凝的,結果卻差點害得他們倆的東西被搶。要知道,兩個人隨身攜帶的包里裝的都是重要的東西,陳凝的包里除了介紹信,還有表彰大會的通知單和邀請函,那是絕對不能丟的,不然陳凝連參會的資格都要丟了。
想到這兒,周揚心里難免羞愧,他窘迫地要跟陳凝道歉,陳凝卻說:“你不用想那么多,這事你不知道,我也沒經驗,下次注意點就行了!
周揚沮喪地低了低頭,說:“師父,我下次一定會注意!
師父?萬鈞聽到他對陳凝的稱呼,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他們倆幾眼。心想這姑娘剛才大概是沒說實話,這小伙子居然是她徒弟,這可是誰都想不到的?此麄兩個人相處的樣子,跟師徒關系確實比較像,難怪他剛才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時陳凝笑著跟他說:“萬大夫,你出門經驗不少吧?那這一路就拜托你照應下我跟周揚了!
萬鈞忙擺手,說:“別,別這么客氣。大家一起出門,相逢即是緣分,算是互相照顧吧。剛才我語氣可能不太好,你們倆別往心里去。”
周揚趕忙說:“不會的,則才要不是萬大夫及時把窗戶關上,說不定會出事,我謝你還來不及呢!
周揚和陳凝都這么說,讓萬鈞對他們倆的印象都好了不少。他感覺這兩個年輕人都挺有肚量的,能聽進去好話,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他就喜歡跟這種人相處。
一來二去,他的話也多了起來,竟主動跟陳凝和周揚說:“我在臨川那邊也有親戚,就是三院的院長。家里還有不少親戚在首都住,我幾乎每年都進京,所以這條線路我熟得很!
陳凝有些驚訝,說:“三院的院長?是許院長嗎?這可太巧了,我以前也在三院進修過呢!
萬鈞也驚訝地說:“對,就是許院長。沒想到你還在三院進修過,這可太巧了。你們倆到了首都,如果有時間,我請你們吃頓飯吧!
陳凝忙說:“那怎么好意思?總共也沒有多少休息時間,萬大夫還得探親訪友,還是等以后有機會再叨擾你吧。”
周揚也說:“我們跟首都的熟人也約好了,到時候他會帶我和我師父到處逛逛,就不麻煩萬大夫了!
萬鈞見他們有熟人,便沒再堅持。
接下來的數個小時沒再出什么意外,周揚也不敢打磕睡,始終保持著警醒。直到火車駛進首都車站,他才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后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拿下來,陪著陳凝往外走。
火車站外,一個年輕人坐在輪椅上,正焦急地向出站口張望著,顯然是在等人。出站口外有很多像他這樣的人,只是他坐著輪椅,比較顯眼。
他等的時間不短了,有些不耐煩,看了一下腕表,煩躁地跟身后的小伙子說:“姚新梅怎么還沒到?我爸非讓我來接她,這都等了快一個小時了,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
那小伙子勸道:“小三,再等等吧,你爸想讓你跟姚家那姑娘處對象,你不得借這機會表現一下嗎?”
朱小三忿忿不平地翻了個白眼,顯然對他家里人的安排很不滿。他無聊地向四周張望著,這時他忽然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正大搖大擺地向著這邊走過來。
那人白皮膚、單眼皮、長相清俊,慵懶中透著幾分懦雅,那一身的氣質與周圍的人明顯不同,朱小三離得雖遠,卻一眼就看到了。
他一見到那人,心肝便顫了一下,連忙催促身后陪他來的小伙:“快推我往右邊走,就那個牌子后邊,快點!”
身后那小伙顯然不明白,他怕錯過姚新梅,便擔心地說:“去那邊可能等不到人!
朱小三眼見著那個在他心里像惡魔一樣的梅東來越走越近,他也顧不得再撐面子,連忙跟后邊的人說:“梅老三來了還不把我推走?你是嫌我挨揍挨得輕了?”
那人一聽到梅老三的名號,臉上也微微變色,立刻麻利地彎腰,把朱小三給推走了。
這時梅東來和梅東庭兄弟倆也走到出站口附近。梅東庭看了眼周圍,說:“三哥,剛才我好象看著朱小三那混蛋了,人怎么不見了?我是不是眼花了?”
梅東來往周圍掃了一眼,淡淡地說:“管他呢?等哪天有空再去會會他,車快進站了,現在接人要緊!
第225章 [VIP] 第 225 章
很快, 洶涌的人潮往出站口涌過來,梅東庭舉起事先準備好的牌子,伸著脖子向里面張望。那牌子最上方畫了一個梅花, 梅花下邊寫著個大大的梅字。這個招牌跟他們哥倆一樣顯眼,陳凝和周揚一出站就看到了。
周揚挺多天沒看到梅東來了,突然看到,他激動地舉起胳膊, 朝梅東來揮著手。
萬鈞見狀,就說:“小陳大夫, 既然接你們的人來了,那我就先走了。我還有點事, 你明天別忘了去開會!
陳凝笑著跟他告別, 看著他的身影沒入到人潮中。這時梅東來和梅東庭已經大踏步走了過來, 梅東來看了陳凝一眼, 問她:“你看什么呢?剛才那人誰啊?是跟你一起來開會的西醫大夫?”
陳凝點頭:“對, 是他,他姓萬,三十多了。這一路多虧他照應我和周揚。要是光靠我們兩個, 未必會這么順利!
周揚也迫不及待地把他們在火車上碰到的驚險說了一遍, 梅東來聽了, 不禁拍了下自己腦袋,說:“這事兒也怪我, 事先沒跟你們多說幾句。好在沒事,等回去時注意點就行!彼@個人不習慣照顧別人,所以事先沒想那么多。
說完這事之后, 梅東來帶著他們往火車站外邊走,一邊走一邊跟他們說:“現在時間不早了, 一會兒天就黑了。我先帶你們倆去吃飯,吃完飯后把陳凝送到主辦方給她安排的招待所,然后我再帶周揚去我家里住。”
“明天我也去開會,讓我弟陪著周揚到處轉轉,等哪天咱們倆不忙了,我再帶陳凝和周揚一起走走。”
陳凝和周揚客隨主便,都聽他的安排,幾個人出了火車站,就隨著梅東來去了離招待所不遠處的一家國營飯店吃飯。
他們前腳剛走,朱小三便跟他那同伴從牌子后邊出來了。他看著梅東來他們遠去的方向,不禁感嘆地說:“跟梅老三一塊走的姑娘長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道這人是誰?”
他一向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看到陳凝那張臉,多少有些垂涎。但這姑娘跟梅東來關系匪淺,他不敢動歪心思。
要知道,他只是沖著梅東來堂妹吹了個口哨,就讓梅東庭那小子把腿給打折了。哪還敢再想別的?
這時候他們要等的姚新梅還沒到站,天都快黑了,氣溫也在下降,他們倆在冷風里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才有另一輛火車進站。
姚新梅是從南方某省來的,她到首都,也是來參加這次全國優秀青年醫生表彰大會。她跟梅東來和朱家老大一樣,都屬于名醫傳人,直接就可以參會,不用像陳凝那樣,要經過層層選拔才行。
她是跟另外兩個人一起到的,從火車上下來后,她臉上的表情就一直冷冷地?吹剿稣,朱小三連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衣服,讓人推著他過去,攔在她面前,笑著說:“姚師妹,你總算到了。我爺爺和我爸都讓我來這兒接你,現在你既然然到了,就跟我一起去我家見見我爺爺和我爸吧。”
姚家跟朱家算是世交,姚新梅在來之前也知道雙方長輩有撮合她和朱家老三的想法。但朱家老三一直名聲不顯,想來醫術不怎么樣。她心里其實是不大愿意的,便她也不太清楚朱小三現在變成什么樣了,兩人畢竟已經有五六年沒見過了,這么長的時間,變化會很大的,她就想著等見到人再說。
結果朱小三那張臉一出現在她面前,她就覺得很不喜歡。也說不清到底哪不好,僅從相貌上來講,朱小三長得也好看。但不管他怎么好看,那張臉給人的感覺仍然很不舒服,似乎有些油滑。
姚新梅沒有明說,面上卻沒什么笑意,她淡淡地看了眼朱小三,就跟他說:“今天太晚了,我得先跟這兩位同行去招待所。等我安頓下來,哪天有時間了,我再專程去拜訪朱爺爺和朱伯伯!
說完這些,她跟朱小三點了下頭,都沒問他同意不同意,就和另外兩個人提著行李走了。
朱小三很久沒受過這樣的慢待了,而且還是一個女人,他一時間氣得胸口起伏,指著姚新梅的背影,不滿地說:“這什么人哪?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樣,有什么可傲的?”
他旁邊那小伙卻說:“她長得挺好看啊,我看配你足夠了。不過我瞧著人家姑娘沒看上你。”
朱小三氣得想給那人一腳,可他行動還不方便,氣得罵道:“你瞎說什么呢,你是來跟我做對的嗎?那張嘴能不能說點人話?”
那人縮了縮脖子,聲音弱了幾分,卻還是說:“我實話實說嘛,你不是正好不樂意跟姚家結親嗎,我看她也不愿意,那不正好?她那邊拒絕了,你爸就不會再逼你,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嗎?”
朱小三仍在生氣,他不滿地說:“我看不上她還行,她憑什么看不上我。克惺裁戳瞬黄鸬?”
那人不再說話,推著他往火車站外邊走。
陳凝跟梅東來一起去吃了頓飯,隨后梅東來把她送到距會場不遠的招待所?粗M了自己的房間,梅東來才帶著周揚和他弟弟離開。
陳凝的房間是雙人標準間,她到的時候,另一位女大夫還沒到。陳凝便隨便選了一張床,先躺著休息了一會兒,并沒有著急收拾行李。
歇了沒多久,有人在門外輕輕地敲了幾下。陳凝立刻起身,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兩個年輕女孩,一個是穿著制服的服務員,另一個則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年輕女孩。那女孩皮膚白晳、五官精致,一看到她就微笑著說:“你好,我是來自南云省的姚新梅,你也是來參加醫生表彰大會的嗎?”
這女孩態度夠客氣,陳凝自然不會給人家臉色看,她忙把身子讓開,笑著說:“對,我也是來參會的,我叫陳凝,是臨川市的。”
說話間,她注意到姚新梅的手提包比較沉,連忙搭了把手,幫她把東西拎進了屋子。
服務員很快就走了,陳凝把門關上,隨后她就問姚新梅:“這屋里就兩張床,我隨便選了一張,你要是對床的方向有特別要求,那你就選一個適合你的。”
姚新梅見她態度這么好,長得還甜美可人,莫名地對她生出幾分好感,她忙擺手,說:“我不挑,我這人一沾枕頭就能睡著,睡哪兒都行!
說著,她一屁股坐在陳凝對面的床位上,晃了晃脖子,不顧形象地長吁一口氣,感嘆地說:“天哪,累死我了,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骨頭都快散架了!
陳凝也知道姚新梅住的地方離這邊要比她遠多了,她就說:“那你先休息一會吧!
姚新梅對陳凝其實挺好奇的,但她確實累了,一時半會沒心情說話。她就跟陳凝說:“那我先躺會,你不用管我,你該干嘛干嘛。我這人覺沉,睡著了就是打雷也不一定能把我驚醒。”
陳凝覺得這姑娘的性格挺有意思的,她就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姚新梅躺下去合上眼睛,她也把行李打開,找出晚上睡覺要穿的衣服,換好之后,也躺在床上休息。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他們這些參加會議的青年醫生都得準進到達會場,梅東來怕陳凝遲到,他就早早出發,在早上七點半就到了招待所。
他打算跟陳凝一起去參會,所以他一到這邊,就上了二樓,往二樓走廊靠里的223房間走去。
陳凝和姚新梅就住在這里,這時候他們倆都已經起來洗漱好了。姚新梅剛擦完臉,就聽到門外有人在敲門。
這時候陳凝在彎腰收拾東西,她就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陳凝聞聲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的梅東來。她揚了揚手,跟梅東來打招呼,想讓他再等會?擅窎|來和姚新梅居然互相指著對方說:“怎么是你?”
