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蘇晚眼睛環視了病房一圈, 現在不像后世的醫院人滿為?患,有點小毛病就要住院,這個年?代除了生重病很少人會?選擇住院, 傅望舒病房里?有三張病床,但里?面空蕩蕩的, 就他一個小可憐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睛,可能是在睡午覺。
如?果此時傅望舒是醒著的話,蘇晚肯定會?逃避, 她沒有勇氣去見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心情來對待他。
期待,愧疚,擔憂?還是失望,難過,有怨有氣?亦或是全都有, 五味雜陳。現在她更害怕看著傅望舒悄無?聲息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還好此時孩子睡著了, 給了她緩沖的時間。
蘇晚在原地頓了幾分鐘后, 輕聲打開了病房的門?, 提著行李走了進去, 拿過一旁的凳子坐在傅望舒身?側,看到傅望舒從被子里?露出的白皙臉頰。
心顫了一下, 果然這感覺跟她看那張重溫了無?數遍的模糊照片不同,只?有真正瞧見了才能震撼到她的內心。
但人會?有天然的母愛嗎?蘇晚不清楚,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她只?知道?自己懷孕后大部分時間, 因為?孕育孩子是辛苦的, 早產時流了好多血后她是害怕的,還要承受分娩的痛苦, 哭鬧小嬰兒的厭煩。
哦,對了,還要看不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他爸的冷臉,現在想來,她應該多少有些?產后抑郁,所以她逃避了。
只?是會?偶爾回?去看看,后來小孩兒長大點,和他爸爸一樣不親近她,蘇晚不知道?孩子在疏遠她的時候,他是不知道?怎么跟她相?處?還是同樣覺得她很討厭自私?
她很怕是后者,以前的蘇晚從來沒有覺得世界上有一樣東西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孩子出生那一刻她覺得這孩子就是。她怕最?應該親近自己的人討厭她,只?能她這樣對別人,不準別人這樣對她。
所以她要離得遠遠地,這樣就不用胡亂猜測了。
可拋棄這么小的孩子啊,她真的好殘忍。
想到這,蘇晚嘆了一口氣,微微俯身?靠近病床上的小人,打量著這張秀氣的睡顏。
她視力極好,好好地坐著也能看清楚小孩兒臉上細小的絨毛,可不知為?何,她就是想貼近一點,小孩兒的奶香味被微風攜帶著涌入鼻腔。
蘇晚單手撐著下巴,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溫柔地輕輕觸碰傅望舒的臉頰,怕等會?兒來人了被人看到,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這張臉很軟,還泛著瑩瑩的白光,好看極了,烏黑的頭發有點長了。
傅望舒的眼型像她,對,只?有那桃花眼型像,不同于她眼里?的戾氣叛逆,他的眼睛清澈干凈,只?會?用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似的眼神安靜沉默地看著你,和他爸爸一樣難以猜測。
曾經有一段時間蘇晚很討厭相?由心生這種說法,總覺得是在暗諷她有心計,現在卻覺得有一定的道?理,她確實偏激心思重,他們性子也確實冷淡。
現在晏山已經進入了雨季,昨天可能已經下過雨了,天有些?微涼,蘇晚見小孩兒的手還放在外面,想將他雙手塞回?被子下。
牽起手后意外發現傅望舒手很冰涼,她雖然沒什么帶小孩兒的經驗,可她也知道?小朋友因為?新陳代謝快,身?體要散熱,所以手的溫度比大人的要高?。
現在傅望舒又蓋著被子應該是很暖和才對,也不至于這么冰,蘇晚看著那滿手背都是輸液孔的小手猜測到,他可能是才輸完液不久,手才這么涼的。
蘇晚小心翼翼的將他的手放進自己手心里?焐熱,熱了后又趕忙拉了被子給他手蓋上。
她來這么久了,傅白榆也不知道?是跑哪兒去了。
如?果是別的家長不像話地把自己的孩子一個人扔這兒,蘇晚肯定會?在心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責嘲諷那家長不像話,有偷小孩兒的進來怎么辦?小孩兒病情出了問?題怎么辦?他這么小,睡覺不小心用被子捂住口鼻怎么辦?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可現在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是她,她就是最?不負責的人,有什么資格來評價別人。
呵,“生而不養,枉為?人母”,這是蘇晚放下尊嚴求兒子救她時,他身?邊那個女生給她的評價,哦,那女生也就是馮希薇她女兒。
蘇晚最?后的時光想到這心就絞著疼,五臟六腑都疼,就連呼吸都是痛的,現在也會?覺得心底喘不過氣來。
所以啊,有時候折磨人的不是別人的絕情,而是她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她沒有回?頭路了,她也沒有爺爺奶奶那唯一的避風港了,她脾氣倔,就應該即使風大雨大,也要一個人走下去,她就不應該回頭去求他們的呀!
此時此刻,蘇晚那些?壓制著自己不去回?憶,且逐漸遺忘的記憶仿佛又回來了,她不懂她已經不擇手段地一而再地救自己于世間水火,為什么她的生活一直不如她的意。
……
等傅銀花中午哄完托兒所的學生睡好覺后,才有空帶著打好的飯菜急急忙忙跑到醫院。
他們兩口子因為傅望舒請了兩天假了,昨天醫生說他的身?體已經平穩好轉,單位確實也不好再請假,而且蘇晚也發了電報,說這幾天要回?來的。
所以只?能把小侄子一個人放醫院,他們回?去上班了,空閑的時候抽空過來看一趟,順便送送飯。
如?同預料中,傅望舒還躺在床上,而他面前端坐在病床旁椅子上的蘇晚正抬頭用手指擦了擦眼眶。
傅銀花猜測應該是哭了,還會?哭?看來還是有點良心的嘛。
蘇晚心里?裝著事情,沒有注意到門?外的來人,等人進來了才反應過來,趕緊轉過身?擦干了臉上的淚跡,只?是那泛紅的眼眶到底是明顯。
蘇晚起身?,沖著來人點點頭示意。
傅銀花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回?來了?我們出去說吧!
“嗯!碧K晚點頭同意了,跟在她身?后。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兩人出門?的腳步聲,突然身?后小孩兒發出了囈語:“媽媽……”
蘇晚回?頭看了眼,傅望舒還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蘇晚想他應該是做夢了,最?后凝視了他一眼出了門?。
關門?聲響起的同時,被子下小孩兒的手不自覺攥緊了床單,傅望舒睜開眼,翻了個身?。
沉默著,一言不發。
真好,他的媽媽回?來了。
眼淚打濕了一側的枕頭。
第22章 第 22 章
蘇晚和傅銀花兩人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
蘇晚雖然?對傅白榆一直沒出現感到疑惑, 卻還是沒開口詢問,他在哪兒?不重要,現在關鍵是孩子的?病情。
可她還沒來得及問什么?, 傅銀花先凄凄慘慘地?開口了:“我猜你在想二弟怎么?沒在吧?唉,老?天爺還真是捉弄人, 二弟他在你走后去了煤礦上班, 也把孩子交給我帶著上了托兒?所?蛇@都還沒干多久,就在四?天前那煤礦炸了,我家老?呂前天去礦上看過, 說是除了離爆炸點遠的?井底活著跑出來十五個人外,其他下井深的?人都還在下面?,少說也有幾十個人,現在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礦上的?領導只是說會盡力救人,老?呂去的?時候,那幫領導還在修供電系統說是要等通風機開了才敢下去救人, 等他們下去誰知道要救到猴年馬月, 到時候人早就餓死了, 我二弟他還那么?年輕, 小望也那么?小又生著病, 萬一有什么?事以后可怎么?辦啊?”
老?話說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她二弟就是命苦啊,媳婦兒?跑了, 兒?子病了, 自己?還出了這檔子事。
唉, 一想到這傅銀花就開始掉眼淚,“我們也沒其他辦法, 只能?去大隊部問了你地?址才把你叫了回來。”
“嗯!碧K晚說不出其他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嘶啞痛哭的?女人。
臉上表情很平靜且漠然?。
不管傅銀花說的?再?危險,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人肯定是死不了的?。
再?說了,她也沒什么?立場和心思去擔心未來健健康康、事業有成、美?人在懷的?成功人士,有這閑工夫還不如操心操心她自己?。
傅銀花哭了半天,詫異的?看向蘇晚,最后情緒也平靜下來了,忍不住嘆了一聲,在心里感慨:唉,所謂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看來在蘇晚這是不存在的?,人家也真的?對癡心一片的?二弟沒感情。
對于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傅銀花也知道一些內情。
比如傅白榆剛剛高中畢業沒多久,有一天急急忙忙地?跑到她面?前說要準備彩禮結婚,他要怎么?辦?買哪些東西?他不懂,他也先去問了媽,媽氣得要打?死他,當然?不可能?告訴他,所以只好問問她這個姐姐。
其實那年她比傅白榆大不了多少,媽生的?幾個孩子年齡很緊湊,都只相差一兩歲,那年她才十九歲,剛剛和呂明談對象,她沒經歷過結婚這一步也不是太懂,好在作為女人,聽過的?這方?面?東西比男人多,更別說從小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弟弟了。
她先問二弟手里有沒有錢?媽一向不喜歡二弟,而且媽不想讓他娶蘇晚,所以肯定不會給錢的?。至于剛剛成年的?二弟手里有沒有錢,她覺得應該有,她人不聰明但心細,很早就注意到媽很少給過二弟錢,爸藏下的?錢沒那么?多,他卻能?讀完高中,生活費學費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哪里掙的?。
還有喜不喜歡蘇晚?畢竟他們這些地?方?會根據男方?的?看重程度,買不同的?彩禮,當然?最好的?就是城里三轉一響配置的?彩禮。
前一個問題,二弟只是點點頭表示有錢,而后一個問題,他雖然?沒回答也沒點頭,但看的?出來人應該是羞澀的?。而且他們家上知青點談親事那天,她也偶爾看到二弟他看似淡定冷靜,其實會偷偷地?注意蘇晚,雖然?很隱晦。
她知道二弟如果不喜歡這個姑娘的?話,絕對不是這樣的?表情,小時候過年,她去媽娘家那邊接親戚過來團年,也順便接一直住在外婆家的?二弟回家,有個遠房親戚小姑娘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纏著二弟,他仿佛身邊沒人一樣,也不跟那個小姑娘說話,漠視地?徹徹底底。
這才是他不喜歡別人的?表現。
婚后,二弟兩口子好像過的?不怎么?樣,那時他們家還沒分家,有次她回娘家眼尖地?看見二弟唇色慘白的?樣子,多嘴問了句他怎么?了?他像是糾結了很久,后面?她都快要回家了,他才追了出來,蒼白著臉又不好意思地?開口問她,夫妻應該怎么?相處?而且他從小就不喜歡別人碰他,心里會犯惡心,要怎么?解決?
