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大周朝建安帝唯一掌珠,珺姐兒并沒有囂張跋扈, 也沒有驕縱高傲, 相反,她因有父兄的全方位無死角保護, 雖善良卻有些天真。
她對父母打心底孺慕,恭敬有禮;崇拜爹爹與兄長,對家人體貼關懷;待下雖有公主威儀, 但也頗為寬和。
這是一個純真的小公主。
她甚至有些孤單。
即使她再寬和,也有身份鴻溝
皇帝對膝下這獨女愛若珍寶, 是滿朝皆知的。
固然高高
她沒有姐妹, 哥哥們年長還是男孩,也玩不到一塊去, 只能
但這也沒有太頻繁, 最多一月幾次, 因為母后說, 表姐妹們也有家人, 離太久會惦記。
珺姐兒很能理解。
紀婉青教育很不錯, 小女兒并沒有長歪,她知道對比起自己的姑姑或姑祖母們,甚至歷朝歷代的公主們,這一切有多難得。
她很珍愛自己的家人,表姐妹們必然也是的。
小女兒懂事聽話,父母總是更心疼的,于是,珺姐兒就常常到舅舅家去做客了。
開始時是隨二哥去的,二哥跟舅舅習武,她當小尾巴;后來,偶爾她還會自己去。
紀婉青不希望太折騰娘家,畢竟小女兒去得有些頻繁;珺姐兒也希望跟隨人員量簡單些,因為她也知道,排場太大,很容易徹底提醒表姐妹們,大家身份有別。
人越長越大,就會越懂事,她不希望與表姐妹距離越拉越大。
那屆時,她就真是一個同齡小伙伴都沒有了。
紀婉青知道女兒的心事,特地與夫君商量了一番,女兒微服出宮,給量簡了一下隨性人員。
高煦同意了,他一直安排有暗衛嚴密保護孩子們,小女兒雖年幼不能察覺并接手,但安全絕對無虞。
他心疼小女兒不亞于妻子,捧
于是,珺姐兒就高高興興往舅舅家做客去了。
這般去了多次,有一回,她回來后興高采烈地告訴母后,自己交了新朋友。
紀婉青好奇,“是誰家的,今年多大了”
“他說他父親是鎮遠侯家的,姓張,”珺姐兒想了想,“大約比我大一點兒吧。”
“鎮遠侯”
鎮遠侯,正是張為勝,這位忠心耿耿大周的大將,當年與霍川一同統帥大軍北拒韃靼,
戰后論功行賞,霍川封了世襲永定侯,而張為勝則封了世襲鎮遠侯。
這個人,紀婉青頗有印象,她仔細回憶一番,張家好像沒有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啊
難道她記錯了
她這般想著,也問出來了,珺姐兒摟著母親胳膊,甜甜一笑,兩側臉頰各露出個淺淺梨渦,“母后,他不是女孩兒,他是男孩。”
說話間,她還騰出一直胳膊比了比,“比我高一個頭呢。”
沒錯,這次珺姐兒交上的新小伙伴,正是張為勝嫡出幼子,張修遠。
張夫人年愈四旬,夫君封了侯爵,正是當了祖母享福的年紀,竟老蚌生珠,千辛萬苦誕下了一個小兒子。
那時候張為勝已經四十有六,夫妻對小兒子的疼愛自不必多說,不過,就是因為愛重非常,他反而格外嚴厲,唯恐自己一時不慎,寵壞了小兒子。
張修遠的哥哥們亦如此,張家人感情極佳,他們面對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弟弟,有不亞于兒子更甚的疼愛,更也有對手足的百般護持。
哥哥們明白父親的意思,日常雖愛護弟弟,但從不慣他,教導武藝要求反而更高。
張修遠
他今年剛滿十一,劍眉朗目,常年習武身軀扎實,已是小少年模樣。
這次與隨父兄回京述職,也一同出門拜訪故交,頭一波,當然是靖國公府與永定侯府這些親近人家。
拜訪過后沒兩天,適逢靖國公府有喜設宴,國公府補了張帖子過來,邀請張家人過府。
張修遠又來了,這次國公府賓客不少,他年紀小,于是就被打
他并非不通俗務,身份也足夠,由霍紀兩家子弟引見,很順利地融入了圈子。
本來,他應該這樣直到宴散回家的。
只不過,中途卻出了點岔子,有兩家本有嫌隙的子弟
紀家三少爺紀振軒是主人家,不能離場,只得一邊勸和,一邊打
霍七少爺霍欽與張修遠,二人皆無心摻和進去,借口解手離場。前者真有些需要,往茅房去了,后者則漫無目的
他知道規矩,沒有到處亂闖,只不過拐了兩個彎,卻遇見了一個小姑娘。
粉衣小姑娘頭上扎個雙環髻,兩鬢各綴一顆大珍珠,她不似某些小閨秀那般苗條弱不禁風,有些圓潤,膚色白皙,瓊鼻櫻唇,五官致,滿月般的臉龐很可愛也很秀美。
張修遠之所以看得這么仔細,是因為她剛好聽到聲響,轉頭過來看這邊了。
他視力非常好,陽光斜斜映入廊下,小姑娘半張臉籠罩
張家陽盛陰衰,張修遠沒有姐妹,他甚至沒有接觸過同齡小姑娘,一時愣了愣。
