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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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霧的高塔之中, 太宰治見到了這個和他明爭暗斗的對手。
雖然正式見面今天算是頭一遭,但私下里,他們已經有過多次交鋒, 這個初來橫濱的外地人把自己包裝得很好,鋒芒幾乎都隱藏在澀澤龍彥之下。就連太宰治本人, 都差點把這個人忽略過去。
誰能想到, 當日在港口,費奧多爾踏入這個城市的第一步, 他們就差點撞在了一起呢?
只是當時的心思都放在了被“運輸”的殺人鬼身上,以至于他沒注意到一并跟著船來的小尾巴。
要知道, 那可是港口黑|手|黨自己的貨船,即使路經了俄羅斯的地盤,上下的人手也都是港|黑自己的人——森鷗外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外人手上, 那一路的人——連看似隨意上傳的水手都是過了森鷗外之眼的。
誰又會知道, 費奧多爾在這種情況下都有機會把自己裝到船上偷渡過來。
所以在第一次察覺到費奧多爾存在的時候,太宰治就警覺起來,把調查費佳的事情放到了很靠前的位置。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離開橫濱的時間和方式太過異常, 他恐怕都不會抽心思在其他事情上。
“下水道里的老鼠都敢爬上來, 難道就不怕見光死嗎?”太宰治毫不留情地挖苦著, 對方的目的在他看來非常曖昧, 澀澤龍彥是顆棋子不假, 但其他人難道就是他的合作伙伴了嗎?
不太可能。
像費奧多爾這樣的人, 是沒有“朋友”和“同伴”一說的。
“光不可怕, 有的是人能夠把光遮擋住!辟M奧多爾將自己的帽子向下壓了壓,眼神向上飄忽到了高塔的內壁, “人貴于可以利用工具,不是嗎?”
“把別人當做工具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也許什么時候,自己也會成為別人的工具呢?”
太宰治回以相同的眼神。
中島敦完全不知道眼前兩個人在說些什么,他跟著二人的動作也抬頭望了望,但他所關注的東西就完全不同了。
透明的塔壁折射著穿透了濃霧的紅光,在光線的變化中,仿佛一根長矛在高塔內肆意地舞動。
中島敦仿佛能透過這舞動的長矛和水晶壁看到中原中也和澀澤龍彥之間的戰斗現狀。
“龍”的力量很強大,但它的續航和爆發卻都被「荒霸吐」壓制著。隨著戰斗時間的拉長,澀澤龍彥的力量、體力甚至是戰斗時的思考能力都在下降,但中原中也卻恰好相反。
戰斗時間越長,中原中也的皮囊就越“破”,污濁力量的出口也就越多,「荒霸吐」的狀態自然就越好。
和「荒霸吐」打持久戰,是沒有勝算的。
但澀澤龍彥不知道這一點。
不論是欺詐師還是費奧多爾都在告訴他,「荒霸吐」的戰斗力曲線是先上后下,前期有力量攀升是正常的。
甚至還有醫生這樣一個“權威”代表。
但事實上,卻沒有人知道「荒霸吐」的峰值在哪。
澀澤龍彥陷入了一個自信怪圈,他自認為收集到的那數量龐大的異能力已經成為了無可比擬的力量庫。
“工具嗎……自己也成為棋盤上的一子,說不定也有點趣味。”費奧多爾并不排斥將自己算在棋局內,甚至于,他也會享受這種感覺,“只可惜龍彥有自己的想法,否則,太宰君這不受異能力影響的異能力,豈不是比粗暴無腦的力量體更加‘美麗’嗎?”
比起中原中也,他對太宰治的興趣顯然更大。
“龍要輸了!敝袓u敦的突然開口,打斷了另外兩人的交鋒。
“龍腹開了,瞳孔里的血,要流盡了。”
太宰治很清楚,“龍瞳”指的就是在龍眼后操控的澀澤龍彥。
費奧多爾抬頭,在他的視野里,高塔內的一切如舊,透亮的水晶內部有光學折射出的“棉絮”,仿佛是外面的濃霧填充進來了一樣,根本就看不到戰斗的痕跡。
“太宰君身邊可真是臥虎藏龍啊——”他眼睛一瞇,視線落在了中島敦的身上,這個看上去稚嫩的年齡并沒有引起他的同情。
一切異能力者皆是“罪人”,就連他自己也不能例外。
“真正的‘龍藏之地’是在費佳君的身邊!碧字蔚皖^看著中島敦專心致志的模樣,心里算著時間,“那‘龍葬之地’,也非得是這里才配得上身份!
話音剛落,頭頂就發出一聲巨響,天空中仿佛有雷暴閃過,聲音由遠及近,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擠開了低空的氧氣。
明明是低緯的海邊,卻硬是營造出了一種高原的環境。
“咔咔——”
在有東西壓下來之前,先行的力量就已經在高塔上壓出了裂痕——塔從高處塌,不過數秒,就有重物以破空之勢砸了下來。
“轟——!”
龍紋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只剩一點勉強漂浮在空,像是最后的盾牌。被束成龍身的霧氣頓時散開,晶塔中的力量被吸引著,瘋狂融入龍瞳處的澀澤龍彥體內。
但,這些力量對腹部剖開的人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
站在那勉強一點的龍形紋路上,中原中也的腳尖用力碾著,仿佛只要龍紋一消,他那黑紅暴戾的力量就會馬上把澀澤龍彥的脊椎碾碎。
戰斗的結果毫無疑問。
澀澤龍彥的力量終究還是無法和「荒霸吐」抗衡。
只是,大獲全勝的是「荒霸吐」而不是中原中也,后者只能說是慘勝。
他身上的黑色污濁紋已經封不住他身體的裂痕,脖頸、手腕甚至是臉頰上都帶著可怖的裂口——不是傷,是裂。
整整齊齊,像是從內部崩開。
尤以頸部為甚,幾乎有一種斬首之姿,連脖子上帶著的choker都遮蓋不住。
裂口里流出來的也不是血液,而是黑色的“污濁”——是一種力量體。
中原中也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太宰治上前一走,一腳踏入龍紋的瞬間,你最后堵截著「荒霸吐」的龍紋消失。失去了阻隔的中原中也重重地砸了下來,像一塊巨石一樣壓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重!”太宰治掐著中原中也的脖頸,推著他坐了起來,“這么矮小的身體,怎么能這么重!”
純白的力量沿著中原中也的身體封邊,將紅色的力量全部驅趕開。中原中也眼眶中的瞳孔一點一點重新回亮。
“太……慢了!敝幸脖г怪胍獡纹鹕眢w。
太宰治翻了個白眼,撫摸著中也的后脖頸,把他的頭壓了下去,“別動,「龍彥之間」還沒有消失,要是再來一次,你就真的得死了!
這話,卻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濕漉漉的觸感在中原中也的后頸蔓延開來,太宰治的掌心里有溫熱的東西沿著他的頸部的裂口向下蔓延。
低著頭的中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讓我死,想得美。”他有些別扭地順從了太宰治手上并不嚴厲的力量。
此時正是需要「人間失格」在他身上發揮作用的時候。
被迅速重新封印的「荒霸吐」異常躁動,在中也的身體內亂撞,本就有創的他嘔出了一大口血。身上裂口中的黑色物質在皮膚下涌動著,污濁紋完全不愿意消失。
“霧的消失只是時間問題了。”費奧多爾毫不憐憫澀澤龍彥,甚至連多余的眼神都沒有分出來。
瀕死的異能力者抓住他的腳踝,他也只是恭喜對方完成了自己該有的使命,“太宰君是算準了中原君會掉落于此嗎?”
“與其說是我算準了,不如說是你,”太宰治挑眉,“陣都擺在這里了,怎么能讓主角離開舞臺呢?”
徹底坍塌、毫無桎梏的塔圈外,是已經完成了工作的醫生和運輸工。
“當然不能。”醫生插|入了他們的對話,她的眼睛掃視著中原中也,從他的狀態上便迅速判斷出了「荒霸吐」和軀殼所面臨的臨界點。
她相當滿意,“不論在外面跑得多遠,該回來的時候,總是要回來的!
她不僅是在說現在的狀況,更是在暗示「荒霸吐」的境遇。
從她手上出去的力量,終究還是要回到她手上的。
中原中也感覺腹部一陣強烈的抽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血液中亂撞。
“唔——”他壓住了嗓子里溢出的呼聲,手按在脖頸最大的裂口處,將露頭不愿回縮的力量按了下去。
但效果卻并不好。
黑色的污濁邊緣幾乎要沖破亮色的封印。
醫生看著太宰治,“你的「人間失格」當然能對中原中也起效,甚至連「荒霸吐」這樣的力量都會受到限制,但——并不是所有力量都能被壓制!
——哦,所以,他們要尋找的是不被「人間失格」壓制的“化外之力”。
太宰治心思百轉。
那他們豈不是完全找錯了對象嗎?
他想著那雙在迷霧中明亮異常的瞳孔,差點壓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
地面上的紅色血印從塔外的圈中蔓延向內,將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圍在了核心之處,卻沒有發現存在感極弱的中島敦已經悄悄地退到了中心之外。
“無效化的反異能力終究是個禍患,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會跟到這里來的。”醫生舔著嘴唇,眼睛掃向廢棄的塔外,那些循著龍墜而來的異能力者根本無法進入這個被陣法隔絕的結界,“你布置的那些力量,可完全進不來。”
「金色夜叉」甚至無法在透明的結界外皮壁上留下劃痕。
這仿佛是把人困到了山窮水盡之地一樣。
“原來我也是目標嗎?啊啊啊——這可怎么辦,完全被拿捏了,這下可真的要完蛋了啊——”太宰治捂著臉,驚慌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但手一放下來,他的表情便戛然而止,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騙你的——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這樣說吧?”
第 112 章
112
太宰治變臉極快, 讓人有種猝不及防的感覺。
不過,運輸工卻不吃這一套。任憑你怎么變臉,他都只有一副工作腦, 做一步算一步,任務之外的事情, 他從不關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個馬甲的強度直逼欺詐師。就算是那雙能夠操縱人心的瞳孔都很難干擾運輸工的工作狂之心。
效果可見一斑。
所以,對于他來說, 太宰治的行為和死到臨頭的虛張聲勢沒什么兩樣。
“原來你是這么好的人嗎?要是能就這樣死去那可太好了!”太宰治的眼睛亮晶晶的,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那種期待是真實的。
只是,這種眼神中蘊含著的深淵,和他語氣中的天真全然相斥, “但, 我很怕疼啊,而且被摩托車撞死——嘔,這和被中也咬了一口有什么區別?”
“喂, 你——”中原中也可受不了別人侮辱他的座駕, 尤其這個人還是太宰治。
費奧多爾“啪啪”地拍了兩下手, “鬧劇就到此為止吧?時間, 馬上就要到了哦。”他抬頭, 看著濃霧漸散露出的天空。
時間在濃霧中過得很快, 原本晴朗的太陽已經西下, 月亮的顏色逐漸明顯。
醫生當然不會隨便選一個時間就推著澀澤龍彥使用這個能力——畢竟「龍彥之間」只有一個,澀澤龍彥的命也只有一條。
這個機會是絕無僅有的, 一定要找一個「荒霸吐」最不受控的、最容易暴走的時間。
就是煙霧消散之后的此刻。
黃昏,逢魔之時。
只有這種時候, 制約著「荒霸吐」的規則才會削弱,中原中也的靈魂和「荒霸吐」的楔合也會降低。
和這個特殊的時間點相比,米花町的一切更像是在和這里打配合。
當然,欺詐師也不會真的只把米花町當一個煙霧彈,她當然也會有所行動。
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行動,欺詐師才會確信一個判斷——伏見宮惡玉的目標也會是米花町。
在她的判斷里,自己的吸引力,一定大于橫濱那已知的迷霧來源。
澀澤龍彥的目標太明顯了,他對異能力者的針對流于表面,是不會讓伏見宮惡玉忌憚的那種。
只不過,這一次,欺詐師判斷要落空了。
被地平線末端的陽光暈得猩紅的天空籠罩在大地上,高塔伴隨著濃霧的散去而消失,使得光線毫無阻礙地印在了圓陣上,和那同樣猩紅的液體畫相得益彰。
“唔額——”中原中也沒有因為陽光而感到溫暖,反而渾身發冷——連心臟都被凍得顫抖。
更可怕的是,「龍彥之間」的消失,也讓死氣沉沉的橫濱爆發性地活躍了起來。
只不過對于需要控制局勢的人來說——不論是港|黑還是異能特務科——這種“活躍”都不是好事。
醫生從懷中抽出了那張被帶走的「書」頁。在她手上,那張看似普通的紙也迅速褪去了文字,化作了一團熒光。
“大部分都只看到了「書」頁的表面作用,只是這么一點空白,又能寫多少東西呢?”這個“馬良神紙”需要合乎邏輯的文字循序漸進才能讓幻想變成現實,但換個角度,把這個東西的具象化外表去掉,只留下能量核心,它自然會去指引方向,追根溯源,“‘鑰匙’,就在這里!