倆人全都愣在那里,然后又一起說話:“姚新梅,你這次也來開會?”
“梅東來,你來干什么?我告訴你,你就算找我,那套針也我不會還給你,誰讓你打賭輸了?”
陳凝驚訝地走過去,看著他們兩個人,說:“怎么,你們倆認識?”
沒想到,她這句話剛說出口,姚新梅就說:“不認識!
陳凝:…不認識才怪?剛才她不是口口聲聲把梅東來的名字都叫了出來嗎?
梅東來雖然沒否認,但他看著姚新梅那個態度也挺不滿的,他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淡淡地說:“我是來找陳凝的,我要跟她一起去開會,不是來找你的!
姚新梅這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了,原來梅東來并不是來找她的。
但她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挽住陳凝的胳膊,說:“你是男的,我跟陳凝都是女的,應該是我跟她一起去開會才合適。你要是非要跟著,那我們也不攔著你,你就在后邊跟就行了!
梅東來:…
他看著姚新梅霸著陳凝的樣子,還真拿她沒辦法。因為他確實是個男的,不可能像姚新梅那樣,去拉陳凝的胳膊。那要是讓別人看到了,說不定會以為他在耍流氓呢。
他有些無語,便問陳凝:“你跟她在一起住,沒什么事吧?要是處不來,回頭我找人再給你換個房間。”
陳凝一時不明白他們倆之間到底有什么矛盾,她覺得這倆人都不是壞人,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么過往,她也不好隨便插手,她就說:“住的挺好的,不用換!
“要不,咱們一起走吧,反正會場離這兒不遠,走一會兒就到了。”
梅東來翻了個白眼,到底沒說出反對的話,他站在門口,跟陳凝說:“那你們繼續收拾,我等一會兒。對了,如果姚新梅跟你說我的壞話,你都不要信。咱們倆相處那么長時間,我什么人你是了解的,對吧?”
姚新梅卻說:“誰愿意提你啊,你沒事別老像孔雀開屏似的行吧?”
陳凝:…
第226章 [VIP] 第 226 章
陳凝見他們倆不吵了, 就說:“稍等一下,等我再收拾收拾就走。”說著,她回了房間, 姚新梅也跟她進去,順手還把門帶上了,將梅東來關在門外。
陳凝一邊往身上套薄棉襖,一邊問姚新梅:“你們倆以前見過吧?”
姚新梅晚上睡得實, 早上起來之后倆人又忙著洗漱,她還沒來得及了解陳凝的情況, 所以她對陳凝也不大清楚。
不只陳凝對她好奇,她對陳凝也很好奇。但她還是先回答了陳凝的問話:“對, 我認識他, 不過我跟他打交道的機會并不多, 主要是雙方長輩是熟人。十幾年前他爺爺跟我爺爺曾經在一個醫院共事, 所以我很早就認識他, 他小時候特別能氣人!
“后來他長大了,也去我家那邊呆過半年,可他在那兒呆一天, 我就要受一天罪。因為我爺爺總是喜歡拿我跟他比, 總覺得我作為姚家的傳人讓他給比下去了, 簡直要把我氣死。”
聽她這么說,陳凝多少有點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矛盾的來由了。像梅東來那樣的天才, 一般人誰能跟他比呢?那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家長要是非拿自己家孩子跟梅東來比,那就是自討沒趣,也會讓自家孩子很反感。
姚新梅大致說了一些自己的情況, 然后她好奇地問陳凝:“你跟他是怎么認識的?”
陳凝系上鈕扣,并沒有瞞她, 把梅東來去六院的事說了一遍。這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就算她不說,有心人打聽一下也能知道。
姚新梅聽她這么說,特別驚訝:“陳凝,你是說,他跟你在一個辦公室,一起工作了好幾個月?”
“那你是怎么忍他的?你不覺得他特別氣人嗎?”
陳凝想起梅東來剛到醫院時的樣子,不禁笑了,說:“還好,他只是不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其實人真的不賴。我就是覺得,他喜歡怎么行事是他的權利,只要沒惹我,我管不著他,所以我跟他之間還算相安無事。”
“再說了,梅大夫的針灸那么厲害,用藥水平也很不錯,就算他看上去傲氣點,人家也有那個資本。”
姚新梅“哦”了一聲,心想陳凝還挺有胸襟的,就是不知道,梅東來跟她還有沒有別的關系。她是真的好奇,但這話她不好亂問。
倒是陳凝主動告訴她:“這次我來首都,準備哪天方便去梅家拜訪他們家幾位長輩。這事我愛人也知道,還幫我準備了幾份禮物。你對梅家長輩可能比較熟,晚上你要是有空的話,就幫我參謀參謀吧,看看什么禮物比較合適。不行的話,我抽空再去買點。”
姚新梅再次驚訝地打量著陳凝的臉,說:“你都結婚了?我今年23,你比我還小吧?”
陳凝點頭:“是比你小,我本來沒想這么早結婚的,不過認識我愛人了,覺得他人不錯,就結了!
姚新梅心想,要是這樣的話,那陳凝和梅東來之間就只是純粹的同事和朋友關系了。
想到剛才陳凝的問題,她忙說:“梅爺爺這人很和藹的,比我爺爺和氣多了。他還喜歡跟晚輩說話,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你不用擔心,差不多就可以,只要不失禮就沒問題。”
“不過你要是真想讓我幫忙參謀的話,那我晚上就幫你看看。”
陳凝點了點頭,她估計著又過去了十分鐘,他們得提前到會場就座,因此她說:“那行,晚上咱們再聊。這就走吧,梅大夫還在外面等著呢,別讓他等太久!
姚新梅答應一聲,兩個人便走了出去,順手把門鎖上了。
梅東來靠著走廊墻壁,見他們倆終于出來了,他便徑直往外走去,這是打算在她們倆前邊帶路了。
這一整個樓層住的人幾乎都是來參加這次表彰大會的中西醫,不時有人打開門走出來,從里面出來的人跟他們一樣,都是去會場的。
這些人互相之間大都不認識,出于好奇,難免會互相打量。而在這些所謂的青年醫生中,大多數人的年齡都在三四十之間,三十以下的很少。只有陳凝和姚新梅兩個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她們倆又年輕,長得又好看,自然成為眾人重點打量的對象。
不過這些人的打量不會太唐突,也不會讓人不自在,大多數都只是出于好奇,悄悄看幾眼,大都是沒有惡意的。
但也不全都如此,人一多,難保個別人心里會有特別的想法。
陳凝早就被人打量習慣了,姚新梅似乎也是如此。她做為內定的姚家傳人,也是見過世面的,就算是這么多人偷偷看她,她也能面不改色,腰板挺拔地跟陳凝并排走著。
從招待所出來后,眾人先后過了馬路,沒過多久,就到達了馬路對面的會場。
這個會場是衛生部下屬單位的一個禮堂,他們進去之后,便開始按著省份尋找自己的座位。南云省和臨川的人員不在一起,所以陳凝和姚新梅進入會場后就分開了。這時陳凝也見到了萬鈞,他比她先到,穿著變了,已經換了一件中山裝,坐在了陳凝的左手邊。
陳凝笑著打量了他一眼,說:“萬大夫,你這身衣服比昨天的正式多了!
萬鈞欠身請她坐下,等她坐好之后,他才重新坐回去,顯得特別周到。
然后他笑著自嘲:“這衣服正式不正式都可以,只要不顯老就行。我今年35,這還是周歲,要是按老人的算法,像我這樣生日小的得虛兩歲,那就是37。眼瞅著就是中年人了,現在還跟你這樣年輕的大夫混在一起,來參加這個優秀青年醫生表彰大會,說實話,我有點汗顏哪!
“你們這樣的才叫青年,我這算什么?不中不青的,勉強算是抓住青年期的尾巴,來這當混子來了。”
他說話挺有意思的,逗得陳凝想笑,不過這時周圍的人已在陸續入座,她笑也不合適。她就微笑著低聲說道:“你這樣講我不同意,領導也不批準,上級說你是青年你就是,不得有異議。”
萬鈞也咧開唇笑了笑,顯然他現在跟陳凝在一起的時候挺自在的,像他這樣的人,在熟人面前就比較健談,愛說話。
這時候還差半個小時左右才開會,參會的領導還沒到,估計他們得到會議快開始的時候才能入場。
別人也在跟身邊的人說話,萬鈞就小聲跟陳凝說;“小陳大夫,昨晚我去親戚家了,我有個親戚頭疼嚴重,疼了足足兩年。也看過不少大夫,中西醫都看過,我也給瞧過,之前是按高血壓給他治的。吃過一陣子降壓藥,但這個頭疼的毛病一直沒好。今天中午十二點左右就散會,下午自由活動,散會后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跟我走一趟,給我家親戚看看?”
陳凝還是信得過萬鈞這個人的,但她想著首都這邊肯定不缺名醫,她便問道:“首都這邊名醫不少,你們沒找過嗎?不至于都看不好吧?”
萬鈞搖了搖頭,說:“也請過幾位,不過名醫都特別忙,能留給我們的時間有限,也不知道是看得不夠仔細還是開的藥沒切中要害,總之沒有效果就是了!
“小陳大夫你就是看著年輕點,但你能入選,我想一定是很有實力的。我親戚這個病用西醫的方法來治,效果不行。我就想著,不如請你來看看,好好給他診斷下。就算看不好,那也沒事,要是看好了,他也不用再繼續遭罪了,你說是吧?”
陳凝明白了,這就是想找她試試,不成也沒關系,成了自然更好。說白了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陳凝想了想就說:“可以的,如果散會后我沒什么特別的事,我就隨你走一趟。你同意的話,我可能會帶一位同行去。”
萬鈞見陳凝同意了,他連忙說:“沒問題,這個當然可以。”
陳凝就又說道:“不過頭痛這種病,聽起來雖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頭痛的病因是很復雜的,要想診斷清楚,不一定就容易。不少人頭痛長達幾年甚至十幾年都治不好,這就足夠說明這個病難以查清病因了。所以我就算是去,也只能說試試,保證不了效果。”
萬鈞自然沒什么意見,他也知道這病不好治,不然也不至于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沒治好。
很快,參會的領導們陸續入座,這些人要么是衛生部的領導,要么是全國著名的中醫或西醫,平均年齡足有五十五以上。除了一位姓樓的老中醫,陳凝幾乎一個人都不認識。
她當初在六院培訓班上課時,上級曾派來幾位領導和中醫對這批培訓班的學生進行考核,其中一位老中醫就是這位樓大夫,當時他即將調到首都,就沒有跟陳凝提起想收她為徒的事。
所以陳凝并不知道,這位樓大夫曾起過要收她為徒弟的念頭,只是因為種種原因,這事被擱置了。
領導和專家們陸續走上主席臺入座,主持人便宣布會議正式開始。
最先是幾位領導一一上臺致辭,等幾位領導講完話,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分鐘。
這些領導都講完話之后,主持人便宣布各省的醫生代表上前領取全國優秀青年醫生的證書。這個證書的含金量相當之高,擁有這個證書的人,以后回到自己所在的省市,那就是青年一代醫生中的佼佼者。以后就算要走上領導崗位,也比較容易。
所以,這些醫生們在領證的時候,多少都有些激動。有個三十多歲的男醫生上臺時,因為情緒波動,走路不穩,差點被臺階絆了一個跟頭。
好在跟在他后面的梅東來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穩。
沒過多久,主持人便宣布到了陳凝的名字,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樓大夫還沒有什么特別明顯的反應。
可等他看到陳凝上臺時,他的眼神便落到了陳凝身上,看起來頗為驚訝。
陳凝邁著跟平時差不多的步子走上臺,一位領導笑著接過服務員手里的證書,交到陳凝手上,還笑呵呵地跟她說:“小同志,你這么年輕就成為全國青年醫生中的佼佼者,以后前程大好!希望你再接再勵,能為我們國家的醫療事業做出更大貢獻!