她當時怎么?說來著:
不喜歡別人碰他?有潔癖嘛,那就讓對方?洗干凈點看能?不能?好些,或者?這是心病,得自己?克服掉那種感覺。
夫妻怎么?相處?她嫁的呂明是個只做事不說話邀功的?男人,有些事還是她細心觀察才看到的?,然?后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樣甜蜜,她也同樣這樣做,自然他們就更滿意對方了。
可二弟本來就是個性子冷淡、只做不說的?人,這法子倒是沒什么?用處,所以最后她只讓他等著,等蘇晚發現他的?好。
再?后來蘇晚生孩子后情緒不穩定,二弟還專門去問了下放牛棚的?醫學教授,人家給他的?法子就是讓他帶孩子遠離母親,不然?的?話母親不僅會傷害自己?,嚴重的?還會傷害孩子,必須等蘇晚自己?心態好轉了才行。
又是等?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分居直到最后的?離婚。
雖然?她一直認為蘇晚分不清是非好歹,但凡細心點就會看到二弟的?好。但或許她是知道的?呢,就是要故意糟蹋二弟真誠的?感情,對于冷血的蘇晚來說也不是不可能。
可這么重情重義的二弟都不要,希望她有一天不會后悔,而且感情這種事,也強求不來。她在縣城沒看到,可也聽村里人說她是跟別的知青跑了的?,問二弟,他也不說話,所以傅銀花不知道是真是假。
萬一二弟真的?沒了,就看蘇晚愿不愿意帶走小侄子。蘇晚要是不想要小侄子,覺得是自己?再?婚的?拖油瓶,要把孩子扔這兒?,也行吧,她們家來養著,就當是還弟弟給她這個工作的?一個人情。
以后這孩子就給他們兩口子養老?了。
想到這,傅銀花忽然?覺得有些沒意思,也不再?打?二弟的?凄慘感情牌,而且本來這次叫蘇晚回來的?目的?就只是讓她帶錢給小侄子治病的?。
之前兩人還是姑嫂關系時,就不太交心,她也認得清自己?的?位置不會去找蘇晚麻煩,就算再?不喜蘇晚,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甩臉色的?時候,她盡量語氣平靜地?說道:“小望這病說到底也怪我,煤礦爆炸那天小望就在現場,他被嚇到了,也很擔心他爸爸,醫生說這小孩子想太多的?話容易發病,唉,你說我為什么?偏偏選了那天帶小望去看二弟啊!
蘇晚可不知道傅銀花剛剛一時間想了這么?多,聽到傅望舒的?病,也不能?再?無動?于衷了,“發的?什么?病?”
細心的?傅銀花已經能?初步判斷蘇晚的?情緒了,事實證明,她對孩子還是有點感情的?,不然?剛剛也不會在病房哭。
她繼續道:“醫生說小望得了什么?先天性心臟病,很危險的?病,稍不注意要人命的?那種,現在只是穩定了病情,后面?還是要去大城市拍X光片做手術的?,這費用少說也要幾千塊,還說什么?要是國內不行的?話,要送國外才行,這錢我們兩口子也沒辦法拿的?出!
不光是他們,恐怕整個縣城整個省都少有人一次性拿出這么?多錢去做手術。
蘇晚一顆心緩緩沉了下來。只覺得心尖都開始顫抖起來,“我知道了!
先天的?。
她帶給他的?。
為什么?她和傅望舒都要生這么?嚴重的?病,一個腦癌一個心臟病,漫長治療過程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他才會恨她,才會不原諒她,對嗎?
她一直不知道孩子有這病,她只知道他因?為早產身體不好,也比一般的?孩子安靜,剛剛她還在對后來二十來歲的?他帶有怨氣,可現在他才三歲多,聽話懂事會在睡夢中叫媽媽。
這樣的?認知,蘇晚只覺得自己?她好惡心,好自私。
在來的?火車上蘇晚已經想了很久她過來的?目的?,她想試圖說服自己?——
她已經死心了,她現在只是來看一眼孩子,把傅白榆一直不要的?撫養費送過去,填補自己?生而不養的?過錯,把錢給了就不會有那樣的?愧疚情緒了,以后再?有人說她生而不養,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她給錢了也算養了吧!
然?后回申市去,不要回頭,一個人繼續往前走。
現在又多了一個愧疚的?點,是她沒保護好孩子,讓他早產有了心臟病,她要怎么?彌補,還是用錢?
她不知道。
可如果有人拿錢給她,條件是給她一生傷痛,她肯定不愿意啊。
蘇晚有些迷茫,好像怎么?也還不清這筆債了。
好在對面?的?人,沒讓蘇晚想太久,傅銀花視線落到蘇晚的?皺巴巴的?襯衫上和她桃花眼下淡淡的?青色眼圈,看來是趕了很久的?路,沒怎么?休息,便主動?開口道:“我來的?時候,碰到了他的?醫生,他說小孩兒?剛輸完液,沒那么?快醒過來,你要不先去招待所整理下把東西放了,我現在還有一個小時才上班,你等會兒?過來就行!
既然?已經和她二弟離婚了,她們也不再?是姑嫂關系,自然?不可能?讓她去他們家住,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啊。
蘇晚抬手揉了揉發疼嗡鳴的?太陽穴,感受到對方?的?好意,勉強對她笑了一個,“行,這里就麻煩你了,我先進去拿行李。”
她沒有猶豫,她現在的?想法也是逃避一會兒?,逃避這令人窒息的?罪惡感。
說罷,起身,開門往病房里走,傅銀花也一起進來了。
果然?進去后,小朋友還在睡著。
蘇晚把那臺收音機也帶了回來,她想起來了這東西傅望舒還挺喜歡的?,而且她也用不著。
她把收音機從行李里拿出,放在了傅望舒床頭,心不在焉地?對傅銀花點點頭便要離開,“我先走了。”
沒走出幾步,聲音從身后傳來,“小望,你怎么?醒了?”
蘇晚心里咯噔一下。
“我的?老?天爺誒,你別哭啊,醫生伯伯說你不能?激動?的?!”
傅銀花又一句急切的?話在病房響起,蘇晚才好歹回神,停下腳步,回頭。
就看到傅望舒正起身掙開傅銀花的?懷抱,想離開病床,精致瑩白的?臉蛋可憐巴巴的?,眼里含著淚光,一眨眼,淚珠順著臉頰滾下,原來眼淚真的?可以像斷了線的?珍珠。
蘇晚頭皮發麻,沒有以前對小朋友哭鬧的?厭煩,只是無措。
傅望舒目光始終專注在蘇晚臉上,“媽媽,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一個人在這里他害怕,醫生伯伯說閉上眼睛就不會害怕了,躺在床上,傅望舒有時睡得著有時睡不著,剛剛媽媽握住他手的?時候他就醒了,他怕自己?一睜眼媽媽就走了,以前她總是這樣。
后來,大姑姑來了和媽媽一起出去,不過他睜眼看了,媽媽的?東西還在,肯定不會走的?。
他睜著眼睛等了許久,媽媽和大姑姑終于又回來啦,他趕緊閉上眼睛?墒菋寢屵是要離開,他不要當沒媽的?小孩子。
傅望舒伸出手想去觸碰病床前的?蘇晚,但手在空中又放了下來。
他差點忘了,爸爸說不可以纏著媽媽的?。
蘇晚突然?覺得眼眶酸澀,深吸口氣把眼睛里的?淚光逼回去,不管怎么?說,她現在確實狠不下心,他還那么?小,又有心臟病。
蘇晚把行李放下,走上前,擦掉他臉頰上的?淚水,“別哭了,小心以后成沙眼。”
傅望舒含著淚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他很乖很聽話的?。
一旁看著母子倆說話的?傅銀花,出聲了,“先吃飯吧,這飯盒保溫效果不是很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飯盒遞給了蘇晚,似乎是想讓她負起自己?作為母親的?責任。
“嗯!
蘇晚接過鐵飯盒放到床頭柜上,剛打?開,飯盒里的?勺子就被一只小手拿走了。
蘇晚動?作頓了頓,小孩的?血管細,輸液的?時候很難找到血管,有一塊地?方?上面?的?小孔密密麻麻,有些地?方?都有些青。
他就用著這小手,很熟練地?吃著清淡的?飯菜,“我可以自己?吃飯。”
蘇晚差點沒忍住想伸出摸他頭的?手。
好乖。
第23章 第 23 章
多乖的小孩!
傅銀花也在感?慨著?, 不過見傅望舒剛吃幾口,就猛地?停下勺子,疑惑地?問道:“怎么了?不好吃嗎?”
傅望舒有些不好意思?, 卻還是對蘇晚說道:“媽媽,你要吃嗎?”
這一句話, 讓蘇晚愣住了, 勉強回過神擺了擺手,“不用,我在路上吃過了!
剛剛那一瞬間, 因為傅望舒的這句話她腦子里有很多幻想,是禮貌教得好還是愛她?
“大姑姑,你呢?”
“大姑姑也吃過了。”傅銀花笑著?回答道。
蘇晚眼瞼低垂,繼而認命,看?來傅白榆教導的真好,傅望舒對任何人都有禮貌, 不會吃獨食。
傅銀花當然知?道傅望舒很早以前就不用人喂飯了, 自己吃也不會灑出來, 可看?見他的手, 她實在是不忍心, 開口對久久回不過神來的蘇晚道:“蘇晚,小望手不方便, 要不你喂他吃飯?”
這也算是給母子倆創造一個相處的機會,這么多年過去, 恐怕蘇晚的情緒應該早就穩定了, 之后這母子感?情啊, 還是要靠相處才?能培養出來的,就算以后蘇晚要再婚有其他的孩子, 也改變不了她還是傅望舒媽媽這個事實啊。
她對小望再好,也代替不了母親的存在,不是?
蘇晚點頭答應。
可傅望舒吃飯的手停頓,明顯心動了,怯生生的看?著?蘇晚,很快地?他就平靜下來,低頭搖了搖,“大姑姑,我不想要媽媽喂,我可以自己吃……!
蘇晚眉毛輕皺了一下,很快便消逝,又?是被拒絕了。
搞不懂這小孩兒為什么生病了吃飯都要這樣逞強。
雖然蘇晚知?道他很乖也很懂事,平時在她面?前獨立也就算了,可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時候,一般小孩生病了,最想找的人就是媽媽,要媽媽哄著?抱著?,孩子對母親有著?天?生的依賴。
蘇晚忍不住在想,剛剛他哭著?讓自己別?走,可能只?是爸爸不在身?邊,他害怕,想要別?人陪著?他,任何一個人都可以。
想讓她留下來陪著?是真,不肯親近她也是真。
傅銀花以為傅望舒是不習慣蘇晚喂他,又?開口道,“那姑姑喂你?你手疼不疼?”
“不疼,姑姑我馬上就要吃飽了!备低婕涌斐燥埶俣龋∩鬃语w快地?往嘴里塞。
他不知?道媽媽要在這里待多久,可他吃快點就可以多偷偷看?媽媽一會兒啦。等會兒媽媽要走的時候,他不能再用哭留住媽媽了,沒人會喜歡哭的小孩子。
蘇晚輕輕嘆了口氣,吃這么快身?體會不消化的,她沉默著?拿著?床邊的搪瓷缸起?身?去給他倒了熱水,新接的熱水冒著?氤氳的熱氣,放在一旁涼著?,一邊拿過傅望舒手里的勺子,“吃慢點!