突然,原本溫順的光團沖撞了起來,在醫生的手上掙扎著,想要沖破桎梏。
運輸工的萬能材料里有困住這種能量體的咒具,但卻不會剝奪能量的其他特質。就是憑借著這股特質,他們才能確信「書」的直接關聯體就在橫濱。
只不過,“直接關聯體”這個稱謂非常曖昧,是「書」本身,還是封印著守護「書」這個核心力量的‘鑰匙’,亦或是保護著核心的‘護衛’?
醫生和欺詐師都傾向于一種猜測。
再加上一點對「荒霸吐」的研究,綜合判斷下,中原中也這個目標才被鎖定。
但——
只是“鑰匙”是不會引起書頁如此大騷動的。
醫生的眼神從震驚到狂喜只用了一秒的時間,“啊——不只是鑰匙,連‘本體’都在這里!”
她的視線落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身上。
看熒光沖撞的方向便知道,核心就在他們之間。
“鑰匙的作用在于保管……難道說,‘鑰匙’的名字之下,起到的竟然是‘鎖’的作用嗎?”
可以開啟也可以結束。
醫生聽著耳麥里傳來的駭客的聲音,漂浮在旁的機械球注視著一切——駭客沒有特殊能力,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橫濱,是會被「龍彥之間」屏蔽的。而如果換一個思路,機械則不會被屏蔽。
醫生意會駭客的言下之意——太宰治鑰匙,中原中也的核心。
這樣的話,“鑰匙”對“核心”的控制只是逆行,卻依然存在。
她順口回應,“也不是解釋不通,但……”
但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對「荒霸吐」最為了解的她疑慮,那樣暴戾而不穩定的力量,即使被中原中也的靈魂讓缺陷補全,也不像是世界核心這樣穩定的力量該有的姿態。
她對鐳缽街事件的刻意放任,有多種原因——意識到低維人類靈魂無用后的銷毀證據、推一步陷入瓶頸的「荒霸吐」的發展、讓世界意識放松警惕讓世界核心正常上浮,這些都是原因。
但如果「荒霸吐」有成為世界核心的可能性——哪怕是一丁點的可能性,任何理由都無法讓她放手,更不會任其自由走到如今不在掌控內的地步。
而她既然放了手,就說明在她的檢測里,中原中也絕不可能是核心的存放地。
如果排除掉中原中也,那就只有剩下的另一個人了。
“太宰君!贬t生一歪頭,思路清晰了起來,“難怪你如何作死都不會真的死掉,世間的某些安排可真是奇妙啊!
最暴力的鑰匙和最穩定的核心。
太宰治總是能做到哪怕只剩一格血也能笑到最后。
“和咒術界不一樣,這是把‘鑰匙’和‘護衛’合二為一了嗎?”運輸工挪動身體重心,將半身的力量都壓在摩托正中,手掌按在車把上,已經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
在咒術界里,核心藏在薨星宮內,鑰匙是天元,而護衛則是在天元核心體系下拱衛的咒術師們。
當然,其中有一些在「賬」的聚合下變得格外強勢的術師,只要鑰匙和核心有危險,這些人都會因為種種原因,在世界意識的推動下聚集在薨星宮外。
五條悟、夏油杰、九十九由基,這些都是。
異能力界,難道是與之不同的嗎?
費奧多爾玩弄著手上的短匕,“哪怕是我也被這樣的情報嚇了一跳呢,世界核心之所在什么的——是‘罪’的核心和源頭。”
他能在目的上和馬甲們走到一起,完全是因為這個能夠一勞永逸,消除所有異能力的方法。
畢竟——試一試,總沒有壞處。
太宰治低著頭,難得的安分。他聽著別人的話,將這幾句中的零散信息迅速整合。
「龍彥之間」猝不及防的攻勢下,他雖然情報和先手上輸了一籌,但這種“入局”手段在短時間內獲取的信息,可比一點點搜集快多了。
一些他尚未想通的謎團被迅速解開——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嗎?
他和抬頭的中原中也交換了視線,流血的手掌從他的后頸挪開。
既然知道了,也就沒有必要再做這些姿態了。
第 113 章
113
在逢魔之時的陽光催促地面圓陣回攏到正中心之前, 中原中也突然脫離了太宰治的掌控,站了起來。
他身上的戰斗傷痕還在,和澀澤龍彥的戰斗哪怕是對他來說, 也絕不是個輕松的活兒。
但,那些裂口——那些流著污濁的裂口, 卻不知什么時候, 已經愈合得不留痕跡。
裂口和傷口比起來,顯然只有前者才能真正阻礙中原中也的行動。
這怎么可能!
醫生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認知中的“鑰匙”——中原中也就這樣脫離了「人間失格」的保護,站了起來。
此時, 「龍彥之間」雖然已經消失,但其能力的影響卻仍在——橫濱的普通人們都沒有完全從濃霧當中被釋放出來,其對異能力者的影響自然也還在延長。
尤其是「荒霸吐」。
逢魔之時, 這種影響力在「荒霸吐」身上的蔓延尤為明顯。
再加上這個圓陣……
中原中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個環境里, 僅憑個人壓制住「荒霸吐」。
「污濁」使用之后的一段時間,在這場靈魂的拉鋸戰里,都應該是「荒霸吐」的上風。
濃烈的力量會侵蝕容器的身體, 麻痹容器的神經——這才是中原中也污濁后幾乎無法動彈的核心原因, 而非是所謂的受傷。
這種狀態的他必然會拖累他自己, 也會拖住太宰治。
這些都是醫生敢直接殺死澀澤龍彥的原因。
但縱有千般的反駁和不解, 事實就是這樣已經擺在面前, 中原中也不知是出于何種原因, 突然擺脫了這種限制他的境遇。
醫生頓感不妙, 幸好陣法已經啟動,他們只要在陣法析出的時候, 搶先搶過鑰匙一切便都如計劃。
她不能賭費奧多爾的想法,也不想真正和他分享世界核心。
和這個俄羅斯人的合作, 當然不僅僅是完美地控制澀澤龍彥——后者的控制只要有欺詐師就足夠了。
這么做的目的,更多是為了分橫濱多方勢力的精力,讓更多人的注意集中在這個外來者身上。
甚至連太宰治發現的費奧多爾的蹤跡,都是醫生故意泄露的。
不得不說,這個計劃一開始執行得都非常順利。
“不用虛張聲勢,就算能擺脫影響,你現在又能剩下多少戰斗力?”醫生挑眉,手指間夾著針管。
針管尖端滴著一點綠色的液體,和先前穿過了中原中也異能力的柳葉刀鋒很像。
她是專門研究「荒霸吐」的人,她的腦子里有「荒霸吐」力量的各種信息,有這樣的后手才正常。
運輸工的手也隨著她的話一轉油門,摩托車發出強烈的轟鳴聲作為回應。
既然醫生有能夠穿過異能力直奔「荒霸吐」而去的工具,那這個類型的工具就一定也儲存在運輸工的武器庫里。
中原中也站起來的樣子似乎有些虛弱,這種狀態毫無疑問拉低了他的戰斗力。
有摩托的運輸工,戰斗力絕對不輸任何異能力者,而且他的戰斗力還不受「人間失格」的影響。
醫生說得沒錯,現在哪怕是正面戰力——即使排除掉費奧多爾——她和運輸工也絕對不虛。
她就算打不過中原中也,難道還能制不住太宰治嗎?
可太宰治面對摩托車的轟鳴挑釁,只是會心一笑。
就在運輸工沖上來的一瞬間,一只巨大的白虎突然從旁邊躥出,用蠻力頂在運輸工的摩托上。
運輸工的反應極快,他瞬間啟動了摩托后的推動器,用力轉換的方向讓摩托豎著旋轉了一圈半最終拉回了平衡。豎起的摩托也像個盾牌一樣,將他本人保護在了摩托后。
不可避免地,巨大而尖銳的牙齒啃到了摩托上。
不過,這輛賽博摩托也不是一般的產物。
牙齒撕扯在摩托側延長的固定箱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裂痕,破開的裂口呲出白色的煙霧,瞬間就充滿了老虎的口腔。
“滋滋——”
牙齒和金屬在摩擦產生的火花燎在了煙霧里,瞬間爆炸。
摩托的外壁防御極高,運輸工的手一松,固定箱脫落主體,砸在了老虎的頭上,車身也接著爆炸的沖擊拉開了和老虎的距離。
一串應急的反擊行云流水,這是戰斗意識的完全壓制。
老虎的戰斗思維顯然不能和運輸工比。
火焰和爆炸從口腔內部燎盡了他嘴巴上的絨毛,甚至連牙床和下頜都缺了一塊血流如注,沒有依憑的尖銳牙齒掉落,插在地面。
老虎猙獰的臉上發出了痛苦的嘶吼。
但是,老虎的優勢就在于,這種看上去可怕瘆人的傷對他來說,和擦破皮的區別實在不大。
肉墊無聲地落在地上,逐漸上升的月光播撒在他潔白的絨毛上,連黑色的虎紋都閃閃發光,豎瞳和牙齒閃爍著兇狠和仇恨。
從撲到落這短暫的時間里,老虎甩掉了那個爆炸體,下頜的傷口都沒有完全露于人前,就已經迅速愈合,只有地面上掉落的骨肉和鮮血能夠證明剛才那般可怖的傷口的存在。
——「月下虎」,這才是中島敦異能力的完整形態。
就像是逢魔時刻的「荒霸吐」一樣,特殊的異能力會受到了特定環境的影響。
在中島敦毫無意識之時,老虎只出現在月圓之夜是有內在原因的。
月夜仿佛就是「月下虎」的護身符,讓他的身體一刻不停地自我治愈、自我恢復。
像是個永動機,論爆發、論持久,誰也不能和中島敦的異能力相提并論。
醫生也迅速意識到了什么。
她順著老虎撲出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中島敦那身破舊的背帶褲和鞋襪都整齊地疊在角落。
中島敦是做好了戰斗準備的。
即使戰斗意識和戰斗經驗非常差,但老虎的野性本能和恢復能力卻足以彌補這個差距。
更何況,中島敦不需要打敗運輸工,太宰治的命令只有一個字——拖。
他只要能拖住運輸工就足夠了。
用一個意料之外的新人來拖住主戰力,這個買賣可太賺了。
醫生都不用多思考就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太宰治撞上了她的視線,眼神中流露出無數的挑釁。
——好好看看,究竟是誰在算計誰。
果然,他不可能毫無準備地來到這里。
但運輸工能拖,這個圓陣卻不能拖。
一股強烈的力量驅動著,滲入地面的血液和最后一抹夕陽交織而成圓陣向內蔓延,核心在高塔舊址的正中匯聚成了一個“鑰匙”的形狀。
緊接著,這個形狀就和圈內的某個點發生了強烈的呼應。
頓時,一陣強烈的光無視一切障礙迸發開來。
“鑰匙”,這就是“鑰匙”。
唯一能夠打開某個阻隔,將核心釋放出來的東西。
醫生的眼神興奮地望過去——她只慢費奧多爾一步靠近中原中也。
“鑰匙”的強制析出會在數秒內造成宿主的虛弱、甚至失去意識。
但是,任誰也沒有想到的,這股光亮卻不是從中原中也的身上冒出來的。
費奧多爾被光刺中的眼睛里溢出了驚喜和強烈的興趣,讓他甚至沒有理會中原中也給他腹部來的那一腳帶來的疼痛。
太宰治抬起被繃帶纏繞的左手,手掌上一層并不厚的石膏碎裂開來。他把“光”捏在指尖,故意展示了出來。
這才是那團光亮的來源。
“鑰匙”并非有著明確的鑰匙形態,而更像是一塊石頭——正像是澀澤龍彥喜歡收集的晶石。
顏色透亮純凈的晶石被放在太宰治的眼前,仿佛把他的瞳孔都過濾了一遍,讓他整個人的線條都柔和起來,看上去還真有那么幾分稚嫩少年的純真感。
當然,在場的誰都知道,這只是一種假象。
“誒呀,難道我沒有說嗎,‘鑰匙’我早就已經拿到手了啊!碧字蔚难劬σ晦D,笑出了聲,“好像真的沒說誒,那真是抱歉,看來是我忘記說了——”
左手搖晃著“鑰匙”炫耀,他這不走心的故意道歉,顯然是一種挑釁。
而右手掌顯露傷口上的血跡,還留在中原中也的后頸上。那被打開的“核心”順著太宰治身體的一部分流入了中也的身體,讓躁動不安的「荒霸吐」安分了下來。
「荒霸吐」是守衛,它在誕生之初就被賦予了使命。
狂暴與躁動是遠離職責的恐懼和憤怒,讓它無時無刻不想著突破宿主的桎梏。
而能夠平息一切的,唯有太宰治一人。
“打狗也要看主人吧,”太宰治的眼睛掃過中原中也脖頸上束著的choker,他直視著聽到這話后回頭兇狠看著他的中也,“還沒有人能從我的手上,奪走我的東西!