這些領導給別人發證書時,都是握握手,微笑一下,交接完證書,就算完事了,并沒有跟誰說話。輪到陳凝,就有了這個特別待遇,這難免會吸引到別人的注意。
她那張臉出現在這種會場中,本來就很突出,這時候,會場中的人更是把視線投到了她的身上。眾人心里對這女大夫多少有幾分好奇,都想著,這姑娘可真夠年輕的!
陳凝面對領導的夸獎,表現得倒是比較沉穩,她微笑著抬頭,說:“謝謝領導鼓勵,我會努力的!
說完這句話之后,她就像別的醫生一樣要往另一側走,準備下臺。
可這時那位領導卻注意到,樓大夫看著陳凝的眼神似乎有幾分特別。
他就小聲問樓大夫:“樓專家,你也是從臨川調來的,這小姑娘可是從你們臨川出來的,怎么樣,自豪吧?”
樓大夫卻說:“這姑娘我以前見過她,當時她表現出來的天分很高,我甚至還動過收她為徒的念頭。不過因為我當時要調動工作了,這件事就暫時擱置了。沒想到,這才不到一年,小陳同志成長得這么厲害,真是士別三日,讓人刮目相看哪。”
陳凝心里頓時疑惑起來,這個樓大夫要收她為徒的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臺下很多人都在看著陳凝,有些人消息靈通,知道樓大夫現在半只腳已踏入仕途,很有話語權。就算是在場的衛生部領導,都要敬他三分。竟沒想到,這年輕女大夫跟他還有這樣的淵源。
這可太讓人羨慕了,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樓大夫這樣的人青睞,都不可得呢?
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都羨慕嫉妒。臺下有個人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陳凝,心想這個年輕姑娘是不是梅東來去火車站接的那個人?
第227章 [VIP] 第 227 章
這個人就是朱小三的大哥朱成棟, 此時他已經領完證書下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知道樓大夫的身份,聽他這么說, 自然也多看了陳凝幾眼。
他頭天晚上已經從他弟朱小三那聽說了,梅東來去火車站接了個年輕女孩,那女孩長得特別漂亮。他也知道,梅東來消失的幾個月, 是去了臨川六院,在六院的那段時間, 他就是跟一位姓陳的年輕女大夫在一個辦公室里工作的。
想來他三弟說的年輕女孩,就是這個陳凝吧。
長得確實夠漂亮, 沒想到年輕一代中醫, 除了梅東來, 還能出這么一個人物!
朱成棟搓了搓下巴, 看著陳凝在眾人矚目中走下臺, 并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舉動,竟無端給人一種大將之風。
他一時感到可惜,這個陳大夫要是他們朱家人該多好啊。他們家現在看著勢頭還不錯, 可是到了他這一代, 除了他自己的醫術還能撐得起朱家的門面, 他弟和其他幾個堂弟都指望不上了。
那幫人都是草包,吃喝玩樂還行, 繼承朱家衣缽這種高難度的事就別指望他們了。
因為醫術一道,要想學好學精,肯定要吃很多苦的。他那些兄弟沒一個人能吃苦, 都是屬于站著不走,打著倒退的主, 他能怎么辦?
可惜他沒有陳凝這樣的妹妹,要是有的話,朱家的前景肯定會更好些…
沒過多久,所有的醫生都已上臺領取了證書,接下來的環節就是這些醫生中的代表上臺發表講話。
陳凝并沒有接到這個任務,倒是萬鈞和梅東來都上臺講了一會兒。
這個環節其實挺無聊的,大家講的內容都大同小異。陳凝算是有耐心的人,但連續聽了五六個人講話之后,還是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
等所有人終于講完,領導又上臺鼓勵了幾句,就開始宣布接下來的日程安排。
從次日開始,在接下來的三天,與會的大夫都會按中西醫分開舉行研討會。當然不是純粹的討論,他們還會在上級安排下進入醫院,幫助兩個醫院解決一些疑難病癥。
至于剩下的幾天,基本上都是成員們自由活動的時間。大家可以去自己感興趣的景點去參觀游覽,會議組辦方會給報銷相關費用。
這樣安排,陳凝就有足夠的時間跟梅東來和周揚一起去游玩,也可以專程去一趟梅家,看望梅東來的長輩了。
下午她的時間比較自由,沒什么特別的事。所以中午一散會,她就找到梅東來,跟他說:“下午有空,跟我一起過來的萬大夫想請我給他一位親戚看病,他一路上對我和周揚挺關照的,我答應他了,但我想讓你陪我一塊過去,你去不去?”
梅東來不假思索地說:“當然要去,你一個姑娘家,單獨去陌生的地方怎么能行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萬鈞這時候就坐在離他們倆不遠的地方,自然也聽到了這話,他一時有些無語。不過轉念一想,像陳凝這樣的漂亮姑娘,多點防備心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便站起來,笑著跟梅東來說:“梅大夫也是很厲害的中醫,你能陪小陳大夫去,我們特別歡迎!
梅東來卻說:“我就是跟去保駕護航的,別的事跟我沒關系。小陳愛人之前跟我交待過,一定要保證她在首都的安全。要是有錯漏,他會來剝了我的皮。”
陳凝瞪了眼梅東來,心知季野的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他怎么可能說出剝人皮的話呢?
一定是梅東來這家伙在這兒添油加醋了。
萬鈞有些無奈,但他還是客氣地說:“小陳大夫去我們那邊,我們肯定也要保證她的安全的。不過梅大夫愿意跟著更好,這也算是多上了一道保險嘛!
這件事既然定下來了,陳凝就去找姚新梅,跟她交待一聲,自己得下午才能回招待所了,不能跟她一起走。
姚新梅痛快地說:“你盡管去吧,我什么時候回去也不一定呢,我下午也有點事。”
于是幾個人一起走出禮堂,陳凝和梅東來準備隨著萬鈞往附近公交車站的方向走。
姚新梅站在門口朝陳凝揮手告別。她這邊剛放下手,就聽到有個人叫她:“姚師妹,下午沒什么事,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姚新梅認出來跟他說話的人是朱小三的大哥朱成棟。她對朱成棟的感覺一般,不好也不壞。但因為朱小三給他印象太差了,她連帶著也不大想搭理朱成棟和一切的朱家人。
上一代的交情是上一代的,到她這代,是真不想跟朱家人打交道。
但她對待朱成棟多少客氣了幾分,婉拒道:“今天我跟人約好了,有點事,挺重要的。等過幾天忙完了,我會專程上門去看望朱爺爺的!
說完句話,她佯裝看了下表,表現出很急的樣子,匆匆朝著朱成棟點了點頭,快步走下臺階,很快就消失了。
朱成棟看著她的表現,心想長輩想要撮合她和他三弟的婚事,這事恐怕成不了。
這姑娘明顯不愿意,他們還能把人綁到他弟的房間不成?估計昨天這姑娘在火車站看到他弟的時候,就沒看中,F在連門兒都不愿意登了,這是想用拖字訣把這事拖下去呢。
想到朱家的現狀,朱成棟多少有些郁悶,這時,他身后有人喊了他一聲大哥。
他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他叔家的堂弟推著他親弟弟朱小三出現在禮堂臺階下。他不禁皺了皺眉,走下臺階,質問道:“不是說好了,讓你中午提前在這兒等著,表現一下誠意嗎?要不然人家姚家姑娘能理你?”
朱小三翻了個白眼,竟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反而跟朱成棟說:“大哥,算了,別熱臉貼人冷屁/股了。她不愿意我還不愿意呢,剛才你請她去咱們家,她不也拒絕了嗎?”
“反正她都走了,那我也不用再等她。殷家老二那邊有個聚會,請我去呢,我現在腿也好了不少,我這就過去,別讓人等久了!
聽到殷家老二,朱成棟皺了皺眉頭,到底還是同意了。他覺得,如果不能跟姚家結親,能攀上殷家這棵大樹,其實也挺不錯的。
正好他弟當年跟殷家老二是同學,多少有幾分交情。就讓他多跟那邊走走也行。時機到了,他再跟殷家那邊搭上關系,說不定朱家還能興盛不少年呢。
想到這兒,他就說:“行,那你去吧,去了也別失禮,該送的禮不要省。”
聽他這么說,朱小三立刻朝他伸手:“大哥,那你給點經費唄,我總不好空手去吧。”
朱成棟瞪了他弟一眼,最終還是從兜里掏出一把錢,數出三十,交給他弟,叮囑他不要亂花。
朱小三這時候哪兒還有心思真替他哥省錢,他受傷后挺多天沒出門了,這次難得能得到允許出門,還有經費,他心早就飛走了。
此時,陳凝已經跟萬鈞坐上公交車,車子開出十幾站,幾個人便下了車。
萬鈞的大舅住在一座四合院里,走近了一點,就能看到門口的朱漆大門。那門雖有些舊了,但它跟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很和諧,也很古雅。
萬鈞推開院門,帶著他們走到院子天井的一棵老樹下。他往正院西廂房指了下,說:“我大舅就在那兒住,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跟他們說一聲。”
陳凝點了點頭,跟梅東來站在那棵樹下靜靜地等著。這時候他們開門的動靜也驚動了屋里的人,很快就有兩個人從門里走了出來。其中一位是中年婦女,看上去有四十多歲,長得很精神,從穿著看,像個干部。
那年輕人大約有二十五六,他穿著一件家常的灰色V領毛衫,里面是一件白襯衫,身形修長,眉眼俊朗。梅東來在看到他的時候,都多打量了幾眼。
很快,梅東來就感覺到,這個年輕小伙子看著陳凝的眼神明顯不對勁,直勾勾地,緊緊盯著人看。
梅東來又看了眼陳凝,這時他發現陳凝也多看了那年輕人好幾眼。他心中一動,便問陳凝:“小陳大夫,你跟他認識啊?”
萬鈞也注意到他們之間的不同尋常,忙問道:“我這弟弟去年夏天才從臨川那邊來首都,跟小陳大夫還真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你倆該不會真的認識吧…”
第228章 [VIP] 第 228 章
這個年輕人正是臨川三院肝膽科的許士航, 陳凝從三院結業不久,他也離開了三院,來到首都, 隨一位著名的肝膽科外科專家學習。這一分開,兩個人已經有半年左右的時間沒見過了。
許士航在認出陳凝那一剎那,身體就像被電擊中了一樣,腦子里轟轟地, 熱血直往頭上涌。那一刻他的肢體和思維似乎都停頓了,幾乎把外界的一切屏蔽開來。
陳凝嘆了口氣, 她也沒想到會碰到許士航。許士航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有些失態, 她何嘗不是吃了一驚?但許士航已經失態了, 她要是也失態, 倒顯得他們之間好象有什么似的。
她便調整了一下心情, 露出溫和的笑意, 跟萬鈞說:“ 萬大夫,我跟你說過,我以前在三院進修過。許大夫當時也在三院工作, 那時他是三院最優秀的年輕大夫。整個醫院幾乎沒人不認識他, 我當然也認識!
“我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他, 事發突然,我有點失態, 讓你見笑了。我想許大夫跟我一樣,也沒想到會在首都見到我吧,所以他一時半會也沒反應過來, 說不定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
陳凝輕笑著給許士航找了個失態的理由,萬鈞心里不相信, 但他很聰明地沒再追問。
至于那中年女人,卻看出了自己兒子的異常。
過年的時候,臨川三院許院長曾經來過首都,當時這位許媽媽就跟許院長抱怨過,說自己兒子不愿意出去相親。
許院長就告訴她,說她兒子許士航心里有人,可他認識那姑娘的時候,對方已經定下了婚事,現在也結婚了,結婚對象還是個家世不錯的軍人。許士航跟她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一時半會還忘不了那姑娘。
許院長曾叮囑她,讓她先別逼許士航,給他點時間,讓他慢慢淡忘,等時機差不多了再讓他相親。
想到這件事,再看看兒子又激動又失落的樣子,許媽媽就猜到了,面前的年輕姑娘就是自己兒子喜歡的女孩子。
她心情復雜,過去抓住許士航的手,碰了他一下,終于讓許士航回過神來。
“小航,還愣著干什么?你哥把小陳大夫請來了,你還不趕緊跟人打個招呼?”
