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卓回想著,不由地眼眶有些
雨水轟隆隆地打
何慶忙穩這傘,憂聲喚道“王爺。”
恒卓抬臂擺了擺手,“無妨。”
一時之間,他自覺得胸口處因喪儀大事而憋了很多日,本質上來說,十分私人的那種悲痛,一下子全部涌到了嗓子眼兒里。
然而很多話,還是不能跟這些奴才們說。
哪怕是看著他成長的人,身份天差地別,就算懷著同種的懷念,也絕不是相通的。他一面想著,一面朝那停放王疏月的蘆殿看去。四盞燈籠搖曳
“王爺要過去嗎”
恒卓點了點頭,伸手握住傘柄,“何公公回吧。我自己過去。”
何慶松開傘,退到雨里行了個禮,目送其走進蘆殿內,這才嘆了口氣,冒雨去了。
恒卓推開木制的木,門內的香燭氣便與門外的雨腥氣混
“才煮滾的,燙的啊,哥。”
這是兒時
起初他也不習慣,王疏月卻笑著對他說,“長幼有序,你該受的。”
后來,朝廷又傳出一些令人心慌的話。涉及立儲,十分的微妙。
恒卓那個時候從才明白,王疏月之所以讓恒寧守長幼的禮節,也許是因為,她悄悄地看明白了,身處和皇帝當年相似之位的自己,內心的慌亂和不安。
那時他的確睡得不大安穩。
王授文雖剛剛故去,但王定清時任的兩廣總督,已然是封疆大吏。加上皇帝一直沒有冊封皇后,宮中只有王疏月這位漢女出身皇貴妃。一時之間,上下都
恒卓的老師張博平為此替恒卓不平,耿直斥責朝中傳訛之人,卻被接連彈劾,皇帝雖按下不表,但各處不同勢力的卻也令當時
幾番下來,他心里不痛快,見到恒寧的時候,也覺得不像從前那么自
這一日
他一個踩著金陽穿過月華門,卻見王疏月遠遠地站
“恒卓。”
他心里有些難受,原本想走,奈何她卻出聲喚他。只得強擠了一個笑,走到她面前請安。
她彎下腰,親手去扶他。
年歲一晃過去十多年,小的時候還牽著他吵要茯苓糕的人,如今的身量已經越了王疏月半個頭。少年長成,但骨骼卻仍然纖秀,皮膚未經歲月摧殘,
她抬頭含笑望向他。
“這么年輕,就學你阿瑪皺眉。”
他一怔,忙低頭掩飾,“兒臣沒有。”
“有不開懷的事,要說啊。”
“我”
天知道,他此時有千言萬語想
“兒臣沒有不開懷的事,只是恨自己辦差不經心,有負皇恩。”
她笑了笑。輕道“越大越不愛說真話。”
“和娘娘恕罪。”
她搖了搖頭“和娘娘沒有怪你嗯”
她看了一眼天時,續道“出宮嗎,和娘娘送送你。”
“好,兒臣扶您走。”
她沒有應他,轉而挽著他的手道“不了,和娘娘挽著你走。”
從月華門到乾清門的宮道并不算長,母子二人卻走了很久,金翹和恒寧身邊的太監遙遙地跟著,其余的宮人也都退避得遠,金陽鋪滿的石板路子路上空蕩蕩的,只留下他們兩個人的影子。
“你不用遷就和娘娘,大可把步子邁得快些。”
恒卓一怔,低頭見王疏月正望著自己。
他不由喉嚨一哽。“小的時候,我走得再慢,您都遷就我,如今,我怎么能如此不知恩。”
王疏月抬起手,拂掉他頭頂的一絲草絮。
“不要聽外面的人說,我希望我的孩子知恩圖報,卻從來不希望他們被“恩情”捆縛一生。恒卓,你和恒寧沒有差別,和娘娘希望你大膽地走你想走的路,做你想做的事,不用因為和娘娘的,而退避。”
“和娘娘兒臣”
她一下子掏出了他的心事,然而言語婉轉,懇切,全然沒有讓他感到一絲痛。
“兒臣對不起您。”
“沒有呀,你是因為體諒我,才一個人悶著。”
她一面說,一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小的時候,和娘娘能把你護
“怎么會”
他說得有些急,步子也跟著頓了下來。
王疏月道“你和你阿瑪一直很像,說幾句就要急。”
她說完,回頭喚金翹過來。從她手中把紅木食盒接過來,交到他手上。溫和道“這個茯苓糕,做了有一兩日了,你總是不肯來,連帶你的福晉她們也不肯過來了,和娘娘也不知道怎么帶給你,今兒既過來等你,就一并帶來了。”
恒卓低頭看向王疏月的手。雖然她已過了三十歲,手指卻依舊保養得很好,只是關節處仍然依稀可見幾處難以消退的傷痕。
好像,自從她受過拶刑之后,手指時不時地會
好
恒卓聽她這樣說,忙一把接過來“誰說的,我就愛吃您做的茯苓糕,小的時候和弟弟搶,如今弟弟
王疏月一面聽著一面笑彎了眼目。
“喜歡吃就好。”
說完,她望向乾清門前。
“天要黑了,出去吧。”
恒卓聞言,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將才那個“搶”字說得不對,忙道
“和娘娘,我剛剛說錯了話,我不是要和弟弟搶”
誰知,話未說完,卻已經被她溫和地打斷了。
“不用說,你是我身邊長大的孩子,你想跟我說什么,我都知道。你長大了,從前你信和娘娘,如今,該換和娘娘信你。”
說完,她輕輕推了他一把。
“走吧。”
“和娘娘,您總是不肯留我。”
“傻孩子,你戰戰兢兢地
她說完,穿過乾清門朝外面望去。
“你們年輕人的道理,
“好,和娘娘,您放心,只要兒臣
“不需要護他,他也是個男子,總有一日,也要大道獨行。你只要領著他就好,他會尊重你,與你同袍。”
夕陽漸漸沉,金色的余暉斂了云縫之中。
恒卓從乾清門旁的側門走出去,回頭望時,王疏月和金翹還立
他一路打馬出了正陽門,路上仔細回想著,王疏月究竟跟他說了什么。
可細想之下,卻又覺得她好像什么都沒說。
正陽門外,是熱鬧的京師外城。街道旁商鋪林立,販夫走卒叫賣的聲音混
恒卓勒住馬韁,回頭望向不遠處巍峨的紫禁城,半晌沒有回頭。
他身旁的太監道“爺,張大人送了帖子請您,快到時辰了。”
“不急。”
他低頭道“把那盒子打開。”
“是。”
市井柴米香中咬的那一口茯苓糕,滋味如何,他至今仍然記得。
只是可惜,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吃到王疏月做的茯苓糕。
人生有很多的遺憾,這是其中一件。
還有一件更大。
他欠那個女人,一聲“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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