這沒有頭尾的話,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說中原中也,還是在說自己身體當中存在的“核心”。
「書」在儲存下的形態,從來都不完全固定在它的名字上。
醫生握緊了手里的注射器,萬般不解,“就算……可——”
她實在是想不通,甚至連“想不通”的頭緒都找不出來,“你不可能知道,‘鑰匙’的存在!备豢赡苤浪^的“世界核心”。
港口黑|手|黨能夠拿到的情報里,最多就只有「書」的存在。
而「書」頁在別人手里這個事實,首先帶來的一定是防備而非進攻。
太宰治就算不走尋常路,也不可能無中生有、知道這么多情報吧。
無中生有當然不可能。
“為什么總是有人覺得,世上能有不透風的墻呢。”太宰治抬頭,醫生明明比他高出許多,卻在氣勢上落了下風,“而且,這面墻的透風口,你自己也該很清楚知道才對的啊。”
泄密者是醫生所知之人。
費奧多爾?
不會,她專門盯著對方。
而且,費佳也絕對沒有給太宰治通風報信的道理。
那就只剩下一個答案了。
醫生閉上了眼睛,嗤笑了一聲,“沒想到欺詐師也有判斷錯的時候?”
“嗐,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
伏見宮惡玉直直地看著她的后背,“雖然回來晚了一步,「污濁」的中也君不好接近……但太宰君的路線還蠻好猜的嘞;強制析出‘鑰匙’確實不容易,但是要有主動配合的話,我的‘核心’還是能提供一點幫助的!
擁有“鑰匙”的中島敦和擁有“核心”的太宰治,再加上已經釋放的“護衛”帶來的“安全感”。
這計劃執行起來,可比強制計劃要輕松多了、也快多了。
醫生懶得回頭,到了此時她反而收起了注射器,掏出了手機,上面的信息區空空如也,旁邊駭客的機械球閃著疑惑的綠光。
“橫濱四方全在我的監控下,他不可能毫無聲息地進來!”駭客在電腦的另一邊瞪大了眼睛,手指快速地調動環繞全橫濱的信號點。
除了中原中也、太宰治,或是福澤諭吉、森鷗外這樣對視線極度敏感的人身邊外,他的機械眼線幾乎遍布橫濱。
即使這些人身邊沒有一直跟著,他也能通過幾個固定點來大概判斷他們的位置。
「龍彥之間」開啟之后,他更是轉移重心,沿著「龍彥之間」的邊緣密集布控。哪怕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來形容,也絕不夸張。
甚至,為了預防伏見宮惡玉模擬的飛行術式,連天空都在他的監控內。
他的系統收錄了伏見宮惡玉的力量和面孔,甚至不需要他一直盯著,也會在需要的時候發出警報。
就是對自己系統的信心,才讓駭客能夠把主要精力放在濃霧里的高塔附近。
伏見宮惡玉就仿佛能夠看到此刻駭客生氣的模樣似的,指了指醫生耳邊的耳麥,故意揚聲的音量,像是隔著醫生在對駭客說話一樣,“太依賴虛擬的東西可不行啊,人工智能可代替不了人類。駭客——你為什么不回頭看看呢?”
聽到這樣的話,駭客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頭,危險就已經在他喜歡的黑暗環境里沖了出來。
緊接著,醫生的耳麥里就傳來一陣此刻的蜂鳴聲,讓她猝不及防地伸手丟掉了耳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看吧,他也沒那么難找。”伏見宮惡玉吐了吐舌頭,“安吾君的能力真好用,只要碰一下,就知道這些設備上發生的事了。”
駭客太過相信自己,又只相信自己,所以這樣漂浮在橫濱外沿的、重要的機械球,是絕對不會假手于人。
那么回溯源頭,坂口安吾自然就能找到駭客的藏身之所。
駭客本身不難對付,麻煩的只有“找到他”這一件事而已。
而一旦找到了,就有機會接觸駭客的系統。
當然,駭客的系統很強,篡改是很難的,但是在關鍵時刻——像是提前幾秒鐘壓住短暫的警報聲,卻是能夠做到的。
伏見宮惡玉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準備來讓自己潛入。
醫生意識到大勢已去,回頭用犀利的眼神看著伏見宮惡玉,“你出現在這里,就不怕米花町出事嗎?你調過去的那些,不論是咒力還是異能力,都擋不住的!
“嗯——你們的測試不就是擺給我看的嗎?我這個人,主打的就是一個聽勸!狈妼m惡玉自信一笑。
就在此時,漂浮的球體里傳來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聲音。
“這個,綁起來就可以了吧?”
這個聲音——就連太宰治都瞪大了眼睛,眼神瞬間兇狠地刺向了伏見宮惡玉。
后者卻熟視無睹,回應道:“辛苦了,織田君。”
能夠提前預知警報的織田作之助——再加上一個,不會被機器檢測到咒力的同時、能夠超越機械捕捉速度極限的人。
運輸工的摩托被無限延長地鎖鏈層層纏繞,穿過輪胎的同時把動力系統也死死地封鎖了起來。而他自己則被老虎的軟墊壓住了胸口。
這不是為了殺死他,而是為了控制他。
伏黑甚爾坐在老虎頭上,非常欣賞這種大型貓科動物。
“小老板,把這個買下來,得多少錢?”
“有價無市啊,是吧——中原君。”
中原中也抬頭,就差用白眼來回應這個問題。
他可沒興趣做這種“人|口|買|賣”。
醫生皺眉——
織田作之助和伏黑甚爾這兩個主要保鏢都離開了米花町,伏見宮惡玉怎么可能做這么危險的嘗試?
因為沒用,所以就干脆放棄了那邊嗎?
他會這樣放棄!?
她猛然轉頭。
可伏見宮惡玉卻不見慌亂,得意地昂首,“怎么,這就猜不到了?看來我也不是每次都慢你們一步嘛,這不就抄近路趕在你們前面了嗎,嘿嘿!”
第 114 章
114
這是伏見宮惡玉第一個勝利——和上次在薨星宮的應急應對不同, 在他面對馬甲的時候,這是他第一次完全走在了馬甲的前面。
當然,欺詐師不在現場確實也是原因之一。
其他人, 不論是醫生、運輸工還是駭客,他們的應變能力和對現狀的分析能力都遠遠不如欺詐師。
各有所長嘛, 大家專精的領域不同。
欺詐師就是以這種應變出名的。
但伏見宮惡玉仍然很得意。
畢竟, 大多數的外力因素也是他營造出來的。
他這才是真正的以身入局,在他了解欺詐師的時候, 欺詐師也在了解他。就是因為這種思維定式,欺詐師才會自認為對伏見宮惡玉的想法了如指掌。
伏見宮惡玉也是還會變通的。
選擇有時候比條件和前提更加重要。
——自己的思維模式沒有那么容易改變, 但是別人的思維模式卻很容易改變自己。
比如像太宰治這種,作為合作伙伴,他確實沒得挑剔。
即使是這種臨時合作、即使能夠做反應的時間很少、即使伏見宮惡玉的很多話也沒有說得足夠明白, 太宰治就是能夠自己將拼圖全部補完。
太宰治, 真好使。
當然,和太宰治合作的反噬也一樣大。
拿下了三張馬甲,這固然是個好消息, 但這些馬甲的歸屬卻并不那么如意。
他完全不想讓森鷗外插手進來, 那只會讓一切變得更加復雜。那個蘿莉控可比太宰治還會敲竹杠。
剛才的情況沒有時間談條件, 所以現在, 伏見宮惡玉希望能夠在森鷗外聯絡之前, 和太宰治達成共識。
中原中也反而容易搞定。
在「荒霸吐」這件事上, 自己絕對贏得了足夠的信任。
一只鴿子從他們的頭頂飛過, 太宰治一歪頭,視線穿過整片廢墟, 有些失望地說道:“跑得可真快啊,費奧多爾君。”
聽他提起, 伏見宮惡玉才反應過來。
醫生他們,還有一個合伙人來著。
他扭頭,剛才被中原中也狠踹了一腳的費奧多爾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不在原地。
不是他不敏感,實在是對他來說,費奧多爾的陰謀真的不重要。那是這個世界的土著要操心的事情。
“老鼠的洞可真多!碧字梧僦,小聲嘟囔了一句,然后刻意放大聲音抱怨道,“啊——讓狗去看老鼠果然是有些為難了啊,真沒勁。”
幾乎騰不出力氣的中原中也用能夠殺人的眼神瞪了過去,硬是挪動了自己的身體,給了太宰治的后腦勺一下狠的。
聽見那“嘣”的脆響,連伏見宮惡玉都忍不住“嘶”了一聲。
好聽嗎,好聽就是好頭。
太宰治真的不會有被打傻的一天嗎?
他看著對方露在外面那只眼睛——
哦 ,不。
太宰治就算是真的被打傻了,也比百分九十九的人聰明。
像他這樣的人,真的不該為了太宰治而擔心,他該為了自己接下來和對方的談判而擔心。
畢竟,這一次的核心在太宰治身上,他可比天元難搞多了。
“老板,”伏黑甚爾撫摸著「月下虎」的頸間絨毛,在此時插嘴進來,“你確定米花町那邊一切就緒?”
伏見宮惡玉從他無謂的臉上,看出了微不可見的擔憂。
他知道,對方在意的不是米花町本身,而是在兩個“看護者”都被調走之后的“被看護者”們。
更準確地來說,就是惠。
“你覺得我會拿這個來開玩笑嗎?”伏見宮惡玉挑眉。
但是伏黑甚爾不置可否,既不認同,也沒有說什么反對否定的話。
他只是在等一個確定的信息。
沒想到伏黑甚爾在這方面還挺較真的。
也可能是他做過不少用“模棱兩可”的言語糊弄人的事。
“我很確定。”
伏見宮惡玉的回答果斷而堅定。
他唯一真正需要擔心米花町的,就只有江戶川柯南的承受能力。
想到這里,他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嗯——
他相信柯南,那可是柯南,世界觀日常被震碎第一人,接受能力杠杠的……吧?