許士航腦子里反復回響著陳凝剛才說的幾句話,那聲音不斷地在他腦子里回旋著,柔和悅耳,像貓爪似地,一下一下輕輕抓撓著他的心。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至少要看起來正常一點,然后他說:“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小陳大夫,太巧了…看上去你過得不錯,挺好的…”
陳凝微笑著點頭,說:“嗯,還可以,你看上去也不錯。”
許士航看得出來,她表現得要比他平靜多了。這讓他多少有些難過,因為他看得清楚,對方心里是真的沒有他這個人。
但她能微笑著同他說話,沒有排斥他,沒有冷待他,更沒有看不起他,這多少讓他的難過減輕了幾分。
其實他并不覺得自己過得好,但他還是鎮靜下來,客氣地跟陳凝說:“我過得還可以吧,就是忙!
陳凝和氣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許媽見了,連忙笑著跟陳凝打招呼,說:“昨天萬鈞跟我提起過你,我沒想到,原來你以前還在三院待過,那可太巧了。這拐來拐去的,原來大家都是熟人!
說到這兒,她主動過來虛托著陳凝的胳膊,說:“外邊還有點冷,快進去吧,大老遠讓你們跑一趟,太不好意思了!
陳凝笑著跟她一起往里走,也客氣了幾句。
很快,一行人先后進了屋,這時屋里那位中年男人也站了起來。這人跟許士航長得有幾分相像,萬鈞連忙給雙方做了介紹,陳凝才知道,這一對中年夫婦就是許士航的爸媽。
陳凝看了許爸一眼,發現他在和她寒暄時,不時皺下眉頭,幾根手指還在額頭上來回搓了幾下。
許媽見狀,就問他:“老許,你頭疼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許爸點了點頭,萬鈞連忙請陳凝坐到許爸旁邊的椅子上。陳凝看了一眼那椅子,看出來這是四出頭的官帽椅,椅子打造的簡潔舒適,是明代家具的樣式,看來許家也有些底蘊。她之所以懂這些,是因為她以前家世不錯,家里有叔伯喜歡收藏東西。
陳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緩緩坐下去。這時許爸已伸出手腕,將手擱在她面前的一張小桌上。
家里沒有脈枕,許士航就取了一個毛巾,卷成圓筒狀,塞在他爸手腕下邊。然后他又把他爸的袖子往上擼了擼,好方便陳凝診脈。
兩個人全程無對話,誰也沒看誰,許媽在旁邊冷眼旁觀,心里卻平靜不下來。
她悄悄打量著陳凝,看著她那張素凈白晳的臉和恬靜的氣質,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兒子眼光很不錯,只可惜兩人有緣無份。
她想著,她兒子離開臨川,將近半年沒見過這姑娘,好不容易撐了這么久,也許再撐個一年兩年就能淡忘了。哪曾想,今天居然又見到了?再看她兒子的模樣,明顯還沒釋懷,這可怎么辦呢?
想到這事兒,許媽就有點犯愁。
沒過多久,陳凝就給許爸診完了脈,然后她問許爸:“許叔,聽萬大夫說你頭疼兩年了,那你除了頭疼,還有哪里不舒服?比如胃口怎么樣,身體里有沒有發熱的感覺,二便如何?”
許媽看了眼陳凝,然后她說:“老許吃飯不大好,總說吃不下去,晚上頭疼得更嚴重。別的就得他自己說了。”
許爸也悄悄打量過陳凝,他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對這姑娘的心思,他主要就是對這女大夫好奇。
但他還是認真的回答了陳凝的一系列問題,問診結束之后,陳凝點了點頭,之后她回頭跟梅東來說:“梅大夫,許叔脈弦硬,關前有力,兩尺重按不實!
“除此之外,他還有其他癥狀,主要是心中有熱、胃口停滯、時有眩暈、六七日不大便,且便干。我感覺他這個是肝火過升,引動沖氣與胃氣相并上升。而血隨氣行,氣上沖則血隨之上升,這樣就會導致腦中血管充血過度!
“我覺得,這就是他長期頭疼不愈的根源。”
梅東來在聽到她談起脈像的時候,就已估計出了對方的病因。弦為肝脈,弦硬有力無論見于何部,都有肝火過升的嫌疑。
而肝火過升,就會引動血隨氣升,以至于腦中充血過度。輕微的就會導致頭疼,就像許爸這樣的情況,他頭疼時還會伴有眩暈癥狀。
如果再嚴重一點,這時因為腦中充血過甚,會有血從微細血管中或者透過血管壁微微滲出。如果是這樣,病人就可能出現口眼歪斜或肢體不利的現象,
最嚴重的情況就是現代社會常見的中風,在中醫上叫內中風。也就是醫生常說的腦溢血,患者會忽然倒地、人事不知,到了這種地步,急救稍慢一點,人就有可能喪命。如果救的早,可能會恢復的不錯,但還是有一定比例的病人,就算救回來,也會引發各種后遺癥。
相對于這些嚴重的情況,像許爸這樣的毛病,雖然也很痛苦,嚴重地影響了生活,可他這個病其實就是輕度的腦充血。盡早治療干預的話,就可以避免可能會發生的悲劇
想到這些,梅東來就跟陳凝說:“我覺得你的思路是對的,患者這種情況,宜鎮肝降胃安沖,以引血下行之劑為主,以清熱滋陰之藥為輔。要早些治療,免得病情惡化、進而引起肢體不利甚至更嚴重的狀況。你看怎么樣?”
梅東來先前雖然跟萬鈞說他就是來給陳凝保駕護航的,但陳凝真跟他商量起來,他還是回答得很認真。
許士航在旁邊看著他們倆說話,見他們說話時神態坦然,心中不由得有幾分羨慕。如果陳凝也能像對待這個梅大夫一樣來對待他,愿意跟他多說說話,那該多好啊。
他不會再幻想陳凝能跟他有什么結果,因為他很清楚,陳凝心不在他這里。更何況軍婚是不能破壞的,那是犯法的事。他現在只希望陳凝能像對待梅大夫這樣,愿意跟他正常交流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他別無多求。
他晃了晃頭,收回這些雜亂的想法,鼓起勇氣問陳凝:“那我爸這病能治嗎?”
陳凝抬頭,微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后說:“可以服藥試試,我這就給許叔開藥。藥方主要是鎮肝降胃安沖的,也有幾種滋陰藥。主藥包含生赭石和牛膝,這兩味藥互相配伍,可以很好的引氣血下行,減輕腦充血的癥狀。這樣的用法在《名醫別錄》和《千金翼方》中都有記載,古代一些大醫也常這么用!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就連不抱多大希望的許爸都信了幾分。他想著,這姑娘能來參加全國青年醫生表彰大會,那說明她是有實力的,不然很難在層層選拔中脫穎而出。
許媽見陳凝跟許士航說話時神色坦然,不扭捏也不冷淡,那種態度讓人感到很舒服。她多少有點替兒子感到可惜和心酸,如果她兒子能如愿娶到他心里真正喜歡的人,他該多開心哪?上Р能,他們之間注定是不可能的…
這時陳凝已經寫好了藥方,還不疾不徐地給許士航解釋了藥方中各種藥物的配方原理。就連萬鈞這個外行聽了,都覺得她講得很有道理,可以說考慮得面面俱到了。
陳凝開完藥方后就站了起來,跟萬鈞說:“許叔的病我已經看過了,藥方有沒有效果,三天左右的時間應該就能看出來,如果有效,就再繼續吃。服用一兩個療程可能需要根據病情微調下方子。沒什么事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見她要走,許媽忙說:“怎么能這樣讓你跟梅大夫走了?這要是讓外人聽說了,肯定會說我們許家不會做人的!
“這樣吧,咱們全家請你跟梅大夫吃頓飯吧。小陳大夫,你可千萬別拒絕,你要是拒絕,那我就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了。”
許媽這人平時做事就比較講究,眼前這姑娘還是兒子真心喜歡的人,就算他們倆不能成,那她也不能給這姑娘留下他們家不會辦事的印象,要不然兒子心里會更難受,所以她說什么都想請陳凝吃飯。
萬鈞也勸道:“是啊,這頓飯我早就該請的。小陳、梅大夫,你倆就別推辭了。等咱們吃完飯,我正好可以跟小陳大夫一起出發,去招待所!
見實在推不開,陳凝就說:“吃飯也行,不過不要太麻煩了。許叔身體不大舒服,咱們別去太遠的地方,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吃就可以。飯店規模也不需要多大,只要菜色過得去就行!
聽她這么說,許媽當即就答應了,她跟陳凝說:“國營大飯店還真沒有離這兒近的。要說小館子,那我家附近就有一個。店面雖然不大,但是店里做的菜是真好吃。要不咱們就去那兒吧!
許士航雖然沒說什么,他心里卻巴不得陳凝能多留一會兒,F在見這事兒成了,他心情也輕松起來,好像陰轉晴一樣。
他們這一行人從許家出來后,并沒有坐車,只穿過了幾條巷子,就來到一個面積不大的飯店門前。梅東來一看這家店,就認出來了。這個店他以前也沒少來,是這一帶的老字號,店里的菜做得的確很地道。
一行人打開門走了進去,許爸和許媽作為東道主,先跨進門,然后各站在兩邊,客氣地請陳凝和梅東來進去,最后面跟著的則是萬鈞和許士航。
他們剛落坐,就有兩個五十多歲的人走過來,這兩人一男一女,看樣子跟許爸許媽都很熟,一過來就跟他們打招呼。
寒暄過后,他們倆聽說陳凝和梅東來都是全國優秀青年醫生,頓時來了興趣。那五十多歲的婦女笑著拽過來一把椅子,坐在陳凝身邊,親熱地抓起陳凝的手,跟她說:“姑娘,你這么厲害!那你能不能幫大媽看看,我這胃愛冒酸水,很不舒服。睡覺也不行,總做夢,還怕冷!
那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竟然也湊過來,客氣地跟陳凝說:“小姑娘,你能不能給大爺也看看?大爺身上這濕疹有好幾年了,一直不褪,怪難受的!
陳凝:……
許媽也怔住了,她只是跟熟人打招呼而已,怎么還給小陳大夫招來病人了?
這姑娘不會不高興吧?
好在陳凝并沒有生氣,這時候菜還沒上桌。陳凝就跟那兩個人說:“行,既然你們信得過我,那我給你們把把脈。但能不能看準,這個我也不能保證!
“沒事沒事,你能給咱們看,咱們就很高興了!蹦兩個人都很高興地圍在陳凝身邊,配合地伸出手。
大堂里的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又有好幾個人走了過來,也不急著吃飯了,就在旁邊圍著看熱鬧,打聽情況。
他們都是這一帶的居民,有好幾個人也認識許爸許媽。等打聽明白之后,他們竟像剛才那倆人一樣,也想請陳凝給他們看病。
梅東來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正無語著,就見陳凝瞧了他一眼,跟他說:“梅大夫,你也幫幫忙吧,我一個人有點忙不過來了。”
梅東來:…
他無奈之下,只好學著陳凝的樣子,也開始給人看起病來。一時間,這飯店竟變成了一個臨時的小型醫院,讓萬鈞和許士航都無可奈何。他們總不能把這些熱情的大爺大媽給攆到一邊,不讓他們接近陳凝吧?