傅望舒詫異抬頭,像是嘴里塞滿糧食的小倉鼠,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媽媽。
“嘴里的吃完,我再喂你吃。”蘇晚說。
蘇晚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她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哪里會照顧一個生病的小孩。
所以這要怎么喂啊,一口飯一口菜?還是一樣來一點?等他自己張嘴還是她塞進去?
蘇晚拿著?勺子皺著?眉頭,回想了下,剛剛傅望舒吃飯的習慣,應該是一口飯一口菜。
傅望舒他雖然年紀小,也極為聰明,但還看?不懂很多臉色,就比如蘇晚現在的表情,覺得媽媽不高興了,所以他有些猶豫,蘇晚拿著?勺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傅望舒還是乖乖張嘴。
一個慢悠悠地?喂著?,一個安安靜靜地?吃著?,倒也合拍,沒一會兒就吃完了。
蘇晚對傅銀花招呼了一聲,“我去洗飯盒,等下方便你帶走!
傅銀花擺擺手,她剛剛一直坐在一旁,沒打擾母子倆人別?扭的相處,“你們說說話,我去。”
“沒事,我順便也要去洗把臉! 她因為長時間趕火車沒休息,大腦有些昏昏沉沉,現在很想休息,所以想用冷水先清醒下。
聽蘇晚這么一說,傅銀花便不再堅持,洗個碗而已,倒也沒必要互相爭個不停。
蘇晚出門后,傅銀花慈愛地?問道:“小望,喜歡媽媽喂你吃飯嗎?”
“我不喜歡。” 傅望舒皺皺小鼻子。
會讓媽媽不高興,會覺得他是很麻煩的小孩子。
真不喜歡嗎?可她看?見這小孩兒剛剛吃飯時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傅銀花嘆了口氣,溫聲安撫道:“如果你媽媽過幾天?還是要走,你會哭嗎?想跟她走嗎?”
“大姑姑,我不會哭了,我不跟媽媽走,我想等爸爸回來!
他不會再纏著媽媽,他等爸爸回來,他們要一起?見媽媽。
蘇晚站在門口,門是虛掩著?的,聽著?這一番話,不由得苦笑,她洗臉的毛巾忘拿了,本來是想轉身回來拿下毛巾,順便拿一套換洗的衣服,她想趁著?現在有人看?著?傅望舒,就用廁所里的冷水將就洗漱一下,也不用去招待所了,省點錢,晚上反正也要在醫院照看小孩的。
不喜歡?不會選擇跟她走嗎?
也挺好的,她還以為剛剛兩人喂飯過程挺融洽的,他應該也是有點欣喜的。
現在這回答至少讓她松了口氣,她懷著?愧疚對他好,這樣短暫的陪伴對一個缺少母愛的孩子來說不知?是獎勵還是懲罰,不喜歡挺好的不是嗎?她做她的,他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既能減少她的愧疚,又?不至于讓小孩兒沉迷于她虛假的母愛中。
人的情緒真是這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蘇晚一會兒覺得自己死心了,一會兒又?不忍心,帶有期待?墒瞧诖龤w期待,她一直知?道有個難受的事實——
她知?道結局。
他以后會有新的媽媽,而她蘇晚是一個多驕傲的人啊,以后要和這個世界上她最討厭的人比,傅望舒媽媽這個角色,那會是她人生中最可憐最悲哀的時刻。
她也不接受“既喜歡這個媽媽又?喜歡那個媽媽”這樣的回答,還不如一直就遠離這個角色。
蘇晚手微顫了一下,突然覺得重?活一世有什么用呢?現在好像什么都來得及,卻也讓她覺得什么都無?能為力。
蘇晚一臉疲倦地?離開了,她用手洗了把臉,又?洗好完飯盒在走廊角落站了許久,直到聽到有人輕聲喚自己,才?回過神來。
“媽媽……”
蘇晚雖然有點情緒,但還是對傅望舒溫聲說,“怎么了?”
傅望舒在來的路上練習了幾遍,這會兒也是鼓起?勇氣說道:“媽媽,大姑姑說她要回去上班了,你快進來吧!
蘇晚應了聲,“嗯!
傅望舒也敏感?的察覺到蘇晚興致不是很高,沒和他多說話,他有些很失落,但又?打起?精神來,亦步亦趨地?跟在蘇晚身?后進了病房。
傅銀花見蘇晚進來,連忙起?身?走了過來接過飯盒,“時間不早了,我要去上班,飯盒就給我吧,二弟去礦上前送了三只?母雞過來,現在還有兩只?,我晚上回去燉雞湯,給你們送一碗過來。”
想到傅望舒確實要補補身?體,蘇晚也就沒拒絕,“謝謝銀花姐,對了,小望這住院費交了多少?我給你!
蘇晚居然會把醫藥費給她,傅銀花還有些受寵若驚,“不用給了,二弟之前給了我些錢,說是當小望的生活費,那些錢夠了的,而且小望后面?要花錢的地?方多得很,我這還有些錢,你們不夠的可以跟我說聲,可別?耽誤小望的病。”
不過聽到蘇晚剛剛這么說,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氣,談錢雖然很現實,但又?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蘇晚還行,至少人不會不給孩子錢治病。
傅銀花又?交代了蘇晚幾句醫生的話,才?帶著?飯盒離開了,蘇晚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靜靜聽著?病房的門咔擦一聲關上。
病房就只?有蘇晚和傅望舒兩人了,她有點兒不習慣這樣安靜的獨處。
好在她知?道傅望舒作息非常規律,吃完飯后會睡一個小時午覺,等醒來后收音機正好兩點到四點有節目,可以放給他聽。
果然沒一會兒傅望舒就在床上安安穩穩地?睡著?了,就在他睡午覺的時候,蘇晚起?身?去找了醫生,問了小孩的情況和一些細微的注意事項,她怕傅銀花說的有什么遺漏。
照顧病人總要有照顧病人的樣子嘛,小孩兒這病重?的很,她怕稍微有點小差錯就有可能釀成大錯。
等蘇晚問好醫生,又?去廁所簡單洗漱換了身?衣服回來,傅望舒已經醒了,他只?是張著?大眼睛,看?著?空白的天?花板發呆,不哭不鬧的。
整個下午,一人一本書,一人聽收音機,靜靜地?待了許久。
第24章 第 24 章
傍晚時分, 天空布滿烏云,因為怕下暴雨,傅銀花給傅望舒送來了?雞湯后?就急急忙忙走了?。
蘇晚和孩子吃好飯后?, 外面很快下起了?暴雨,屋外是嘩啦啦的雨聲, 七十年代的夜生活大多是枯燥又無聊的, 蘇晚自己倒是可以看?看?書,不過為了?避免大眼瞪小眼,她依舊給孩子調好了?收音機頻道。
因為下雨的緣故, 收音機信號不好,里?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地。
“小朋友們!小喇叭開始廣播啦!嘀嗒嘀嗒…今天我們講《西游記》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昏黃的燈光下,蘇晚能看?到?小朋友睫毛又長又翹投射在臉上的陰影,他正認真地端坐在病床上,眼睛注視著收音機,桃花眼的眼周帶著紅暈, 蘇晚覺得他此時興奮到?眉梢都帶有喜悅, 看?來應該是很喜歡這個節目, 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
她現在很慶幸自己帶了?收音機回來, 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么相?處。
播音員的聲音溫柔有節奏, 講故事時特別有味道,雖然有點?卡, 不過傅望舒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其實這些故事他早就聽過一遍了?,也全記住了?, 只是和媽媽一起聽的感覺很新奇也很喜歡。
蘇晚靠在另一張病床上, 陪著聽了?一會兒, 母子倆難得有這樣?愜意的時候。
沒一會兒,有個護士進?來了?, 和蘇晚簡單打?了?個招呼,便給傅望舒測了?體溫和心跳仔細記了?下來,對于蘇晚靠在另一張病床上休息,倒是沒說什么,這床位本來就是空著的,憑什么不準人睡啊。
她還跟蘇晚說了?明?天早上傅望舒還要輸液和到?八點?要熄燈的事,就走了?。
護士這一來一去的,傅望舒倒是沒受什么影響,不為所動地繼續聽著故事,蘇晚則沒再繼續聽節目,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因為來的匆忙,她開了?介紹信后?,只帶了?點?簡單的洗漱用品和三四套換洗的衣服就急急忙忙趕了?火車。
她準備等會兒去廁所把下午換下的衣服洗了?,因為沒帶肥皂,她一會兒用清水也能將就洗洗衣服,現在雖然下著雨,但風還挺大的,牽根繩子掛在窗口晾一晚上應該就能干。
聽傅銀花說傅望舒昨天才換了?衣服,已經拿回去洗了?,今天蘇晚就不用再給他換衣服,等會兒倒點?熱水給他洗漱下就行。
蘇晚在忙的時候,傅望舒早就悄悄注意著媽媽的舉動,一見她收拾東西,就慌了?起來。
他不喜歡媽媽收拾東西,以前每次這樣?,他就要好久才能見媽媽一次。
所以媽媽收拾好行李,一會兒還是要走嗎?大姑姑不是說過幾?天嗎?傅望舒嚇得眼眶都紅了?,可他又低著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眼睫抖動了?幾?下,他不能哭。
蘇晚收拾好行李,把行李包踢床底下,抬頭看?了?眼傅望舒,剛想?說話,可見他頭低著,像是犯困了?的樣?子,又沒作聲了?。
蘇晚也很困,困得眼淚都出來了?,一直強撐著。
算了?,先去接點?熱水給他洗漱好躺床上睡覺吧,她一會兒再洗衣服,熱水房就在走廊邊上,有人看?著,暖水壺和鐵瓷盆都可以交了?押金再花一兩毛租一個,她兩三分鐘就能回來。
蘇晚收回視線,往門口走去。
正準備開門的時候,傅望舒叫住了?她,他低著頭小聲地開口道:“媽媽,你要回你的家了?嗎?”
蘇晚被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頭霧水,停下腳步,細想?后?挑了?挑眉,回她的家?這小孩兒的意思是回申市嗎?
她看?起來這么不靠譜?沒看?到?她行李都沒帶嗎?能走哪去?
“嗯,我要走了?,以后?有空再來看?你。” 蘇晚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傅望舒有些心急,這才勇氣抬頭看?向媽媽,在內心斟酌了?片刻,說道:“外面還在下雨,天黑了?也沒有車啊! 而且他抬頭看?到?媽媽手?上沒帶行李誒?這個發現讓他又開心了?起來。
小孩兒的思維邏輯滿分!所以這是在挽留她嗎?
蘇晚無所謂的聳聳肩,“沒事,我包里?有傘,而且我要先去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就坐火車回去了?!