而被他寄予厚望的江戶川柯南,正在說著他人生當中能說出的最難聽的臟話。
——并不是真的罵誰,只是單純地用來表達自己的激烈起伏的情緒。
江戶川很少這樣做,但人真的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
他已經用自己無比強大的接受能力,接受了APTX-4869這種能夠逆行人細胞的黑科技的存在、接受了黑衣組織這種又強大又小丑的組織存在——這些都是勉強能用科學解釋的東西。緊接著,他又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接受了咒力、異能力這樣無論如何也不能用他自己世界觀解釋的東西。
可是,這些對世界觀的沖擊,他都扛下來了。
但那句老話怎么說的來著——你永遠也猜不到下一步究竟會踩到金子還是會踩到屎。
黑衣組織會發現他真實身份這件事并不真正讓他意外,一方面,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都在設想這一天的到來。為了應對這一天,他也預備了幾套不同的方案。
另一方面,伏見宮惡玉已經給了他提前的警示。
說起來,眼下的狀況其實比他最初設想的狀況要好很多。
他有時間能夠安排,讓他父母幫忙,想辦法不動聲色地他把身邊所愛的人轉移出去。
好消息是,毛利蘭遭受的襲擊才過去不久,她身體的恢復也才剛剛開始有起色——江戶川柯南萬萬沒想到這有一天也能成為一個好消息。
但這確實成了一個最好的借口,把小蘭轉移到一個更好的療養地。
工藤有希子只是和妃英里一提這個想法,后者馬上就表達了認同,并且在前者的引導下,選擇了地點,并且開始了行動。
至于毛利小五郎——難道他會拒絕嗎?
他只是有時候混了一點,但他對女兒的愛確實是無可置疑的。
更何況,這一趟對他來說,甚至也一點經濟壓力,妃英里的資產遠不是毛利小五郎能比的。
毛利蘭也很開心能看到父母一起出行,所以她很配合——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仍要留在米花町上學的柯南。
她確實提議讓柯南一起。
但整個計劃就是為了讓他們和危險源頭江戶川柯南分開,某個小學生便非常堅定地表示不想耽誤課程,所以便獨自留了下來。
但不是住在阿笠博士家,而是以住在阿笠博士家的名義,回到了工藤宅——和沖矢昴,AKA赤井秀一一起。
阿笠博士也不能留在米花町,太危險了。
他可以在外提供一些技術支持。
本來的計劃里,灰原哀也是要和阿笠博士一起的。但灰原哀已經厭倦了東躲西藏,她連FBI的證人保護計劃都不接受,又怎么會在這個了斷的節骨眼兒上離開?
更何況,宮野明美的消息也持續吊著她,讓她即使知道那不再是她的姐姐,也不能放任她的身體留在別人手上,被一個咒靈使用。
她想要結束這一切,要么自由,要么死,她早有心理準備。
這些幾乎都是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的布置,每一條線都非常順利。
雖然一直聯系不上安室透——連他的直屬部下風見裕也也聯系不到——但赤井秀一很確定,對方會保持某種程度的默契。
能夠在黑衣組織長期地潛伏下來的聰明人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對象。
這一切都很順利,一切都在預料之內。
江戶川柯南口袋里甚至隨時裝著兩顆實驗階段的解藥,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凱夫拉的特殊材料,延展性極好。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甚至在危險來襲的時候也半點不畏——好吧,在自己家的浴室遇襲還是讓他心臟一抖。
但至少在真正可怕的東西降臨之前,他沒有向下的情緒波動。
江戶川柯南連圍住自己的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楚,那一串頭顱就“咚咚咚”地接連落地。血液噴濺的速度甚至都比不上人頭落地的速度。
隨之而來的頸動脈噴泉狠狠地刺激著柯南的神經,他根本無處可躲,被淋了滿身。
緊接著,就是一股鋒利的冰冷感從背后襲來。
柯南才剛一轉頭,就看到一團——他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語言來形容的東西。
肉團?觸|手?
上面有連排的牙齒和數不清的大小眼珠。
很難形容江戶川柯南看到這個東西直接啃掉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上半身時候的感覺。
這已經超越毀三觀的級別了。
尤其是當這個“怪物”瞬間回溯,奇怪的身體部分融入了一張漂亮臉蛋的身體中的時候,那種恐懼混雜著惡心、驚訝和無法接受的情緒達到了巔峰。
“……鬼,先生?”江戶川柯南認出了這張臉。
即使對方那純白衣服上浸染的血液,和對方嘴邊殘留的明艷地紅色——這真的不正常;哪怕對方面孔依然一如既往單純地讓人驚詫,他也認出了眼前此人的身份。
“柯南君,你現在也變得可愛起來了!”
殺人鬼驚喜地把他舉高高,讓他能更早地沐浴到鮮亮的紅色。
他最喜歡的顏色。
“放我下來!”
江戶川柯南四肢亂動掙扎著,但這一點力氣完全不夠看。殺人鬼甚至還能騰出手來,順便剖開了另外一個敵人的胸口,將那熱氣騰騰的心臟徒手拽了出來。
柯南見過不少大場面,他真的見過不少。
殺人的手法在他的存儲里花樣百出。
但沒有一個、沒有一個能和眼前的場景相提并論。
這不是謀殺,這是屠殺。
即使是壞人——更清晰一點是亡命之徒——也不應該被以這樣的方式終結。
江戶川柯南實在難以接受,以非正義手段實現的非正義目的。
連帶著,他不禁疑惑,伏見宮惡玉知道這位“鬼先生”的真面目嗎?
惠和悠仁知道嗎?
他想告訴自己答案是否定的,但——他的理智又在說,如果,伏見宮惡玉不可能不知道。
“鬼先生”出現在這里,顯然是有預謀的。
為了保護?
保護他?
江戶川柯南胃部一陣抽痛翻涌。
終于在落地的一瞬間,他完全忍不住地吐了出來。
第 115 章
115
能讓江戶川柯南這種幾乎是在罪案現場長大的人, 因為罪案現場而嘔吐出來可不容易。
但殺人鬼就是這樣,輕易就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血液沿著瓷磚縫隙流入下水道,浴室外面的大門也在此時被狠狠地踹開。
殺人鬼手指在匕首鋒利的刀鋒上蹭著紅色的血痕, 他慢慢轉頭,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
他淺色的瞳孔在日光燈下顯得尤為透亮, 清澈如泉。即使是臉上、衣服上浸濕的血腥, 都無法污染他的雙眸。
誰都無法否認,殺人鬼是個極度矛盾的個體。
哪怕放到整個犯罪史上, 他都是絕無僅有的存在。
殺人鬼的臉上甚至沒有邪惡的影子,只有純真的渴望。
“你也是來欣賞漂亮的紅色嗎?”殺人鬼微笑地把玩著指尖的染血刀刃, 一點也不畏懼隨時可能穿透他頭顱的子彈。
眼前此人那身淺灰的睡衣讓他討厭地癟嘴,“無聊的色彩,你要不要也試試看更漂亮的顏色?”
殺人鬼幾乎沒有用疑問的語氣。
怎么試?
答案呼之欲出。
柯南趕緊把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吐掉, 著急地開口, “別,昴先生!”
一邊揮著手,一邊趕緊插|入了他們中間, 打破了這個對峙。
作為一個常年面對各種類型罪犯的人, 江戶川柯南在犯罪心理學領域是絕對的大師。他很清楚, 不論有什么前提, 像殺人鬼這樣精神純粹的罪犯都是絕對不能刺激的。
尤其是, 剛才那詭異的觸|手和肉團, 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屬于哪個生物領域。
甚至, 他都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歸入到生物領域之中。
這樣的類型具有強烈的“不可控性”,不論他對什么東西表現出喜愛和忠誠, 都無法改過他的不可控性。
柯南可不打算讓沖矢昴祭天。
也不打算讓自己祭天。
他強忍著惡心和厭惡踩過地上的血肉——整個浴室沒有一點干凈的地方落腳,柯南實在是沒有選擇。
“這是鬼先生!笨履辖o沖矢昴使了個眼色——又是警惕、又是安撫、又是暗示。
接著, 他轉頭看向殺人鬼,“這是昴先生!
赤井秀一不愧是赤井秀一,雖然眼前的畫面也讓他備受沖擊。即使是在黑衣組織里、即使他曾經是黑衣組織的殺手,也很少會見這樣慘烈的畫面。
但他很快地調整了過來,盡可能地減少自己身上的敵意,“沖矢昴!
“誒……好像是在哪里聽說過的樣子!睔⑷斯硗嶂^,像是在不整齊的記憶中翻找著什么,“!小伏好像提到過來著!彼难凵裢蝗皇似饋,那種激烈的殺意被一種無奈的抱怨所代替,“是不能‘改變’的人啊!
沖矢昴在伏見宮惡玉再三嚴明的“白名單”上,這就意味著殺人鬼不能在他身上持續自己高漲的情緒。
這讓殺人鬼有些失落。
不過——
他的眼睛馬上重新亮了起來,一把匕首甩了出去,差點把江戶川柯南腦后那一撮萬年不變翹起來的頭發給削平。
“噗嗤!”
這是刀入血肉的聲音。
沖矢昴猛然回頭,就發現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潛入了新的殺手。
浴室之外沒開一盞燈,這顯然是極好的潛行空間。
他皺起了眉。
黑衣組織一貫信奉的是“閃電戰”,殺手要少、要精、要快。他從來沒聽說,什么任務會同時要這么多人出動。
江戶川柯南如此重要嗎?
那為什么不直接用重武器轟掉整個工藤宅?
黑衣組織有什么好忌憚的?
明明都開直升機掃射東京塔了。
赤井秀一腦子里有萬千思緒,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不停,槍托砸在一個近身者的頭上,緊接著借著這個人倒下身體的掩護,他毫不猶豫地開槍。
人比想象當中還要多——
多很多。
他的槍聲暴露了自己在黑暗中的位置,他自己卻沒有注意到走廊另一頭竄出來的身影——
“砰!”
樓梯口另外的槍響終結了背后的襲擊,一束手電筒的燈光打了過來。
“小哀!”
開槍的人正是同樣聽到了響動的灰原哀。
在顯而易見的危險當中,她當然不能一個人住在阿笠博士家。
后者一手拿著手電筒,又用手腕支撐著手槍,非常標準的持槍姿態,緩慢上移。
突然,一顆頭顱沿著浴室的瓷磚滾了出來。
“啊——!”
灰原哀被嚇得驚叫出聲,槍口對準移動的東西,差點射出子彈,“你們,究竟在……”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了沖矢昴瞪大的雙眼,和大聲呼喚的什么。
灰原哀對危險的強烈本能讓她在突如其來的一瞬間,挪動了自己的身體。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感覺到肩膀一陣尖銳的疼痛,溫熱的液體順著手上的洞口流了下來。
“啊——你果然來了啊,欺詐師!”殺人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瞬間就探出了頭來,笑容盈在面孔上,像是真心歡迎著來客,“欺——詐師!”
灰原哀身后的身影順著墻壁的方向撫摸,打開了走廊的燈,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切,也照亮了自己的模樣。
“你可是給了我一個最大的驚喜啊,殺人鬼先生!逼墼p師一點也沒有理會捂著肩膀傷口、倒在角落里的灰原哀,她粉嫩的眼眸里仿佛盈滿了痛苦和悲傷,甚至連發紅的眼眶都以一種惹人憐愛的方式出現,“為什么要站到那一邊去呢,我們不是一起的嗎?”