萬鈞想著,這個人情可欠大了,回頭一定得想辦法把這人情給補上。
要說看病這種事,他們西醫當然也會,但他們看病要看各種檢查單、各種片子,對機器和數據的依賴性較大。這里什么都沒有,就讓他們不好施展了。
陳凝和梅東來跟他們就不一樣了,他們只要有手,能把脈,就能給人看病。而且人家還什么都能看,是全科大夫,不像他和許士航,都只專精一個方向。
許爸和許媽也拿這些街坊鄰居沒辦法,只好看著陳凝和梅東來給他們看病。他們倆想的跟萬鈞一樣,都想著改天找機會另外再給陳凝準備點謝禮,不然就太失禮了。
陳凝對這些大爺大媽倒沒什么反感的,因為這種事在季家所住的大院里也經常發生,大院里現在也常有鄰居上門來請她幫忙診診脈。一般關系不錯的,陳凝都不會拒絕,多少會給點意見,告訴他們到底哪里有問題。但如果要正式開方的話,她一般還是會讓人去醫院走一趟,過個明路,順便讓他們在醫院藥房拿藥。
陳凝和梅東來這一忙,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飯店領導也認識許爸,他了解這邊的情況之后,就讓服務員晚點上菜,等陳凝和梅東來差不多給這些人看完病,他才讓人把菜給許家人送過去。
陳凝這次本來也不打算給人開藥方的,但她說得太準了,往往把完脈,就能說中對方的病因。一位老大爺就跟她說:“小同志,你不在咱們這兒工作,你這回要是不給我開方子,那我這病不還是沒法治嗎?回頭我再找人也看不明白啊!
“你還是給我開一個吧,只要吃不出啥大事,就不怕的。就算治不好病,咱們也不能說你半句不是。你大爺我辦事靠譜,不能干那缺德事,放心吧小姑娘!
聽他這么說,其他幾位大爺大媽也都跟陳凝保證,他們吃藥之后就算沒效果,也不會怨她。哪怕吃完之后身體不大舒服,那也是他們自愿讓她開的方子,絕對不會賴到她身上。
他們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了,陳凝倒也不好推辭,她看了梅東來一眼,說:“那咱們就開吧。 ”
梅東來也拿這些老人沒辦法,他跟這些人差著輩兒呢。在輩分在這兒壓著,就算是條龍,在這些大爺大媽面前也得老老實實地盤著。
因此,他只好像陳凝一樣,給幾個大爺大媽開了藥方。有個人的藥方是治寒熱錯雜的,煎藥的方法比較特殊,在藥熬到中途時,需要把藥渣去掉,再把剩下的藥液煎一會。像這種藥方,在《傷寒論》中一共記載了七個,很多人都不知道這種煎藥方法,梅東來怕那人煎錯,還特意跟他強調了一遍,讓他按要求煎藥,免得藥性反應過于強烈,讓身體產生不適的反應。
兩人都說得頭頭是道,讓這些中老年人對他倆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等他們開完方之后,這些人也都感覺不好意思,連連道謝,并讓他們倆坐回去,準備吃飯。
這時飯菜都上齊了,許家人不時跟陳凝介紹飯桌上的菜,陳凝也都客氣地給予回應。許家人和萬鈞都健談,陳凝也能應對得體,飯桌上的氣氛還不錯。
至于梅東來,他早就餓了,菜上桌后,他就自動屏蔽了別人的話,默默地吃了起來,顯然他對這些應酬不感興趣。見他這樣,許家人也就不打擾他,只客氣地跟陳凝聊天。
梅東來已經吃了一小碗飯,正準備再添一碗,這時候飯店門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到他耳中:“揚哥,我跟你說的就是這家店,這個店你別看不大,但大廚做出來的菜特好吃。以前我三哥帶我來過好幾回,今天三哥和小陳大夫都不在,我帶你來嘗嘗鮮吧!
梅東來放下碗筷,跟陳凝一起回頭,果然看到梅東庭和周揚一起走了進來。在他們倆身后,還跟著梅東庭的妹妹梅水英。兩兄妹倆之前都去過臨川,這次他們一出現,陳凝就認了出來。
梅東來不禁站了起來,這時周揚也看到了梅東來,他愕然站住,碰了下梅東庭:“兄弟,你看那是誰?你三哥也有這兒呢?”
“還有那兒,你看看,小陳大夫也在。”
梅東庭這時也看到他們倆了,他情不自禁地張開嘴,說:“三哥,小陳大夫,你們倆怎么在這兒啊?這地方離會場挺遠的吧?這是怎么回事?”
許爸許媽當即就反應過來了,后來的這幾個年輕人跟梅大夫和陳凝都關系匪淺。他們本來就覺得欠了陳凝人情,許媽最先反應過來。她連忙朝著梅東庭他們招手:“小伙子,快過來,既然來了,都在這兒坐著。我再讓人加幾個菜。你們都在這兒吃吧!
梅東庭哪好意思蹭別人的飯,再說他也不缺飯錢,他當即就想拒絕。梅東來似乎了解他的想法,也替他跟許媽說:“不用了,這是我弟我妹還有小陳大夫的徒弟,他們仨不習慣跟咱們這么多人一塊吃,就讓他們自己吃吧,這樣他們也自在點!
許爸說:“那怎么好?大家一起吃不是挺熱鬧嗎?”他總覺得讓那幾個年輕人單獨吃不大好,倒顯得他們不周到似的。
便他并沒有糾結太久,因為這時門口又來了一伙人。這伙人來勢洶洶,看著流里流氣的,很像是那些無事可做的街流子。
最前邊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他帶人拿著棍棒沖進來之后,在大堂里一打量,就看到了梅東庭他們三個人。
他當即指著梅東庭,跟他身后那幫混混說:“都給我上,那倆男的腿給我打折。那小姑娘別碰,先留著!
許爸馬上變了臉色,聽到這幫混混居然要把梅大夫弟弟和小陳大夫徒弟的腿給打折,他怎么可能坐視不理?他立刻站起來,指著這幫混混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幫人想干什么?反了天嗎?”
那混混聽到有人居然敢指責他,他抬眼打量了許爸他們這一桌。看了一眼,就覺得那一桌人的戰斗力不行,不能拿他們怎么樣。
他就譏笑著說:“想干什么?你說哥幾個想干什么?耳朵聾了嗎?”
“剛才老子說的話你沒聽到?我說把那倆男的腿給打折,你又能怎么樣?”
“告訴你,給我滾遠點。惹急了老子,把你腿也給打折。還有那女的,也給老子留著。”
他說這句話時,手指著陳凝,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梅東來和許士航等人。
梅東來從小沒少打架,曾經也是個打架不要命的主,怎么可能會怕這些人?
他正打算操家伙跟這些人拼了,這時,意外出現了。先前找他和陳凝看病的那些大爺大媽們都站了起來,竟然都不約而同地走到他們周圍,把陳凝護在身后。
一位大媽拖過一把椅子,指著那幫人就開罵:“你們這幫有娘生沒娘教的畜生,老娘當初在街面上混的時候,你們還穿開襠褲呢。不怕告訴你,老娘也是跟人打架打大的。今兒誰敢碰小陳大夫一根汗毛,老娘絕對讓他腦袋開花,不信你們就上來試試?”
陳凝::…
第229章 [VIP] 第 229 章
大媽長得膀大腰圓, 拿著椅子的樣子頗有氣勢,好像隨時都會把椅子掄起來往人頭上砸過去一樣,竟把那一伙人嚇了一跳。
但他們也是經常打架的, 雖然被那位大媽嚇到了,但這幫人轉念就想著,這幫老頭老太太歲數都那么大了,一個個老胳膊老腿的, 能把他們怎么著?用得著怕這些老東西嗎?
他們都是二十左右的小伙,要是被這幾個老菜幫子嚇跑了, 以后他們在街面上也就不用混了。
那幫人回過神來,有一個高個小混混就指著那些大爺大媽呸了一口, 回罵道:“你們這幫老家伙, 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活膩歪了?上這兒來找抽來了……”
他是放慣狠話的, 肚子里還有一堆狠話等著往外放呢, 正說得起勁, 這時一位老大爺忽然拿起不知什么時候弄到手的搟面杖,向前躥了一步,舉起搟面杖就往那高個肩膀上抽了一下。
大爺二話不說, 上手就干, 把那高個混子抽得一個趔趄, 向后倒退幾步,幾乎摔倒在地。他一個同伙扶了他一把, 才沒讓他在眾人面前表演一出四仰八叉的把戲。
這混混氣壞了,心想這老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雙方打架,按他們的慣例, 不是得先罵幾個回合叫陣嗎?這怎么一聲不吱,突然就上手啊?
他被這一搟面杖打得措手不及, 肩膀一陣劇痛,心想這老家伙頭發都白了,怎么手勁還那么大呢?害他丟了好大的臉。
這時其他幾位大爺大媽見狀,也都拿起手頭能拿的武器,朝著這幫人揚手就打。那股如虹的氣勢簡直像老虎下山一樣,一時間竟把那幫經常惹事生非的混混給驚到了。好幾個人同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在這股氣勢影響下,竟嚇得膽寒,不敢還手,匆忙往后撤。
有的人在家里就經常被老子教訓,骨子里多少有些害怕這些上了年紀又彪悍的大爺大媽,這時就算擺出還手的姿態,氣勢上也差了一截。
大爺大媽都拎著椅子,揮著拖把、搟面杖上了,梅東來和許士航怎么還可能袖手旁觀?
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后許士航跟陳凝說:“你跟我爸媽往后退一退,躲到安全的地方,小心點!
說著,他提起自己剛才坐的椅子就朝著最先撂狠話的小頭頭腦袋上砸了下去。
他記得很清楚,剛才這個小頭頭口口聲聲說,男的打折腿,像陳凝這樣的女人要留著。
留著做什么?做為男人他當然再清楚不過。像陳凝這樣的漂亮姑娘要真是落到這幫街溜子手里,會有什么下場他怎么會不明白?
這句話徹底引燃了他骨子里的戾氣,一時間他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他自己連碰都舍不得碰的姑娘,這幫混混居然敢對她心存不軌?他怎么可能輕饒了對方?所以他盡管打架經驗不多,下手也相當狠,一點都不猶豫。而他還是個大夫,當大夫的最清楚人體哪些部位最脆弱,最受不住打擊,因此他每每打到那幫混混身上,都會有人發出悶哼或慘嗥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很疼。
周揚打架經驗不多,但這時梅東庭都上了,他當然也不甘示弱,他隨手從飯店墻邊拎了把棍子就沖那幫人沖了過去。
飯店里的人早就看出來這邊情況不對,也知道那幫混混是上門來找事的。如果讓這些人再打下去,這店里的東西就都毀了,這可都是公家財產啊。
一個女服務員發了一聲喊,兩個廚師和另外兩個男服務員也都出來了。
倆廚師一個拿著漏勺,另一位拿著鍋鏟往那伙人身上招呼。東西雖小,打在人身上卻一點都不輕。一時間那幫來鬧事的混混竟被眾人圍在門口。剛開始他們還能抵抗,沒過多久,現場就成了單方面的圍毆。
梅東來和許士航打得狠就算了,那幫大爺大媽卻更狠,他們簡直是不怕事大,竟把人往死里揍。不一會兒,那幫混混臉上和身上就都掛了彩,血從他們的臉上、肩膀上和手上滲了出來,那凄慘的樣子跟他們剛沖進來的氣勢完全是判若兩人。
這幫大爺大媽和梅東來他們的氣勢實在太強了,打人還狠。有的混混被他們打怕了,害怕地直往后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步,竟惶恐地舉起雙臂,捂住頭臉,生怕再有椅子或者其他兇器砸下來。
最后不知道是誰嗚咽地喊了一聲:“大爺,大媽,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
有人開了頭,其他幾個人也都做出服軟的姿態。全都靠著墻,或蹲或站,用胳膊擋著頭,生怕下一秒又有東西往他們身上砸下來。
這時不服軟的就只剩下最先喊話的頭頭馬五了,梅東來見他還不服,便抬手抽了那混混一巴掌,抽得那家伙嘴角溢出血絲。
馬五頭上冒著血,那是許士航打的。但他面上仍流露出一股兇悍之色,哪怕沒人能幫他了,他照舊不服,跟其他人相比,還真有幾分膽色。
許士航見他仍然不服,便抬腿往馬五小腿上踹了一腳,這一腳下去,馬五撲通一聲跌坐在地,要不是他故意往后坐了一下,屁/股著地,這時候他就要跪在眾人面前了。
可他就算是倒在地上了,眼神仍然是惡狠狠的,梅東來也踹了他一腳,罵道:“不服是吧?還想把我們的腿給打折是吧?你是哪個旮旯里蹦出來的臭蟲啊,敢在你小爺我面前叫板。想當初小爺我在街面上混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屁孩呢?”