“好吧……媽媽,再見。”
蘇晚看?向明?顯失落的傅望舒,“嗯,再見。”
蘇晚很想?彈他一個腦瓜子,還挺犟的,現在有她在這兒,他大姑姑今晚肯定不會再來陪他了?。
所以這小子害怕想?留她,直接說不就行了?,這性?格肯定不像她,反正她在這個年齡段的時候,每一份不爽都會表現在臉上和嘴里?,讓她爸氣的不行。
傅望舒呆呆的坐在床上,整個人顯得很沒生機。
就在下一秒,就見蘇晚抬起雙手捏了捏傅望舒的臉,“不管你想?不想?,喜不喜歡,我現在都不會走,我有責任待在這里?陪著你,等你爸回來了再說。”
蘇晚說完后?看?了?看?他,傅望舒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注視著她,沒有動彈。
不會被嚇到?了?吧?想?到?他的病,蘇晚后?悔自己剛才的話,她說話的時候,應該多想?想?的,她不能拿對大人陰陽怪氣的語氣來和他說話的。
這時傅望舒偏頭看?她,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只裝著她,一雙眼睛亮若星辰,“真的不會走嗎?”
懷著愧疚,蘇晚語氣無比溫柔,隨手?將一縷頭發捋在耳后?,“嗯,所以你要在這里?聽收音機等我回來,還是陪我去接水洗衣服?”
傅望舒的答案當然是后者啦,之后?不管蘇晚做什么,他都亦步亦趨地跟著。
蘇晚想:這小孩兒可能還真是怕她走了?,她不管他啦。
傅望舒洗漱完蘇晚就讓他上床睡覺去了?,而等她都收拾好后?,時間?也快到?八點?了?,蘇晚能聽到?護士在各病房走廊外奔走相?告要熄燈了?,她這才上了?另外一張單人病床,準備熄燈睡覺。
窗外雨越下越大,嘩啦啦地響個不停,沒一會兒,又開始電閃雷鳴。
雖然她不怕打?雷,但聲音太響,總歸是睡不著的,蘇晚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依舊覺得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對待傅望舒,怎么彌補自己的愧疚。她又想?起了?還在礦下的傅白榆,這么大的雨不會灌下去嘛,也不知道他前世是怎么活著出來的,什么時候出來的?這么一想?蘇晚越發覺得意識清醒起來。
兩張床隔著半米左右的距離,蘇晚側頭看?了?旁邊一眼,臉上不自覺地就帶了?笑意,傅望舒應該是睡著了?吧,蓋著被子安安靜靜地,倒是很好帶,她聽說有的小孩兒晚上都是要家長一刻不停地拍著背才能睡著。
想?著想?著,又一聲駭人的雷聲響起,蘇晚這才察覺出不對勁來,借著月光,她剛剛明?顯看?到?床上的人抖了?一下。
是沒睡著嗎?還是被驚醒了??
蘇晚沒再多想?,掀開被子翻下床,坐在傅望舒的床邊,幫他蓋好被子,拍了?拍他的背,“別怕!
明?明?在害怕打?雷,為什么不吭聲呢?她又不會笑話他。
被子里?的人甕聲甕氣的回答:“嗯,媽媽,我不怕了?!
蘇晚坐在邊上這一會兒,又響了?幾?個雷,傅望舒嘴上逞強說著不拍,但又會顫抖不止。
蘇晚輕輕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嘆了?口氣,抱著自己那張床的被單枕頭放了?上去。
蘇晚躺下后?,傅望舒一直側躺著看?著她,月光透過窗子照進?病房,映襯的他那雙大眼睛亮得異常。
蘇晚心中一動,她好像找到?了?點?養孩子的樂趣,尤其是他一雙眼睛只有你時,那種?感覺很微妙。
蘇晚看?傅望舒的眼神柔軟了?些,“睡不著?”
傅望舒扣著手?指頭,有些害羞,“嗯!
小朋友這眼睛一看?就沒什么睡意在的,蘇晚略一思索,“給你講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少年叫阿拉丁,他被人騙去了?一個充滿陷阱的洞穴,里?面有一個神奇的油燈,油燈里?住著燈神,可以實現主人的愿望……”
蘇晚講故事時,雖然困極了?,也越發覺得意識困頓起來,但沒有一點?兒的不耐煩。
傅望舒能感受到?,滿心的忐忑在這一刻徹底放下,他現在沒有惹媽媽不開心。
“媽媽!
他的媽媽真的很好很好,他也要做個很好很好的小孩兒。
“怎么了??”
傅望舒在想?,要是真的有燈神就好了?,這樣?他就能許愿永遠有媽媽和爸爸陪著。
見傅望舒又不吭聲了?,蘇晚低頭看?他,發現他正專注的看?著自己。
可她真的很想?睡啊,“閉著眼睛睡吧。我再給你加個十二生肖的故事。”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屬相?,屬相?呢,你也知道一共有十二種?,他們又稱十二生肖,可你知道這十二生肖是怎么排出來的呢?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天上的神仙……”
傅望舒現在很開心,沒感覺到?困意,媽媽這樣?說讓她閉眼睡覺了?,他便也把眼睛溫順地閉上,可沒一會兒就靠著她肩膀睡著了?。
見孩子睡著了?,發出平穩的呼吸聲,蘇晚終于放下心,眼皮重得怎么也掀不開,最終陷入了?沉睡中,睡在這張小床上,蘇晚睡得不是很安穩。
蘇晚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一切都很模糊,她都看?不清別人的臉。
只記得出現了?好幾?個人對她講話。
“你要和我一樣?痛苦一樣?被人拋棄我才會原諒,否則我永遠恨你……”
“我忍住沒有找你的日子里?,你會不會慶幸我沒有來煩你?”
少年的話雖然很決絕,語氣卻是飽含了?委屈與思念。
……
最后?是她好像在和誰說臨終道別:“我希望下輩子有個真正可以停歇的避風港,有人送我花,會說愛我,會……”
那人輕聲道:“會的!
“我希望……算了?,沒下輩子了?,現在我只想?和爺爺奶奶埋在一起就好了?!
男人極力按下聲音中的顫抖,“不好,你快醒過來,別睡了?……好不好?”
……
……
“媽媽!
蘇晚因為一直在夢中,睡得并不沉, 能感覺到?什么東西輕撫了?下臉頰,她掀了?掀眼皮,那感覺又沒了?。
蘇晚睡醒以后?還有些茫然, 她坐直了?身體, 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身旁的小朋友還在睡著,睡得很規矩,只是被子外的放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裝睡?
蘇晚輕笑一聲,起床后?,在她刷牙洗臉時,突然回憶起來那個光怪陸離的夢,不知道為什么,她感到?不安心,像是忘記了?什么東西。
可是她確定自己沒有這段記憶,所以這只是一個夢,對嗎?
第25章 第 25 章
蘇晚洗漱完回病房的時候, 就看?到傅望舒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搬了板凳,正扶著窗戶框站在上面,看?著外面。
老天誒, 這?可是四樓。
蘇晚嚇得一顫,猛地睜大了眼睛, 氣都不?敢喘一下, 輕聲快步走過去,摟緊他?的腰,一把?從凳子上將他?抱下來。
把?人放下后?, 她冷著一張臉,厲聲道:“你?在做什么?”
傅望舒被她嚴厲的口吻給嚇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睜著漂亮的眼睛愣了一下,顯然是被嚇到了,不?過好在并沒有哭, 有些慌亂, 吸了吸鼻子, 還跟她道歉:“對不?起, 媽媽!
看?著他?眼眶微紅, 蘇晚一怔,也?覺得自己反應太?大了, 低聲說道:“你?剛剛的舉動很危險,知道嗎?”
“嗯, 知道的。”傅望舒低著頭。
蘇晚以為他?被自己的臭臉嚇到了, 心中雖然是一團氣, 但還是放柔了聲音道:“以后?不?準再亂來了,聽見沒有。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出去以后?慢慢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傅望舒手指動了動,眼睛里帶著緊張,低聲道:“我……想看?看?爸爸會不?會來醫院!
他?在媽媽去洗漱的時候聽到樓下有護士阿姨大聲說送來了幾個煤礦工人要急救,他?想知道爸爸是不?是在里面?
“行吧。”蘇晚身體一震,憋著一口氣。
她自然是更生氣了。
又是想他?爸爸,等?他?另一位監護人回來了,她立馬走人就是,該滾回哪兒去就滾哪兒去吧,絕不?打擾他?們一家?。
蘇晚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心里不?斷涌出的酸氣,可沉默過后?,她終是起身去打了熱水給傅望舒洗漱。
洗漱好后?,蘇晚倒水的時候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掛鐘,八點十分了,這?小孩兒一會兒九點鐘還要掛點滴,還來得及。
“你?等?會兒跟我走!碧K晚臉色不?好看?,瞥了他?一眼,說完這?句話也?沒再搭理他?。
本來她是準備自己一個人去買早飯回來的,現在看?來不?帶著他?還真?不?行。虧她之前還覺得傅望舒乖巧懂事,現在看?來,平時再乖的小孩,安全?這?方面也?不?能疏忽。
也?難怪后?來防盜網那么受歡迎,所以啊家?里有小孩的一定要按上。
傅望舒說話帶著鼻音,他?喚了她一聲,“媽媽…”
他?像是要說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說。
蘇晚現在可沒什么心思去猜,不?過見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好歹也?輕哼一聲,道:“嗯。”
醫院的飯菜實在是清湯寡水,雖然生病的人適合吃清淡的飲食,但如果每頓都是這?些能吃出石子的粗糧粥,米湯糊糊什么的,也?確實沒什么營養,而門口不?遠處就有一家?國營飯店,所以蘇晚想帶孩子去吃點。
醫院不?遠處的這?家?國營飯店味道非常好,好到蘇晚后?來再也?沒吃過比這?更好的了,那里的味道也?是這?座縣城留給她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蘇晚記得傅望舒好像還挺喜歡喝豆漿的,等?會兒可以買一點搭配著肉包吃。
她一邊想著事一邊帶著孩子出了醫院,雖說她想這?個時代不?太?可能有大街上明搶孩子的事情發生,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大街上蘇晚還是把?傅望舒牽上了。
蘇晚嘆了口氣,養個孩子確實是要操不?少?心。
牽著傅望舒的手,蘇晚能感覺到他?有些緊張,手是繃著的,他?的手軟軟小小的,雖然還小,不?過可以看?出手型卻是漂亮極了,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像是藝術品似的,這?手和他?心心念念的爸爸的手很像,雖然他?爸因為干農活手上長了繭子,不?過美感也?沒影響太?多。
曾經很是讓蘇晚感覺到自慚形穢。
傅望舒被媽媽牽上手后?確實是怔了怔,隨即嘴角翹起來,他?剛剛不?應該那樣的,也?惹媽媽生氣了,他?知道錯了。
到了國營飯店后?,蘇晚找了個位置讓傅望舒坐好,叮囑好他?千萬不?要亂跑,她這?才轉身給他?買肉包和豆漿去了,現在舍得花錢和票來國營飯店吃早飯的人不?算多,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午飯的時候過來吃。
所以現在排隊的人不?是太?多,蘇晚沒兩分鐘就買到手了。
“吃吧!碧K晚把?東西放到傅望舒面前,自己也?坐下拿了個肉包子吃了起來。
肉包子也?非常大個,胖嘟嘟的,蘇晚感覺這?比她的手都要大,拿起來在手中很有分量,里面是純肉餡的,用?料簡單,不?過一口咬下去那鮮美的肉味兒一出來,蘇晚眼睛都直了,好吃的能叫人吞掉舌頭。
就是這?個味道,后?來也?不?知道這里的廚師到哪里開店去了,蘇晚就沒再吃到過這?味道了,不?過現在回來了她一定要多吃幾頓。
這?里的豆漿也?很濃郁,手工磨出來的和機器打出來的就是不一樣,也?不?像后?世都是摻很多水的或者是用?粉調出來的味道,當?然量也?足,是用喝湯的瓷盆裝著的,他?們兩個人完全?夠了,所以蘇晚只要了一碗。
她在這?忙著吃呢,有點噎到了,就見傅望舒小心地捧著那碗豆漿往她面前送,咧著嘴朝她靦腆又討好地笑。
應該有討好吧?蘇晚不確定,也?是自己要是氣走了,可沒人陪著他?呢,現在的小孩兒機靈的很。
蘇晚輕哼了一聲,卻也?沒說什么,高貴冷艷地拿起碗里的勺子喝了起來。
她很快吃完了手里那個大包子,小孩子吃飯慢,蘇晚便耐心地等?著他?吃完,一面還不?動聲色把?豆漿碗往他?那邊挪動一些,方便被他?喝到。
她還有點氣哦,不?過原本被傅望舒弄得有些郁悶的心情,在吃了點好吃的后?倒是緩解了不?少?,氣也?消了一大半。
蘇晚現在也?有心思看?傅望舒吃飯,他?吃包子時一口接著一口,明顯是很喜歡吃的樣子,還是像囤積過冬糧食的松鼠,臉吃的圓滾滾的。
蘇晚好奇地問道:“好吃嗎?”