殺人鬼看著欺詐師,透過她的外表,她能夠看到她純潔外表下充滿血腥的內在——他的眼神迷離了起來。
——啊,不得不說,欺詐師實在是太吸引人了,沒有人能比她皮下的一切更加血腥美麗。殺人鬼一直都很迷她。
從他們殺死第一個妄圖控制馬甲的“主人”開始,自他們在那個初始“靈魂”的身上發現了可以維系他們單獨生存的力量之后,他就意識到了欺詐師面具之下那種無與倫比的血腥美麗。
他們的“主人”換了一波又一波,那種極致的無情和在危險邊緣舞動出的鮮血淋漓一直都牢牢掌控著殺人鬼的“愛”。
——至少,外人會把這種糾葛看做是“愛”。
即使殺人鬼和欺詐師這樣的反社會精神病,在生理上其實并不具備愛人的能力。
但,他們彼此還是很享受這種感覺的。
直到一個核心進入了殺人鬼的身體——在他嘗試生啃了真正的“鬼”之后,那種馬甲體質里會定時刷新的精神狀態開始滯留。
一些記憶和感覺開始在他的身體里堆積。
當刺激的感覺開始反復停留積累,他的興奮閾值便開始不斷提高。直到原本讓他無比熱情的東西再也無法挑動他的神經。
他變得無聊了。
無聊得連欺詐師的計劃都不愿意參與進去。
殺人鬼把自己丟到一個飄蕩在太平洋上的輪船里。
那段行程讓他享受到了一些樂趣。
只有這種持續的樂趣能夠穩定他的精神。
否則,便是他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毫無疑問,殺人鬼非常危險。
就連伏見宮惡玉都承認,沒有立場和目的的殺人鬼,在某種程度上,比包括欺詐師在內的其他馬甲加起來都危險。
好消息是,殺人鬼對伏見宮惡玉這個第一次有所突破的高維靈魂非常感興趣——當然,先前也有一些“主人”意識到了危險,那是馬甲們脖頸上choker的來源。
只是顯然,那些人都沒有伏見宮惡玉走得遠。
至少現在看起來,殺人鬼對伏見宮惡玉的興趣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面對欺詐師那不知是抱怨還是質問的話語,殺人鬼只是一歪頭,笑瞇瞇地把頭發耷拉在肩膀的一側,“但是,小伏真的很有趣啊,這樣的靈魂,欺詐師也是第一次遇到吧!”
“哼嗯——”即使站到了對立面,但欺詐師還是對殺人鬼的話表示了認同,“確實,不是令人討厭的那種,但現在——他開始有些惱人了!
欺詐師喜歡刺激,但和殺人鬼喜歡的那種無休止的刺激不同,她更喜歡在自己掌控下的刺激——就像是玩弄自己貓爪下的老鼠一樣,玩弄人心、賦予希望,再剝奪一切。
顯然,伏見宮惡玉已經逐漸越過了欺詐師喜歡的范疇。
“真遺憾!睔⑷斯硖魟又p眉,袖口的匕首滑到了掌心,“不,也沒那么遺憾——我,一直都想看看的,你‘漂亮’的內在|裸|露在外的樣子。啊——”他一邊幻想著,一邊眼神迷離地陶醉了起來,“讓我……看看吧!”
他的刀和欺詐師的以一種肉眼見識不到的速度撞在了一起。
——欺詐師在戰斗一途上很弱。
這是個視覺上有的偏見和第一感覺。
但,她是欺詐師。
任何你所看到的東西,都是她所展示出來的東西。
她總能在危險的環境中,借助各種意外地保證安全——事實是,那些可都不是“意外”。
她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擁有連殺人鬼都無法比擬的速度。
就連赤井秀一都無法捕捉他們的行動軌跡,幾乎每一個動作都只會留下殘影。
江戶川柯南趁此機會用浴室的毛巾幫灰原哀止血——她肩膀的傷口太大了,如果不及時止血,她可能會撐不下去。
死。
人類失血過多,會死。
但,即使殺人鬼和欺詐師糾纏在一起,他們也并沒有一點時間放松。
黑衣組織今天是鐵了心要解決掉江戶川柯南這個歷史遺留麻煩——或許也包括了灰原哀。
剛才那些還只是一點“前菜”。
他們最大的優勢是這個熟悉的宅院和某位FBI的提前布置。
不論是赤井秀一還是江戶川柯南,在面對高壓事態之時表現出的抗壓能力都相當之強。
他們應付著層出不窮的攻擊——謝天謝地,這些攻擊都是人類科學范疇之內的攻擊,如果延展到另外的領域,他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當然,他們不知道,今夜在米花町內,任何“柯學”以外的東西都會被強烈的拒絕。
江戶川柯南的危險境遇刺激著世界意識的保護,米花町像是個世外之地,在此刻強烈地拒絕了一切“外力”。
只不過,唯一令人赤井秀一不解的地方在于,建筑樓外,似乎有黑影在蹲守著什么。
在黑衣組織迫切地想要完成的刺殺任務之外,他們還在埋伏著另外的什么人。
赤井秀一不知道,這是欺詐師的判斷。
她猜測了伏見宮惡玉的行動軌跡。
但這是第一次,她的判斷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第 116 章
116
埋伏在外的人, 終究是不會等來任何人的。
伏見宮惡玉此時并不在米花町,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趕來米花町。
控制馬甲們并不算困難,他們只要能被暫時制服住, 伏見宮惡玉就能輕易地摸到他們脖頸上的choker。
這些至少能夠暫時抑制住馬甲們的反抗行為。
伏見宮惡玉稍微有一點擔憂這種控制能給醫生帶來的影響,畢竟choker看起來只是套在馬甲們的脖子上。醫生的話, 在割喉之后應該也是能迅速將自己修復起來的吧?
他有一瞬間的懷疑, 但很快就放過了自己的大腦。
這種強制束縛如果能被以這種方式去掉,那在他和欺詐師撕破臉后, 馬甲們就都應該想辦法把這些東西去掉了,怎么可能還留個破綻給他。
總不能是什么陷阱吧?
所以, 真正難以把控的不是馬甲,而是太宰治這個人。
眼見著弦月高懸,黑夜籠罩了大地, 他仍然很難說服對方。
“哼嗯——”太宰治發出一陣拉長的鼻音, 表示著自己的不屑。
和青春期小鬼交流真的太困難了。
雖然一般人不會把太宰治的難搞歸到青春期的欄目里,但就伏見宮惡玉的視角來看,這著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認真的, 太宰君!
“既然這么難搞, 干嘛并不直接殺了他們, 你舍不得嗎?”太宰治低頭看著被choker束縛得順從的醫生和運輸工, 思考著下次打賭該給中也的choker上增加點什么有趣的功能, “還是……不敢?”
“說真的, 要是能這么簡單地完成任務, 我巴不得!狈妼m惡玉捂著頭,“我已經試過了, 他們不會死的!
“哦?是嗎——”
太宰治挑著眉,下一秒, 他毫無征兆地對著醫生的心臟開了一槍。
連伏見宮惡玉都被這沒一點抬手前搖的行動嚇了一跳,甚至有一瞬間的感同身受,仿佛這顆子彈也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胸口發悶。
子彈穿過了醫生的胸口——沒有留在身體里,而是穿過去了,這是個好消息——在choker的控制之下,她甚至沒有機會用自己那無與倫比的技術幫自己縫合傷口。
醫生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意料之內的奇怪事隨即就發生了。
那個染血的洞口迅速愈合了起來,甚至沒有留下疤痕。只有白色衣服上留下的血痕證明著醫生曾經受過傷。
沒有核心支撐的馬甲們的身體都是由虛擬的某些東西組成的。
像是一串數據。
太宰治的一槍,仿佛在這串數據里增加了一個空格。在精密的運行里,這個空格或許會產生影響,但想要刪掉這個空格,也就是動動手的事情。
“哇哦,有意思!碧字谓邮盏搅酸t生挑釁的眼神,非常干脆地在她身上清空了彈夾。
像任何一個喜怒無常的青春期,“這算是什么特殊體質——像是天元的那種?”
伏見宮惡玉捂臉,假裝自己沒有聽懂他言語中的試探,直白地說道:“不一樣,他們……就是,存在形式不一樣!边@可是大實話。
醫生露出一抹惑人心神的笑,活動著掙開了一點束縛——至少讓自己擁有了說話的權利,“那是當然的了,你可是我們的護身符。只要你活著,我們就不會死。問題在于,你愿意為了這些……不屬于你的東西,而犧牲你自己嗎?”
伏見宮惡玉看向她。
他知道對方是故意這樣說的,醫生就是想把這個情況透露出去,把他逼到一個毫無退路的境遇。
但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威脅伏見宮惡玉已經太晚了。
他猜不透過程中會經歷的所有事,但是結局、他想要的那個結局——他卻輕易地預見到了。
“醫生小姐,我是真的在認真思考哦!狈妼m惡玉并不介意把這個情報泄露出去——事實上,太宰治從邊緣試探,發現這個聯系是遲早的事情。
與其讓對方在一個伏見宮惡玉察覺不到的時候發現,還不如早早地就揭露出來。至少這樣,事情仍算是在掌控之中。
他假裝不在意太宰治若有若無的視線,“我可以保證的是,就算是要同歸于盡,好處也絕對落不到你們的頭上!狈妼m惡玉臉上寫滿了認真,“咱們可以走著瞧。”
他說著,蹲下身,在醫生的白大褂里尋找著麻醉劑,把她的東西,用在了她自己和運輸工的身上。
這種類型的藥物還是會起效的,只是醫生的抗藥性非常離譜,伏見宮惡玉保險起見,還抄起石頭給了她后腦一下。
物理麻醉有時候更好用。
做完了這些,他才站起來,重新面對太宰治,“只要「書」還在你體內一天,你就是目標!
“那是不是會有很多人想要殺我?”太宰治的眼睛一亮,語氣中充滿了期待。
伏見宮惡玉可是專門研究了一番對方,這個時候當然不能順其心意,于是從善如流,“更多人想要折磨你,殺了你可無法獲得「書」,沒有人會希望你死的!
而且,沒有“鑰匙”,也無法取出核心。
剛才在濃霧里,他確實用自己體內核心的一些力量,幫助中島敦短暫地誘出了另一部分核心力量。太宰治讓這股力量流入中原中也的身體,彌補了中也靈魂和「荒霸吐」連接的缺陷,平復了「荒霸吐」的焦躁。
但,這畢竟是暫時的。
太宰治不可能讓一個陌生人來“開發”自己,只要他內心的防備還在,想要強行提取世界核心就非常困難。
非自愿的過程會變得非常痛苦。
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并非誰都和天元一樣,有過無限的時間來貼近世界意識,然后在宿命的輪回中,理解了“命運”的真正含義。
太宰治太年輕了。
不論他有多聰明,他意識中的很多東西,事實上都是不完整的。
果然,聽了伏見宮惡玉的話,太宰治癟嘴,“折磨?我最討厭疼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人有機會打開你——”他說著看了一眼被伏黑甚爾順毛的老虎,中原中也也靠在老虎的身上,那柔軟的毛發實在是太舒服了。
太宰治眼中閃過一絲黑暗,“你是在挑唆我殺了他嗎?”
之所以用“挑唆”這個詞,更多的不是針對中島敦,而是針對中原中也。
后者顯然已經把中島敦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作為「荒霸吐」的載體,他本身也對“鑰匙”有強烈的保護欲——奇怪的點在于,他對太宰治反而沒有這么直接的欲望——但如果有誰要介入這套保護系統里,無疑會遭受到中原中也的強烈反噬。
哪怕這個人是太宰治。
“啊?不,當然不!”伏見宮惡玉瞪大了眼睛,激烈地反對,“我只是讓你自己最好不要輕易嘗試——當然,我猜你還是會嘗試,但最可能的結果是你取不出來「書」,”畢竟太宰治沒有天元那樣和世界意識的強烈聯系,想要完全取出世界核心,一定需要伏見宮惡玉這樣能和世界意識建立聯系的人的幫助,“友情提示,那很痛,那個過程會非常痛,歡迎嘗試!