“怎么著,還不服是吧?”梅東來見馬五仍不服,便連著抽了幾巴掌,幾下子就把他的臉給抽腫了。
他是真打啊,巴掌打在馬五臉上的時候啪/啪直響。看著他們的頭頭被打得嘴角流血,那幫混混暗暗后悔,心想他們就不應該來惹這幫人。早知道這伙人這么橫,這么不好惹,他們說什么都不能來啊。
馬五被打得腦子里嗡嗡地,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也開始鳴響。但他即使被那幾個大爺押著不能動,仍倔強地咬著牙,冷笑著說:“你就算把我打死 ,也別想從我嘴里聽出一個服字,不信你就打。不過我得提醒你一聲,你最好把老子打死,不然等哪天老子脫身,回頭一定饒不了你!
一般人聽到這種恫嚇的話,可能會很害怕。但這種話梅東來早年聽得多了,這些威脅對他根本沒什么影響,他自然沒把馬五的話當回事。
但他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他弟梅東庭雖然有點年少氣盛,但這兩年已經收斂了不少,在外邊不會隨便惹事生非的。那梅東庭是怎么跟這些人發生沖突的?這伙人居然要把梅東庭和周揚的腿給打折?
見那家伙仍梗著脖子撂狠話,梅東來踹了他一腳,然后回頭問梅東庭:“你認識這伙人嗎?到底怎么回事?”
梅東庭也一臉茫然,無辜地說:“三哥,我不認識這幫人?我今天啥也沒干,就帶著周揚和我妹在城里逛了,逛累了我就想著帶他們倆來吃點好的,這不都是照你的吩咐做的嗎?我沒惹他們!
梅東庭不是個愛說謊的人,此時當著這些人的面,更是幾乎不可能說謊。因此梅東來也就信了他的話。
聽了他們兄弟倆的對話,那幫大爺大媽也有些迷糊,心想雙方既然不認識,那這伙人無緣無故干嘛動不動就要打折人的腿?
梅東來想了想,回頭看著那個混混頭子馬五,拍了拍他的臉,問道:“換我是你,對付這么兩個人,單木倉匹馬就夠了。哪兒用得著領這么一幫人壯膽?我看你是不行事兒吧。就你這熊樣,還敢跟我叫板,當小爺我怕你?”
梅東來句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終于把馬五氣得胸膛起伏,但他一時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辯駁。
剛才他們這伙人被這幫大爺大媽和梅東來他們按著打,打架打輸了也就算了,F在連吵架都吵不贏,梅東來明明是在貶低他,挖苦他,偏偏他絞盡腦汁還想不出有力的話來回敬對方,這就更氣人了。
梅東來就喜歡看他這副氣得半死又無話可說的德行,他接著說道:“說吧,我弟到底哪兒得罪你了?讓你擺出這么大的陣仗堵上門來。克媸悄膬鹤龅貌對,那我回頭肯定訓他。但要是你沒事找事,上來就要卸人腿,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以為到這兒這事兒就算完了?”
梅東來說到這兒,一只手在馬五胸口信手戳了一下,那一刻,馬五竟有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他只覺眼前一黑,那一瞬間失去了知覺,心臟也一陣抽痛,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讓他難受極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過來,對于梅東來終于有了一絲恐懼。梅東來那一戳看上去明明沒怎么使力,可戳在人身上竟比椅子砸頭的感覺還要恐怖幾分,他這時多少也意識到,他惹上了一個不好惹的主。
他悶哼一聲,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仍想咬牙扛著不說?赡歉邆子混混卻堅持不住了,他的心理防線幾乎崩潰,因為害怕,就小聲跟馬五說:“五哥,要不你就說了吧,咱們也是替人辦事…”
馬五從疼痛中緩過來幾分,聽到同伴要招供,他立刻吼了一聲,說:“住口,誰讓你在這兒胡言亂語?”
高個混混不敢吱聲了,在場的人卻聽明白了,原來梅東來的弟弟跟這伙人真沒什么關系。這些人之所以想對付梅東庭,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看樣子,馬五不打算把背后指使他的人招出來。那幫手下眼神閃爍,有人想說,但因為有馬五在這兒鎮著,竟然不敢說出口。
馬五不說,梅東來竟沒有一點著急的意思。他甚至還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馬五,然后輕漫地說:“看樣子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們這么做的,這事鬧來鬧去,原來你們不過是給人辦事的打手。俊
聽著他這鄙夷的話,馬五不禁對他怒目而視。梅東來卻又拍上他的臉,拍的他臉疼得厲害,拍夠了,梅東來才說:“讓我猜猜,指使你們的主子給了你們什么好處,是不是給你們錢了啊?多少啊,有沒有五塊?”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那幫混混中間有個人急了,竟脫口而出:“怎么可能就五塊,我們這么多人呢?五塊夠干什么的?”
馬五氣得瞪了那個混混一眼,那小混混才閉了嘴。梅東來則冷哼一聲,說:“五塊不夠是吧,那難道是十塊,我看你們那樣子差不多就是這樣!
他這句話說完,那伙人奇妙地你看我我看你的,竟再沒什么人反對。
就連馬五的眼神都閃了閃,避開了梅東來的視線,顯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實信息。
梅東來一看這些人的神色,大概就明白了,只怕那指使他們的人真就給了十塊左右…
他面上頓時露出諷刺之色,譏嘲地看著馬五,說:“呵,我還當是多少呢?就十塊,我說你這個當頭頭的也不行啊,這點錢就肯帶著人出來給人賣命。磕銈冞@幫人加起來,就值這么點錢?”
“我還以為多少呢,我說你們是不是傻啊,拿那么點票子出這么一幫人,就算是找一群豬出來辦事,都比你們值錢!
大爺大媽們看著那伙混混被梅東來氣得臉色越來越差,都覺得這小伙子這張嘴太氣人了。損起人來不帶臟字的,可就能把人氣得半死。
馬五這時也知道自己說不過梅東來了,他索性垂著眼睛,不想再跟梅東來對視。
這時梅東來卻又說:“你們給那家伙辦事,現在受了一身傷,知不知道治傷得多少錢?”
“我是真想不明白,就為了這區區十塊錢,值嗎?十塊錢,這么多人,夠干什么的?也就吃兩頓飽飯的事。”
“除非是餓得活不起了,只想混口飯吃,才至于賣命掙這么點錢。不然你們圖啥?那個指使你們辦事的人能給你們出錢治傷怎么著?不能是吧?那你們犯得著替他瞞著嗎?傻一回也就得了,怎么還傻個沒完了?”
梅東來這番話說出來,好幾個混混的心理防線終于再次松動起來,他們也覺得太虧了。他們都是無業游民,沒什么生活來源,原本確實只想著賺幾個零花錢混幾頓飽飯,倒也不覺得這錢少。可現在梅東來這么一說,他們就覺得太不值了。
終于有一個混混忍不住說:“我說…是朱小三讓我們來的!
說完之后,他害怕地看了馬五一眼,這次馬五一直低著頭,沒搭理他,但也不像生他氣的樣子。
那混混便松了一口氣,在梅東來詢問的眼神下,繼續說道:“朱小三在朝陽飯店呢…”
梅東庭聽到這里,氣壞了,惱火地說:“我說呢,這幫人無緣無故怎么會找我和周揚的麻煩,原來是朱小三這個混蛋!
“看來我當初還是打輕了!
大爺大媽們不清楚朱小三是誰,但他們能猜得出來,這個朱小三跟這倆姓梅的小伙子應該是有過節。
于是有位大爺就說:“小伙子,你要是想找那個姓朱的算帳,那你就去,這幫猴崽子就交給咱們這些老家伙。先把這些人在這兒捆著,我這就去找我,讓所里出幾個人過來,把這幫人押走。還反了天了他們?大白天的就要打折別人的腿,還想把人家大姑娘留下。他們爸媽教育不好他們,那就讓別人替他們教育?要是不把他們關起來教育一下,以后指不定還得禍害誰呢?”
有位大媽也附和道:“對,小伙子你去辦你的事兒去。這邊有咱們看著,你安心去吧,自己加點小心就成。真打不過的話,就快點跑,別讓自己吃大虧。”
先前那位老大爺卻說:“你真不用擔心這個,我看這小伙子也不是個能吃虧的主。你看他那打人的手法,還有那氣死人不償命的嘴皮子,誰跟他對上都得發愁!
他這番話贏來了幾位大爺大媽的贊同,許爸這時也走過來,跟梅東來說:“梅大夫,你要是真要去的話,要不要再多找幾個人陪你一起去?人單勢孤的,終究是冒險了點!
梅東來卻擺擺手,說道:“不用,朝陽飯店我有熟人,去了之后見機行事就是了!
說到這兒,他就朝那幾位大爺大媽拱手抱拳,客氣地說:“剛才要不是幾位長輩出手相助,我和我弟可能就吃虧了,畢竟寡不敵眾嘛。我梅東來在此謝過各位,今后各位去我梅家診所看病,報我的名字,診費一律給你們半價!
這伙大爺大媽連道不敢當,一位大媽則說:“我以后有機會一定去你家診所看看,但是半價這個事兒不用再提。只要我帶親戚鄰居過去找你們梅家人看病的時候,能給咱們好好看,我就很滿足了,別的我啥也不圖。大媽就不是那愛占人小便宜的人。”
一位大爺也說:“瞧你這話說的,你不愛占人便宜,難道我就愛占人便宜嗎?誰還不是個講究人了?”
然后他又對梅東來說:“小伙子,你只要跟家里人說一聲,讓他們以后能給咱們這幾個老家伙好好看病,我們就很高興了?蓜e提錢的事,那不是埋汰咱們這些老家伙嗎?”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梅東來又驚訝又感動,最后他沒再跟這些人爭,只客氣地抱了抱拳,說:”成,我回家之后一定把這事跟家里長輩都說一聲,幾位也得把姓名報上來,回頭我好讓家里人記一下,免得你們去了都不認識人。”
說著,他跟服務員要來一張紙,又從兜里掏出鋼筆,竟真的把這些大爺大媽的姓名給記了下來。
那幫大爺大媽對他這個做法很滿意,他們都上了歲數,如果因為這件事,以后能有個安心看病的地方,倒也不錯。
安排好這些事之后,梅東來就過去跟陳凝說:“小陳大夫,讓萬大夫陪你回招待所吧。我得去一趟朝陽飯店,會會朱小三!
周揚和梅東庭連忙站出來,要陪著他去,陳凝也說:“我也陪你走一趟吧,如果再打起來,我肯定藏得好好的,不給你們添亂,也不讓自己遇到危險。再說你剛才不是說了,朝陽飯店你認識人,那我想應該不會出什么大事。反正你不讓我去,我不放心!
梅東來見她堅持,想著朝陽飯店那邊還是比較安全的,他就點頭,說:“行,你要是非要去,那就跟著,你跟水英都在后邊待著,如果情況不對,你們就跑,朝陽飯店隔壁那條巷子,就是剛才那位大爺說的派出/所,你們往那邊跑比較安全!
陳凝和梅水英都答應了,梅東來又跟大爺大媽們道了別,就準備帶人走。
許爸不放心,跟許士航說:“小航,你也跟著去一趟吧,真有什么事,你們互相照應!
許媽心驚肉跳,剛才兒子拿著椅子砸人那一幕她從來沒看過,她也從沒想過自己兒子打起架來居然也會有這種不要命的架勢。要說她不擔心肯定是假話,但她這時沒辦法反對她丈夫說的話。
這么多人看著呢,她要是當眾說出不讓她兒子陪著梅東來他們去找人算帳的話來,那以后別人會怎么看她?