“咦,不是三表哥呀”
小姑娘正是微服出宮的珺姐兒,昨天來的,與表姐妹玩耍了一天多,今日紀家設宴,她覺得沒意思,也不好耽誤表姐妹招待小客人,索性不露面準備回宮了。
臨行前,她到前院與小表哥告別,二人玩得也挺好的。
沒想到剛好遇上小少年們干架,混戰一場,打得那個是頭破血流,大人還沒來,紀振軒是主人家不好突兀離開,珺姐兒脾氣好,只吩咐傳話的人緩一緩,等小表哥閑下來再告訴對方。
反正她不趕時間,就坐
張修遠來的時候,正好見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姑娘悠閑坐著,小腿差一點才能碰到地,正微微晃呀晃的,很悠閑。
他說到底,也就剛滿十一歲,平日行為多穩重,難免仍有些童心,一時好奇,回過神就問“你三表哥是誰你怎么出來這邊了”
前院是招待男賓的地方,聽說京城這邊規矩嚴,小女孩雖年幼,但出來被人碰見,張揚出去恐怕還是會些有不好的影響。
張修年齡不大,卻心性初定,與這個小姑娘雖萍水相逢,但她笑容卻如陽光一般燦爛,叫人心生暖意。第一印象十分之好,他不希望對方遭遇不良影響,就上前勸了一句。
“你趕緊回去吧。”
“沒事,不怕的。”
是的,珺姐兒雖知道規矩,但僅是知悉一下罷了,她真沒被刻意往這方面教育過。
她天子唯一掌珠,很多所謂的規矩,根本就套不到她身上。
況且,君臣有別,打小她即使遇上的外男,不管老中青還是孩童,一律見面立即向她跪拜叩首,距離猶如天塹,根本無需避嫌。
珺姐兒十分坦然,張修遠信了大半,難道京城規矩并沒有想象中嚴
“你是三表哥是誰,要我幫你喚一聲嗎”
他說話間,信步行至靠背欄桿旁,隨意坐下,與珺姐兒只隔了半個身位。
珺姐兒雖有暗衛,隨行人員也從簡,但好歹還四五個嬤嬤宮人跟著伺候的。只不過她這九年來,其中一個最重要的課程就是御下,她學得很好,大家不敢吱聲,只垂首侍立,暗暗關注著這個坐
“不用了,我已經打
珺姐兒打出生到現
“那你又是哪家的”
小女孩黑眸晶晶亮,仰臉唇角彎彎看他,笑容跟糖一樣甜。
張修遠不大喜歡吃糖,但這小姑娘的笑臉卻讓他心生愉悅,穩重內斂端不住了,忙回答道“我是鎮遠侯府張家的,我父親就是鎮遠侯。”
“我認識你三表哥。”
不止認識,他與霍紀幾家年齡相近者,還因性情相投,迅速
正因為與幾人關系不錯,張修遠對這小姑娘更添好感,他解釋道“我與你表哥是好友,我們還約定明日去京郊踏青。”
“你是鄭家姑娘”
紀國公有兩個胞妹,一個乃當朝皇后,另一個則嫁入鄭氏,小姑娘是紀振軒表妹,那必然是姓鄭了。
張修遠恍然大悟,難怪她能
珺姐兒有些單純但不蠢,她知道說實話,這個新來的小伙伴就沒有了,于是眨巴眨巴大眼睛,抿唇一笑,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沒錯,她難得遇上一個不知她身份的同齡人,雙方相處融洽,她就一意認為,這是新朋友了。
珺姐兒對新朋友有十分多的好感,忙拉著他說“你們明日要去郊外踏青嗎”
她噘嘴,“三表哥沒有告訴我。”
珺姐兒不似表姐妹們般拘束于閨閣,但紀振軒還是不敢帶,只能瞞著她了。她雖懂表哥的難處,但一時難免有些沮喪,“他不想帶我呢。”
若是能出門玩耍,她不介意大家畢恭畢敬對待她,不過表哥從沒邀請過她,甚至連消息也不敢泄露。
她悶悶地想,要跟三表哥說,她也去嗎
“你能去嗎”張修遠劍眉蹙了蹙,小姑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真不會有男女大防問題吧
“你爹娘能答應嗎”
“當然能”
珺姐兒仰臉,瞅著張修遠,“若我爹爹娘親答應,你帶著我去吧”
她很稀罕這位新交的朋友,也對三表哥有些小氣悶,于是,張修遠這小伙伴就成了頭一個人選了。
“好,當然可以。”
張修遠沒帶過小姑娘玩耍,但這是好友表妹,性情爽朗的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末了,他想了想,補充一句,“不過必須你爹娘同意了,我才帶。”
九歲還是個小女童,
若是對方爹娘都同意了,這肯定是沒問題的。
“好”
珺姐兒一口答應,“我準備回家了,若爹娘答應,我明天
她興奮得很,連三表哥也不等了,興致盎然與張修遠說話,直到遠遠有人喚“張四爺”,她才與他告了別,興沖沖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