伏見宮惡玉這樣說著,心里卻也知道,太宰治是不會因為別人的言語而退縮的,他有點期待對方失敗之后的表情了。
接著,他繼續說道:“而且,你不能殺死中島敦。和「荒霸吐」這樣的‘護衛’一樣,‘鑰匙’需要一個載體。中島敦就是‘鑰匙’選擇的適格者。適格者會死,但要是不會。一旦沒有了中島敦這個載體,毫無歸處的‘鑰匙’就會被你這個核心所吸引——剛剛你也看到了,「書」頁失去載體之后的樣子——‘鑰匙’與你合二為一,就意味著你會長期處于一個‘打開’的狀態!
打開,但是又無法讓世界核心離開,那種狀況對身體的撕裂感是會把人折磨瘋的。
——雖然,太宰治現在也不能算是“不瘋的正常人”,但在此之上繼續瘋那就是下一個等級的危險了。
“你可以嘗試一下那種疼痛,然后想象它的無限延長——”伏見宮惡玉用太宰治難得會忌諱的東西來威脅他,“哦對了,順便一提,如果到了那種境遇,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你真的會和天元一樣,處于一種‘不死’的狀態。等等……我為什么要提醒你,你要是不死的話,也就意味著「書」的安全,對我來說最好了。沖吧,太宰君,你還年輕,人生的痛快就在于勇于嘗試!”
其實關于“不死”完全只是一種猜測,伏見宮惡玉并不肯定。
但是,這種話用來反向威脅太宰治卻是再好不過了。
果然,聽到這話,太宰治的臉一垮,指責道:“好狠的詛咒,伏見宮先生,你可真是個惡毒的人!
“哇,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伏見宮惡玉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最沒資格說這樣的話了!
誰有資格被太宰治說一聲“惡毒”啊。
第 117 章
117
說服太宰治不是一個容易的工作, 但是吊起太宰治的胃口就沒有那么難了。
至少,在這個太宰治完全陌生的領域上,他的興趣被無限制地調動了起來。
而恰好, 他對森鷗外的忠誠度沒有那么高。
伏見宮惡玉對此毫不懷疑。
他倒是很愿意用馬甲的“所有權”來換取一些樂趣,這些樂趣當中或許還包括著森鷗外的驚異和不愉;另一方面, 他也可以幫中原中也瞞下中島敦的存在——至少在他不需要的時候, 中島敦可以被放在棋盤之外的位置。
順便還能撈一個中也的人情,靜待下一次有什么中也不想做的事情時, 把這個人情用出去,或者可以在他自己剛剛創刊不久的□□內部雜志《羞恥中也》上。
太宰治對此很熱衷。
他將中原中也視為自己的“狗”, 自然更希望“狗”的忠誠交付給他,而非是另外一個“主人”。
某種意義上,太宰治和森鷗外竟然還有這樣的競爭關系。
想想都覺得有趣。
伏見宮惡玉并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世界核心都收為己用, 他需要的是那些都不能被收到馬甲們的口袋當中。
只要在這一點上達成共識, 他在其他問題上都是能退步的。
他在這個世界里可沒有什么要持續維系的利益。
伏見宮惡玉很放心的點在于,太宰治本人對自己體內的力量很好奇,在他自己研究透徹之前, 他是不會把這股力量讓給其他人的。
而世界核心可沒那么容易被研究透徹。
所以, 只要他的行動夠快, 太宰治的不安定因素就追不上他。
至于囚禁馬甲們, 伏見宮惡玉自有理想的地方——當然也是為了防止變故——他并不打算把這個任務交付在港口黑|手|黨的勢力范圍內。
尤其是不能交給太宰治。
他有信任太宰治的地方, 自然就有不信的地方。
更何況港|黑的森鷗外也不是瞎子, 沒有那么好糊弄。
咒術界的局勢則是太過復雜, 即使有天元的身份在,他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摸清所有的內部環境。再加上欺詐師的根基, 他是暫時占據了一定上風,但誰也不能保證她沒有暗棋埋在咒術環境內。
這一點, 伏見宮惡玉并不想冒險。
武裝偵探社則是規模不夠,他們已經受自己委托接下了一個重要的任務,在此時最好不要被分心太多。
不過……種田長官倒是通過坂口安吾給他提供了一點可以幫助現狀的線索。
在橫濱尋找一個絕對中立的人不容易,卻也沒有那么難。
雖然他尚未找到那只他想要找到的黑貓,但是,橫濱當中顯然還有另一只貓咪主動進入了他的視野。
安置過后,已經是后半夜,哪怕是伏見宮惡玉都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疲憊。不是熬夜熬出來的那種困倦,而是一種身心俱疲的沖擊。
他在短時間內為了應對突發狀況耗費了太多心力,再加上接連而來的興奮,他的腎上腺素今晚飆得太過,腦細胞也死得太多了。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能休息。
他有一件今晚非做不可的事情。
伏見宮惡玉把殺人鬼留在了米花町,一方面是為了應對欺詐師,雖然不確定殺人鬼的忠誠,但他能確定殺人鬼的興趣,對方想要看到狼狽的欺詐師,就會全力以赴;另一方面,伏見宮惡玉也需要擺脫殺人鬼,至少在一個短暫的時間內,他需要確保殺人鬼的眼睛沒有跟在他身上。
那個馬甲隨心所欲,論相處時間,殺人鬼和伏見宮惡玉之間并沒有共同消耗太多。但是,伏見宮惡玉卻不能確定,每一個二人分別的時間里,殺人鬼的動態。
這種狀況就無法保證絕對的隱秘,無法保證他接下來要去取的東西,能夠瞞在殺人鬼眼皮子下。
他打開手機,看著芥川龍之介發給他的目的地地址和會面位置——要在深夜去拜訪他的同學,當然需要一點引薦。畢竟是伏見宮惡玉自己有求于人,他自然不希望制造矛盾。
也正是因為這個行程,所以米花町的危機,便真的只能交給米花町的人來解決。
好消息是,雖然黑衣組織最開始那猝不及防的一波攻擊非常強勢,但卻不知為什么,有些后繼無力。
反倒是讓赤井秀一和江戶川柯南有機會呼叫支援。
對手不是什么超自然生物,而是人。
也只是人。
不論敵我雙方那一邊,都沒有偏離天平的衡量。
甚至連伏見宮惠和虎杖悠仁都不在,他們在放學后便被臨時家長織田作之助接走了。
——伏見宮惡玉既然確定了危險下米花町對超自然力量的排斥,他自然不會讓那兩小只留在米花町。
跟著織田作之助行動是最安全的選項,這也是伏見宮惡玉敢給伏黑甚爾打包票的原因。
只是這些,江戶川柯南并不知道。
“你認為這是安室先生的手段?”他轉頭去看沖矢昴。
對方的臉上留下了一個子彈劃過的傷痕,這傷害了他的“面具”,卻并未有血液留下!耙欢ㄊ,否則定點打擊,組織內有更加高效的手段。而且第一輪攻擊過后,整個攻擊的速率和密度都有所下降,這一定是有人從內部操作。除了他,你還能想到第二個會這樣做的人嗎?”
事實上,不是“會不會”,而是“能不能”。
黑衣組織當中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臥底內應,比如水無憐奈,但是在那次酒吧事件之后,黑衣組織就基本分成了兩個部分。
內部的核心,和外部的結構。
而后者,全部可以劃分到壁虎尾巴的范疇里,隨時可以被丟棄。
這個關鍵時期,外部結構中的任何人,都無法起到足夠好的效果。
安室透是唯一一個有能力提供幫助的人。
赤井秀一按了按傷口,里面真正的臉皮只是因為戰斗而微微發燙,毛孔里透出來的汗液被悶在□□里,非常難受。
事情已經到了如今沒有轉機的地步,隱藏身份也就顯得意義不大,他便干脆利落地脫去了偽裝。
“朱迪他們已經收到了我的信息。”他更換了手槍彈夾,先前的子彈已經耗盡,“但我們的戰斗不能一直停留在這里,這里的地形復雜,太容易藏殺手和狙擊了!
他說話間,工藤宅的外墻已經塌了個干凈——這個動靜就是欺詐師和殺人鬼制造的了。
越是一覽無余,他們的位置就越容易暴露。
“而且周圍還有幾棟房子的人沒有撤完。”江戶川柯南緊皺著眉,既然預見了危險,他當然會有想要清場的想法。
好在周圍的幾棟鄰居和工藤家都有些關系,工藤優作以自己的名義邀請他們參加自己的讀書紀念會,大多數的鄰居都不會拒絕。
只是黑衣組織來得太快。
使得這些鄰居沒能全部離開。
“博士把車留在了他的后院!被以яR上接話。
赤井秀一一挑眉,“不是我有什么歧視,但阿笠博士的車?那似乎并不能起到足夠的效果!
敵人也是開車來的,想要上演公路追逐戰的基礎至少要有一輛能在《速O與激情》里出演的硬件設施吧?
灰原哀只是白了他一眼,“那輛車被徹底改裝過了,自從之前在路上被人別車之后,阿笠博士可是下了決心改造。他花了近三個月的時間閉關,設計圖制作的時間更長。不過為了保持低調,車輛外觀的變化不大。”
江戶川柯南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阿笠博士之前的閉關是在做這個?”
“不然呢?啊對了——順便一提,你的滑板也修復升級過了,就在車里,我放到了后座上!被以目诖锩鲕囪匙丟給赤井秀一——這個成年人顯然是他們中間最方便開車的那一個,她快速描述了一下車輛?康奈恢茫艾F在的問題是,就算我們知道了位置,又該如何轉移?”
“和阿笠博士家連接的巷口里肯定有人埋伏!背嗑阋缓芸炀妥龀隽伺袛。
江戶川柯南看著外面的天空,低頭沉思了幾秒,一個計劃在腦內形成,他自信一笑,將腰帶取了下來,“對,地面上有人,可天上卻是沒有的!
窗外,月亮被飄來的烏云遮蓋,黑暗短暫地降臨。
就在這片黑暗中,突然有什么東西墜落在地。
有紅點瞄向地面開槍的瞬間,裸|露的窗邊突然充氣起一個巨大的足球——簡直是像熱氣球一樣的足球。
甚至比熱氣球還要大,在短短幾秒內,迅速膨脹到了塞滿兩棟房子之間巷道的程度。
巷道當中藏匿的人都下意識地連滾帶爬躲開了這個從天而降的一團陰影。
這一幕還是具有一定沖擊性的。
在這個膨脹的一刻,三個大小不一的影子迅速跳躍上球,在柔軟且富有彈性的球面上一彈、一滑,輕而易舉地轉移了自己的位置。
等到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三人已經安全落地。
灰原哀對這棟宅邸和阿笠博士改裝車的存放地最為熟悉,一馬當先地做領頭羊,帶明了方向。
“赤井先生!”柯南提醒。
后者余光一掃,已經判斷到了足球膨脹的閾值,他開了槍。
“砰!”