這時梅東來卻說:“許士航就不用去了吧,這件事跟他本來就沒關系。剛才他能幫忙我已經很感謝了,等我回去也會跟長輩交代一聲的!
許媽松了一口氣,許士航本人卻說:“我還是去吧,既然剛才我已經出手幫忙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廢,跟你們走一趟也就是幾步路的事。梅大夫你不是也說朝陽飯店那邊你認識人嗎?那就沒什么可怕的。”
聽他這么說,一位大爺沖著許爸許媽豎起大拇指,說:“你家這小子,不光有本事,還講義氣,真不錯!
夫妻兩人都笑了,但許爸是自豪的笑,而許媽則是在苦笑,她在想什么,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哪個當媽的能愿意自己孩子去冒險呢?她不過是不好出手阻攔罷了。
于是,那些混混在大爺大媽的看守下,等著派出/所來人,就算他們有人想反抗,也有人哀求這些中老年人放了他們,卻沒人搭他們的茬,最后這幫人還是被銬上了手銬,帶到了派出/所。
二十幾分鐘后,陳凝就隨著梅東來到了朝陽飯店。這個飯店比他們剛才去的小飯館要大了好幾倍。他們走到大堂的時候就看到大堂東南角圍坐著一伙人,這些人正在推杯換盞地猜拳喝酒,所有人加起來估計有七八個。
梅東來一眼就鎖定了坐在輪椅上的朱小三,他打量了一圈室內的環境,然后大步流星地朝著朱小三走過去。
那幫人也注意到了梅東來他們在靠近,看樣子還來者不善。好幾個人都站了起來,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冷著臉質問道:“你們誰啊?有事?”
這時朱小三聽到動靜,也轉過身來。他的視線一落在梅東來和梅東庭身上,臉就有些嚇白了。
梅東庭怎么一點事兒都沒有?他不僅沒事,還把他那個兇名在外的三哥給帶來了?
難道說,他買通混混去打梅東庭的事暴露了?
怎么會?他心里想著,那伙人的頭頭馬五是出了名的嘴緊可靠,用他辦事基本沒有出過岔子,這回也不至于把他給供出來吧?
他心里隱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卻仍像駝鳥似地埋起頭來,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
這時梅東來已走到離他們三米遠的距離,他淡淡地抱著臂膀,看向朱小三,跟先前那問話的年輕人說:“我來這兒想干什么,你們可以問問朱小三,我想他一定知道。”
朱小三一下子就慌了,他可以指使人去打梅東庭,但他自己真不敢明著跟梅東來做對啊 ?
他情知今天這一關不好過,便連忙轉頭向主位上那個面色陰郁的年輕人說:“寒冰,你得幫幫我。他們想找我麻煩,我現在人單勢孤,腿還沒好,看在咱們同窗幾年的份上,你給兄弟我撐下腰,成嗎?”
殷寒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猜得出來他這話說得并不完全真實。但他仍然抱起雙臂,陰著臉看向梅東來,懶洋洋地道:“今天這個局是我殷寒冰攢的,朱小三也是我請來的,我不管你跟朱小三之間有什么矛盾,這都跟我沒關系。但你要是在我請人時,公然找他的麻煩,那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做東的了!
“你還是先走吧,你跟朱小三有什么過節,改天你再找他,到時候就跟我沒關系了!
梅東來卻說:“我要是現在就想跟朱小三聊聊呢?我也不耽誤你們吃飯,我把他單獨叫到一邊,跟他說幾句話,這也不行?”他說的似乎是問句,但話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殷寒冰瞇了瞇眼,打量著梅東來,心里升起怒意。如果朱小三今天真的當眾被人請走,那他真覺得自己很沒面子。而他一向是愛面子的。
他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梅東來,緩緩說道:“如果,我說不呢?你打算怎么著?”
梅東來也跟他對視著,兩個人沒有一個想退后的意思。
兩個人身后都站著好幾個年輕人。眼看著一句話不對,就要再打起來。陳凝不免擔心地看著梅東來和那個殷寒冰。
她也知道,這時代的人打架斗毆都是常事,不管是梅東來還是那個姓殷的年輕人,肯定都沒少經歷過。
但她真的不希望梅東來再跟人打下去了,剛才的血腥場面還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在和平年代長大的人,還是希望能盡量用和平的手段來解決事情。
剛才那伙混混都打上門來了,他們不能不用武力進行對抗?涩F在的情況不一樣,梅東來跟姓殷這伙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地,犯不上再結一回仇。
所以她腦子里開始快速思索,該怎么辦才好。這時她的眼神落在那個姓殷的年輕人臉上,頓時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聽得清楚,這個年輕人剛才自稱為殷寒冰。那,他和臨川那位殷處長殷寒江是什么關系?
雙方這時還在對峙,情勢有些緊張,這時,陳凝往前走了一步,從梅東來身后冒出頭來,朝著殷寒冰說道:“你叫殷寒冰是嗎?那臨川市的殷寒江殷處長是你什么人?”
殷寒冰怔了一下,如果僅有殷寒江這個名字,他可能還會認為是重名。可再加上臨川市和殷處長,那他就不會搞錯了。
他遲疑地看了眼陳凝,皺著眉頭,說:“殷寒江,那是我大哥…怎么,你認識他?”
陳凝點頭:“對啊,我不光認識殷處長,我跟他還挺熟。而且我還認識殷處長的奶奶和姑姑!
殷寒冰:……這人誰啊,他們家人她怎么認識這么多?
第230章 [VIP] 第 230 章
陳凝能清楚地說出來殷寒江是處長, 還知道殷寒江在臨川工作,這些情況讓殷寒冰確定,這個年輕女孩跟他大哥一定很熟。
這讓他多少有幾分忌憚, 因為他大哥在殷家極有話語權,如果他對待這姑娘的態度過于輕慢,他擔心他大哥會對他不滿。別人他不怕,他奶奶心軟, 只要哄一哄就行?伤蟾绮缓煤,真要是讓他大哥不痛快, 他大哥說收拾就能收拾他,最簡單的就是停掉他的生活費和應酬費。
這種事他大哥又不是沒干過, 而且不是一次兩次了。一旦不讓他用家里的錢, 那他還哪來的資本在外邊混?
他目前還沒有正式工作過, 自己不賺錢, 自然要靠著家里, 錢是人的膽,沒了錢他就什么都不是。想到這些,他很想弄清楚這姑娘跟他大哥殷寒江到底是什么關系, 這關系磁實嗎?
但他暫時克制住了這個念頭, 沒有問出來。萬一真問清楚這姑娘跟他大哥關系很不錯, 那他是給這姑娘面子,還是不給呢?到時候, 擺在他面前的可能就是個僵局。
不給她面子,那到頭來挨收拾的可能是他自己;
要是給這姑娘面子,那朱小三他就護不住了。他剛才還口口聲聲說絕對不會讓人當著他的面欺負他請來的人, 現在要是變卦,那不就相當于自打嘴巴嗎?
他一時間有些為難, 這時腳步聲輕響,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系著白色圍裙匆匆從廚房里奔了出來。
這男人剛出來,離他們還有十幾步遠,就熱情地朝著梅東來笑著,還伸出兩只大手,說:“東來,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沒讓人去找我?剛才要不是老呂去叫我,我還不知道你來了。”
梅東來跟他握了握手,說:“今天來的匆忙,也是臨時決定的,手頭還有點事要處理,所以一時半會沒去找你。”
周圍的人有不少人知道,那個系白圍裙的人是這家飯店的總廚。雖然他只是個總廚,但這年頭國營飯店的廚師是鐵飯碗,相當于現代的公務員,無論是收入還是地位都相當高,很受人尊敬。一個普通國營飯店的廚師尚且如此,總廚地位就更高了。
這人對梅東來如此熱絡,別說朱小三旁邊那些年輕人,就連殷寒冰都感到自己今天碰到了硬茬子。
那位總廚聽了梅東來的話,連忙問道:“啥事啊?你說,你都來這兒了,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幫的一定幫!
聽他這么說,朱小三心頭一凜,恨不得讓他堂弟趕緊把他推走。他預感到情勢不妙,可如果他真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逃走了,那他以后這個圈子里就真的沒法混了。
他心跳加快,掌心冒出汗水,暗暗祈禱著殷寒冰能挺住,不要在梅東來他們面前服軟。
這時,梅東來指著他說:“喏,我來找那個坐輪椅的朱小三說點事。上個月朱小三帶倆人在大街上圍住我弟我妹,對我妹吹口哨耍流氓。我弟不讓,那家伙就帶人想收拾我弟,結果讓我弟一個反手,把他兩條腿給打折了。你們也看到了,他現在坐輪椅呢!
聽完梅東來說的這些話,別說那位廚師長驚訝地盯著朱小三看了好幾眼,就連殷寒冰和他那幫同伴的眼神都有些不好了。
之前朱小三跟他們解釋過,說他的腿是從臺階上摔下來摔斷的。哪曾想,這里邊居然還有這樣的隱情?
這小子朝人家姑娘吹口哨耍流氓就算了,最丟臉的是他帶倆人去,三個人對付一個男的,還能讓人把自己兩條腿給打折了,這話說出去得多丟人?
殷寒冰暗暗翻了個白眼,請這么個沒本事又愛惹事的人過來,他也挺沒臉的。
朱小三的堂弟見情況不好,就心虛地說:“可,可你弟梅東庭已經把我哥腿給打折了,還要怎么樣?”
梅東來眼神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這兒裝糊涂呢?”
“剛才朱小三花錢找了一幫街溜子,跟蹤我弟我妹,打算把我弟和小陳大夫徒弟的腿都給打折了,還說要把我妹留下。特么的朱小三你到底想干什么?挨一次揍還記不住教訓?”
“怎么著?以為我揪不出你?還跟我在這兒裝無辜?那幫人都給抓住捆起來了,你以為事情還能瞞得?”
朱小三這回不只雙腿發軟,身上也軟了。他害怕地看向殷寒冰,后者卻沒看他,估計是不想跟他對視。
那位總廚見多識廣,這種事他也沒少聽沒少見。梅家人于他全家有恩,這件事不管是從情理上還是從私交上,他都會站在梅東來這一邊。
他知道朱小三是殷寒冰請來的,以殷寒冰的脾氣,應該不會讓梅東來對他請來的人動粗。
因此他略想了想,就笑著跟梅東來和殷寒江說:“這件事我大概也了解了,我覺得這個屬于梅家人跟朱家人的私事,咱們這些外人不如讓他們自己商量,看這事兒怎么處理!
“小殷哪,你也不希望大家伙在我這飯店打起來是吧?給我一個面子,這事你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他話說得客氣,可如果殷寒冰真不給他這個面子,他雖然不能把殷寒冰怎么著,但以后殷家人來這宴客,那他到時候備不住在殷家人面前說點什么。
殷寒冰知道,就算是他家長輩來這兒,都得給這位總廚幾分面子。他自然不能把對方說的話當成空氣。
更何況朱小三干的事兒也挺讓他瞧不起的,明明惹不起梅家人,還非得上躥下跳地瞎折騰。最后出事了,自己又解決不了,指望別人替他擦屁/股,這種人以后就不能再來往了。
現在不只有總廚介入,那姑娘跟他大哥還很有可能關系不錯。兩相疊加之下,其實已經不需要他再猶豫,就可以做出選擇了。
于是他朝著那總廚客氣地點了點頭,說:“徐叔您都發話了,我能不當回事嗎?”
“那就這樣,這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我這邊吃得也差不多了,就先走了。過陣子我們家人來這請客,到時候徐叔您可得幫忙張羅張羅。”
總廚客氣地說:“一定一定,到時候我親自掌勺,肯定讓你們賓主雙方都滿意!
殷寒冰點了點頭,說:“成,有您這句話,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回見!
說到這兒,殷寒冰結了賬,又朝著這位總廚打了個招呼,就帶著那幫人走了,只留下朱小三和他堂弟兩個人。
走出朝陽飯店,殷寒冰被室外的涼風一吹,忽然想起剛才那個姓梅的人說的話,他說什么小陳大夫的徒弟…小陳大夫…不會就是那個年輕姑娘吧?