她真?是看?得都想笑,傅望舒這?樣子應該是真?的很認可這?味道,當?然也?真?的很好吃,要知道傅白榆廚藝就很好,以前他?照顧小孩的日常吃喝,這?小孩兒的嘴早就被養刁了。
他?認真?看?著蘇晚的眼睛,肯定地點頭,“嗯嗯!逼D難地咽下口中的東西后?,想了想又繼續道:“和爸爸做的味道很相似!
蘇晚回想了下,有些出神,還別說,傅白榆做的東西確實是好吃的,至于和這?家?國營飯店味道相不?相似,她就不?記得了。
這?小孩兒還真?的是幾句話不?離開?他?爸爸,蘇晚也?就沒接他?這?一話茬,有些郁悶地看?向窗外。
今天天氣也?不?像是太?好的樣子,蘇晚估摸著等?下午又是一場暴雨,現在正式進入晏山的雨季,雨水肯定是少?不?了的,她也?最討厭這?個季節,房間潮濕,衣服永遠干不?了,被褥也?是濕噠噠的,出門一趟不?管穿什么都會被糊上泥巴。
現在街上都還有前一晚下的雨水,蘇晚望向窗外正好能看?到一對母子急急忙忙地跑向一個巷口,路過水坑的時候,也?是牽著手小心翼翼地又很趕時間似的快步淌過水去,不?過再怎么小心,那孩子還是摔了一跤。
看?來是有什么要緊事。
人走遠了,蘇晚便繼續看?著街景,她本來見傅望舒吃完了,準備收拾好走人時,就見那對母子好巧不?巧地往國營飯店走來。
蘇晚帶著孩子出門時,正巧和她們擦肩而過,那女人面上是一副喜不?自勝的開?心表情,被蘇晚看?到了,她偏頭多看?了兩眼,蘇晚仔細一瞧,原來那女人懷里抱著一包奶粉在。
奇怪剛剛還沒看?到,難道是才去買的。
蘇晚心念一動,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難怪剛剛她們母子倆要跑那么快,原來是怕被人看?到啊。
其實醫院可以給病人開?條子去買特銷奶粉,可奶粉這?東西搶手的很,基本上一到貨就會被內部人或者是關系戶搶購一空,所以想通過醫院買到奶粉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蘇晚連忙拉住她,小聲道:“同志,你?這?奶粉哪里來的?”
那女人很警覺的回道:“哪兒來的?親戚送的唄。”
蘇晚上道地立馬附和道:“真?羨慕你?啊,我要是有這?樣的親戚就好了!
一手還伸進褲兜里掏出兩塊錢零錢,上前挽住她的功夫,往女人手里塞。
那女人像是有點糾結,猶豫了半天,才一咬牙把?蘇晚的錢悄悄接了下來攥住在手心里,“可不?是嘛,我這?親戚好得很,走我帶你?去看?看?!
蘇晚松了口氣,傅望舒身體太?弱了,確實要多喝點奶粉補補身體。
最后?蘇晚從那巷口拿著用?自己外套包著的兩包奶粉和四個蘋果,牽著傅望舒輕松地晃悠著出去了。
倒是想不?到,這?人手里還挺多貨的,聽說是南方進的貨,膽子挺大的,掙得也?多。
傅望舒的手術費,蘇晚她肯定是逃不?掉的,她也?不?想逃,畢竟是她帶給他?的病,至于怎么掙錢呢,當?然還是只有做投機倒把?的生意了。
可除了那頭繩的生意,她暫時還沒什么頭緒,而且那頭繩的生意,估計等?她回申市早就被人搶占了市場,做吃的?她就一般家?常菜的水平。像剛剛那人一樣賣東西?她也?沒那么大的力氣和膽子去南方進貨啊……蘇晚回了醫院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自然也?沒空搭理傅望舒。
好在他?也?不?是鬧騰的小孩。
沒一會兒兩人便回到了病房門口,才開?門進去,蘇晚便頓住了。
有一對老夫妻正翻著蘇晚原本放床底下的包,包被他?們拉了出來,收音機也?從里面翻出來,被放在了床上。
包里面還有幾件蘇晚的衣服和書?,雖然不?值錢,但她覺得很不?舒服,里面還有她貼身的衣物。
所以她這?是正巧碰上賊了?
蘇晚皺眉:“你?們在干什么?!”
老頭子不?自在地說道:“我們就……看?看?……看?看?”
他?還沒說完,就被人掐了一下,老婦人眼神飄忽,卻也?理直氣壯地說道:“我聽我們自己的收音機,關你?什么事?你?自己不?收拾好衣服,擋了我們的路,我們幫你?理一下,你?還有理了?”
蘇晚壓下心中起伏,拉住了想護在她前面的傅望舒,“呵,很好!
她氣得不?行,牽著傅望舒的手,小跑著出了病房,一邊在走廊大叫道:“救命啊,有小偷。”
不?大叫著跑出去,就不?能吸引人過來看?看?,她真?怕那兩人一會兒人跑了,好在她今天運氣很好,才到病房外面正好碰上醫院警衛。
蘇晚神情復雜,嘴角不?知是嘲弄還是一言難盡的笑意,然后?又對著老夫妻兩人做了鬼臉,傅望舒學著做了一個,老夫妻倆氣急敗壞地追了上來,“你?瞎喊什么!”
老夫妻倆一出門就見警衛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老頭子立馬道:“誤會都是誤會!
眼見自己要被逮進局子,那老婦人也?真?著急了,“警衛同志,我不?識字,我家?也?有一臺差不?多的,我剛剛是沒認清楚牌子!以為是我兒子剛剛送我們來的時候,順便帶過來的,我們可是來住院的,可不?是做什么壞事的。”
“嘿,晚了…….”
蘇晚正準備繼續懟下去的時候,前面突然出現個人,她眨眨眼睛,她好像在走廊盡頭看?到了一個不?太?可能出現在這?里的男人,她仰頭看?去,這?身高沒錯了。
傅白榆,他?為什么會在這??真?的從礦里活著出來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蘇晚倒是?沒想到會這么突然的?見到傅白榆, 和?傅望舒對視了一眼,無措地眨眨眼睛。
走廊那頭的?傅白榆一手撐著墻,在原地站定, 他看起來很虛弱,身上還穿著又?臟又?破的?藏藍勞保服, 顯得很清瘦, 臉上還有?煤灰,應該是?剛送來醫院不?久,沒來得及清洗換上病號服。
傅望舒看到爸爸后, 明顯眼里有?光,輕輕搖了搖蘇晚的?手,“媽媽,爸爸在那里。”
他知道?爸爸答應過的?事一定不?會食言的?,他爸爸會好好的?回來的?。
傅望舒想過去?,可又?怕留媽媽一個人在這里被人欺負, 想了想還是?沒有?動。
蘇晚沒回答, 沉默著一言不?發, 不?知道?為什么, 見到來人的?這一瞬間, 她覺得自己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心跳快了幾拍, 很奇怪的?竟有?些心神不?寧。
勉強回過神,看著興奮不?已?的?傅望舒, 蘇晚把牽著他的?手放開, 想讓他過去?, 不?管怎么說,傅白榆的?出現, 讓她松了口氣。
她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對這個孩子,她能感覺到自己意志不?夠堅定,她也?怕過幾天兩人真培養出母子感情,之?后會很麻煩。
蘇晚疏遠避開他的?眼神,傅白榆看在眼里,他只能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拖著身上的?傷強撐著自己走了過去?。
蘇晚面前的?警衛員幫忙攔住想溜走的?老夫妻兩人,對她開口問道?:“這位女同志,你?剛剛喊抓小偷,是?他們兩個?”
蘇晚聽到問話,立馬回過神來,“對,他們兩人剛剛趁我帶孩子出去?吃早飯這會兒功夫,在病房翻我的?包,里面的?收音機也?被他們翻出來了。”
老婦人這會兒已?經鎮定下來了,想耍無賴,說道?:“誰翻你?包了?明明是?你?自己敞開著的?,警衛同志,我老伴真的?是?來住院的?,剛剛護士帶我們到這個病房讓我們進去?等著,就去?拿藥了,而且我們是?兒子送過來的?,我懷疑這是?我兒子落下的?,也?很正常啊,憑什么這女人說是?她的?就是?她的?啊!
老婦人說到后面越發覺得自己有?理,完全不?顧老頭子扯她的?袖子和?給她的?眼神。
這小姑娘男人來了,她也?不?怕,他們又?沒證據,再說了她不?還沒拿走嘛,拿起來看看不?行嗎?
對這老婦人,蘇晚當真無語了,現在又?沒監控,確實她拿不?出證據。
更?沒想到的?是?,醫院的?警衛員也?是?輕拿輕放的?態度,“應該是?誤會,他們這么大年紀了,眼神和?記憶可能不?是?很好,要不?這位女同志你?先進去?看看你?東西和?錢什么的?有?沒有?少?”