一聲足夠震暈人耳膜的聲響在空中爆發,足球里面的氣體在撕裂的膨脹衣外徹底炸開——只能說,希望巷道中的人一切安好。
柯南的足球不會要人性命,但是卻也足夠讓他們眩暈。
趁著這個時間,他們便有機會坐上汽車,將欺詐師和殺人鬼的戰斗拋之腦后。同時,也繞開了黑衣組織的正面進攻。
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轉守為攻。
第 118 章
118
赤井秀一對安室透的行動和心理拿捏得很到位, 他們在欺詐師被牽制后所得到的喘息機會,都是安室透想辦法運作來的。
而同樣,安室透對己方的心思、赤井秀一指揮下FBI的行動也琢磨得非常到位。
甚至, 這比他直接聯系風見裕也還要默契。
他很討厭FBI,但此時卻也不得不承認, 這個時候確實不是什么搞內訌的好時候。黑衣組織所受到的創傷前所未有, 但實際上卻未動核心——黑衣組織的核心就是烏丸蓮耶。
他在烏丸蓮耶身邊,已經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對方在不動聲色地轉移自己的資產、隱藏一些核心成果、再盡可能地銷毀證據。
不需要多費勁,安室透便已經能夠判斷, 對方在準備隱匿了。
隱匿身份,臥薪嘗膽,等待東山再起。
烏丸蓮耶絕對做得到這一點。
安室透很清楚, 一旦給了對方喘息的機會, 那就是春風吹又生。他踩著許多尸體走到這個核心圈子里,仍然有不少運氣的成分。下一次、下一個繼任者,可不一定能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 即使一直沒有就和他的上線、下線聯系, 安室透也做出了行動的決定。
機會總是轉瞬即逝的。
或許是因為他的情報功能, 或許是因為對他的有限信任。
所以, 諸多掃尾的工作并沒有落到他頭上。
安室透總有一種預感, 烏丸蓮耶在評估他。只要他露出一點破綻, 馬上就會被滅口。
朗姆就是這樣死的。
但這對他來說也是也給機會。
烏丸蓮耶不相信任何人的判斷——甚至連貝爾摩德的判斷也不信任。
所以, 每一個人的忠誠他都必須親自過目。
“親自”也就意味著,安室透有機會接近他。
這樣大的組織頭目, 殺只是最低限度的目標,如果能活捉的話, 其價值不可估量。
安室透調整著手表——誰能想到,柯南手上的神器有一天也會在他的手上發揮作用。
麻醉針的效果絕對足夠,但是,這里面只有一根針,也就是說,他只有一次機會。
他靜靜等待著。
尤其是等待著烏丸蓮耶將琴酒派出去。
后者對危機的感知能力太強了,叛徒雷達時刻都亮著,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還有貝爾摩德——這個家伙也一直都若有若無地關注著他。
“怎么樣,波本,身體好點了嗎?”她的睡裙沒有一絲褶皺地垂在小腿上,她靠在門邊,看著臉色似乎并不好的安室透。
后者虛弱地笑了笑,褪去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故意露出一點不夠嚴密的破綻,“我還是第一次體驗被咒術影響身體的感覺。警告——最好不要體驗!
“影響這么重?”
“呵——”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發出了一點氣音。可謂是演技一流,表現真實,甚至讓自己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壓抑的怨氣,“或許你試試?”
這種私人情感是正常的,貝爾摩德就喜歡操縱這種微小的情緒變化。
“我的紳士波本,”貝爾摩德的手指從安室透的下頜劃到喉結,隨即攥住了他的領結,“你不應該讓這種事發生在一個淑女身上的!
安室透垂眸,“當然,My lady!
他這毫無破綻的態度讓貝爾摩德放松了警惕。
但他知道,那個女人的疑心常在,她可一點不比琴酒好糊弄。
后者好不容易才被委派出去。
安室透極度想要搞清楚,烏丸蓮耶究竟是接到了誰的信息,才會如此果斷地想要殺死江戶川柯南,甚至沒有多少猶豫就讓琴酒出動了。
從這件事上能看出來,烏丸蓮耶對琴酒的信任仍然是多過懷疑的。
那畢竟是他親手從小培養起來的人才。
這么短的時間里,他能做到的布置非常少,一些諫言、一些建議、一些欺上瞞下的行動。
但當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意味著其他行動也必須在今天進行。
否則如果琴酒成功了——當然,他希望這不會發生——他做的事,很快就會暴露;而如果琴酒失敗,那么一定會讓烏丸蓮耶更加應激。
等不了了。
他應付著貝爾摩德——以他調酒的技術,把高度數的酒精做出低度數的口感并不算難,他也對貝爾摩德的酒量非常清晰。
等到對方的意識有些渙散之時,他假借去洗手間的功夫,摸走了對方的通行證,穿過走廊,徑直去往了烏丸蓮耶的臥室。
——通常烏丸蓮耶所在區域的幾個走廊都有電子門鎖,安室透猜,除了烏丸蓮耶本人,也就只有貝爾摩德擁有通過的權利了。
果然,通行的門禁卡可以使用。
他應該感謝烏丸蓮耶的轉移也比較匆忙,所以這個安全屋并非什么生物識別,否則事情只會更加麻煩。
而這整個安全屋里,只有那一個臥室能夠收到信號。
他大概知道安全屋的位置——雖然來的時候被蒙上了眼睛,但通過聲音、車速和方向來辨位是他訓練的基礎。
只要信號出得去,安室透相信風見裕也的行動速度。
他沒有敲門。
畢竟他需要的是先機。
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烏丸蓮耶會在休息呢?
當然,這樣的好運很少會落到他的頭上。
烏丸蓮耶皺眉看著“不速之客”,手已經放到了桌下。
安室透知道,他手里拿著武器。
擋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電腦阻礙了視線,他必須靠得更近——他適時轉動手腕,讓手表的側面朝前。
“波本,我好像沒有傳喚你!
烏丸蓮耶的語氣非常危險。
在這個敏感時刻,任何不正常的舉動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他在對方眼神的打量下,馬上舉起雙手,展示著自己的無害。
“BOSS,琴酒回來了,只有他一個人,狀態非常差,貝爾摩德正幫他壓著傷口……在胸口,已經有失血過多的前兆。”
他控制著自己的語速和表情,讓慌亂藏在話語的尾端,不動聲色地解釋著門卡的來源。
他不需要烏丸蓮耶的絕對信任,他只需要一個破綻。
“什么!”
就像他所預料的那樣,烏丸蓮耶驚訝得猛然站起。
只要給他幾秒鐘回神,他或許就能迅速意識到安室透言語中的諸多漏洞——比如,琴酒不可能毫無征兆地進門來,安全屋前有報警器和監控;再比如,貝爾摩德竟然要自己處理傷口讓其他人來報信。
但,安室透需要這一個瞬間足夠了。
他不需要江戶川柯南常用的瞄準動作,幾乎沒有任何征兆,打開的腕表射出一根細針,麻醉的效果瞬間從烏丸蓮耶的脖頸上蔓延開來。
安室透腳步跨上去,接住了對方倒下的身體,防止烏丸蓮耶壓到什么不該壓到的按鈕。為保萬全,他把暈倒的身體綁緊,有找東西塞住了他的嘴,防止他中途醒來,還順帶手地把對方的手槍別到了自己的腰后。
畢竟麻醉的效果在每個人身上的表現不同,他絕對不會在這個地方冒險。
他坐到電腦前,利用連接的網絡迅速將指示通過緊急聯發給了風見裕也——他不需要解釋,只需要傳達指令。
當然,在這臺電腦的定時清理之前,他想要盡可能多地獲取信息。尤其是那個讓烏丸蓮耶緊張得要馬上殺死的江戶川柯南的信息來源。
手機上已經不剩下多少痕跡了,烏丸蓮耶隨用隨刪。但這個人物如此得烏丸蓮耶信任,他覺得電腦上或許也留下了什么。
可他還沒來得及有太多的動作,就猛然聽到了一點布料摩擦的聲音。這讓安室透迅速警覺了起來,將手槍的保險栓打開。
聲音是從內間傳來的,那里是烏丸蓮耶休息的私人地方——那里有人!?
安室透壓低身體,槍口按在門沿邊緣,讓武器與自己的視線幾乎同步進入了門縫之中。
下一秒,他愣住了,一瞬間,他連手上的槍都端不住。
“……景光?”
第 119 章
119
安室透心中的震驚無可復加, 甚至很難用言語形容他看到這個人后的感想。
諸伏景光死了,他是親自確認了摯友的死亡——心跳、脈搏、呼吸,沒有任何一項生存的可能。
這是他永遠無法忘記的傷痛。
然而, 他卻也同樣不會認錯諸伏景光的面孔。
安室透快步靠近,迅速檢查著連接在景光身上的儀器——這些都是記錄他生命體征的基礎儀器——它們更加真實地昭示著諸伏景光的生存。
除了這些基礎儀器, 真正值得注意的, 是連在景光額頭往上的一系列貼片。
這是記錄腦電波的裝置,安室透曾經多次在“宮野明美‘的實驗場所里見到。她總是需要保證試驗品在實驗過程中的接受能力和活躍度。
這甚至是一項有決定意義的數據。
也是從那時起, 安室透給自己加了一項課程,他需要能看懂她的實驗數據。
沒想到, 這項技能沒在”宮野明美“的實驗室里用上,反倒是用在了不應該存在的人身上。
“……活躍!卑彩彝缚粗劬圖迅速作出了判斷,這意味著諸伏景光并不只有一個軀殼, 他的大腦還活著, 還有足夠的思考能力。
這便說明,諸伏景光的現狀只是昏迷——而且很可能是和烏丸蓮耶一樣狀態的外力昏迷。
烏丸蓮耶的屋子里可不會平白多這么一個陌生人。尤其是在這種關鍵時刻——這種危險時期。
他一定是想在這個身體上做神什么文章。
桌子上擺放著一沓不通顏色的護照,安室透將其打開, 每一本護照上都有著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國籍和不同國家的簽證, 但相同的是每本護照上的照片。
全都是諸伏景光本人。
而且是近期照, 和眼前諸伏景光臉部的每個細節都對得上。
安室透看著床上緊閉雙眼的人, 用眼神細細描摹諸伏景光的輪廓——突然他瞳孔一縮, 察覺到對方額頭貼片間似乎有幾筆皮膚之外的顏色。
他心里“咯噔”一聲,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胸口彌漫開來。
他不可置信地靠近, 更加仔細地觀察——
那個顏色連成一條線,直直地橫在諸伏景光的額頭中間——和“宮野明美”額頭上那個如出一轍。
安室透呼吸一重, 胃部一陣抽痛惡心。
一想到某個可能,他便抑制不住想要嘔吐的感覺。
一股無名之火從他的胸口燃燒, 他大腦當中的某根弦瞬間崩緊,甚至到了一觸既斷的地步。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碰了上去,下一秒,那根線條竟就這樣被擦掉了一片。
安室透眉頭一緊——這還不是一條疤痕,而只是一個預備使用的線條。
他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迅速冷靜下來,將手上的線索全部整理到了一起。
且不去深究諸伏景光還活著的原因——此時的他沒有更多線索,實在不可能想出個結果來——景光在這個時間點、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里只有一種可能——
烏丸蓮耶把他視為“退路”的一部分,或者說得更直白一些,諸伏景光就是烏丸蓮耶的退路之一。
這個結論讓安室透攥緊了拳頭,同時也讓他心臟一沉到底。
烏丸蓮耶會選擇使用諸伏景光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那便是他認為諸伏景光的這張臉、這個身份能夠讓他度過危機。
什么樣的身份能在此時起到這種作用?
一個黑衣組織的前成員?一個路人?
都不是。
烏丸蓮耶需要一個敵人,一個和黑衣組織站在對立面的人。
可問題就在于,諸伏景光并不是以一個“臥底”的身份死去的,他更多的是作為“殺雞儆猴”里的那只“雞”而死的。*
可悲的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室透就是那只“猴”。
即使作為臥底,諸伏景光的心軟也總在不經意間流露——這些行為特質讓他成為了別人的眼中釘,也讓他在某些事上“辦事不利”。
在黑暗的地方,有任何“白點”都會成為原罪。
平心而論,這并不完全是諸伏景光的錯,也有安室透一份兒。他們兩個是在警校當中被選走的,便不可避免地帶有象牙塔的天真和警校少年的一腔熱血。
彼時,雖然已經見過了不少黑衣組織的黑暗,但卻總在某些地方認為自己能為人所不能為之事,所以揮灑過許多不應該有的善良。
最終,這種善良招致殺身之禍。
諸伏景光把兩個人的錯誤擔了下來,用自己的命把安室透送到了更遠的地方。
和赤井秀一比起來,或許安室透自己才是那個真正踩著諸伏景光尸體“上位”的人。
就是這樣的變故才最戳人的心窩,讓后者在痛苦中不得不尋找一個情緒的宣泄口,否則在看不到希望的墜落里,他怎么能堅持得下去?