這件事他過年時聽他奶和他姑說過,說是臨川六院有個年輕女大夫,叫陳什么,醫術很厲害,治好了他奶的怪病…
肯定就是她了,要不然那姑娘也不至于說她認識他大哥,也認識他奶。
萬幸這件事他及時收手,沒盲目介入到這個跟他無關的糾紛里,不然回頭他也得跟著吃瓜落。
殷寒冰暗覺僥幸,看了眼身邊那幫人,忽然跟他們說:“你們幾個,以后要是碰到剛才那女的,都不要惹她,都記住了。”
那幫人一向以他為首,見他這么說,雖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都答應了。
他們走了之后,梅東來朝那位總廚拱了拱手道謝,總廚卻不以為然地說:“我還得回去忙,這邊怎么辦你自己安排,只要不在我這飯店打起來,損壞公家財物就行!
梅東來瞥了朱小三一眼,不屑地道:“打是不會打的,我這就把人帶走,先帶到我家里去;仡^讓人去他們家報個信,想怎么辦,讓他家里人給我劃個道出來!
總廚點了點頭,又回了廚房。一時間,大堂里除了梅東來等人 ,就只剩下幾桌還在觀望的客人。
梅東來冷冰冰地看了朱小三堂弟一眼,說:“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把人推出去,跟我走。不走還打算我背你們走嗎?”
梅東來從十幾歲開始就走南闖北,經歷豐富,身上自有一股氣勢。朱小三堂弟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說什么,縮著膀子,推著朱小三就往外走。
朱小三打算垂死掙扎一下,但他還沒說什么,梅東來就在他身上戳了兩個,那幾下雖然沒讓他變成啞巴,卻讓他氣血上涌,開始急劇地嗆咳起來,哪里還能說出話來?
轉眼間,朱小三就被他堂弟推出朝陽飯店門外。走到大街上,梅東來跟陳凝說:“剛才要不是你幫忙,這事未必能解決得這么順利!
陳凝卻說:“我倒是想幫,但也沒幫上什么,最后還是得靠那位大廚幫忙說話。”
“你先帶人回去吧,不用管我,我跟萬大夫一塊回招待所。”
梅東來笑了下,沒有堅持說陳凝確實幫上了忙。他對殷寒冰這種人的思維是比較了解的,估計殷寒冰對陳凝的身份也有幾分顧忌,只不過他不想在眾人面前跌份兒,所以什么都沒問,好裝糊涂吧。
兩伙人很快分開,周揚和梅東庭他們跟著梅東來走了。
萬鈞這次也跟著來了,他陪著陳凝走向公交車站,許士航也一直默默地陪著他們,直把他們倆都送到招待所門口,他才離開。
陳凝并沒有跟梅東來提任何建議,生活在這個年代的人有自己的處事方式,跟她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這時法制還不健全,有時候拳頭必須得硬,才能立得穩,這事兒具體該怎么辦,梅東來自己會權衡利弊的。估計接下來他會和朱家談判,沒有合適的條件是不會放人的。到底要怎么做,根本不需要她來教。
第二天一大早七點多鐘,陳凝和姚新梅就到招待所一樓跟其他各省的中醫集合,到早上八點的時候,衛生部也派了兩位帶隊干部過來。
那兩個人到了之后,把中醫大夫們隨機分成兩組,每組要去一個醫院,針對具體的病人進行醫術和醫道方面的交流。
梅東來趕在七點五十五分才到,他到的比較晚,這時大堂里人多,陳凝不方便跟他說話。但她看得出來,梅東來氣色不錯,看上去沒什么需要她擔心的。
至于那位姓朱的大夫,直到領導們分完組,并分別帶著兩組中醫從招待所出發的時候,他還沒有到。
梅東來這次沒跟陳凝分在一組,兩個人在門口擦肩而過的時候,梅東來朝陳凝眨了眨眼,看樣子是真的沒問題。陳凝點了點頭,也就不再想他的事,跟著負責他們這一隊的帶隊干部陶科長去了西山醫院。
這家醫院位于首都偏西的地方,十幾個人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才到。
姚新梅這次也沒跟陳凝分到一組,所以陳凝跟組里的成員都不熟。其他人互相之間也不怎么熟,但彼此眼神碰上了,都會客氣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過了半個多小時,人都到達西山醫院,院里特意派來了一位主任陪他們去了住院部。
對于他們的到來,醫院方面提前就得到了通知,自然知道他們這一行人雖然歲數都不大,卻都是各省選拔出來的中醫高手。所以院方的人在看到他們的時候都很客氣,那位主任更是跟帶隊的干部說:“陶科長,聽說你這次帶來的大夫都是全國各地的高手,這可太好了!
“咱院正好有一些中西醫都處理不好的疑難病號,現在各位高手都來了,那就麻煩大家幫忙會診下,好好研究研究這些人的病該怎么治吧!
“當然了,大家還都挺年輕的。我也不敢說要求你們能把所有的病都給看明白,就是想著各位都是高手,或許能研究出一些不同于普通大夫的治療方案來。哪怕只是幫一兩位病人解決難題,那也是為患者造福啊。”
他話說得客氣,又給這些中醫大夫留了余地,可這些人卻都知道,如果他們最后真的只能解決一兩個病人的問題,那在領導面前就太不好看了,而且也有損于他們這全國優秀青年中醫的稱號。
因此,這些中醫面上雖然沒什么明顯的表示,但其實大家多少都感到了一些壓力。有些人則憋著一股勁,想在領導面前表現一番。
很快,那位主任把他們帶到一個病房中,病房里住著兩個病號,都是院方挑選出來、想請他們幫忙討論出治療方案的疑難病號。
等人都進去了,陶科長并沒有說多余的話,直接就讓這些大夫開始給這兩位病人先后進行診斷。
第一位病人都沒有難倒這些中醫,不得不說,能來參加這次表彰大會的大夫,身上都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整個過程中。陳凝都沒怎么說話,有幾位大夫就已經把患者的病因病機和治療方案都給說了出來。
已經有了現成的答案,陳凝自然沒有再發言的必要。
其他中醫中間,也有不少人不怎么熱衷于表現自己,也像陳凝一樣,即使看明白了,也沒有爭這發言的機會。
很快就輪到第二個患者,有些大夫在給他進行診斷之時,臉上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迷茫。
陳凝并沒有往前擠,等八/九個大夫都診完了脈,陳凝才走過去,安靜地給那位男性患者診脈。
她剛才其實已經注意到了這位男患者,此人的體形跟這時代的很多人都不一樣,他長得胖,看上去怎么都得有一百七八十斤。
這個患者靠坐在床頭,胳膊露在被外,手臂時不時震顫幾下,放在被子里的腿也有震顫的表現。
陳凝過去之前,就有大夫要求患者伸出舌頭,當時陳凝在那位中醫身后,也看到了患者的舌像,患者舌質淡而不紅,有白苔,且舌面滑膩;颊哌@種形體和他的舌像其實挺明顯的,一看就是痰濕之像。
前邊也有人進行了詳細的問診,所以陳凝也知道,患者四肢不靈活,以右側肢體為重。至于飲食和二便,都比較正常,從這兩方面看不出什么。但患者有長達二十多年的飲酒史,而且酒量大,經常能喝一斤半斤的。
患者的舌像和體態以及問診結果,都指向一種病機,那就是患者常年飲酒,濕甚則生痰。長年累月的不良生活習慣也影響到了身體,導致患者內有凝寒,血脈痹而不通,筋失濡養。像他手足震顫和肢體不靈的狀況,就是這些病機導致的結果。
但陳凝給患者診完脈之后,在短暫的時間里,她跟其他中醫大夫一樣,也陷入了迷茫。
因為患者這個脈像,跟他所表現出來的癥狀和舌像都不相符。
如果患者確為痰濕痹阻、寒凝血脈、筋失濡養之證,那他的脈就不可能是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六脈皆沉。
也就是說,陳凝在給患者把過脈之后,發現患者兩腕寸關盡皆為沉脈,而不是跟癥狀相符的滑脈、弦脈或者緊脈等等。
像這種脈證不相符的情況,就會讓大夫們感到迷惑。一時不知道是該按著患者表現出來的脈像來治病,還是按癥狀來治。
其他大夫也是這么想的,那位陶科長也是這懂醫的,雖然不是很精通,但也能達到坐診的水平。
他見眾人神色奇怪,便走過去,親自給那患者把了脈,很快他就明白,為什么這些大夫的神色有點奇怪了。
見一時之間沒人說話,他便說:“大家研究下,患者這個病,到底是以脈像來論治好,還是以癥狀來論治好!
周圍的人想了想,最終有三分之二的人選擇了按癥狀來治,陳凝也在這些人中間。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則固執地堅持自己的看法。其中一位大夫說道:“望聞問切四診當中,我認為當以切最為重要。只有切脈,才可以通過寸口狀況,體察虛實陰陽表里,且能知其病在何臟腑。這是其他診法所達不到的,所以我認為當以切脈結果為主來開方。”
“是啊,患者既然六脈皆沉,當以真武湯加減來溫陽利水方可!绷硪粋大夫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贊成以脈像為主的大夫連續有好幾個人發言,顯然他們真的認為他們是對的。
陶科長見了,便問跟陳凝選擇一致的那一組,道:“你們有什么想說的?”
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沒有人能提出有力的論據來反駁對方的說法。
他們也不得不承認,脈診確實能體察虛實陰陽表里,還能診斷出病在何臟腑。其他診斷方法雖然也有用,但不一定能做到這些。他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更多的是依據直覺和經驗。若說到具體的原理,他們真的講不出來足夠有力的論據。
相對于另一組人的有理有據,這一伙人的人數雖然要多一些,但氣勢上反倒不如另外一組。
最后有一位大夫站了出來,說:“患者六脈皆沉,這個脈我覺得挺奇怪的。但如果用真武湯加減的話,我是不贊成的;颊哌@個病,須得溫運中州,化痰柔筋。按我的經驗,在具體用藥的時候,可以先給他用導痰湯化裁來豁痰。痰濁大減之后,可用苓桂術甘湯合四斤丸加減來繼續消痰且柔筋,進而使患者百脈皆通,營衛和暢!
陳凝在旁邊聽了,心想這位大夫的確是有水平的,他說的方法跟她想的差不多。
但這時,另一組的一位大夫卻質疑道:“可是你這樣用沒有依據啊。我們醫生用藥,得有憑據,不能只是憑感覺來用藥吧?”
他這么問,先前那位建議先用導痰湯的大夫說不出話來了。
陳凝在旁邊見到他張了張嘴,面上有些窘迫,她想了想,最后還是舉了下手。等陶科長和其他大夫都注意到她,陳凝才慢慢地開口說道:“我之前治療過一位患者,他也是六脈皆沉,且體表極寒,昏迷不醒,極像是寒痹之證!
“在撬開他的牙關之后,才發現他舌紅苔黃,舌面生了黑黃的倒刺,是極為明顯的熱像。其舌像不只跟患者體表的寒截然相反,也完全不符合他的脈像。后來我和其他大夫商量了一番,確定他這種情況屬于六陰脈。當以熱證來治,給患者開了涼藥,最終的治療效果很不錯,也驗證了我們的想法!
“這種脈,無論任何情況,都是六脈皆沉,哪怕患者身患熱證或者健康無病也是如此。在臨床上,也是很容易誤診的!
“所以我想,今天這位患者,他的脈極有可能也是六陰脈。如果是這樣,我們就無須考慮他的脈像,舍脈從癥才是正確的治療方案!
話說到這里,她就不再說了,沉默地看著在場的人,觀察著他們的反應。
陳凝的話說完之后,對面小組的一位大夫猛地怔住了。隨后他快速上前一步,重新將手搭在患者脈上,品味了一會兒,然后喃喃地說:“六陰脈,原來這就是六陰脈啊?原來是這樣…我說這么奇怪呢?”
有幾位大夫急了,他們也都湊到那位患者面前,有個人說:“…讓我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