這下老婦人更?有?底氣了,得意地哼了聲?。
蘇晚只好進門檢查了一遍行李,再帶了出來,她可不?敢再把東西單獨放病房了,“東西是?沒有?少!
而且錢她都是?放自己身上的?,這也?少不?了。
“小姑娘,這下該輪到我問你?了吧,你?怎么證明這是?你?的?收音機。咳f一是?我兒子的?,或者說是?你?偷得人家?的?呢?”
蘇晚眉梢一挑,想要開口說什么,這時傅白榆走到蘇晚面前對她小幅度的?點了點頭,似乎是?想她閉嘴讓他說。只聽到他頓了頓,對面前的?老夫妻冷聲?道?:“我們有?買收音機的?收據,而且我之?前看報紙上說公安現在有?技術可以進行指紋鑒別!
老婦人皺著眉頭,有?些聽不?懂這男娃子再說什么,“你?什么意思?”
蘇晚聽懂了,笑容甜美的?解釋道?:“什么意思?就是?說我敢保證收音機上面每一個按鍵都有?我的?指紋,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這是?你?兒子的?嘛,所以你?能保證上面有?你?兒子的?指紋嗎?如果但凡收音機上有?個地方出現你?兒子的?指紋,我二話不?說,直接把東西給你?。”
蘇晚翻了一個白眼,繼續道?:“但是?如果沒有?,我可是?要去?公安告你?們盜竊,看你?們應該是?六七十歲的?人了,到時候下監獄,還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一定呢。就算幸運回來了,到時候你?兒子兒媳不?嫌棄你?們才怪,哦對了,說不?一定你?孫子孫女都不?能考大學啰,畢竟現在高考也?是?要政審的?,他們有?對當小偷的?爺爺奶奶,怕是?考不?了吧!
要不?是?傅白榆剛剛說的?,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辦法,傅白榆腦子倒是?轉的?快。
蘇晚話音剛落,老婦人就被嚇愣住了,現在誰家?不?想讓孩子通過高考出人頭地啊,她剛剛也?是?鬼迷心竅了,以為是?有?人忘記拿走的?東西,他們家?條件又?不?差,真的?沒必要為了收音機斷送了孫子的?前程。
老婦人連忙道?:“姑娘,對不?起啊,東西是你的!剛剛都是我瞎說的?,警衛員說的?沒錯,都是?誤會,我年齡大老糊涂了啊。我們也沒拿你什么東西,可以走了吧?”
最后一句話是?對著警衛員說的?,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警衛員看向面無表情的?蘇晚,遲疑地點點頭,他也知道這對老夫妻可能真的?動了人家?的?東西,但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不?想自己管的地盤生太多事,而且這女同志也?沒損失,不?是??
得了準頭,老婦人立馬就拉著老頭子一溜煙跑遠了,差點沒讓蘇晚笑出來。
看來人被嚇唬地不?輕,這趕得上后世去超市搶免費雞蛋的架勢了,指紋鑒定這么麻煩,她才不?會為了這事專門去?做。
傅白榆體力有些支撐不住了,見人走了,皺了皺眉,知道?蘇晚的?想法,也?就沒攔住老夫妻,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老夫妻兩人走了后,覺得完美處理好這事的?警衛員也?走了,看熱鬧的?人也?散開各自離去?。
周圍的?人一走,氣氛陡然變得尷尬起來。
傅白榆看了面前的?母子倆人一眼,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傅望舒眼尖地看到他手上的?傷口,扁扁嘴:“爸爸,你?受傷了嗎?疼不?疼?”
蘇晚聽到這話也?快速瞥了一眼傅白榆的?手,雖然手上有?煤灰,但也?能看到上面大大小小的?傷口,新傷舊傷都有?,還有?幾條比較嚴重的?傷口,都能看到肉翻到外面,這傷萬一感染了,挺危險的?。
不?過這關?她什么事啊?就是?這么漂亮的?手可惜了。
聽到兒子顫抖的?話,傅白榆很想摸摸他的?頭,安慰他一下,可想到手臟,便只好作罷,“沒事,不?疼!
傅白榆時刻都在關?注蘇晚,自然也?察覺到她看向自己手的?眼神,下意識地把手收起來,出聲?喚她,“晚晚,你?回來了?”
蘇晚心里嘖了一聲?,輕輕地瞪了他一眼,這稱呼聽得她窒息又?火大,因?為她突然也?想起來傅白榆為什么會這么叫她。
好像是?剛結婚那會兒,她對傅白榆是?有?點好感,見他每次都喊自己的?名字心里覺得不?舒服,做了一些很討厭的?事,才逼著人家?不?得不?改了對她稱呼。
蘇晚對這稱呼感到很不?適,當然現在讓他直接改了就行了,也?不?會多費什么口舌,“咳,我們畢竟已?經離婚了,你?還是?叫我蘇晚,好吧!
聽到這話,面前的?傅白榆頓了大概有?一分鐘之?久,才開口,他聲?音有?些暗啞,“好。”
蘇晚松了口氣,抬頭看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說傅望舒病情這事,就發現面前這人的?不?對勁,傅白榆出了一頭冷汗,雖然臉上都是?黑乎乎的?煤灰,看不?出來是?不?是?臉色蒼白,不?過那神情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蘇晚就算再無視傅白榆的?存在,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下意識地問道?:“你?怎么了?”
沒想到想什么就來什么。
看到傅白榆倒在自己面前, 蘇晚有?好幾秒鐘沒回過神。
見爸爸撲在媽媽身上,傅望舒也?急了,攥緊了小拳頭,趕忙抬頭喚他,聲?音帶了些哭腔,“爸爸,你?沒事吧?”
“小望,你?快跑到護士站,叫人過來!碧K晚說完后,下意識地扶著要倒下的?人,大腦空白了片刻,感覺全身被摁了暫停,也?不?敢亂動,臉上的?表情僵住,她這身板要撐不?住了啊。
而且她的?手因?為扶著傅白榆的?背,感覺黏糊糊的?,鼻尖也?是?血腥味。
蘇晚心里咯噔一下,留了一背的?血嗎?
蘇晚心里產生了點異樣的?情緒,類似于愧疚心疼?不?同于剛剛的?心神不?寧,這一次心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就連耳朵也?開始嗡嗡發鳴。
蘇晚側頭看向傅白榆,她怔了一怔,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甚至下意識地想避開這種情緒。
不?對啊,她有?什么好愧疚的?,這感覺真的?是?來的?莫名其妙。兩人之?間除了孩子外,也?沒其他糾葛了,更?談不?上有?什么感情,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而且就算上次夢里其中一人的?聲?音很像傅白榆,蘇晚也?根本不?敢往下想,她承認自己因?為患癌在國外做完腦部手術后,記憶力是?下降了些,但也?不?至于兩人后來發生了什么事都徹底忘掉吧,而且回國后的?其他事她都記得啊。
再說了,蘇晚就算是?想報復馮希薇,她前世也?不?可能再去?接觸傅白榆的?,她知道?自己脾氣,她過不?了心里那關?的?。
沒一會兒傅望舒就喊了醫生護士過來,他像小炮彈一樣沖在前面,幾人很快把傅白榆抬上擔架推到手術室。
傅望舒就留在門口抽噎著,累得夠嗆的?蘇晚沒空理他,自己坐下先休息了起來,她真的?是?倒霉,憑什么享福這事就輪到馮希薇,她嫁給他的?時候在鄉下受苦受累,還要受冷眼,背上拋夫棄子的?罵名,現在還要出力氣,沒準等會兒還要出錢,等他醒了蘇晚肯定是?要去?要回來的?。
休息好后,看著一直站著的?傅望舒,蘇晚有?些頭大的?抬腳過去?,抱著他坐在長椅上,輕輕嘆了一口氣,握緊他的?手,“別哭了,你?爸爸沒事的?,就是?太累了,要在里面睡一會兒!
傅望舒點點頭,靠在蘇晚懷里,像是?尋求安全感,“嗯,爸爸會沒事的?。”
手術室外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等聽到里面的?開門聲?,蘇晚看了眼前面的?掛鐘,傅白榆進去?了一個半小時了。
傅望舒站起身來,期待地看了看醫生,等他說話。
醫生撐著門,開口道?:“女同志,你?過來一下。”
“哦!
蘇晚以為醫生應該是?要說一下病情或者是?讓她去?繳費什么的?,沒想到都不?是?,“人沒什么事了,傷口我們已?經給處理好了,其他地方你?幫著他擦好后,給他換身干凈的?衣服,記著有?紗布的?地方不?要碰到水!
蘇晚神情有?些渙散,看著里面那張閉著眼睛安靜淡漠的?臉,“我換?”
開什么玩笑。
第27章 第 27 章
哪有離婚的前妻給換衣服的呀, 不?妥不?妥。
蘇晚她怕自己長針眼,再說了,她也沒那么?熱心?腸, 有本事讓馮希薇來啊。
見蘇晚愣著?不?動,男醫生催促道:“愣著?干嘛, 快進來搭把手把人推病房去啊, 對了,我記得你那小孩也在住院,他病房還空著?兩床位, 是吧?”
醫生說著?指了指蘇晚身后的傅望舒,這一家子還真是好?看又倒霉,出了兩個病號都要住院。
要說這醫生怎么?知道傅望舒病房空著?的,現在的病人少,而?且傅望舒這小孩兒長得好?,病情又可?憐, 入院的第?一天就有很多愛湊熱鬧又母愛泛濫的醫生護士去門口瞅他, 現在這男醫生就算不?是他的主治醫師, 也被辦公室的人宣傳知道他了。
蘇晚點點頭, “嗯。”
“那成, 等會兒就把人送你小孩那病房去,你也好?照顧他們。”
方便她照顧傅白榆?醫生你都想多了, 她不?會的。
不?過這事也沒什么?好?跟醫生說的,蘇晚沒多說話, 沉默著?牽著?傅望舒跟著?醫生和一個中年護士把人推去了病房。
醫生幫忙把人放到?病床上就走了, 中年護士臨走前交代了幾句:“姑娘, 病人之后有什么?情況你直接去護士臺找我。病號服我一會兒給你送套過來,還有你小孩輸液的藥, 等會兒我一塊兒給帶過來!
“謝謝!
“對了,他還有幾個工友也在急救中,這病房估計還會送來一個,你晚上可?睡不?了單獨的病床了啊!