安室透用力閉了閉眼,把自己從浮浮沉沉地情緒中拔了出來。
這樣隕滅的諸伏景光,試問如何才能成為烏丸蓮耶視角下的“護身符”?
只有一個解釋——
他知道了諸伏景光的臥底身份,甚至,他很有可能知道了諸伏景光所在的具體單位。
烏丸蓮耶現在就在日本,所以才會選擇日本公安的臥底——這樣,即使在撤退中出了意外,他也有一個身份作為擋箭牌以用來緩沖。
甚至有一定的可能將自己的身份完全洗白、滲入內部反向臥底。
那,究竟需是什么時候知道,才能讓諸伏景光活到今天、或者至少將他的身體保存至今?
難道烏丸蓮耶一直都在設計這類的退路嗎?
他知道了諸伏景光的身份,又為什么會不知道安室透的身份呢?
如果知道了,此時不聲張難道是為了利用安室透對諸伏景光的感情,以此為籌碼嗎?如果不知道,那又是什么樣的消息來源,竟然能將他們一起進入組織的二人完全切割?
臥底的“是”與“不是”之間沒有模糊地帶——或者說,中間地帶就是“懷疑”。可如果是懷疑,那么便說明烏丸蓮耶沒有刻意的利用,那么安室透早就是必死之局。
在這個安全屋里,懷疑即是死亡。
各種思緒在他的大腦中碰撞,安室透清晰地感覺到,在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一直在默默地推動著一切的發生。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復雜的情緒全部壓下去。現在思考那些未知之事毫無意義,他必須專注于眼前。
這個線條的“換腦”是“宮野明美”——也就是加茂憲倫的技術,也便一定需要對方在現場。而那個人最近頻繁出入,安室透是算好了對方不在的時間。
但諸伏景光已經在這里,甚至連額頭上的線都畫好了——這個手術在即,對方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打破最近的行動規律突然返回。一旦回來一個咒術師,就等于增加了一個極不穩定的變數,暫時被控制住的局勢隨時可能會變得更加復雜。
他需要盡快完成手上的工作。
安室透用力地抓著諸伏景光的冰冷的手,一番思忖過后,他還是選擇更加穩妥的做法,將諸伏景光的手鎖在了床沿。
在他睜開眼睛之前,他實在是無法保證諸伏景光身體里的究竟是誰——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誰”。
也許死過一次的諸伏景光早就不再從屬于“人類”的群體。
這么多年,安室透早就學會了不再感情用事。
“!薄
一個簡短的提示音在電腦上響起,激得安室透迅速坐回了電腦前。
是風間裕也的回信,乍看上去只是一封求職的郵件發錯了位置。但實際上這封標準格式的回信本身就代表著“已收到,行動中”,收信人哪怕在緊急情況也能收到最基礎的消息。
而閱讀者如果有時間和機會詳細查看內容,那么將里面特定行數的假名按照一定規律重新排列組合,便是更加詳細的部署。
和安室透預料的一樣,風間裕也的反應速度非常喜人。
那接下來,他便要在增援達到之前,解開安全屋的全系統防御——這需要相當程度的時間和精力——并且把里面所剩為數不多的人,盡可能地控制起來。
尤其是貝爾摩德——他甚至不能讓她輕易死去,貝爾摩德知道的東西一點也不比烏丸蓮耶少,甚至因為她的活動性質和情報習慣,她所了解的東西更加全面。
她眼中的組織是立體的,反而是烏丸蓮耶,居高臨下久了,自然會變得片面。
同時,也只有他們二人所了解的內容,能夠達成完美的囚徒困境,這說不定會在后續的審訊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安室透不能保證,但卻想要盡可能地為后續推進保留更多機會。
他希望貝爾摩德最好已經醉了過去,這樣便能省去很多麻煩——他把武器拿在手里,深吸一口氣,在大腦中將安全屋的格局全部過了一遍,并且盡可能全面地預設可能出現的情況。
這才算是做好了最終行動的準備。
第 120 章
120
只可惜, 安室透的人生,從來沒有“運氣”一說。他破譯了烏丸蓮耶的防御密碼,解開了大部分的防御設置, 但門正門仍需要一道手動程序。
程序復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密碼的不完全。
安室透從最一開始就在觀察著烏丸蓮耶,防御密碼的獲取對他來說并不算困難, 真正麻煩的是一層動態密碼。
按照烏丸蓮耶的更新速度, 每隔四到八個小時就會更新一次。和固定密碼不同,動態密碼更具隨機性。
安室透無法破譯一組六個數字的無規律的密碼, 所以便必須要啟動大門的緊急制動——換而言之,他需要破壞大門, 以刺激安全屋內的緊急系統重置動態密碼。
不過,緊急程序一旦啟動,整個基地都會陷入警笛鳴告之中。
所以在此之前, 他必須先解決安全屋內的其他威脅。
他繞過正門, 從洗手間的方向回到了和貝爾摩德分別的地方。
奇怪的是,女人已經不再吧臺。
安室透馬上警惕了起來,手摸向了腰后。
可還沒來得及做什么, 他就先聽到了“咔噠”一聲, 緊接著冰冷的陰風從槍口傳出吹到了他的太陽穴。
安室透身體一僵, 緩慢地將手展示了出來, 強自鎮定下來。
“貝爾摩德, 你這是做什么?”他眼前瞥向旁邊, 在黑暗中悄悄挪動著腳, 做著強行突破的準備。
貝爾摩德的臉蛋一片緋紅,她顯然仍然微醺的狀態——甚至連眼神都帶著幾分迷離。
但, 她拿槍的手卻很穩,手指扣在扳機上, 安室透絲毫不懷疑她的決心,也絲毫不懷疑她的果斷。
“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拿走我門禁卡的時候,你可不像現在這樣緊張。”
貝爾摩德這樣的話說出來,安室透便知道已經沒有狡辯和轉圜的余地了。但奇怪的地方在于,面對這種明確的背叛之舉,貝爾摩德需要的不是威脅他,而是對著他的腦袋直接開槍。
貝爾摩德很了解他的本事,自然知道他隨時有可能一轉攻勢;她也很清楚,就像她自己不會吝嗇于子彈一樣,這樣你死我亡的形勢下,安室透也不會對殺戮有一絲猶豫。
安室透自認,他和貝爾摩額的交情到了能夠交換生命的地步。
她一定有自己獨特的目的。
想明白這一點,安室透反而放松了下來,甚至徑直向前,在杯子里倒滿了冰水,潤了潤干涸的喉嚨。
“怎么,想賭一賭我的槍里有沒有子彈嗎?”
貝爾摩德漫不經心地開口。
“如果你真的想要開槍,那現在我嘴里的就不是水,而是我自己的血了!卑彩彝柑鸨,向貝爾摩德的方向一舉。
后者冷笑了一聲,竟也真的把手槍放了下來。
安室透的判斷沒錯。
“所以,就是你了?你背叛了組織?”
“用‘背叛’這個詞可不準確,我的忠誠從來就不屬于你們!卑彩彝傅难劬σ粎枺熬肮狻K格蘭是我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他專門提起景光,就是為了觀察貝爾摩德的反應。
對方的神情先是恍惚了一下,緊接著才從久遠的記憶里翻出了這個人——這也就是貝爾摩德這樣的情報腦子,換做是琴酒,哪怕是他本人動手恐怕都想不起來,“這倒是沒想到。對你,我只是隱約有一種感覺,連琴酒都沒有絲毫察覺的臥底?”她會想起那些屬于波本的“功績”,又想起組織的行事方式和內部斗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輸得也不算冤。”
誰能想到,這兩個人之間會這樣平和地討論這個問題。
安室透眉頭微皺,心思百轉。
在貝爾摩德的反應很真實,哪怕知道對方演技向來精湛,可他還是判斷可信。
他認為,烏丸蓮耶的最后一手準備,連貝爾摩德都不知道。
“你有什么想說的?”安室透主動提了起來。
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和貝爾摩德說些有的沒的事情,他需要直入主題。
貝爾摩德顯然也明白形勢壓力,她也并不是來拖延時間的。
“既然已經去過他那里,想必你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對吧?”
安室透默默不語,但眼神已經傳達了回應。
貝爾摩德繼續說道:“我在這里還是有一些權限的。在你回來之前,我關閉了所有信號,即使你再進入那里,信號也不會恢復。而我——”她頓了頓,將衣服外衫解開,露出的大片肌膚上,連接著記錄生命體征的貼片,“我將我自己和這里的自毀程序連接在了一起!
她彎著眉毛笑,“說起來,這還是那個男孩學來的——效果好不好先不說,準備的過程倒是挺有意思!
——貝爾摩德之所指,自然就是江戶川柯南。
她不僅是把自己和安室透的命放在了天平上,同時也是把安室透臥底多年即將獲得的成果放在了天平上。
甚至,在信號無法傳出的情況下,即將到來的公安隊員們也有被牽扯其中的可能性。
安室透是計劃的指揮者,他必須對部下的生命負責。
不過,貝爾摩德并非是真的想要同歸于盡,否則便不會刻意展示出來,這更像是一種威脅手段。
所以,安室透的心只一提,便馬上放了下來。
她會這樣說,恰恰表明她有所求;她用自己的性命作為籌碼,反而表明了黑衣組織的走投無路。
生命是人所擁有的最后一樣東西,也永遠都是最后一手籌碼,貝爾摩德也走到了這最后一步。
這反而是個好消息。
有所求,便能有所突破——這是他們這行的潛規則。
他十指交疊放在膝蓋上,抬眼看著貝爾摩德。“我還在聽!
“說句實話,在他迷信那個小女孩開始,我就知道有這么一天——酒吧的那場‘還擊’,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只是殊死一搏。見那時的結果,我便知道大勢已去!必悹柲Φ聦謩莸陌盐毡葹跬枭徱獪蚀_許多,“如今這些,也都是困獸之斗。”
并非是一定斗不下去,組織內的別人或許沒有經歷過,沒有什么經驗。但貝爾摩德跟著烏丸蓮耶,卻早在一個世紀之前,便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甚至類似的危險還有多次。
她只是逐漸意識到,有時候,時間并非是單向的,而更像是一個輪回。第一次、第二次,只要烏丸蓮耶不成功,這樣背叛、反復的事情永遠不會真正消失。
而永生——烏丸蓮耶所求的那些,卻一直都是貝爾摩德的囚籠。
“抓人不難,難在他處,”貝爾摩德經歷過,自然知道流程,也知道抓人容易審人難的道理,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犯罪組織,“我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么——他什么都不會說的,我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說到這里,一切也便明了。
她先展示威脅,又拿出了好處作為籌碼——標準的談判流程。
安室透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知道有時候“交換共贏”好過兩敗俱傷、同歸于盡。
他嚼碎了杯子里最后一塊碎冰,讓呼吸都帶上了寒氣,直入主題,“讓我聽聽你的條件?”
貝爾摩德靠在沙發靠背的邊緣,“我是個演員,我所需要的只是一場戲,一場不會結束的戲!
她知道敗局已定,但烏丸蓮耶不會認輸。
她對他總是不忍的——既然無法改變客觀存在,那就去概念主觀意識。
幫烏丸蓮耶編織一場美妙的夢境吧,哪怕是在夢中死亡呢?
就貝爾摩德所知,類似的能力從術式到異能力,根本數不過來。
說到底,這不是一個強大的力量。
烏丸蓮耶很難信任別人,但對她的信任,已經足夠引入。
貝爾摩德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已經是她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