“沒事。”蘇晚抿了抿唇,她也沒打算今晚繼續待在醫院,她想今晚帶孩子去招待所睡,明天再帶他來輸液就行。
和前夫共處一室一晚上,就算他昏迷著?,她也會窒息的,如果不?是為了兒子,她覺得和他在一個屋檐下呼吸都難以接受,因為這會讓她想起?曾經的難堪。
護士走后,蘇晚帶著?傅望舒坐在他原來的病床上,他就一直緊張地看著?他爸爸,蘇晚沒好?氣地用余光掃了他和傅白榆一眼。
傅白榆身上蓋著?被單,一只手露在外面打著?點滴,臉上的煤灰已經被擦干凈了,面龐白皙,頭發柔順地遮住光潔的額頭,可?能因為失血過多唇色顯得異常蒼白,鼻子高挺,雙眼緊閉,眉眼冷淡,如同雪山頂上的冰雪,很少對旁人露出一絲感情。
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著?一副極其吸引人的外表。
蘇晚盯著?傅白榆悄無?聲?息躺在病床上的樣子看了一會兒,心?中又莫名升起?了些情緒,蘇晚強行壓下,眼睫輕垂,眸里有些無?措,她盡量保持神色如常,心?里卻是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到?的亂麻。
見鬼,今天第?三次出現這種情緒了,關鍵都是對著?同一個人產生的。
這關她什么?事?人家流血也好?,昏迷也好?,她到?底在難受心?疼什么??她怕不?是有毛病。
這種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情況真的很詭異,也讓蘇晚煩躁不?已,她側過頭避開眼前的傅白榆,手不?自覺攥緊了身下的床單。
莫不?是她真有什么?對不?起?人家的事。
一旦腦子里有了這個心?思, 蘇晚便開始胡思亂想搜刮起?自己的記憶。
越想越頭疼。
好?在沒幾分鐘后,剛剛那護士就推門進來了,手里拿著?病號服和點滴藥。
她身后有人推著?急救推車也進來了,推車的是一對母子,母親矮矮的三四十歲了,臉曬得有些黑,很淳樸的婦女形象,男生應該十三四歲的樣子,他們推著?昏過去的人應該就是護士剛剛說的要住進來的傅白榆工友。
婦人沖蘇晚露齒一笑,這應該是她打招呼的方式,蘇晚也回神對她點點頭,見他們把人抱上床,忙著?給人打水梳洗,蘇晚便立馬收回了視線。
護士走過來把病號服放傅白榆床上,又幫傅望舒簡單測過心?跳后,就讓他躺病床上打點滴。
一切弄好?后,見護士要走了,蘇晚指了指一旁的傅白榆,開口道:“護士,你能給他換上衣服嗎?或者是這里有沒有護工可?以麻煩一下?”
護士聽?了這話,淡淡的瞥了面前的漂亮姑娘一眼,立馬拉著?臉:“我忙著?呢,這點小事就別想著?麻煩我了,你做不?來嗎?”
要是一般沒家屬的,她們護士當然也會幫病人換好?衣服,可?她都聽?到?小孩兒叫面前這女人媽媽,叫男人爸爸,他們不?是一家人是什么??她有一種覺得對方是在給自己找麻煩的感覺。
護士不?滿地掃了蘇晚幾眼,有這么?當人媳婦兒的嘛?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光鮮得像個大?城市來的,也不?像是會干活的樣子,自家男人下煤礦干最苦最累的工作,現在傷著?了,莫不?是看男人身上有臟兮兮的煤灰就不想給他換吧!
最毒婦人心?!
“好吧!碧K晚低頭摸了摸鼻尖,當著?小孩兒的面被人說了一頓,有些尷尬。
就當她什么?都沒說,好?嗎?她剛剛鬼迷心?竅了,他穿不穿衣服哪用得著她操心?,這六月的天氣已經開始悶熱了,不?穿也好?,涼快、透氣,傷口好得快。
沒想到?護士依舊非常不?贊同地看著?蘇晚,繼續道:“還什么?護工,我們可?沒這工種,醫院里都是自己家屬照顧的,你當自己是資本家的小姐啊,用得著?這么?矯情!
最后一句話雖然是小聲?地嘀咕,但蘇晚耳朵又不?聾,當然聽?到?了,資本家這個詞現在可?不?是個好?詞。
蘇晚不禁揚了揚眉,也板著?一張臉,很無?語的解釋,“不?是,護士你別亂說話,什么?資本家啊,再說了,我也不是什么家屬……”
不?過沒等她說完,護士便揮揮手,甩頭走掉,以為蘇晚現在是在給她自己找借口,她匆匆忙忙地往門口走去,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似的。
蘇晚:“……”
見媽媽皺著?眉頭不?開心?的樣子,傅望舒想了想,小聲?開口道:“媽媽,我等會兒幫爸爸換衣服吧,我會穿衣服!
蘇晚嘆了一口氣,看向傅望舒,下個月才滿四歲的小屁孩,能穿好?自己的衣服就不?錯了,還要幫他爸穿,誰要管傅白榆啊。
所以她選擇繞開這個話題:“你困不?困?困了就瞇一會兒!
傅望舒卻意外地很堅持,“我不?困,媽媽,我可?以幫爸爸穿的!
所以,你別生爸爸的氣。
蘇晚難得無?語,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孩兒性子看似乖巧,實際上執拗起?來,卻是比她都要固執。
好?吧,你們父子感情好?,她也不?插手了,蘇晚正要開口同意時,身后傳來女人的聲?音。
她聲?音很輕,“鐵柱,你去幫忙把叔叔的衣服穿好?。”
剛剛張花也聽?到?了蘇晚和護士的話,雖然她不?知道小姑娘為什么?不?愿意幫人換衣服,但也好?心?地開口了。
蘇晚回過頭看去。
見蘇晚的眼神瞧了過來,似乎眼神中帶了絲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對她的話有不?滿,張花將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后,表情頓時有些訥。
她有些后悔不?該擅自開口的,他們一家子都是老?實脾氣,她甚至還有些軟弱。
蘇晚抬眸,眼里是溫和的笑意,“謝謝大?姐和……鐵柱?”
雖然她不?想管傅白榆,但有人幫忙,也能讓擔心?爸爸的某個小孩兒放心?,她倒不?至于拒絕。
傅望舒也跟著?說道:“謝謝大?哥哥。”
真是個禮貌的俊俏小孩兒,不?像她家的悶葫蘆一個,張花感到?開心?,拍拍兒子的腦袋,催促他道:“快過去吧!
看著?鐵柱不?好?意思地扭捏走到?傅白榆病床面前,蘇晚回之一笑。
這下,鐵柱更拘束起?來,站在原地看著?蘇晚,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一旁的病服,換衣服前肯定是要先擦洗一下的,他不?好?意思開口,“阿姨,水……”
“哦,差點忘了,我去打水回來,你幫我看著?下弟弟,不?能讓他手亂動啊!惫尼樋?就麻煩了,不?僅手要青一塊,還要重新扎針。
“好?的。”鐵柱鄭重地點點頭。
蘇晚沖他笑了笑,這小孩看起?來還挺踏實正氣的,是當兵的好?料子,她一邊想著?,一邊把地上之前租的鐵盆拿上,又帶了兩個早上買的蘋果準備等會兒一塊兒洗了,也就沒注意到?傅望舒蔫了的表情。
一旁的傅望舒情緒是有些低落,他在后悔,也怕媽媽對自己失望。他早上不?該踩著?凳子趴在窗戶上,他是不?是在媽媽心?里已經不?乖了,她對著?小哥哥笑,肯定是更喜歡別的小朋友了。
爸爸說他這樣想不?好?,他不?能自私地讓媽媽不?喜歡別的小朋友,可?是他只想媽媽最愛他一個小朋友啊,就像大?姑姑最愛小怡一樣,而?且媽媽很少陪在他身邊,他不?想把媽媽的愛分給其他人。
蘇晚出門后,張花注意到?了一直看著?他兒子的傅望舒,“小娃娃,你怎么?了?”
傅望舒搖搖頭沒作聲?,卻還是盯著?鐵柱看。
張花也沒法了,只當他是好?奇自家兒子,想跟他玩,便讓鐵柱絞盡腦汁想可?以跟小小孩兒玩的游戲。
不?過游戲還沒想出來,蘇晚很快就把水打了回來,她把盆放地上,順便把傅望舒的毛巾放進鐵盆。
鐵柱眼疾手快地把傅白榆身上的被單掀開,一抹白色的肌膚暴露在外面,膚白如美?玉。
蘇晚余光看到?對面的大?姐早就識趣地轉頭了,她也木著?一張臉立馬側頭,咳了聲?。
她是出去上廁所好?,還是把包里的小刀拿了出來低頭削蘋果好??畢竟人家幫忙做事,還是要給點報酬的。
第28章 第 28 章
算了, 繼續呆這里好?了,她怕自己一走小孩亂動,到時候打點滴的手回血了也?麻煩。
再?說了又不是?沒看過傅白榆身子, 而且人都沒醒,她又沒做什么壞事, 她能有?什么不自在的。
蘇晚從包里拿出隨身帶著的小刀, 在傅望舒床頭?的椅子上坐下來削起了蘋果。
傅望舒打著點滴身子一動不動,卻?張大眼睛,看著媽媽熟練地削下果皮均勻地打圈落下來。
“厲害吧?”蘇晚停頓片刻問道。
被他這么盯著看蘇晚還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以?前他爸爸給這小可憐吃過蘋果沒有?。
“嗯!备低纥c點頭?應她,繼續盯著她手看。
等蘇晚削好?兩個蘋果后,鐵柱的聲音同時響起,“阿姨,我給叔叔換好?衣服了!
蘇晚轉頭?果然就見傅白榆身上整整齊齊地穿著病號服。
只是?一看到傅白榆這臉,她心底又涌起那種莫名其?妙的愧疚心疼感, 這讓她頭?皮發麻, 蘇晚立馬轉頭?。
她實在不喜歡這些情緒。
感覺好?像她在惦記著他, 或者是?在偷偷喜歡著人家?所以?現在見傅白榆受傷很?心疼。
不, 這怎么可能呢。
不過——
經過這幾回的情緒波動, 她算是?明白了,這人她以?后得離遠點, 誰知?道她身體里這些涌起的情緒會不會讓她哪天發瘋。
快速收拾好?情緒,蘇晚微笑著, 放下刀把手里的蘋果遞給了鐵柱, “給你吃。”
鐵柱連忙擺手道:“我不要!
“妹子, 他真的不要,小孩兒又沒做什么事, 哪能讓你這么破費,快拿回去!辫F柱媽也?跟著勸,她是?知?道的,這北方來的蘋果可貴了。
推辭了幾下,蘇晚還是?成功把削好?的蘋果塞到了鐵柱手里,見他臉漲的黑紅,手足無?措的樣子顯得十分拘束。
蘇晚怕他拿著也?不好?意思當她面吃,轉頭?又看向安靜的傅望舒, 把剩下那個削好?的蘋果, 切成小塊兒放在干凈手帕上,遞了給他。
“我去趟廁所,你自己乖乖吃蘋果。”蘇晚想去洗下有?些黏乎的手。
傅望舒乖乖地點頭?,“好?!
“麻煩大姐您幫我看一下小孩,別讓他亂動手上的針頭?!
鐵柱媽和善地回道:“你放心吧,我會看著點的!
蘇晚離開前,瞥見傅望舒把削好?的蘋果放在了一邊,沒打算吃的樣子,還催促著他:“快吃呀!
傅望舒抿緊唇,搖了搖頭?。
事實上,據她目前對?傅望舒的了解,如?果她說什么,這小孩肯定會乖乖點頭?答應。
可有?的時候也?特別固執,就像現在一樣,仿佛她說什么都不會說通他的樣子。
“不想吃?還是?不喜歡吃?”
“我不想吃!备低胬^續搖搖頭?。
他要等會兒和媽媽一起吃,還要給爸爸留一些。
“不想吃?那我把這個蘋果也?給鐵柱哥哥了!
聽到蘇晚的話,傅望舒立刻用吃驚的眼神飄向蘇晚,另一邊坐著慢慢啃蘋果的鐵柱連忙擺擺手,生怕蘇晚再?給他蘋果。
面前的小孩顯然有?些懊悔,看來傅望舒也?不是?不想吃嘛,蘇晚輕笑一聲,拿了一塊蘋果往他嘴巴里塞:“好?吃嗎?”
一小塊蘋果就讓傅望舒小臉吃得鼓鼓的,“好?吃。”
在蘇晚的視線下傅望舒也?拿起一塊,喂到她嘴邊,并用期待地眼神示意她張嘴。
“給我?”蘇晚大膽猜測道:“所以?你不想吃,是?想等我一起吃?”
傅望舒臉頰浮現了淡淡的紅,點點頭?“嗯!
當然蘇晚知?道他肯定也?更想留給他爸爸,明明知?道答案,但還是?會因為他這舉動開心。
蘇晚起身,隨口?說道:“其?實你直接把想等我一起吃說出來,我會更開心。而且就像剛剛一樣,有?的東西你不說,不要,也?不爭取,有?可能很?快就是?別人的了!
傅望舒看著媽媽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蘇晚出門?沒走兩步,就見迎面走來了幾個干部打扮的人,蘇晚多看了兩眼,目光接觸到最?后一個禿頭?的矮胖中年男人時,蘇晚忍不住渾身一顫,冷水從頭?而下的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下來,那些刻意忽略的回憶又回來了。
他怎么會在這。
在眼神對?視上的一瞬間?,蘇晚終于反應過來了快步轉身離開,每一步都很?沉重,艱難地跑到了樓下的廁所。
鎖上門便是抑制不住地惡心干嘔,蘇晚打開水龍頭?,使勁地洗著臉,她現在只感覺到那些惡心的口?水仿佛還黏在臉上。
“晚晚,媽聽說你同學他爸爸是革委會的主任,你去求求他,讓他們放過我們家,別讓我和你爸下放。”
“媽求你了!
“你快進去見同學,媽不好?進去,就在門?口?等你。”
“你怎么這么沒用!是不是還端著大小姐的架勢,我讓你跪下求他們,你跪了沒有??”
……
對?啊,現在才一九七八年,他還沒死。
蘇晚任由水流嘩啦啦沖到手上,直到雙手泡的發白,狂跳不已的心終于緩了點。
此刻她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離開這里。
第29章 第 29 章
時隔這么多年, 她依舊會害怕的顫抖,蘇晚也不知道是在怕那個惡心的男人還是代入了十六歲無助的自?己?,畢竟從那天起,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沒?人愛的可憐蟲,原來那個笑起來溫柔可親的母親, 不會是她的避風港。
蘇晚不知道蘇母想沒?想過十六七歲的女兒進?了那風評并不好的陳家會遭遇什么?蘇父知不知道這件事?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也想了很久,終究沒?有得出答案。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蘇晚充滿著不安全感, 她活的渾渾噩噩,就連他們準備下放沒?打算帶上自?己?,蘇晚也渾然不在意,周圍人都說父母不帶她是為她好,可留她一個女孩無依無靠在城里會經歷什么,蘇母作為一個漂亮女人會不知道?
她總在夜深時候被?噩夢驚醒, 想起當天的情形, 依舊很慶幸陳材他母老虎一樣壯的老婆帶著蘇晚那有些癡傻的女同學及時回了家, 陳母看到她后, 面無表情地把男人打昏了過去, 還態度強硬地幫嚇傻了的蘇晚整理好頭發衣著,再?讓她出了門。
雖然陳母面對蘇晚時面帶不善, 但蘇晚依舊感激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現, 那天也許會成為蘇晚人生中無法抹去的污點。
很可笑的是, 答應要等她的母親并沒?有在外面, 而是聽說老宅要被?沒?收了而急急忙忙回了家。
蘇晚曾經也會找很多個理由給他們開脫,可現在終究是不愿意再?去猜測了, 已經沒?什么意義。
********
等蘇晚離開后,幾個干部來到傅白榆病房門口。
“陳主任,怎么了?” 察覺到他的異樣,陳材身?旁的曹鎮長側頭,討好著笑問他。
中年富態男人轉過頭來,若有所思道:“沒?事,剛剛那女同志是從這間走?的?”
“好像是這間病房。”
都什么時候了,還老不正經的,不就是看人家女同志漂亮,又想搞到手占便宜。
曹鎮長忍住翻白眼的心,可誰叫人家是申市下來積累政績的大領導呢,只能繼續道:“我記得護士說這間病房住了李根和傅白榆,對了還有小傅他得病的兒子,那可能是小傅的家屬?”
“哦?先?進?去吧!标惒南肓艘蝗Γ呀洶烟K晚認了出來,漂亮的人總是讓人過目不忘。
當幾人進?到病房的時候,陳材著重看了幾眼坐在病床上輸液的小孩,看得出來,這小孩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一看就知道身?體不好,但父母養得很不錯,清秀極了。小孩和躺在一旁病床上的男人很像,同時的確也是和蘇晚像的,不難猜出三人的關系。
因為受傷的兩?男人都沒?醒,曹鎮長幾人就只跟鐵柱母子倆象征性?地慰問了一下,等秘書把他們帶來的一點糧食水果?放下,還沒?待幾分鐘就準備走?了,他們還得去看望其?他受傷的一些礦工。
出門后,陳材背著手走?在前面,曹鎮長不得不邁著小步跟在身?側,就聽到他突然道:“你知道那小孩兒得了什么病不?”
啥病,他還真不知道,曹鎮長立馬招手讓秘書去打聽了。
沒?一會兒,秘書氣喘吁吁回來了,“陳主任,醫生說是心臟病,要開刀挺難治的!
陳材立馬問道:“要花不少錢吧?”
“應該是,少不得幾千。”
嘖,以前這姑娘嫩的時候沒?得手,現在母老虎也不在身?邊,想想還真是不甘心,一個想法便在陳材心里生成了。
走?到沒?人的拐角處,陳材對曹鎮長開口道:“現在上面的人忙著救人,可總歸要事后追責的,這次事故死了不少人雖然可以少報點,但少不得抓幾個人擔責,你兒子是管設備的,有點危險。”
可不是嘛,當初圖這工作清閑工資高才讓兒子做的,沒?想到現在出了這么大的錯,關鍵這次事故多半問題就是出在設備上,就連曹鎮長自?己?都危險的很。
人陳主任自?己?倒是多的是法子脫身?,因此依然優哉游哉,倒是曹鎮長擔心的不行?,怕兒子吃槍子兒。
“我這有個想法,你聽不聽?”
“好好好!
曹鎮長湊過去,陳材低聲?說:“給你兒子找個替罪羊。”
“找急需要用錢的,那種嘴最嚴!
曹鎮長猛地呆住。
結合剛剛的事,他腦筋一轉,陳主任難道是在提示剛剛那個小傅?
對這個提議,曹鎮長避免不了的心動,都是老狐貍,他當然也知道陳主任的某些其?他想法,也是,等男的一坐牢了,他不正好可以輕松霸占人家的妻兒。
可那關他什么事。
看到曹鎮長一系列反應之后,陳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第30章 第 30 章
病床上的男人雙眼緊閉, 清雋的眉頭微微皺起。
傅白榆正在做夢。
那是在一個監獄門口,剛出獄的傅白榆看著久違的陽光有些疑惑,不知為何, 刑期還有幾年的他今天突然提前釋放。
疑問很快得到解答。
不遠處有兩個陌生的老人,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 旁邊跟著已經長成少年的傅望舒, 他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
看清女?人的臉時,傅白榆有片刻愣神,她的眉眼實在是像蘇晚。
可終究不是。
一瞬間急劇收縮的心臟平靜了下來。
經過?他們的解釋, 傅白榆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傅家?抱錯的,那兩位老人是他的親生父母,是他們幫忙運作讓他無罪出獄,而他入獄換的那筆錢沒能救得了兒子?的病,因為病情復雜,在申市手術失敗, 當時國內做不了那么精細的手術。
他們送傅望舒去了國外, 委托那邊的友人幫忙治病, 旁邊的女?人是那友人的女?兒, 治好病后, 為了報恩,他們讓傅望舒認她作了干媽。
出獄后, 生活進?入正軌,可那么多年, 傅白榆也同樣沒停止找蘇晚, 聽聞她已經結婚了, 可他就想再見見她,看看她過?的好不好……
畫面一轉, 傅白榆夢中?出現了大片的黑色,暴雨傾至,天陰沉沉的,他和青年的傅望舒沉默著并肩站著,面前是冰冷的墓碑。
上面刻著的名字正是蘇晚。
……
“爸爸,你醒醒,醒醒。”耳邊傳來傅望舒著急的聲音。
蘇晚離開的時間有些久,傅望舒開始著急了,他怕媽媽出什么事?,也怕媽媽偷偷離開。
等?護士幫他把打好的吊瓶拿掉,雖然急得不行,他也記著蘇晚臨走前的囑咐,忍著沒有擅自離開去找媽媽,本來是想安靜地等?爸爸醒來,他們去找找媽媽,可見爸爸的面色不對,似乎有些痛苦,立馬爬到傅白榆床邊,大聲叫著他,小手還貼在傅白榆的臉上。
剛輸完液的冰涼小手一刺激,沉睡中?的傅白榆驟然清醒,睜開了眼。
傅望舒趴在床邊直勾勾地盯著他,“爸爸,你沒事?吧?”
傅白榆慢慢坐了起來,揉了揉發紅的眼角,雖然睡夢中?的那些閃過?的片段正快速消散,但最后那個畫面卻揮之不去。
心情沉重,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攥住一般,五臟六腑都疼。
“蘇晚……”他聲音很輕,口中?念著她的名字。
那只是夢,對嗎?
傅望舒見爸爸許久不說話,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爸爸?”
他怕爸爸的耳朵又?出問題了,沒聽到他的話。
聽到兒子?擔憂的聲音,傅白榆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意識回籠,想到昏迷前見到的人,眼瞼微動,急切地將目光掃向四周,發現只有臨床一對不認識的母子?,“你媽媽呢?”
“媽媽說去廁所洗洗手,可是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爸爸,我們快去找找她吧!”
傅望舒說完便準備出去,卻被傅白榆拉住了衣領:“你先把鞋穿上!
他怕等?會兒見到蘇晚,她會再次擔心他帶不好孩子?。
傅白榆斂起了眼中?的神色,見兒子?拿過?兩人的鞋,下床接了過?去,半跪在地板,用極快的速度熟練幫他穿好。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